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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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公子如有实质的目光,压迫得杜玉章心中发寒。好像,与记忆中那个人的眼神重合在了一起!
杜玉章胸口一阵憋闷,随即就是撕裂般的疼。一口腥甜涌上来,被他死死咽回喉咙,火烧火燎。
杜玉章咬紧嘴唇。恍惚间,他分不清自己在何时何地,脑子里浑浑噩噩一个念头——不能吐出来,不能叫他知道……不然,陛下又要生气,又要折磨自己了……那些刑罚,光是想一想,都叫他从骨头里往外冒寒气!
他微微闭上眼睛,下意识默念着,陛下,恕罪……陛下,饶了我吧……
一只手落在他脸上。杜玉章激灵灵一个冷战,蜷缩身子。
陛下每次都这样……那只手会用力掰开他的嘴,会用力按下他的头……会在他身上刺下耻辱的痕迹……会剥光他最后一点尊严……
一点眼泪从杜玉章眼角滑落出来。他抖得更厉害了。
可那只手没有强抬起他的下颚,更没有硬掰开他的嘴,而是在他脸上轻轻一抹,拭去了什么东西。
“你就这么讨厌我?”
低低一声,嘶哑依旧。
杜玉章突然恍惚,这不是李广宁的声音!他的声音比这嘶哑动静要悦耳得多,却句句诛心!可这个声音,反而有一丝怜惜……
他不是李广宁……
杜玉章怔愣着睁开双眼。他看不到,却知道无形的压迫感消失了。有人半蹲在他面前,牵起了他的手。然后拿着一块柔软的巾帛,在他衣襟上擦拭了几下。
“就算我冒犯了你,也不必这样羞辱我。用菜汤泼了我一身,你自己也跟着受连累。”
杜玉章沉默着。他呼吸渐渐缓和了,但胸口依旧冰冷。方才的幻觉就像将他带回了从前,他根本没有逃离那个人身边,日日活在折辱与痛苦之中。
胸口更加疼痛,喉咙里更是针扎一样。杜玉章将那一口血强咽下去,摇了摇头。
“宁公子,对不住。我太过惊讶,几乎将你……”
——几乎将你当成了伤我至深的那个人。
“惊讶什么?惊讶我对你有意?”
“……”
“你这样好,谁不喜欢?为什么我不能对你有意?”
“宁公子,不要说笑了。”
“我这个人不喜欢说笑。”
宁公子声音淡淡,
“我喜欢一言九鼎,言出令随。你没看到我叫他们滚,他们就都滚了?当今世上,敢这样不听我话的,你怕是第一个。”
宁公子声音传来,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有些难过。
“……也是唯一一个了。”
第2章 …28
一直将杜玉章送到卧室,李广宁还不肯离开。
“你是不是累了?”
杜玉章脸色发白,精神萎靡,李广宁心中一疼。他不敢多打扰他,却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你休息的时候,我能不能留在一边陪着你?”
杜玉章缓缓摇头。看他的样子,像是累到了极点。李广宁心中一哽,终没有再提别的要求。
“那好,你休息吧。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太舒服……逸之,若有什么不妥,随时叫人。不论是深夜还是凌晨,我随叫随到。”
李广宁离开后许久,杜玉章还恍惚着。他仰面躺在榻上,脑中一片茫然。
——方才那算什么?宁公子这是……对自己有意?
——怎么可能,他才认识自己几天?何况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个病体难支的瞎子……
想到这里,杜玉章不觉苦笑几声。
若是当年京城里,或许还有这个可能。那时候自己一身白衣,顾盼风华,身后爱慕追逐之人确实络绎不绝。可现如今,自己不过是残破之躯,病入膏肓。又有谁,会愿意背负这样一个病歪歪的麻烦……
想到这里,却仿佛看到一个威严阴沉的身影显现。他心中一惊,随即苦笑——是啊,那人或许愿意。但他要当真出现,只怕不亲手将自己逼死榻上,是不会罢休的。
方才阴涔涔的幻觉又回到杜玉章眼前。他呼吸一滞,强压回去的腥甜又涌上来,杜玉章这次也压抑不住痛苦,哇地一声,血块混着胃液喷了一地。
腔子里刀割一般,他用力按着胸口,不住喘息。面上,却依旧是苦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为何还是要想起来他?
难道自己到死,也忘不了他了吗?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杜玉章低声喘息,两腮通红如火。他遍身阵阵虚汗,竟沉沉发起热来。可他并没有叫人——方才宁公子与李广宁仿佛合二为一,虽然只是幻觉,依旧让他心中惊悸。此刻,不愿与他碰面。
这一夜,杜玉章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浮浮沉沉,几次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到第二日早间醒来,他觉得身上发虚,站立地上都有些晃悠。
杜玉章扶着桌子,免得软倒。却不防推动桌脚在地上擦动,发出刺耳声音。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嘶哑的问候,
“逸之,是你起身了么?”
