君宠难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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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宁手中铁证如山,却从没有公布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杜家的覆灭是杜玉章的手笔,所以他才能够当上宰相。
根本没人知道,李广宁比谁都先知道谋反的事。杜家的覆灭完全是他自己的功劳。
杜玉章所谓雪夜救主,也不过是劝他出海避难——但李广宁清楚地知道,七皇子在海边布下了天罗地网。走那条路,是死路一条。
所以杜玉章的告密与劝诫,是什么用心?
李广宁每当想起一次,心中的火焰,就再烧一尺。现如今,已经是滔天万丈,积重难返了。
就算杜玉章背叛了他,他也早就赦免了杜玉章。他给了杜玉章高官厚禄,给了他无比的宠幸,甚至杜玉章求他不要杀了杜氏上下百余口,李广宁就真的没有砍了那些罪该万死的反贼!
李广宁自认为,对杜玉章是仁至义尽!可是杜玉章……到今天,依然摆着那一副耿介的架子。似乎连伺候他,都是李广宁逼迫下的屈辱承受。
这个人,大概根本没有长心。
……如果朕,能够狠心杀了他,就好了。
……
当啷一声,银勺落地。李广宁的手在杜玉章脖子上游走。
最终,手指停在杜玉章喉结下方,慢慢收紧了。
第93章 。痴心妄想,自欺欺人
李广宁手上突然用力,就这样将他提到半空。杜玉章全身重量都悬在脖子上,他的命就攥在李广宁手里。
杜玉章无力地悬在半空。他渐渐窒息了。他肺内的空气一点点被耗尽。像是一场漫长的持续三年的死亡,这一刻终于到了尾声。
杜玉章胸腔里像是有火在灼烧。他眼前一片金星闪过,太阳穴鼓胀跳动着,大脑里都模糊了。杜玉章大睁着眼,一截红舌吐在唇边,无力地颤动着。
“陛……下……”
李广宁突然松了手。杜玉章却没有摔在龙榻上,而是被一只手臂半路抱住。他被紧紧抱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两片柔软的唇贴在他唇上,渡过来一口空气。杜玉章喉中一噎,难受得几乎背过气。但这一噎,也叫他暂且得了片刻喘息。
杜玉章勉力睁开眼。他喉咙里漾起血腥味,咽下去又再次浮上来。
李广宁将银勺捡了起来,擦拭干净。舀了一口参汤,凑到杜玉章唇边。可杜玉章太虚弱了,就算乖乖张开嘴,参汤依然从唇角淌了下去。
李广宁停了手。
杜玉章顺着李广宁视线看过去,发现皇帝的龙袍上,竟然滴落大片参汤。他心中一个激灵,就想求饶。
“陛下……恕罪……”
李广宁盯着那片污迹,又看了看杜玉章。他的视线从杜玉章脸上,爬到那一截瘦弱脖颈上,深深的青色指印上。
……这一次,依旧没能狠下心。
“将这碗参汤喝了。”
李广宁声音里没什么波动,他藏起了所有情绪起伏。杜玉章去接碗,可无力的手指,根本端不住汤碗。参汤整碗翻过去,全部扣在杜玉章身上。
“啊!”滚烫的汤水,烫得杜玉章身子一抖。
“你!”
