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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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这样,宁公子。这不怪你,又不是你将我逼上这绝路……只怪我那个仇家罢了。”
“玉章……”
“所以你知道了,万不要再提叫我回去的事情。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与其被活活折磨死,我宁愿死在这片草原上!一辈子,我都不想再踏足大燕京城了!”
杜玉章五根手指紧紧抓住李广宁的衣襟,太过用力,骨节都泛着白。他痛苦地恳求着,再不想重温那旧日的噩梦了。
第4章 …6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与其被活活折磨死,我宁愿死在这片草原上!一辈子,我都不想再踏足大燕京城了!……唔……”
杜玉章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捂住了杜玉章的嘴。耳边,传来颤抖嘶哑的声音。
“你别再说了……玉章,求你别再说了!”
宁公子死死按着他的嘴,身体却也在发抖。杜玉章想,或许他是听不得自己说起“死”这件事吧?
无端地,他又想起了李广宁。宁公子对“死”的抗拒,和那人真像啊。
那人身为大燕的皇帝,是权势滔天。可他却终是忘记了,就算是皇帝,也并不能够决定他人的生死的。
——不,将本可活下去的人,生生逼到步入死地,他倒是能够做到。自己那三年,不就是这样?
——可若是想将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再拖回到活下去的轨道里……就算他是皇帝,也一样不行的。
杜玉章脸上现出一个悲哀的笑。此刻,一切都像是假的,都像是空的。过去被他割断,丢在了京城;未来只通向痛苦的死亡,脚下也再没有道路。
只有此时此刻,这个紧紧抱着他的怀抱,是真实的。
杜玉章心里疲惫极了,却又无端地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靠在宁公子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他知道不该招惹宁公子,更不该与他这样暧昧亲近。可他心里太难受了,只想贪恋这片刻的安稳,却无力去想更多了。
……
当晚。
杜玉章发作了这一场,早就精疲力尽。晚上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就昏沉沉睡去了。
屋子后还有一座大帐,却是西蛮式样。原本是苏汝成过来看望杜玉章时,与身边伴当们暂且歇息的。这几晚,李广宁都宿在那里。
可今夜,他根本睡不着。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杜玉章那一番话。
——京城里有我最不愿回想的过去,和我最不敢想起的人……
——你看看我,我的病早就无药可救,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你便行行好,别再逼我……
李广宁拳头攥了起来,指甲死死掐进掌心。他猛然坐起来,盯着窗外一轮明月,呼吸急促不已。
“玉章……”
李广宁站起身,走到帐篷外。草原上,虽是初夏,夜晚的风也带着凉意。呼呼吹动李广宁身上袍服,吹动他的头发,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焦灼。
他回过头,看了看杜玉章房间。终是忍不住,抬脚走了进去。
杜玉章还睡着,却很不安稳。屋子里不算暖,他却将被子踹在脚下,身上裹着单薄亵衣。他看起来那么小,孤零零地蜷着身子。
白日里的杜玉章,总带着落拓的风流。就算病成那样子,依旧腰身挺直,那折不弯的一身玉骨,任凭谁都不敢小瞧一眼。
可睡梦中,他却像一只小小的幼兽,蜷成这样一团。看上去那么脆弱,叫人心里发疼。
——我的玉章……
李广宁看着他,心里头像是被重重扯了一下。他俯下身,将杜玉章散落的头发拢到脑后,在枕头上放好。
杜玉章不安地动了动。睡梦中,他轻声呢喃,
“冷……”
第4章 …7
“玉章,你冷么?”
李广宁轻轻拉起被褥,盖在杜玉章肩头。他伸手摸了摸杜玉章的脸,果然触手冰凉。
想来是真的冷,杜玉章还有些发抖。遇到了李广宁温热的掌心,他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一只可怜的幼兽, 李广宁用手心裹住他的脸,却是冰凉凉。
“玉章……”
李广宁蹬掉鞋履,跪在床边。他轻柔地将杜玉章搂在怀里,扯过被子,将两人一起包裹住。他胸膛火热,杜玉章身子却很凉。还好,在他怀里暖了片刻,杜玉章就不再发抖,眉头也渐渐舒展起来。
李广宁又抱了他片刻,觉得他彻底暖过来了。他才松了胳膊,却发觉怀里人不安地哼了一声,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走么?不要将你自己丢下,不要叫冰冷的夜风吹着你?
——若你愿意,我夜夜都肯用身子替你暖着,叫你睡得安稳些。可是……
李广宁抿着嘴唇,伸手摸了摸杜玉章的脸。他声音轻轻,带着心疼,
“没事,我在这里。”
李广宁叹口气,和衣卧在杜玉章身后。这次,他是整个张开怀抱,让杜玉章整个窝在他怀里。夜色沉沉,窗外月光姣好,照在他们二人身上。
李广宁能听到杜玉章轻弱的呼吸,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玉章,对不起。”
李广宁盯着那片月光。
——玉章,对不起。玉章,我爱你。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里想到了李广宁,杜玉章这一夜的梦,却是光怪陆离。
最初,是一个熟悉的噩梦。梦里他一直在逃。背后有巨大的黏腻的阴影,追着他,要将他整个吞噬。他又冷又累,拼了命地跑,可那阴影就在身后,根本逃不掉!