——是宁公子守在门外?现在什么时候了,已经早上了?
杜玉章却不知,现在不过是寅时,天边才有了蒙蒙亮光。李广宁昨夜也未能安眠,一直担心他身子不好,更担心那边叫人的时候,自己沉睡过去,下人不敢贸然叫醒自己。
所以他在天边漆黑之时,就忍不住来到了杜玉章门外,等着他起身了。
“还没起来么?可分明有些动静……怕是我听错了?”
没等到杜玉章的回话,李广宁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又没有动静了。看样子,他还要在门外继续等下去。
第2章 …29
杜玉章说不好心中什么滋味,但他确实心中一软,忍不住开口,
“我醒了。是宁公子么?”
“逸之,你怎么起得这样早?身子如何,哪里不舒服?”
“若说早,宁公子更早。现在什么时候?宁公子为何在我门外?”
“我……我不过是路过……”
杜玉章沉默片刻,听到门响。随后,有人走了进来。
“逸之?”
“……”
“其实我想不通,为何昨**是那种反应。”
“……”
“这些日子相处,我觉得你不讨厌我。”
“……”
“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
“逸之,我……”
“宁公子,”杜玉章打断他,“是不是我不给你个确切答复,你就要一直追问下去?”
“我……你没有回应,我自然要问。”
“为什么我一定要给你回应?宁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救助之恩,可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理所当然。”
“什么理所当然?我是真心想同你交好。”
“难道你是真心,我就一定要回应么?难道你想要我如何,我就必须如何,否则你就要苦苦相逼?宁公子,想必你从小家大业大,高高在上,身边人都只顾得讨你的欢心。想要的东西,也从没有得不到的吧?”
“我不明白,这与你我之间的事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果然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身。”
屋内光线昏暗,李广宁看不到杜玉章的神情。他有点着急,想去拉杜玉章的手。但指尖才碰到那人皮肤,就被杜玉章不作声色地躲开了。
“宁公子,我确实不讨厌你。但我现在,不想再触碰情爱一事。”
“为什么?”
杜玉章轻声笑了。
“你看,我就知道宁公子你会这样问。哪有那么许多为什么?时间不对,契机不对,我这个人也不对……”
李广宁嗓子一热,心火腾起,烧得他发慌。
“逸之,我可以等的……”
“你没有必要等,宁公子。”杜玉章声音喑哑,“你让我走吧。”
李广宁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杜玉章。耳边,是那个人不带一点波澜的声音,
“虽不知你昨日那番话,是真心还是一时兴起。可不论是哪一种,我也……只能辜负你的心思。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该留下。本来我也有点想家,宁公子,希望您放我离开,你我就当做从未认识过。”
“不行!”
李广宁脑子嗡地一声。他一步跨上前去,用力握住杜玉章的手。只是这样一拽,杜玉章身子一晃,几乎摔倒。
屋内晨光昏暗。李广宁凑近了才发现,杜玉章下巴尖尖,脸色惨白,眼下一圈暗青。他两只手冰凉凉的,握上去满是冷汗。
杜玉章想将手抽出来,身子却软绵绵的,明显使不上力气。他轻喘着气,李广宁分明看到,他嘴角上还带着一点干涸了的血痕。
李广宁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他目光从杜玉章的脸慢慢往下,在地上找到了凌乱喷溅的大滩血痕。方才天色太暗,他根本没能注意到,而现在,他就踩着杜玉章的血,站在那人面前。
李广宁感觉心脏抽成一团,缓慢地跳动着。一个念头突然浮上来——原来我一步步,都是踩着他的心血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是他呕心沥血,一直到了今日……
“你昨夜呕血了……”李广宁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为何不叫我?”
“……宁公子,我想回家了。”
“你想回家……可是你的家,在哪里呢?”李广宁失魂落魄,“你是京城人,京城才是你的家啊。“
杜玉章轻声一笑。这问题,他连答都懒得答。
第2章 …30
李广宁再次艰难开口,
‘难道,你想去的,是给你写信的人身边?”
“……”
“逸之,我……我知道那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你有许多朋友。他们能照顾你,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做你的朋友……”
——做你“朋友“中的一个,与他们分享你的垂青……李广宁咬紧牙关,后槽牙都咬得咯咯作响。他心中满是屈辱与不甘,难道他真的要与别人分享他的爱人?
却不想,杜玉章摇了摇头。
“宁公子,你做不了我的朋友。”
轰地一声,李广宁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如此,连暂且栖身他身边,做“朋友”中的一个,也没有资格?
“为什么?我哪里不行?对你不好,还是让人厌恶?我也有钱,也有权,也有真心……”
情急之下,李广宁一把攥住杜玉章手腕,狠狠将他拽进自己怀中。杜玉章双手推拒,可他身子软绵绵地,根本使不上力气。
“放开我……“
“你做梦……我不可能放开你……此生也不可能……”
似曾相识的暴仄语调——李广宁低吼出声,几乎失去了理智!攥住杜玉章手腕的铁钳般大手,力气越来越大,环住那细弱腰肢的胳膊也越来越用力!
