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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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卿,你说什么?”
“臣说——臣杀了徐骁秋的儿子。他糟蹋了二十三个贫民女子,臣方才下令,叫人捅了他二十三刀。现如今,昭告天下的布告已经遍布京城大街小巷,徐镇边的尸身应该已经挂在了城楼上了。”
杜玉章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森森冷意,
“陛下,徐骁秋昨夜出兵平乱,勤王有功。臣却用丹书铁券先斩后奏,绝了他徐家的后。陛下,这件事——您想怎么处置呢?”
“你杀了徐骁秋的……独子?”
李广宁的酒意几乎都化成冷意,顺着后背淌了下去。
他不是真的怕了徐骁秋。可现在平叛刚结束,徐骁秋威望正如日中天!
杜玉章却在这个时候杀了他的独子,还将尸身挂在墙头,等于是昭告天下——就连李广宁自己想在其中施压,也难以下手了!
“为什么?”
“因为他该死。”
杜玉章轻轻一推,将李广宁的胸膛推开。李广宁不自觉后退一步,突然觉得眼前的杜玉章,竟是那么陌生。
杜玉章一振袖口,负手而立,声音凛然——
“他借边疆大将之子的身份,年年下江南征粮时,都要强征民女做他的小妾——若是女孩不从,他就**凌辱!女孩家人上门讨说法,他还要污蔑女孩是主动卖身,实为暗娼!地方官员也畏惧徐家权势,助纣为虐,那些女子无处申冤,不堪屈辱,年年都有人自尽以证清白!陛下,您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若杜卿所言为真,自然是该杀。”
李广宁喃喃,
“可杜卿为何要在今日……给朕出这样的难题……”
“臣给陛下出了什么难题?”
杜玉章一声冷笑,
“莫非是,要不要赐死臣的难题么?”
“杜卿!不要胡说……朕怎么可能赐死杜卿?”
李广宁捂住了杜玉章的嘴。酒劲渐渐涌了上来,他的头开始疼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也开始疼——可更多的,是恐惧。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流逝,一去不回头。
“有什么不可能?”
杜玉章声音讥诮,
“臣从城外一路走来,满地都是血。有个传令官高声喊着——叛乱反贼,人人得而诛之!那些反贼,不乏高官!他们都死了!为什么臣不可以?”
“那都是乱臣贼子……”
“臣也是乱臣贼子!”
杜玉章猛然回头,一双眼睛亮得骇人。他逼上一步,紧盯李广宁的眼睛,竟让李广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杜卿……你不要胡说……”
“臣没有胡说!陛下,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徐骁秋昨日在湖心亭上,是见了谁?七皇子用粮草胁迫他加入,是用了谁的门路?臣早不追究晚不追究,为何突然追究他儿子**良家女子?又为何扣押徐镇边一月之久,却偏偏在他倒向陛下之后,臣立刻就杀了他儿子?”
“你住口……”
“臣为何要住口?陛下,你心里明明白白!徐骁秋昨日湖心亭上,面见的是我;七皇子在江南筹粮,处理的也是我!我扣押了徐镇边,为了威胁徐骁秋不惜捏造证据,可依然没能说动他——见事情不成,我就杀了他儿子以泄私愤!我杜玉章,就是天字第一号乱臣贼子!身为宰相,转投反贼!拉拢徐骁秋,造反篡位!陛下,不杀臣不足以平民愤,不杀臣不足以平徐氏的怒火……”
“杜卿!”
李广宁突然一声咆哮,用力扼住了杜玉章的喉咙!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两手越掐越紧——明明杜玉章才是濒临窒息的那个人,可李广宁的脸色,却更加绝望!
第158章 。
李广宁双手发抖,他能感觉到杜玉章两只冰冷的手搭在自己手腕上,却没有用力阻止他的暴行。那一双倾国倾城的桃花眼渐渐涣散了,可杜玉章唇边,竟还带着笑意!