汤汁太烫,不能留在身上。李广宁刷地一下,撕开了他的衣服,丢在一边。杜玉章的身子就裸露在了李广宁面前。
杜玉章蜷成一团。
他身子本来就莹白如玉。那一头乌发披散下来,更衬得身子白得透明。方才在车上那一番荒唐,留下青紫斑驳的痕迹,看上去无比凄惨。尤其是他背后那高高肿起的僵痕,当真触目惊心。
但这些加在一起,也凄惨不过他那手臂。看上去,这断臂比方才在寝宫台阶上,更是肿得厉害了,那骨头错位也更加严重。薄薄的皮肤崩在断骨茬子上,眼看着骨头就要撑破皮肤,露在体外了。
就算是李广宁,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几年,他再怎么惩戒杜玉章,也只是为了叫他听话。却还未曾有一次,是专门为了叫他受罪的。他也没想过故意叫杜玉章受这样非人的折磨——若是早知道他手臂受伤了,说不定车里也不会那样粗暴。
“手臂伤了,就该早说!见了朕第一眼就要说!你这贱东西……却不知应该对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杜玉章强抬起眼皮,看到李广宁也在看着自己。那一双鹰眼里虽然依旧是怒火重重,却遮不住一份忧虑。
杜玉章心中一颤。
虽然这一夜,他被那手臂断骨折磨得死去活来,又被李广宁肆意蹂躏,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他突然想到,李广宁说他彻夜未睡,等候在宰相府上——大概还是对自己多少有些担忧的吧?不然,他为何要通宵等自己呢?
只要李广宁还有半点心肝,杜玉章就觉得自己还能够撑下去。虽然他早就断了对此人的那一份期盼,但人活着,却又需要有些念想。
哪怕只是痴心妄想。可夜半撑不下去时,用来自欺欺人,也是好的。
只要求饶就行了。李广宁,也不过是想折辱他,想叫他求饶。谁让自己家中卷入谋逆之事?谁又让自己一意孤行,一定要推动西蛮和平……
李广宁说得对。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是自讨苦吃。
“杜玉章,你这手是谁替你包扎的?是不是韩渊?”
李广宁并不知道杜玉章在想什么。一想到别的男人看到了杜玉章裸露的手臂,李广宁就觉得一股邪火往上窜。看着那细密缠绕的绷带,细心涂抹的伤药,他却更加生气。
“包扎得乱七八糟,不像样子!若不是包扎不好,也不会朕随便弄几下就恶化成这样!若是你当时就来面圣,岂会有后来这些变故?你为什么不早些来见朕?朕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太医!杜玉章,你别的本事没有,偏偏就会舍近求远,自找苦吃!”
“……是臣的错。”
杜玉章合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臣应该知道陛下会有些担心……该早些来面圣。是臣的错,都是臣不好……辜负陛下。”
李广宁本来还有一肚子火要发。可听了这句话,居然一下子噎住了。那满肚子的火气也烟消云散。
第94章 。悔断肝肠又有什么用?
“谁说朕担心你了?”
“……是臣不好。臣对不住陛下。臣有负陛下厚爱,对不住这么多年陛下深恩。”
明明答非所问,李广宁却哑口无言。平常几句话,却好像是雷声轰鸣,在李广宁心里震荡起来。
“你……当真觉得对不住朕?三年前……”
李广宁满心想的是三年前的事。杜玉章却根本不知他的心思。他意识已经在涣散边缘,只想着如何撑过今日,再苟活一日。
他还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
“都是臣对不住陛下。”
“……你知道就好。”
李广宁叫宫人又盛了一碗参汤。
“起来,把这个喝了。”
但杜玉章起不来。李广宁就搂着他的肩膀,将这一碗参汤慢慢灌了下去。
本来,从三年前那场变故后,他就再没办法对杜玉章有这样的耐心。但今日不同。
今日,他得到了一个“对不住”。
他自己都不知道,来自杜玉章的歉意,竟然对他这么重要。
三年来,杜玉章对他磕了无数的头,求过无数的饶。可李广宁从没听到那人说过一次“对不住”——就好像他的背叛与辜负,都是理所应当。根本不需要认错,也不该给他一个交代似的。
他想要杜玉章承认当年的背叛,承认他真的错了。那样他才能大手一挥,饶恕杜玉章的全部辜负。之后,他们就可以翻开新的篇章——自然,杜玉章要付出代价。要乖乖进入他的后宫,再不能翻身。但他是个罪臣,这不是他应有的赎罪吗?
