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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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腿方才磕在地上,也有淤青痕迹。让我看一看。”
话音未落,杜玉章就感觉到,那人骨节分明的手将他亵裤从下掀起,手指从他脚踝擦过,停在膝盖下方。那人轻轻按了按,立刻传来一阵闷痛。
“嘶……”
杜玉章听到那人扭头嘱咐,
“你们替我取跌打药油来。”
很快,有人送来药油。那人将清凉的药油倒在杜玉章腿上,顺着肌肤向下流淌。紧接着,火热掌心覆盖淤伤处,轻柔地按揉着。伤处有些疼,杜玉章身子一绷,便感觉到那人像是安抚般低声问,
“很疼吗?淤青必须揉开,不然会更严重。”
“……”
“还有你脚心的伤口,我也要替你上些伤药。”
说完这句,那人又不吭声了。那双手再次抬起他的脚,柔和地将疮药挑起,敷在他脚心。动作太小心了,叫杜玉章不仅觉不出疼,反而泛出几分瘙痒。
——明明萍水相逢,这人的姿态却好像是对待自己珍重的人。杜玉章心里更觉怪异。
虽然觉得这位主人性子有些奇怪,但毕竟是救命恩人。杜玉章想了想,依旧还是郑重道,
“既然昨日未能好好与您相见,今日便补上。在下杜逸之,大燕人士,旅居平谷关外。不知您怎么称呼?”
“杜逸之……好名字。”
那人轻念一声,也回道,
“既然如此,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宁,你可以叫我宁大哥。”
“宁?”
杜玉章心头又是一记重锤砸下来,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确实是宁。”
对面人声音放轻了,
“看杜公子的样子,却好像很在意在下的姓氏?”
第2章 …4
“看杜公子的样子,却好像很在意在下的姓氏?”
“不……只是……突然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救助,有点惊喜罢了。”
杜玉章压住心中惊跳。微妙的情绪,叫他避开了对方宁大哥的称呼。
“不知宁公子家乡何处?”
“我是大燕京城人。到这里,是来做些生意。”
“原来宁公子是京城人?”
杜玉章心中一跳,心中莫名又闪出那个人影。
“怎么,逸之莫非在京城也有故旧?”
那人语气小心翼翼起来,
“难道,逸之有什么心中舍不下的人,也在京城不成?”
“没有的。”
杜玉章立刻矢口否认,
“不过在京城住过几年,不认得什么人。更别提舍不下的人了,绝没有的事……啊……”
却不知为何,对面人握住杜玉章脚踝的手掌,突然紧了一下。杜玉章呼痛,那位宁公子赶紧松了劲。
不知是不是因为抱歉,那人再开口,声音十分失落。
“抱歉……方才听得入神,没能控制好力气。”
“不碍事的。还是要谢谢宁公子替我敷药。”
杜玉章笑了笑,压下心头苦涩。
——他说谎了。京城里,确实有他放不下的人。
——不论是当初的好,或者后来的坏,总归在他心头留下深深的刻印了。若说此生是否还想相见,或许再不想了。可若问心里能否忘却……又怎么可能忘却?
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沉默。片刻,宁公子轻声笑了笑,
“无论如何,既然同为大燕人,远在他乡相遇也算是缘分。逸之,你就在这边先住下吧。我还算有几分人脉,替你找个好大夫看看,将你身上病症去了根,再作打算。”
“这……”
“怎么?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忍心见你受苦。莫非你不愿给我这份薄面?”
——这位宁公子,说话好生霸道。咄咄相逼,一听就是做惯了上位的人。
杜玉章心中苦笑,委婉道,
“只是宁公子,我家人还在平谷关外。久候我不归,是要担心的。”
“你的家人?”
宁公子语气骤然郑重,他声线压低,
“什么人?你娶亲了?”
“……”
杜玉章无语片刻。对面这位宁公子……这种涉及到各人家事的问题,倒也不是不能问及。可这种质问般的口气……
杜玉章尽量保持了礼貌,笑道,
“这个……在下这样年纪,就算娶亲,却也不值得宁公子这样惊讶吧?”
“……”
李广宁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
“难道,你当真娶亲了?”
“怎么,宁公子是看在下是个瞎子,又体弱多病,觉得哪一家的姑娘也不会愿意嫁给在下?所以才这样惊讶?”
一句话怼过去,场面有些冷场。杜玉章以为对面这位既然是霸道脾气,想来要发火的。
谁知,对面声音却一下子弱了许多,好像受了莫大的打击。
“不是。逸之这样相貌,谁能够与你常伴,只怕求而不得,怎么可能嫌弃?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入得你的眼?”
