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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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市上,杜玉章正在西蛮摊贩集聚的那一片区域,和一个摊主聊得热烈。可他突然眼前一眩,胸胁处一阵烦闷,腿脚软了下去。
“贵客,你怎么了?”
摊主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杜玉章踉跄几步,才算站稳了身子。他捂着胸口,喘息片刻,终于压下了上涌的血腥气。
“没事……”
杜玉章摆了摆手。对面的摊贩如临大敌,
“当真没事?贵客,你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休息,可别在我这里病倒了。”
“就是,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倒下去了,害我们都要跟着倒霉!”
另一名西蛮摊贩也开口。这是个红脸大汉,态度十分生硬。
“你是大燕人,我们是西蛮人。你若是倒在这里,肯定有人说是我们做了手脚,要将我们带走调查——好端端的,谁想惹这种晦气!”
“还有这种事?”
杜玉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神色。
“为什么?谁会诬陷你们?”
“原本大燕和西蛮之间有些冲突,发生过打死人的事情。可那么多年的世仇,这种事在所难免吧?”
红脸汉子哼了一声,
“我们少主也下了命令——已经够让着你们了!结果你们还咄咄逼人,难道我们西蛮人就这么好欺负?”
“命令?”
杜玉章想了想,
“你说治安协助令?我倒是听过的……”
确实,边贸集市刚开始的时候,西蛮人和大燕人都心存疑虑,没少起冲突。后来苏汝成与平谷关守军协约,但凡在集市上有斗殴,双方都要入刑;有死伤,对方也要以伤抵伤,以命还命。但是因为有些人当场行凶后就遁逃了,事后抓不住人。偏偏摊贩们事不关己,甚至偏袒本族,故意帮助凶手逃走。情况愈演愈烈,惹起了民愤,眼看着就要破坏好不容易形成的相安无事局面。
最终,苏汝成当机立断,直接下了死令——但凡有人死在集市,周围西蛮摊贩必须协助调查!若不然,就视为从犯,要一并关入大牢!
这,就是西蛮的“治安协助令”。看似连坐,其实却斩断了周围人纵容包庇的心理。这下子,斗殴伤人之后想要逃跑,周围商户第一个不干。那些斗狠的人慢少了,秩序好了许多。
“这法令不是好事么?相安无事,大家才敢彼此做生意。你们才好赚钱啊!”
“说是这样说。可是你们大燕的守军,从来不讲道理!”
红脸大汉气哼哼骂了一句,
“平时借着巡逻的名义,招惹生事!我们都敢怒不敢言,不然就唆使你们大燕人到我们摊位前挑衅,装死,讹诈钱财!”
第1章 …12
“更有甚者,说那人回去突然暴毙,是我们做了手脚——我们也不过是做生意的,能做什么手脚?所谓暴毙,尸身又在哪里?若是你病了个好歹,他们知道了,怕是又要来讹诈,我们惹不起!贵客,我们看你说话文质彬彬,像是个讲道理的,才肯卖你东西,对你说这些。可你既然有病,就赶紧走,别连累我们!”
“竟然这种事?可那些人既然并非当场斗殴,查到最后也跟你们无关。难道还能栽赃你们是同伙?”
“当时现场混乱,谁说的清楚?除非交钱才能放过我们,不然就要被带进大牢关上许久,说是‘协助调查’!就算最后证明清白,这些日子的损失谁来管?还不是我们自认倒霉!”
杜玉章脸色一沉。
“这样大胆,却没人来管?”
“他们可是平谷关里军队出身!地方官谁敢管驻兵?半夜被抹了脖子,说是盗匪干的,谁也不敢深究!再说,他们只讹诈我们西蛮人,又趁着少主不在——西蛮的兵被带走猎狼了,难道还指望大燕人给我们出头?”
杜玉章眉毛一挑,心念数转——原来如此!
这几个月草原上闹了旱灾,白狼群没有水喝,成群结队袭击西蛮牧场和水源地。苏汝成为了保护子民,带人去猎杀白狼,一走就是几个月。看来,是被人抓了空子!
——这是什么人的手笔?简直是胆大妄为!岂有此理!
——他杜玉章当年做宰相时,最看不惯这种贪赃枉法,糟蹋小民的事情!现如今,竟然还敢在边境搞这一套——国家安稳,边境和平,百姓民生,都抵不过这些人的一己私欲?
杜玉章冷笑一声。
这样欺压西蛮百姓,是何居心?到底是单纯讹诈,还是别有居心,要赶在和谈前夕挑起矛盾?!
真是好一个算盘,可惜遇到了他杜玉章——这件事,他管定了!
打定主意,杜玉章和颜悦色道,
“你别怕,我不过是有些风寒症状,绝不碍事。何况,早先也吃了药才出来的。实不相瞒,我认识些朋友,说不定能帮你们。你详细对我谈谈,究竟谁在作怪?”
“你是个大燕人,当真肯替我们西蛮出头?”
“有何不肯?大燕如何,西蛮又如何?我最好的一位朋友,就是西蛮人!”