累……太累了……似乎他剩下的人生都要在这阴影笼罩下……拼命地逃……却无处可逃!
可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片光。
杜玉章穿过那片光,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身后的阴影被隔绝在光亮之外,四周却是一片鸟语花香,一片生机勃勃。
这是一个花园。
这是……
东宫?
杜玉章跪坐在地上,身上满是冷汗。他惊讶万分地四周看去。他怎么会在东宫?岂不是说……
“玉章,你来了。”
杜玉章猛然抬头,看到了熟悉的那个人。
袍服齐整,相貌堂堂。此刻那人负手而立,微微低头看着他,还带着一抹笑容。
“宁哥哥……”
三个字吐出来,杜玉章却一阵恍惚。
——不对啊。不该是……陛下吗?
却不知为何,陛下这两个字一出现在他脑海,他就蓦然一身冷汗,瑟瑟发抖起来。刚才被隔绝在虚空之外的黏湿湿阴冷冷的巨大阴影,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啊!不要……”
——不要再追着我不放,不要再吞噬掉我……
杜玉章蜷缩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玉章,你冷么?”
一只手抚上他面颊。那只手又大又暖,沉稳有力。杜玉章随着那人动作抬起头来,看到那人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脸。
“没事,我在这里。”
第4章 …8
“没事,我在这里。”
“宁哥哥……”
什么陛下,什么阴影,瞬间全都消失在杜玉章的意识中。他眼里,就只有一个曾经疼他敬他,照顾他的人。
“你看看你……哭什么?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啊。”
对方没有将他拉起来,却在他身后半跪下去,将他环在怀中。杜玉章感觉到对方暖暖的胸膛,完全接纳了他。
寒冷不见了,恐惧也不见了。可是积压了那么久的委屈,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其实杜玉章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性子急,脾气大,自小就有些任性。
可离开东宫后,他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撒娇,可以去诉苦,可以说出他的委屈。
他只能把一切压在心里,在背后巨大的阴影的追赶下,不断地逃跑……他都快忘记了,原来,他心里也会这样委屈,这样难过。
“宁哥哥,这么久,你都去哪里了?“
杜玉章咬住嘴唇,却止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淌。
“我好难啊……我好累……他们都想让我死……我想回来了……我想回东宫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不去救我……宁哥哥,你不在,玉章好难啊……”
梦里的杜玉章已经忘记了遭遇的一切,更忘记了,现实中,正是他的“宁哥哥”变成了“陛下”,变成了那只吞噬他的怪兽。
他只记得,背后的人,是能够保护他的人。而在噩梦里跋涉了许多年,他终于找到他的宁哥哥了。
“宁哥哥……我不要再走了……我要回东宫……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别让我出去……我不想再……再继续下去了……”
……
“玉章,你怎么了?哪里疼么?你快醒醒……别哭了……”
现实里,杜玉章被李广宁紧紧搂在怀中,依然不住地颤抖着。他双眼紧闭,大股大股的眼泪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枕头被打湿了一大片,就连他的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他哭得那么厉害,却一点声音也都没有,只是不断地发着抖,蜷成一团。
“你醒醒啊,玉章!”
却不想这个“醒”字出来,杜玉章身子哆嗦得更厉害了。他在梦里拼命地摇着头,像是潜意识里就知道,他要被拉离“东宫”,再次落入那阴影的魔爪中了。
“你醒醒,你别怕!我在这里,你别哭了……我在这里……”
李广宁抱得更紧,忍不住在杜玉章脸上轻轻吻着。怀里人渐渐安稳下来,只是眼泪还在不停地淌。李广宁也不敢动,只能从他背后伸出手,一下下替他擦掉。
他却不知,就在他的怀里,杜玉章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茫然,任凭一只手替他擦去眼泪,似乎也在替他擦去从前的那些委屈。
杜玉章记得这只手。刚才,就是这只手从过去的阴影里将他拽了出来,也带给他温暖和一个依靠的怀抱。
可他没想过,这只手不属于梦中的宁哥哥。
却属于真实的……宁公子。
第4章 …9
第二日,李广宁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
杜玉章似乎有意无意地,开始躲着他。
吃过了早餐,本来是二人坐在院子里纳凉聊天的时间。李广宁按照前几天的惯例,上前去扶杜玉章起来,
“玉章,我们去院子里……”
话还没说完,杜玉章就好像被火烧到一般,刷地将胳膊从他手中抽走了。
“宁公子,你先去,我,我自己去就好。”
“……”
李广宁有些狐疑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自己去了院子里。
到了院子里,杜玉章的话也明显少了,还总有些心不在焉。李广宁凑近打量他,发现他嘴唇微抿,像是有心事。
“玉章。”
“……”
“玉章?”
