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月谋-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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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府内,谢相唤了几个儿子,正说萧澈的事。
“三郎,你近来与他接触过,此人品性如何?”
“学问功底很扎实,书法只属平常,不过在晋国府得了宋瑜、周淮指点,亦是一日千里,一点就通。我听晋国府里的人,晋国夫人派人观察了解得知,他以前怕掩了世子的风芒,一直在藏拙。至于性情,若不是接触过,还真看不出这世上居然真有翩翩君子……”
谢相笑道:“这可是……傻人有傻福,帖子让给弟弟,得了晋国夫人的赞誉,能自由出入湖心馆。朱大先生听闻后,将他唤去考校一番,颇是喜欢,收为弟子,同样晋入甲班。”
如果是有心算计,晋国夫人眼里不容沙子,那朱大先生也是极聪明的人,他的弟子哪个不是翩翩君子,这是一下子得了好些好处。
傻人傻福!
最欢喜的就是陶如兰,她根本没想到,给汪琴订亲后,萧澈做了朱大先生的弟子,这可是前途无量。有了朱大先生亲自指点,再有甲班的名师,下一届会试定能中进士。
晋国府上下都知道冯昭喜欢汪琴,还夸她是未嫁人前的自己,这赞誉可谓极高。汪琴心下欢喜,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人小瞧了去。
如晋国夫人曾经的自己,那她更得努力,接下来去晋国府更殷勤,偶尔不去时,亦在家里练画练书法。
汪博、汪赋两兄弟与汪琴这儿送东西更勤了,或出门归来带回的点心,或从外头带回的颜料,他们都知道汪琴在学工笔画法,以示看重这个妹妹。
要每日都会问汪琴去不去学画,若是要去,便由他们轮流送出门,因着年关,汪琴亦不好出门。
陶如兰要她在家里备嫁,婚期在明年三月,成亲之后得自己理家,打理后宅、庶务看账簿、掌理嫁妆等事,全都得学起来。
汪德兴多年不得志,如今越发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竟是因为家里的女儿订了个好夫婿,又得了晋国夫人高看。每每上朝,有文官与他打招呼,私下里议论,安乐伯府那片歹竹林子出了一株好笋。
冯家的人得到消息,反应最激烈的便是二房。
晋国府的地位越来越高,虽是女子掌家,但冯昭最多就是给人保媒,再就是将她的几个师侄嫁出去。
外头已经知道冯昭分支了,且这一支只她母子三人。
太原冯氏的族老写信来问,冯昭只将他们的信传到冯崇文、冯崇礼的手里,依然是你一家,我亦另一家,颇有些不奈烦,不想理会之意。
冯家二房大太太、二太太,想到冯昭几个师侄的亲事,一个比一个好,她一出手,竟避免汪琴嫁给中山狼,还帮汪琴得嫁一个真正品行高洁,学问不俗的萧澈。萧澈的端方、仁厚美名亦在皇城传播。
各家的贵妇们这才忆起,原来萧家还有这么一个人物,虽出自皇家,却是极好的女婿人选,偏这回发现这个最佳女婿的还是冯昭。
新年到了,各家忙忙碌碌。
冯昭在忙,吩咐了仆妇们预备交好几家的节礼:谢相府、司马府、程府、南安王府、北平王府,冯家大房、二房、陶余两家大房在皇城的府上。
她正坐在宁心堂的一间私库里,对着六口大箱子挑挑拣拣,这是当初皇后从太后那儿打劫来的满月礼,翡翠佛珠难得一见,留着;那枚偌大的金明珠更难得,拿在手里能感觉到一股丝丝缕缕灵力,亦留着;蓝色鲛纱能驱蚊,小孩子得用,留着……