可杜玉章偏偏不肯!他不肯坦白认罪,到了今日还想东山再起!李广宁想,他就是要欺骗自己到最后,想找机会翻身——
那个雪夜里,杜家准备架在他李广宁脖子上的刀,只是暂时被撤了下来。杜玉章如果有机会,是不是还会毫不犹豫地砍断他李广宁的头颅?
可今天……杜玉章算是当真服了个软。他要是真觉得对不住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两人之间……还有机会,摆脱过去的阴影?
李广宁的心,突然沉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去。那地方幽深又静谧。连带他所有的怒火,好像瞬间都熄灭了。
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杜玉章的脸。
“杜卿,你冷么?”
杜玉章意识有些模糊了。但他能听出李广宁在对他说话。他强睁开眼,勉力对李广宁笑了笑。
“我没事……陛下……别担心……”
李广宁的心又是一紧。他看着杜玉章,心里有些酸涩。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曾背叛朕,一直站在朕这一边……
可这世界上从没有如果。
做错的事情,永远要付出代价。到最后,你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就算你悔断肝肠,又有什么用?
李广宁觉得杜玉章,就是该悔断肝肠的那个人。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说,
“我有什么好担心?你现在这样子,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乖一些,早听朕的话……何至于差点丢了性命。”
杜玉章没力气反驳。他吞下过太多委屈,早就习惯了李广宁说什么,就认下什么。
“臣知道了。是臣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李广宁冷笑一声。
“杜卿,既然你错了,那你就要改。今日之前朕既往不咎,今日之后你就不要跟朕耍些小聪明了。乖乖待在朕身边,记住了?”
“臣记住了。”
“最重要的是,对朕,决不可有半分欺瞒。若是再被我发现……杜玉章,朕绝不会再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说完这句,李广宁心里却跳得越来越厉害。想到能够跟杜玉章摆脱三年来这伤人伤己的怪圈,他心里就一阵阵悸动。
明明这下贱的奴才,不过是白皎然的替身……自己居然对他这样留恋!该死,所以才说,这是个误事的妖孽……
以后要是他真的悔过,懂得对自己柔顺求欢。那也不是不能对他好些……后宫里还空着不少后妃的位格,虽然不能将他越过太后赐予的徐燕秋的贵妃位子,但给个偏妃,也不是不可以。就把他当成个玩物,养在宫中,若是御驾出巡,也可以带着他路上侍奉……
李广宁想得越来越远,心里竟然激动起来。
第95章 。毒药
李广宁想得越来越远,心里竟然激动起来。直到王礼一声请安,才唤回他的思绪。
“陛下,已经找到林安!”
“啊……好!”
李广宁看了看杜玉章。喝了参汤后,他总算恢复了些元气,似乎也能勉强坐起身了。
“杜卿,你在这里等着朕。等会我叫林安派人来给你医治。”
说完,他将杜玉章独自留在龙榻上,自己去往外殿,准备召见林安。王礼当然也跟着他一起去。走之前,他特意凑近看了看杜玉章,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杜相这脸色,哪里还像个活人?这不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常说的,是“一脸死气”么?
都说人现了死相,就算神仙也难救……杜相这……这……
王礼吓得心怦怦乱跳,但他也没有一点办法。他只能嘱咐小太监们,
“好生伺候杜相!若他有个什么不适,要快些来向我汇报!知道了么?不然,别说陛下,就连我都不会饶了你们!”
小太监们一起跪下,回声“是”。
王礼走后,其中一小太监捏住腰间一个小锦囊,用力咽了一口吐沫。
锦囊里,是徐妃派人给他的药。
——这杜相是陛下亲近的人……可徐妃,才是有太后支持的正牌妃子!
——那一日徐妃赐给他的赏钱,足够在外面买上百亩良田,一个大宅,做个地主了。再做这么一票,徐妃答应了送他出宫,再不用胆战心惊地伺候人……这宫里,皇帝严厉,妃子刻薄,哪里伺候不好就有性命危险!连大太监都对他们非打即骂,哪有人将他们当人看?