第2章 …5
“……”
杜玉章向来是遇硬则硬——从前若不是为了边关和平委曲求全,就连身为皇帝的李广宁,其实也是压不服他的。可是若对方态度退让,他反而硬不起来。此刻,听宁公子这样委曲求全地说话,他心里竟觉着有些对不住人家。
“也不是。所谓娶亲,不过是顺着宁公子的话,开个玩笑。我没有那种心思,也不想误了人家女孩终生。平谷关外有我一些朋友,却好像家人一样。若我不能回去,他们会担心的。”
“原来是这样。”
宁公子长长出了一口气,语调一下子舒畅起来。
“这事情你不必担心。你家里我替你送个信,你只管好好休养。”
“我……”
杜玉章不觉犹疑。萍水相逢,得了救助也就罢了。之前他昏迷不醒,人家不好将他丢出去,收留了他;可现在他醒了,却还住下去,这算什么事?
对面那人似乎发觉他的顾虑,低声笑了起来。
“怎么?是怕我将你卖了不成?”
“不。只是觉得太过打扰了。宁公子救下我性命,已经是大恩一场。怎么能长久叨扰呢?何况,我家里就在平谷关外,不算远的。若是方便,其实可以将我送出城去……”
“实不相瞒,你现在走不了的。”
“走不了?为什么?是发生什么变故了?”
“我方才说,你家人我会想办法替你送信,意思也不是当下,而是要些时间。你恐怕不知,现在平谷关城门封锁,只等大燕宰相来了,和谈之后才会开启。不然,这些天容易闹出事端,有碍和谈进行。”
“当真?”
对方讲得随意,杜玉章却一下子急了。这事情要是当真,大燕这边早就该给苏汝成去个消息,通个气!可他却没听说过!
若是大燕这边贸然切断联络,恐怕苏汝成那边的人会产生误会,以为大燕是要断绝边贸——那可就糟糕了!
尤其是现在他自己还失踪了……说苏汝成不会误会,杜玉章自己都不信。
“若是这样,我更留不得了!宁公子,请您现在就让我离开,我要回去找我家里人!”
“我说了城门已锁!”
那人一声低吼,将杜玉章吓得一怔。
杜玉章突然意识到,对方其实身份不明,意图也不明。而自己,现如今孤立无援,不管是走是留,其实都要仰仗对方的。他立刻退让道,
“对不住,宁公子。是我太过得寸进尺了。是我不对,向您赔罪。只是我心里牵挂家中,还请宁公子替我行个方便——却不必宁公子替我担风险。只劳烦您将我送到城门边,我自己想办法出城。多谢宁公子!”
杜玉章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才好低头赔罪。却不想脚踝才落地,就是一阵闷痛,叫他眉头蹙起,“嗯”了一声。
“乱动什么?”
宁公子声音紧张起来。一双手搭在杜玉章腰间,直接将他揽在怀中,竟拦腰抱了起来!
“宁公子!您这是干什么?”
“不用害怕。不过是送你回榻上歇息罢了。”
第2章 …6
“宁公子!您这是干什么?”
“不用害怕。不过是送你回榻上歇息罢了。”
“你昨日腿上本就受了伤,今日这一下摔得狠了,只怕是扭了筋。我将你抱回榻上,你不要再乱动了。”
“可是……”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不不利的。我是真心想替你养好身子。”
宁公子的声音就在杜玉章头顶响起,嘶哑的声线里,似乎隐藏着复杂的情绪。
“虽然萍水相逢,但我对你一见如故。你就当我是你……是你大哥好了。我从前有一个故人,却与你有几分相似。见到你,就仿佛见到了他。”
“……故人?”
“是我喜欢的人。我是真心喜欢他,可惜他却弃我而去……”
“原来是这样。”
杜玉章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何方才宁公子表现得这样奇怪。
原来自己的出现,竟是让他想起了旧人。没想到,看宁公子这样强硬的性子,居然心中也有情回百转的一面。
——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故人,会让他这样念念不忘?
杜玉章心生好奇,也有些怜悯。他也曾是为情所困,当然知道这种无望的思念,会多么煎熬人。神差鬼使间,他轻声道,
“原来宁公子,也是个念旧的人。”
对面一阵沉默。随即传来轻轻一句,
“我念着他是真。却不知他,心中还念不念着我?”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想必宁公子那位故人,心中也是思念你的。”
“逸之,你当真这样想?”
杜玉章随口宽慰,却不想宁公子突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那人情绪激动,
“你觉得他也会想着我,是不是?”
“……宁公子这样一片痴心,应该不会无所回应的。”
“借你吉言,只希望再相见时,他能够留在我身边!若能如此,我此生就再无所求了!”