“不要再说……你不能再说!你住嘴,朕就当什么都没听到……杜卿!”
一个激灵,李广宁猛地松手。杜玉章软软地从他手中滑落。就如同一缕绸带滑落地面,没有一点声息。
“杜卿……杜卿!”
李广宁吓得心神俱裂。他跪在地上,将杜玉章抱在怀里——这人怎么这么轻?像是一松手就要化作一缕青烟,从他手上散逸了!
“杜卿……玉章!你醒醒……你醒醒啊!”
杜玉章脖颈上还有着深深的淤青,指痕纵横僵肿。李广宁不住摇晃着他,竟然真的逼得他喉中一阵响动,随即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咳咳……哈……咳……哈哈哈……哈哈哈!”
杜玉章边咳边笑,状若疯癫。本来就喘不过气,这样笑着,更是面青唇白,叫人担心他再昏死过去一次。李广宁紧抱着他,心神大骇——他的玉章,这是怎么了?
“陛下,你舍不得我……哈哈哈……如今,却是你舍不得我了!”
“玉章,你在说什么?”
杜玉章喘息未定,胸前依旧剧烈起伏着。他唇边已经渗出丝丝血痕,可他像是根本没有尝到口中腥甜,只顾着笑。
“我笑陛下——今时今日,竟然舍不得臣死!”
“玉章!你到底怎么了?我当然舍不得你死,我……我……”
“你什么?说不出口?我来替你说!陛下——你对我情根深种,根本无法自拔了!”
“你胡说!我根本……”
李广宁脱口而出,却完全接不下去了。他粗喘着气,不敢看杜玉章的眼睛。
“杜卿,你累了……今日事端太多,朕不怪你!朕这就送你回府,你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朕再去看你!王礼!”
杜玉章哈哈大笑,这笑声几乎震破夜空。李广宁几乎抱不住他。大燕的皇帝一头冷汗,喘息慌乱,一叠声地斥责,
“王礼!你去了哪里,赶紧给朕滚过来!朕叫你……送杜相回去休息……你还不快去!”
“哈哈哈!李广宁!你舍不得我——你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礼……王……呜……”
李广宁喊声愈加凄惶,却突然失了音。杜玉章一双冰冷的手覆盖在他唇上,眼神里簇着寒光。
“陛下,你为何不敢承认?你喜欢我喜欢到这种地步,已经连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我心里没有你”的胆子,都没有了?”
“玉章,你疯了!不要再胡闹了!”
“我没疯,疯的人是陛下!若陛下心中没有我,就看着臣的眼睛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不在意我,更不在乎我的死活!陛下!你说啊!”
李广宁面皮抽搐,嘴巴张了又合。他眼神闪躲着——对面的杜玉章,那眼神就像是两把利刃!李广宁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像是自己的魂灵都被那眼神劈开,心中一切都被大白天下!
第159章 。
“陛下,你不敢。”
杜玉章笑了,笑声讥诮。
“大燕的皇帝,一代君王!却为了喜欢臣,怯懦至此!别说否认对臣的心意,就连承认臣当真叛乱,该杀该剐,都不敢了!”
“你没有叛乱!”
李广宁目光依旧钉在地上,咬牙切齿挤出一句,
“朕是皇帝——朕说你没有叛乱,你就是没有!”
“徐镇边那里也是一样!不过是个将军的儿子,莫说你是事出有因,就算你当真诬陷了他,朕也能替你脱罪!
“昨夜,你不过是被叛军阻隔半路,才耽搁了时间!就连杀死徐骁秋的儿子,也是叛军所为!他们见叛乱不成,泄愤于忠良,才杀害了徐镇边!明日一早,朕就当众宣布,为徐镇边追授侯爵,国士葬之!徐骁秋封一品护国公,赏金万两——若这样徐骁秋还不肯罢休,朕就大办徐镇边的**案,查抄徐家军内徇私舞弊贪污军饷,不出三年,让徐家军的名号,从大燕彻底消失!”