这般挑选下来,触手有灵力的,她皆留下,挑拣一遍后,足留下三大箱子的东西。
冯昭将三大箱子的东西送入秘道地室,将秘道研究了一番,地下秘道交错纵横,她相信不止现下知晓的三处出入口,应该还有旁处。意外发现自己的出入口旁边藏了一间储物室。将三只箱子的珠宝搬入储物室。
将隐藏的石罗盘机关取出,她记得祖母教她时,罗盘密码可以修改,反复试验,改换了密码再重新将储物室进行重新设置。这里往后可以作为自己的储物室使用,最紧要的东西都可以存放于此。
外头,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冯昭出了储物室,从内室出来,冯旦哭得满脸泪水,她的心一软,将他搂在怀里,孩子闻嗅到熟悉的香味,在她怀里寻觅起来。
冯昭瞧得心疼,解了衣襟喂他。
陆妈妈道:“今儿上午喝了两回驼乳,怎么哄都要哭,二公子睡得正香,恐他将二公子吵醒跟着哭,先抱回来。”
银花多是带二公子的,这大公子嗓门大,脾气更大,二公子更安静些。这会子银花正在花园里,冯昭让庄子上的木匠做了几种式样的推车,里头可躺,二公子在躺车里睡熟了,外头罩了油纸蓬,又能挡风,车里还铺了被褥,很是暖和。
吃了不多时,冯旦在冯昭怀里熟睡了,还传出低沉的呼噜声。
冯昭瞧得甚是有趣,忍俊不住,待他睡沉,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
陆妈妈拿了针线活坐到窗下做,冯昭取了笔墨练字。
“夫人,有些日子没与他写信了?”
冯昭抬眸看了一眼,陆妈妈说的他,是凌烨,亦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是出生后半月,她便写了信与他报喜,说两个儿子平安出生,他在北疆亦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怕是一早就已知道。
陆妈妈低声道:“今儿夫人整理皇后娘娘送的月礼,真要将东西还回去?”
“挑了几样孩子能用得着的留下,我添了两箱子,待年节时给宫时送去。太后三箱,陛下三箱,皇后娘娘那里亦送两箱罢。”
冯昭是打乱送的,三份礼,每一份都有珠宝,每一份亦都有茶庄送来的上等好茶,这在外头铺子亦是买不到的,听说太后亦喜欢上了绿珠。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冯昭到了子时,令红霞搬来了几筐子小钱出去撒,大门外、偏门外早就聚了好些孩子和乞丐,更有府里的小厮图个吉利,亦参与其间,将钱捡拾个精光。
冯昭又给师侄们一人包了一个封红,俱是一人二百两银子,就连宋瑜亦得了一个,周淮更是笑道:“我过了十六就没领过长辈的压岁钱了。”
凌傲雪道:“周师兄若不想要,不如给我。”
周淮当即收入怀里,众人在宁心堂玩闹一声,直至子时四刻,方各自散去,回了各自的寝院、阁楼。
大年初一,府里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处用饭。
大年初二,杨玲珑带着程训来了。
冯昭想到他们夫妻的事,到底没忍住,让杨玲珑去瞧素雪,她则留了程训说话。
她轻叹了一声,“你与玲珑成亲的日子不短了。”
大半年了,可现下两个人还是不疏不近地相处。
冯昭道:“若你此生无儿女私情,又或是心中无她,当初为什么要应她?给了人希望却又让她漫长地等待下去,这比果断地拒绝更伤人。”
程训垂首不语。
冯昭道:“上回,玲珑回府,托我与东使薛昕说亲,说要寻文武双全的,还想要才貌兼备的……”
程训抱拳道:“夫人寻着了?”