“……”
“玉章!”
“啊?”
骤然提高的声音,好像将杜玉章吓了一跳。他身子本能向后仰,直接跌下了藤椅。
“小心!”
还好李广宁眼神片刻也没有离开他。眼疾手快,他一把揽住杜玉章腰肢,顺势将他带进了自己臂弯。
“出什么神?玉章,你今天醒来后,就一直不太对劲。”
杜玉章身子一僵,侧过了脸,只把后脑勺留给了李广宁。
“没什么,宁公子,我昨晚没有睡好。”
“原来是这样。”
李广宁点点头。他昨天虽然抱着杜玉章一整夜,可晨间就离开了——杜玉章眼睛不方便,提水,煮粥,这些事情就要他去做。因此,他根本不知道杜玉章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
他也就更不知道杜玉章醒过来时,两腮通红如火,心里却乱如麻——梦境里,他竟然将宁公子,错认为是李广宁!
之前就因为这二人之间的相似,叫杜玉章有意去拉开距离。尤其是宁公子的求爱,更是雪上加霜,让他心里不堪重负。
可后来遇险,两人相濡以沫,反而无暇顾及那些儿女情长。尤其是宁公子近来虽然对他照顾有加,却再没有说过那些叫人尴尬的情爱事情,他心里也就搁下了。
可为什么他在噩梦之中,会将宁公子与李广宁混为一谈?
杜玉章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了。只是他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自己有些失常——而且这份失常,似乎会导向什么难以控制的结果。
李广宁在一边,留神观察杜玉章的神态。他看得出这人心神不宁,却做梦也想不到,缘由竟然是因为他梦里将自己与另一个自己混淆,搞得心力交瘁。
李广宁想,昨夜玉章睡得冷了,后来又做噩梦,哭成那样。没休息好,也是正常。他解下外袍披在杜玉章肩膀上。
“那你再休息一会。”
说罢,他顺手拍了拍杜玉章的肩。却不想,杜玉章猛地一缩肩膀,躲开了他的手。动作太大,连那件外袍也滑倒地上去了。
李广宁挑起眉毛。
——没睡好?这是没睡好?这分明是诚心躲着他!
——真是奇怪,我又哪里惹了他了?明明之前,我们日日都说笑聊天,亲近得很!
李广宁有些不悦了。他蹲在杜玉章面前,伸手挑起杜玉章下巴,
“做什么躲着我?”
“宁公子说笑了!我为何要躲你?”
“还说没有?替你盖个衣服,你躲什么?”
“我……”
杜玉章被他这样逼问,更觉得心里乱。他扭开了脸。
可李广宁,又将他的脸扭了回来。
“宁公子,你做什么!”
杜玉章眉毛一下子拧起来,伸手打落了李广宁的手。
啪地一声,李广宁的手落在空中。小小院落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细微风声吹过。
李广宁静了片刻,站起身来。他凝神看了杜玉章片刻,带着些威压。可他没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第4章 …10
杜玉章咬着唇,听到宁公子的脚步声走远。他低着头,心里有些发空。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了,冷冷清清,连风都来欺负他,将他的头发吹得四处乱飞。
突然,什么东西披到了他肩膀上。那东西沉甸甸的,带着阳光下晒过的被子气息。
“你嫌弃我,我就不给你用我的袍服了。但是风太大,你昨晚就喊冷,不能着凉——我去拿你自己的薄被来,你盖着点吧。”
一边说,李广宁一边用被子将杜玉章裹裹好,还将他被风吹散的发丝都拢在了一起,握在手中。
他看了看杜玉章,又看了看手中柔顺的乌发。一时情不自禁,低下头,轻轻在那束头发上印上一个吻。
不知是否有所感,就在这时,杜玉章抬起了头。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寸,李广宁定定看着他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可是那双眼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光亮。
但他还是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自己的影子。
“宁公子,对不住。”
杜玉章轻轻开口,
“我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我只是……昨天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到了我那个仇家。”
“仇家……”
李广宁喃喃重复,带着一丝苦笑。
“你梦到那个仇家,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梦到了,就梦到了而已。”杜玉章摇了摇头。他突然换了话题,
“宁公子。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你曾有一个刻骨铭心的人,叫你不能释怀。而你愿意救我,也是因为我与他很像——这段话,是哄骗我的,还是真的?”
“是真的。”
“那你这位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宁公子一时沉默。
“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个人。他一心为我着想,可我却不知道他的心意。最初,我们也曾有过十分快活的时光,可都是我不好,最终却将他逼得心灰意冷,弃我而去。”
“能够弃你而去的人,怎么称得上对你一心一意?”
杜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