摊贩狐疑地打量他一番,还是摇摇头。
“算了吧。原本也不是没大燕人替我们说过公道话。可那些徐家军,就咬死了他们是什么‘奸细’‘叛国’,举起鞭子就抽!那下场,比我们还惨呢!日子久了,平谷关那边还好,他们不敢太放肆——我们这边,都没有大燕人敢来买东西了!”
“这样猖狂?呵,可我从不怕这种人——你说便是!”
“既然这样……好吧,那我就说给你听听。”
……
摊贩说得详细,杜玉章也听得认真。可不知为何,他却渐渐精神不济,头疼恶心,眼前也模糊起来。
——方才已经有过一次……这是怎么了?
杜玉章用力甩了甩头。可他的脑子没能清醒些,眼前却更加模糊了!
“这位贵客,您怎么了?”
“有些头晕……过一会或许就好了。”
杜玉章勉强一笑。
却没想到,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他面前的摊贩,面色突然变了!
“贵客,你快走——他们来了!那些徐家军又来巡查了,他们最恨大燕人和我们做生意,别让他们看到你!躲起来!去树后面!”
“什么……”
杜玉章被摊贩拽着向前走了几步——摊贩本是好意,却不知他已经站立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1章 …13
杜玉章踉跄着扶住一边树木,喘息了几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集市之中,道路本就不宽,稍有不慎就会撞到两旁行人。
那远远而来的马蹄声,惊得集市上整个乱了起来!一时间,众人慌乱躲闪。
杜玉章勉强站起,却两腿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这人怎么了?”
“快躲起来!别多事!”
周围摊贩的声音传来,却忽大忽小。杜玉章眼前一片金星。砰地一声,他的头重重地砸到地上。周围突然混乱起来,杜玉章急促喘息着,马蹄声似乎更近了。
怎么了?……
杜玉章想睁眼看看,但眼前的金光化为一片漆黑。随即,他失去了意识。
在那些巡查骑兵的淫威下,集市上的人还是犹如热刀斩进了蜂蜡一样,迅速分开到两侧摊位后,留下一条条空荡荡的通道。
独独一个杜玉章,躺在摊位之间,却是分外显眼。
……
杜玉章突然倒地,一边的摊贩大惊失色。他伸出手臂,想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
“徐家狗来了!你不要命了?别管他——他是大燕人,徐家狗不会要他的命的!”
“这……”
“何况,他们巡查也不会深入集市,只要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到这里还躺着个人!你别去,去了反而容易被他们看到,引他们过来!”
摊贩犹豫一阵,咬着牙跺了跺脚。
“徐家狗,可恨!若是少主在此地,他们哪敢这样猖狂!”
……
那两个摊贩想的不错,一般来说,徐家军不会真的对大燕人下手。
可今日带队的徐偏将,才在城楼上被徐浩然一顿抢白。他脸色铁青,煞气腾腾,摆明了是想找人出气。这当口,连身边的百夫长都不敢多一句嘴!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是什么动静?”
徐偏将厉声咆哮道,
“西蛮崽子是不是又闹事了,嗯?
“回偏将的话,还不太清楚!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看看,给他们点颜色!这群该死的蛮人……”
徐偏将咬牙切齿,脸色极为难看——他是徐骁秋一手带起来的将领,在他眼里西蛮人根本算不上人,那只是他的军功,他的前程,西蛮人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学步幼童,一刀砍死都不必眨眼睛!
谁知朝堂却搞了个边关和谈,开了集市,断了他的前程!他真的恨不得,这些西蛮人,连同跟西蛮人做生意的大燕人都死绝才好!
恨恨地瞪了一眼这西蛮摊贩聚集的地方,他冷哼一声,
“那群蛮子,全都死有余辜!朝堂里那都是失了心智,才跟他们做生意!白皎然还敢来我徐家军的地盘,真以为边关无人了?到时候我带他去平谷关外好好玩玩!哼,那里猛兽山贼,要多少有多少,叫他有来无回!”
“啊?可那是当朝宰相……”
“宰相怎么了?杜玉章那个狗娘养的,当年也是个宰相!你真以为是因为他叛国才死?是因为他居然胆敢动大公子!哼,大公子是什么人,不过玩了几个女人,是那些贱女人修来的福分!他竟然敢谋害大公子,最后落了砍头的下场,我看还是便宜了他!他就该千刀万剐!”
第1章 …14
说到让徐家军彻底失势的两任宰相,徐偏将恨得咬牙切齿。他一手用力按住了刀柄,恨道,
“去看看!今天徐浩然不在,老子做主!若是这帮蛮子搞事端,我就当场砍死几个,扬我徐家军威!”
说罢,他一反常态,没有从集市边缘绕上几圈,监视是否有异常——而是直接策马闯进集市深处!
他两眼凶神恶煞,一只手扶着鞭子,随时准备掏出来抽人!那唇上,更是狞出恶意的笑,他是铁了心要搞出事端来,今日他那长鞭长刀,是非见血不可的!
存了这种心思,策马就更加狂野,直接撞翻了好几个摊位的货品。那些摊主咬着嘴唇,想要上前,却被身边人用力拉住了。
“怎么?想闹事?”
“……不敢!”