冯昭粲然苦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若有妹妹、侄女,万不会许给他。对女子而言,一个有担当、有家族责任感的丈夫很重要,他可以没有权势,可以没有钱财,但不能没有责任。
选一个多情甚至滥情的男子做丈夫,女子绝望的不仅是心与情感,甚至还要冒着余生失去健康的危险。男子滥情,谁知道会不会从外头惹回病来,而女子惜名,即便生了病也不敢张扬,到头来,男子一句风流多情便遮掩过去,而女子却得承受身心的折磨。
世道原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谁遇到他那样的男子,怕是会苦一人。你若当他是兄弟、朋友,就劝他自制、自重一些,久处风月,多少自视英雄豪杰的人死在那上头、毁在那上头,累及妻儿之人可不少。”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嫌薛昕太过滥情,不会替薛昕保媒。
杨玲珑知道薛昕的事,但因程训与薛昕的感情极好,亦不会将真相告诉冯昭。在冯昭与程训之间,程训相信,杨玲珑最看重的人是自己。那么,只能是冯昭自己查出来的。
这次冯昭为汪琴保媒之人,并不是他们消息里给的五个人选之一,程训甚至能预感到,冯昭对杨玲珑的消息不是十足的相信。
冯昭能知薛昕的事,只能是南安郡王说的,他们原是从通政卫里分出去的,明镜司与通政卫斗得很厉害,只不过诸葛大人与统领碰面,约定好了不动彼此的人。
这是双方给晋国夫人面子,更是为了井水不防河水,可他们各自的职责所在,有时候为了争夺消息,夺皇帝的看重,少不得斗法夺利。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两处就是对头。
在皇帝那儿,谁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可两方谁也不承认对方比自己强。
杨玲珑嫁给了程训,另一方面,罗千斤却要嫁给南安郡王。
冯昭道:“薛昕不是娶不了妻子,是不想成家,沾了那么多的女人,没有一个女子真正走入他的心里。我不想冒这个险,害苦人家姑娘。
你与玲珑的事,我是旁观人,真的是迈不过兄妹之情变为夫妻?还是旁的原因,只有你们早早处理好,才能过好日子。
女子的韶华转瞬即逝,不要在她最美的年华,让她留下最大的遗憾。‘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显然,冯昭知晓的事远比程训预想的要多。
程训面上露几分窘意。
冯昭道:“人这一生,因为志同道合走到一处,共行一段,在这漫长的人生里,会遇不少的人,可走走停停,有人分道,最终能一路走下来的人很少。而一路同行的人,不是你迁就了他,就是他为了你放弃自己的路。生命尽头,回思过往,又有几人能说自己一生无悔。”
程训未接话,冯昭说的,就像是经历了太多。
他这次上门,原有为薛昕打听婚事的意思,现在冯昭点破,她是不会为薛昕保媒的,因为她不想害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冯昭最后一段话,其实亦有自己的用意。
她站起身,看着天空,“今儿天气不错,程大人请便,我得去后花园看看孩子。”
她抬步离去。
凌傲雪跟上冯昭的步子,回头看了看程训,待走得远了,傲雪问道:“小师叔是想与杨师姐分道了?”
“杨玲珑、程训与我们不是一路人,玲珑最看重的是程训,而程训最重的是薛昕,这三个人纠葛不清。再也,这次我让你杨师姐为汪琴选婿,上头的人多有缺撼,你知道拜月教给我的是什么消息?”
凌傲雪答道:“薛昕以折磨美人为乐,越国府韦八郎自恋,李绍安伪才子,候怀玉并非断袖,而是痴迷上宁远候的小妾。”
推荐了五个人,便有四个有问题,其中一个还有克妻之名。
冯昭望着傲雪,“他们的消息,为什么与我们的出入这么大?”
“通政司和明镜司有人替他们修改秘档。”
“无论是哪一处的秘档,能修改的人可不多。”
“陛下和几个得宠的皇子,再不就是掌司和统领。”
“玲珑是我身边的消息联络人,教中对她一直多有提防。她的心是偏着程训与明镜司的,当初若不是要利用我建明镜司,她不会那么尽力用心。她知道薛昕有问题,却没有提醒,亦让我知道,她是刻意疏远我们,她故意留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往后少与她联系。”
就如她所说,人生路漫漫,在每一个阶段会遇到同行的人,可行得久了,到底会分开。
曹素雪见到杨玲珑的时候,寒喧了几句。
素雪道:“杨师姐,你明知道消息瞒不了小师叔。”
杨玲珑悠悠地吐了一口气,“我是拜月教弟子,但更是明镜司的人,我只能选一个。”
“你选了明镜司?”素雪问。
杨玲珑的沉默,给了素雪一个肯定的答案。
亦不知过了多久,“我到底与你们是不同的,你们可以置身事外,但我不能。我有祖父、有兄嫂、娘家,可真正看重的只有他一个。”
“为了他,你就要放弃曾经?”