杜玉章微微眯起眼,盯着李广宁看了片刻。他一声轻笑,才要开口,李广宁却猛地抬起了头。
大燕皇帝满眼血丝。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玉章,你不要再说话。朕醉了,你今夜说的一切,朕都记不清了。你现在去休息。不管你说了什么,或者还想说什么,都不必再开口——朕说过,一笔勾销!前尘往事全不作数,你到底明不明白!”
“一笔勾销?”
杜玉章又是一声轻笑,却当真安静了下来。
李广宁心跳如鼓,已是汗流狭背。
方才那些话说得轻巧,可谁人知道,他心中却早就乱了阵脚。他是真的怕——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若当真听到杜玉章亲口说出背叛的细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杜玉章能平安回来。可这人终究是回来了——不管他是因为叛变事败无处可去,还是另有图谋,他终究是平安归来了啊!
他没有趁乱逃跑,更没有死!他现在就躺在自己怀里——这就够了!
杜玉章说的对。现在的李广宁,早就对他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当真离了杜玉章,他根本活不下去!
李广宁低头看了看杜玉章。
明明怀中人已经安静下来,他该松口气了。可他却不能。
杜玉章这样安静,反而给李广宁错觉——怀里这人根本不在此处。
他的身体还在。他的心,却早就不在了。
宫殿内陷入死般静寂。只有狂风依旧呼呼吹过,将二人衣袍掀起。
杜玉章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陛下,臣有话,一直想问陛下。”
“你说。”
“若是臣方才深陷险境,陛下敢不敢单刀独马,夜奔百里去救臣?”
“原来杜卿是担心这个?”
李广宁心中一宽,方才的担忧突然消失了。既然杜玉章还在纠缠自己是否会去救他,岂不是说明,他的心还在自己身上?
李广宁轻声说,
“朕当然敢。莫说是单骑百里,就算是大军百万,若为了杜卿的性命,朕又有何不敢?杜卿,是不是今日遇险,朕不知道,没能去救你,所以你才生气?”
杜玉章没理会李广宁的问话。他继续追问,
“……可若是救了臣,就会被万人唾骂,众叛亲离,此后只能苦捱度日,每一日都痛苦万分——陛下也会去救臣么?”
这话就有些越界了。李广宁看了杜玉章一眼,心生几分不悦。可怀中人失而复得,叫他多生了几分耐心。
“杜卿,你放肆也该有个限度。朕是皇帝,谁敢在背后说朕半个不字?这种话,下次少说。”
“是啊,陛下是皇帝。从来只有陛下责罚旁人,旁人却从不敢说陛下一个不是。一鞭子抽下去,骨头都抽碎了,旁人也只能跪着谢恩。疼不疼的,又有谁在意?”
李广宁眉头一蹙,
“杜卿,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臣是臣子,陛下是君上。论理,臣此生也不可能对陛下说这些。”
杜玉章唇边绽开一个笑,犹如一朵罂粟,在月夜缓缓绽放。
“可若是陛下心仪朕,心仪到不惜代价也要保住臣性命的地步,那就不一样了。”
“杜卿!”
“怎么?陛下,又要堵住臣的嘴?方才没能扼死臣,这一次若陛下加几分力气,或许就成了。”杜玉章一双纤细手指抚在脖颈间,上面青紫僵肿高高隆起,是触目惊心。
“陛下,冲这里来。陛下力大无穷,臣从不能挣脱半分——陛下若想,也不过须臾功夫就完事了。”
“杜玉章!”
李广宁脸上胀红了。不只是愤恨,更是恼怒——可看着那脖颈上的僵痕,他将怒火生生压了回去。
“你累了。你该回去休息。不要再多说半个字!否则……”
“否则如何?”