——不过是些药粉,徐妃说死不了人的,对身子都没有大碍。也不过是他们高官权妃之间的争斗……
小太监又咽了口吐沫——为了出宫,就拼了吧!
杜玉章躺在龙榻上,四周幽幽跳动的烛火,好像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看。看久了,杜玉章觉得头昏眼花,口渴难耐。
“有茶么?”
杜玉章才问完,就有一个小太监跪着膝行几步,捧着一个瓷盘过来了。似乎他不是现去接水,而是预备许久,就等着杜玉章要茶喝。
他手里端着的茶杯,上面渺渺飘着热气,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杜大人,用些茶水吧。”
杜玉章看他一眼,感觉他十分面生,好像以前没怎么在李广宁的寝殿中见过。但他神思恍惚下,也没有细看,端起了茶杯。
“这茶水……与陛下平时所用的,颜色不太一样。”
杜玉章自言自语。却不想,那小太监突然脸色变了。
啪地一声,他手上一抖,茶盘与茶碟齐齐跌落地上。他哆哆嗦嗦伸手去捡,可手指根本不听使唤,被扎得出了血。
“你怕什么?”
“是……是奴才茶泡的浓了……奴才该死!……奴才笨手笨脚,这就将地上收拾干净了!杜大人恕罪!”
“无妨的。”杜玉章安慰他,“你怎么吓成这样?陛下平时对你们,莫非十分严厉?我喝茶浓淡都可以,不会责罚你。你不用这样怕。”
小太监跪在地上,还在哆嗦着收拾瓷片,也顾不上手指上的伤口。他慌急了,根本不敢抬头看杜玉章。
杜玉章看他这样,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送进来做太监的少年,个个身世可怜。杜玉章从腰里解下个小玉坠,递给他。
“说了不用怕。来,这东西赏你了。你年纪这样小,在宫里也是艰苦。这个拿去卖了,买糖吃吧。就算我谢谢你为我端茶来。”
听了这句话,小太监僵住了。他没有抬头,却抖的更厉害了。
第96章 。只要陛下赐死杜玉章……他们就不必怕了!
杜玉章捧起了茶杯。
“杜大人!”
小太监失声惊叫,打断了杜玉章的动作。
杜玉章觉得这小太监看起来有些奇怪。他紧紧攥着玉坠,眼睛里竟像是有泪光似的。就连嘴唇也在哆嗦,好像心里在激烈地挣扎。
“嗯?什么事?”
“我……我去重新替你泡一杯茶吧!这杯不好了……太浓了……我……”
杜玉章闻言一笑。
“我说过,我不挑浓淡。没事的,这杯就可以。”
说罢,他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又向小太监笑了一笑。
虽然他额上头发凌乱,面色也苍白如纸,唇上更无血色。但这一笑,却当真如三春暖阳,将这幽暗的寝殿,都注入一丝暖意。
……
后来,一个春天,江南某寺庙迎来一名青年香客。
那人形容枯槁,衣着破落,连一件行李都没有。可他捐给庙里足以买下一座大宅和百亩良田的香火钱,要点一盏长生灯。
“这灯要供奉给谁?”
“大燕宰相杜玉章。”
住持手一抖,吃惊地看着香客。
“莫非是那个勾结西蛮,卖国求荣,被当今圣上下令斩首示众的罪臣杜玉章?!…”
“就是他。”
“这样一个卖国贼……人人唾骂!施主与他有何因缘?竟然要给他点长生灯?”
“我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煎熬时,做下泯灭天良的事。他将我当个人看,我却害了他……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
香客突然涌出两行热泪,在他脏污的脸上流淌下来,洗出两条沟壑。
“他曾经一笑渡我,让我知道自己还是个人。我,却害了他。”
他怀里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