“宁公子……”
“你在这里休息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话说一半,宁公子语气突然郑重,
“那集市上游人上千,却恰好是我遇到了你!我就知道,冥冥中自有天意!逸之,你独在异国他乡,身体这样子,你知道我……我想那心中惦念你的人知道了,要多么心疼?既然天意如此,叫你在此地遇到了我,那……既然你我有缘,你就暂且在这里住下,调理好身子吧。就当做……就当做宁大哥替那些心里有你,却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照顾你了。”
说完这些话,宁公子拽起被子将他裹在其中,转身就走了。留下杜玉章一头雾水,心中更添疑惑。
可他看那宁公子,虽然举止奇怪些,对他却没有恶意。谈起故人时候那份黯然神伤,显然是备受煎熬。
杜玉章心有戚戚,摇头轻叹一声。
“哎,希望他能够早日见到那位旧人吧。”
他自言自语一句,睁着双眼,四处望去。可惜,眼前依旧是茫茫黑暗,一点不见恢复视力的迹象。
——不知道苏汝成,现在知道他失踪的消息了吗?还有图雅……希望他们千万别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第2章 …7
王礼提心吊胆等了许久,李广宁终于从杜玉章房中出来了。
“陛下!”
王礼迎上前去。他看李广宁脸色莫测,猜不出情况如何。可他又不敢直接问,只能跟在李广宁身后,回到二人之前离开的那个房间。
“王礼。”
“老奴在!”
“……他看不见了。”
“啊?”
“我说杜玉章……”
李广宁背对着王礼,慢慢说道。声音里带着痛惜,更带了一丝侥幸。
“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
王礼大惊,
“怎么会这样?杜大人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
“是啊,神仙一般……妖孽人物……竟然落到这步田地。”李广宁长叹一口气,“真不知他双目失明,又孤苦无依,是如何在这边关安身立足的。想来,日子过得也不会太好。”
——那是自然。若是过得好,如何会身染沉疴还要独自外出集市,昏倒在地也无人救助?
王礼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李广宁特意与他说了这一句,一定心中已有打算了。
“王礼,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想,他也没必要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王礼吃惊不已,“可是方才您不是与他交谈许久……”
——面对面说了这么久的话,还能不知道对面是陛下?
“朕已经说过,他失明了。”
王礼恍然大悟——是了,现如今陛下急火攻心,声音变化极大。而容貌身形杜大人是见不到的。
“可杜大人究竟为何会失明?”
“朕还没能细问。这些年,朕嗓音变化也很大,恐怕他也没想过朕会出现在这里吧。”
“就算这样……”
王礼一顿,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只是他心里,却已经染上了一层阴影。
——就算这样,陛下你又能拖延到几时呢?
——他早晚会知道,救了他的那位宁公子,就是他避之而唯恐不及的李广宁啊!
“你替我去查看一下,他现在住在何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还有,传我旨意给徐浩然,叫他封闭平谷关,在白皎然到来前严禁人员随意出入!”
“陛下?这……”
“就说之前西蛮集市闹出当街斗殴惨案,死伤较重。大燕境内要排查凶手,请西蛮配合!不能在和谈前闹出纰漏!这消息,你叫徐浩然直接送给苏汝成。”
“是。”
王礼犹豫着,开口问道,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陛下,您突然要封锁城门,莫非是……为了让杜大人没法离开?”
李广宁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公子啊,您封锁城门,杜大人一时走不了,就只好留下。可是留得一时,难道留得一世?”
“能留一时,就留一时。”
“可您难道永远不让杜大人知道您的身份?”
“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会愿意留下吗?”
“这……”
王礼有些为难。
“我又何尝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对他倾诉这些年的煎熬。可他还病着……等到他身子好些,再作打算吧。”
李广宁轻笑一声,
“能拖延几时,就是几时吧。若他能够接受我……我就真的在他面前做一个富商宁公子,又有何不可?”
第2章 …8
“能拖延几时,就是几时吧。若他能够接受我……我就真的在他面前做一个富商宁公子,又有何不可?”
“陛下,这不妥啊。您毕竟是九五之尊,怎么能一直以假身份示人?微服私访时候也就罢了。若是平时,杜大人真将您当成平常富商……那别人要怎么看待?他种种行为都得算是目无君主,欺君犯上了!”
“那又怎么样?从前他欺君犯上的事,做的还少吗?”
李广宁苦笑着摇摇头,
“什么欺君不欺君,不过是逆了朕的心思。那时候年纪轻,朕心里容不下他的背叛,看他做什么都不顺眼。若认真计较起来……从前在东宫时,他出格的事情做得少吗?那次跟我撂脸子,大冬天关了暖阁的门,自己闷在里面不出来。数九寒天,我在外面敲了半个多时辰的门——若当真论起来,那时候我就已经是东宫太子了!他这不是犯上?可那时候,他再骄纵些,只怕我都不会觉得是犯上。”
“陛下……”
“只是后来心里恨他,他做什么,朕也放不下这份恨。所以他做什么都是欺君,都是犯上!可现如今再回头想,又觉得都不算什么了。
罢了,朕自己不在乎这个君臣尊卑,谁还敢多说什么?欺君就欺君好了!就算是欺君,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