“我不想让他误会,对拜月教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无法告诉他更多。现在明镜司与通政卫都在拜月教。”
“这么多年都没人查,怎么会……”
“我依稀听到,有人向朝廷递了拜月教的消息,说他对朝廷的威胁很大,其他的,并没说。”杨玲珑道:“告诉师兄,朝廷已盯上你们。朝廷不会对小师叔下手,但对你们却未必。你们是罪臣之后,明明该死去的人,为什么出现?朝廷得到的消息,拜月教教主是女子,陛下已下诛杀令。”
第196章 揭发
午宴,冯昭令大厨房加菜,请了宋瑜、周淮过来,所有人聚在一起,看似和睦,但她却从素雪与玲珑的眉眼官司中感觉到两人的不快。
用罢午宴,杨玲珑随程训告辞。离开前,杨玲珑对冯昭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玲珑多谢小师叔这几年的呵护与教导,不日后,玲珑要随夫君去南方,不知何时归来,还请小师叔保重。”
京城是非多,她只想与丈夫安生度日,直至现下夫君依旧视她若妹,守之以礼,但丈夫是她选的,就如冯昭所言,好与不好,含着泪也得走完自己的路。
“一路保重!”
冯昭吐出四个字,她能感觉到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杨玲珑这次似有意与她保持距离。
素雪进了内室,留了凌傲雪在外候着,将杨玲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师叔,我们的事怎会让朝廷知道?还有,师父和师伯让二位师兄到底意欲何为?他们不知道这样很冒险吗?”
冯昭道:“对教中的事,我知之甚少,你师祖不让我插手教中的大小事务。只是将你们几个送到我身边保护我,当年我要习武、学医,他亦不许。”
“朝廷知道我们是拜月教的人?”
冯昭没答她的话。
杨玲珑回来是传话,也是告诫,许是觉得待在皇城太危险,而她太难做,索性去南方。
她是可以留下的,但她选择离开,亦是一种明确的态度,对明镜司与拜月教之间的争斗,她不掺合。
素雪离开后,冯昭去了湖心馆。
她看着宋瑜、周淮二人,“你们入世到底要干什么?”
宋瑜抱拳道:“出仕为官。”
冯昭将视线落在周淮身上,“为周家昭雪。”
“你们真高看晋国府?”她将杨玲珑离开前与素雪的话复述了一遍。
冯昭移着莲步,“我不管你们有何目的和身份,但若敢借我晋国府之势,扰乱我的安宁累及晋国府,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的心很累,原以为能过平静安宁的日子,突然被人告知风雨已至。她不是一个人,亦无昔日的无畏,她得守护两个儿子。
周淮道:“我们入世经师门尊长同意。有损师门的事我们更不会做,至于那似是而非的消息怎般传出去,我们不得而知。”
冯昭试探性地问道:“你们知道谁是教主?”
二人互望,交换着眼神,皆是一脸茫然。
“师父并未见过教主,师祖是唯一见过教主的人,教主一直很神秘。师父和师叔怀疑根本没有教主。”
冯昭想到自己的教主身份,还有离奇的纹身,现下皇帝下了诛杀令,她更不能曝露身份,如今知晓她是教主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颜道长、她的师父,已经去了世外,归期未定。另一个是北疆的凌烨。
凌烨……
她怎么忘了他,不,不会的,他怎么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