杜玉章突然从李广宁怀中挣了出来。他死死盯住李广宁,
“否则陛下就要将臣关在寝殿中,再熬上三天三夜?否则陛下就要用尽手段惩戒臣,不管臣昏死过去几回,都不会停手?还是陛下要在臣身上再刺上几朵芍药,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臣根本算不得个人,只是陛下的一个玩物,一个娼奴?陛下,你也可以将臣推到大街上去,臣做了三年宰相,得罪仇人无数,总有哪个想要了臣的命!那时候陛下也不必理会,只要冷眼旁观,自然可以叫臣求救无门,惨死在他们的棍棒之下!就算没能当场死了,陛下就将臣带进寝殿丢在一边——哪怕臣活生生地疼死了,陛下也不必理会!臣是个娼奴,是个下贱东西,今时今日的一切,不都是臣自找的吗?”
“放肆!”
李广宁勃然大怒,
“朕是君主,你是臣下!杜玉章,你竟然对朕挑衅如斯,是当真忘了自己身份?”
“身份?哈哈哈哈,身份!”
杜玉章大笑起来,
“臣若不是忘了自己身份,还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臣从前忘记过——还将高高在上的天子,当成当年东宫里的宁哥哥!陛下!臣对你如何,你不知,臣却自知!可臣不自知的是,陛下眼里,我不过是个死不足惜的娼奴罢了!
到了如今,陛下与臣说身份?陛下放心!杜玉章是个什么身份,就算陛下会忘,我自己也再不会忘!”
——“宁哥哥”?
暌违三年的一声“宁哥哥”,瞬间将李广宁的怒驱赶得烟消云散。
李广宁甚至顾不得再听杜玉章后面说了些什么——不过是怨愤之词,有什么好计较?“娼奴”“不敢忘身份”——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个名分?
就连当年东宫中的旧日称呼都搬了出来!
可李广宁不仅没有对杜玉章的放肆与心机恼火,反而心中一畅。毕竟,若不是心底对自己爱得刻骨,杜宇章也不会这样反应激烈。
李广宁自以为明白了一切的根源。他腰身突然挺直了起来,心里也有了底。
“说了这么多,杜卿原来是在怨朕。怨恨朕将你看成臣子,看成后宫中人,却没有将你看成朕的心上人?”
李广宁将杜玉章搂在怀里,凑上去要亲。杜玉章一动不动,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可他也没有躲。
见他这样,李广宁更觉得自己猜的对。他心中到此时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样,你也不必反应这般大。吓了朕一跳,还以为你当真是做下错事了。当然,就算真做了错事也不怕。有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李广宁说到此处,竟然还生了几分志得意满。
七皇子覆灭,徐骁秋俯首,现如今的大燕,哪还有真能对他李广宁有所威胁的人物?现在不同往日,他是真的可以开六合,扫八荒——区区一个杜玉章,只要他李广宁不赐罪,天底下还有谁能威胁这人?
对,就是这样!这人的命是自己的,自己想让他死他才会死,自己想让他活……徐骁秋算什么东西?谁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来,让朕看看。杜玉章啊杜玉章,为了区区情爱,你也撑不住这一份体面,要这样歇斯底里了。”
李广宁掐起杜玉章的下巴。像以往一样,他将这人当成一件玩意儿,随意拨弄着他的脸。
可这一次,杜玉章眼神冷冷,啪地打落他的手。
“怎么,闹起脾气了?”
“臣没有脾气。”杜玉章淡漠道,“臣只是有所感慨——看来情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陛下,原本是多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现如今被情爱蒙了心,连臣这样明晃晃地叛乱,都能够不计较了!”
“杜玉章!”
李广宁有些变了脸色,
“朕已经告诉过你,不许你再提此事!怎么,你连朕的话,都敢不听了?”
“臣为什么要听陛下的话?论大义么?臣早就是乱臣贼子,三年前就叛了陛下,转投七皇子!这,可是陛下你亲口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