“不敢就好!敢闹事,就尝尝你徐爷爷的鞭子——你们少主,可也是签了约定,闹事的就地打死不论的!”
徐偏将恶意地咆哮着,只想引出谁敢与他正面对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手。可那些西蛮人早就看出今日的不对劲,谁也没有出头。
“果然是一群没种的蛮子!呸!”
徐偏将没有满足,更加焦躁猖狂。他的马蹄越来越快,就连看到前方地上躺着一个人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减慢的意思!
……
“怎么回事?”
不远处,李广宁一身富商打扮,身后跟着扮成管事的王礼。
“这不是集市之中,怎么有人走马?”
王礼也疑惑不已,踮起脚往前看看。远远看过去,竟似乎是大燕的军人?
“可千万别有什么岔子。”
王礼一摆手,几个暗中潜伏四周的便衣侍卫就凑了过来,
“王总管!”
“去看看见面情况,是否有人对公子不利?”
“是!”
为了隐人耳目,在李广宁微服出访时,众人都称呼他为公子。此刻,侍卫长冲一个高个侍卫点点头,那侍卫迅速进入集市,往最吵闹的地方而去了。
……
“贵客!”
西蛮摊贩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徐家军领头那个,就是对西蛮人最蛮横的那个偏将!原本有苏汝成坐镇,他并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在西蛮人参与斗殴厮杀时,他总会主张最严厉的惩罚。可苏汝成分身乏术的这几个月,他却像是嗅到了破绽苍蝇,越来越过分,开始主动挑衅,似乎很像真的搞出些什么大事……
西蛮人是游猎民族,天生对危险警惕。他们早就嗅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对他避让退忍。但没人想得到,他居然会向自己人动手?
那马蹄向着地上昏倒的大燕人踏过去,只怕一马蹄就能将这人踩得骨骼碎裂,命丧于此!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个人闪身而入,直接将杜玉章拽到了一边——他没能让杜玉章完全脱离危险,那铁马蹄依旧踏在他腿上,带出一团血花迸溅。
可好歹,是救了他的命了。
“你……莫非没看到有人躺在地上?”
救人的也是个大燕人,却是陌生面孔。他愤怒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像是隐忍般低下了头。
——陛下还在附近,没必要节外生枝。救人是不能不管,但不能惹事。
侍卫将杜玉章放在一边,就打算离开了。临走前,他随意往杜玉章脸上一瞥,动作却是一缓。
——地上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念头一动,他心里却有些失笑。这可不是京城,是千里之外的西蛮!他这些年都在皇宫外面守卫,若不是今次护卫陛下微服私访,根本不可能踏足西蛮土地。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见过这人?
第1章 …15
侍卫看着躺在地上的杜玉章,心想——
只是,这人既然是大燕人,看起来是病倒在地,又受了伤。陛下常常讲要体恤爱民,这件闲事,他们要不要管?
侍卫决定去请示一下李广宁。他将杜玉章放在一边阴凉处,挤出了人群。他不想惹事,也没有再多看那些纵马行凶的军人一眼。可他却不知道,徐偏将勒住马匹,正在暗中打量着他。
“偏将,此人似乎有军械在身?”
“不必管他。这一次,我只要收拾西蛮崽子……”徐偏将声音阴冷,“既然他要走了,就放他走。地上那个,我却要他的命!”
“偏将?”
百夫长吃惊不小,
“可那是个大燕人啊!”
“我早就暗中传递消息,不许他们混迹到西蛮集市里,和西蛮崽子做生意!不然,等我大开杀戒之时,就当他们是叛国的孽畜,死有余辜!竟敢逆命而为,这是自己找死!”
徐偏将磨着牙,
“呵,徐浩然那个软蛋,还想跟朝廷一心。却不知我们徐家军,只有边关乱了,才有价值!这一次,我就拿这个叛徒做个药引,给西蛮崽子下一剂猛药——我倒要看看,什么第二次和谈,杀得血流成河,你们还怎么谈!”
百夫长惊得愣神,却听到徐偏将低声命令,
“去,就说西蛮人谋杀了我大燕人,将他尸身丢在地上任意踩踏!”
“可那人还活着,并非尸身……”
“那你就让他变成尸身!快去!”
……
“王总管,那边有一人倒地不起,似乎病重。看样子是我们大燕子民……是否要施以援手?”
侍卫说出这话,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这是跟着陛下便装出行,第一要务是保护陛下,不该节外生枝。可是那人若无人救助,只怕会死在这里……
王礼略一沉吟,
“独在异乡为异客,又遇到这种事……确实可怜。陛下,您看呢?”
李广宁早听到了动静,此刻蹙眉问道,
“大燕集市不是在另一边?我听说边民顾忌西蛮人剽悍,就算来买货物都不会深入,还要成群结队地过来。这里是西蛮人最集中的地方,那人怎么会独自倒在此处?”
“谁知道呢?孤身一人,只怕有不得已的苦衷。”
“孤身一人……”
李广宁神色一动,像是联想到了谁人,嘴唇骤然抿紧了。
“既然是我大燕子民,就该受我大燕庇护。将那人带回去好生救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