“松手……“
杜玉章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摇曳的孤舟,几乎被风暴吞没!那人的怀抱太过强壮,箍着他的腰,要将他细弱骨骼也挤压碎了!
“松手!放开我!”
心潮激荡,杜玉章两腮鲜红,眼中含泪。他剧烈喘息着,身上汗出如浆,一阵阵打湿了衣裳。他头越来越晕,就像是被裹在巨大的黑暗漩涡中,根本不得挣脱。
“放开我……放开我啊!不要……松手……松开……陛……下……救……“
吐出这含混不清的一句话,杜玉章终于不堪重负,身子软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而两眼通红的李广宁,完全愣在原地。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玉章方才那一句求饶……是在求自己么?
——他是不是喊了一声,陛下?
——他……是在求我放了他,还是在求我救他?!
李广宁不清楚。杜玉章早就昏了过去——就算没有,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说出来的。
当年不论哪一种,都仿佛在李广宁心里深深剜了一刀。
明明发过誓……要照顾他,保护他!可是到了今日……依然都在伤害他……逼迫他……
李广宁下颚绷成一道折线,腮边咬肌直抖。他红了眼,低头看着怀里那人——脸色煞白,双眼紧闭。一日折腾下来,眼见得越发憔悴。
自己还要折腾他多久?他到了现在……心里依旧受不住过去的折磨……难道还要在他的未来,再蒙上一层阴影?
可真的要放他走吗?他走了……就真的会开心,会快乐?让别的人去照顾他,陪伴他……这是他想要的吗?
就让他这样恨着自己?不,让他完全忘记自己,再不打扰他,就好像李广宁这个人,从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
第2章 …31
李广宁呼吸越来越重,喘息都成了一种折磨。他双唇颤抖,向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一点点弯下腰去。他将杜玉章紧紧搂在怀里,不住亲吻他的额头,他的头发,他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和泛白的唇。
杜玉章头歪向一边,昏迷不醒。他不知道有人这样紧地抱过他,更不知那人将他放回榻上时,下了多么大的决心,仿佛割舍掉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玉章……”
颤抖的手指滑过他的嘴唇。李广宁眼前模糊了,眼泪顺着眼角滴落,滴在杜玉章脸上。可随即,李广宁抹去了这泪滴,就像抹去了他身为“李广宁”时,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回忆。
……
第二日。
杜玉章再醒过来时,门外依然有人在等待。但那个人却不是宁公子。
“杜公子,我叫做秦凌,是公子座下侍卫。公子事务繁多,就不过来了。”
这年轻的声音响起,杜玉章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今日不用再见他。
杜玉章对于昨日晕倒前的一幕还心有余悸。李广宁不知道,杜玉章不能和他做朋友的原因,并不是讨厌他。恰恰相反,杜玉章曾经对他印象很好,也莫名生出亲近——这份亲近来的太凶猛,杜玉章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深深依赖着他了。
可亲近到了最后,杜玉章开始隐隐地怕他——因为他身上总有些东西,叫他想起那个曾经占据他全部生活的人。
而这才是杜玉章不敢与他做朋友的原因——杜玉章没法让一个叫他随时想起李广宁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绝情深处是痴情,杜玉章怎么受得了这种折磨?
“杜公子,随我来吧。我们公子叫我带你去吃饭。”
秦凌腰杆笔直,说话口气也漫不经心,全没有之前宁公子那一份小心殷勤。
“你们公子叫你来……他没说何时能送我走?“
“没有说过。公子只让我带你去吃饭,好好照应你。”
“我昨天对宁公子说过,我该回去了。所以……”
杜玉章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可秦凌没接话,只是公事公办地扶着杜玉章的胳膊,
“公子没发话,我也不清楚。所以咱们还是先去吃饭——杜公子,这边请。”
饭菜清淡,却依旧合杜玉章胃口。只是心里有事,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杜玉章草草用了半碗,就要撂下筷子。
“不行。”
秦凌却阻止了他,
“我们公子说,要让你吃够一碗。”
“你们公子连我吃多少东西,都有吩咐?你莫非是在戏弄我?”
杜玉章难以置信,秦凌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
“我有什么好戏弄你?杜公子,公子确实吩咐过。他说,‘秦凌,你要精心些,务必照顾好他。这几日他身子不好,心情也不好,若是食欲不振,你便嘱咐厨房多换些花样,务必劝他多吃点。以往他有时候一餐还吃不到一碗饭,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他记性倒好,一字不差复述了李广宁的话,连那种怅然若失的口气都有样学样。随后,他口气又随意起来,
“对了,我家公子说,你若不喜欢,可以叫厨房换菜。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我们公子有钱,山珍海味也供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