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月谋-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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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的诅咒，玉虚子那一世并未能飞升成仙，大概是止于大乘，最终殒落，他的眉眼未改，只是当年的气度全变，是温和、慈祥的气息。
他坐到石台，取了香烛，开始诵起了佛经。
魔君看她的神色有异，“你认识他？”
冯昭没有答话，而是好奇地打量着从道修变成佛修的人，那一次别离，已过几千载时光，玉虚子早已消失，没想她会在这里遇到转世后的他，成了一个虔诚而慈悲的佛修。
她与魔君离开了葬魂渊，走入附近的林间，她悠悠地道：“那一世，他是领我进入修仙界的师父，可觉得我的气运太好，哄我修练了无上嗜运诀这样的魔功，又哄我去葬魂渊为他寻找飞升机缘。后来，我成了凤昭，恢复了前几世的记忆，一怒之下诅咒他，说他不能助那些丧命葬魂渊的人重入轮回，他生生世世都不能修成正果。”
她当时就是太恨，太怒，说了那样的话。
玉虚子卡在了大乘，活了三千余岁，最终寿终正寝，临终只有一个愿意：来世再不要做魔修。
冯昭恨他，说他骗了她，可他亦是被旁人哄骗了。
直到最后，他才知道自己是魔修，在那之前，他亦不知情。
这一世，他轮回成为北千佛寺的佛修，当葬魂渊出现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诵经渡魂，一直葬魂渊消失，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冯昭问：“你想回九域天么？”
“我不急，我的心腹知道我早年从那里掉下去，当年我能活着走出去，这一次亦是一样。”
冯昭淡淡一笑，“转眼数千年，我想知道现在的凡俗界变成了什么样儿？”
魔君道：“我陪你。”
他拉着她的手，虚空而行，没多久远离了地灵界，出现在空中，能遥遥望见三个星球，唯有正中那一枚最大，却当年的蔚蓝色星球，如今变成了灰蓝色，再无曾经的湛蓝。
冯昭道：“皇城外有一座很大的山峰，曾经设下了阵法遮掩，我们可以去那儿。”
她走在前头，那阵法的结界还在，只是很微弱。
冯昭落到山上，轻易就进了结界，阵盘控制室在石屋里，里头堆落了尘土，她挣了一个清洁术，石屋立时明亮起来，墙上挂着一幅颜长卿的书法，上头只有一个偌大无比的“歉”字，他用手触碰，用数张贝叶拼接装裱而成。
魔君道：“这是什么？”
“颜长卿，上一位厚土圣皇的十三驸马，我最后一世时，他是我先生，后来我沿着仙魔战场、因果境进入疾风大陆，用半数的功德与风神祈求，换他一次登上仙梯寻得仙缘的机会。
后来，我因他做土圣族驸马，答应为土圣皇化出东海、西海，西海化成的那时候，土圣皇背后偷袭，逼我交出黑水真晶。他一直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我才会落到如此。因为他一直认为，厚土圣皇是一个真正的贤德之人。
他对厚土大陆来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人，可是为了厚土大陆，他亦能作恶，我的黑水真晶他太想要了。
他觉得拥有了这些，厚土大陆就不惧水源，也不会沙漠化。”
魔君听她的声音，转世历劫后，她竟为了回报前世因果，敢爱敢恨，恨玉虚子，却对颜长卿报恩。
“这一个偌大的歉字，是他写给你看的？”
“只是他不必道歉，因为我已经了断与他之间的因果。”
颜长卿之于她，已经走远。
当她不再沉陷在前世，便是彻底的放手。
颜长卿是个好人，只是就他本人的人品而言，但有些地方，冯昭是不赞同的。
大周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成为史书中的几页诗篇，后世史学家们研究的朝代。
魔君放开神识，虚空一抓，一个能显示人影的东西被他抓了过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我台记者从太原婆媳山发来报道，大周禄国夫人、誉国夫人墓挖掘工作近日又有新发现，在东西墓室里，发现了大周冯女贤墨宝《贺寿图》、《誉国夫人教女图》，笔法细腻，画风温馨……”
冯昭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液晶电视机？”
魔晶道：“你认得？”
“放开神识不就知道了，何况离这不到十里便是皇城。”
电视里出现一字略有风蚀的书法“天下欠一个公道，冯家欠一生幸福。”
电视里的女记者问道：“冯教授，听说你是冯女贤后人，你对亲自参与挖掘婆媳山古墓有何感想，这幅出土的书法真是冯女贤墨宝。”
“我很荣幸能参与此次挖掘工作。这次挖掘，只探文物，不动墓穴与棺椁，这幅书法是冯女贤的字，应该是她早期的作品，但其风格已成。”
“能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看看冯女贤的丹青吗？”
“可以。”这位戴眼镜的冯教授，竟与冯昭记忆里的冯白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他更高挑一些，冯白只得一米七的样子，而此人至少一米八，很是儒雅文气，他戴着手套，缓缓地展开了《誉国夫人教子图》：誉国夫人扬着柳枝作势要打孩子，挺得笔直的冯昭，吓得趴在地上的冯晚。
“据我们所知，历史上的冯女贤是父母的独女，父亲英年战亡于北疆沙场，那么图中哪一个是冯女贤。”
“从图上来看，犯罪的是那个趴下的女童，而不是旁边的少女。”
“那女童是谁？”
“不像侍女，但又不像是贵女，这幅画透出一股玄机。”
“我听说《贺寿图》上，是誉国夫人带着一双女孩给禄国夫人拜寿的情形，那么冯女贤当时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如果有，为什么后世的记载中没有她。”
历史上没有，就连野史中也没有。
魔君看着冯昭。
冯昭道：“我那时绘这两幅画时，只是想留着纪念，我母亲有一个养女唤作冯晚，原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被污后嫁给誉国公，而污辱她的男子，正是在沙场偷袭杀害了誉国公的仇人。当时绘这画，还不知道冯晚的身世。
曾有一度漫长的时间，冯晚咄咄逼人，想要平分冯家嫡长房的家业，她的生母碧蔓姨娘听说后，来到家中，想带她回乡下，寻个山野村村嫁了，并道破了她的身世。
她不肯离去，执意要嫁入官宦门弟的贵公子、大才子。后来，丈夫知晓她的身世，降妻为妾，她过了近二十年的侍妾生活，夫家获罪，她被贬为罪奴，要发往北疆，我那时是一个女修，用了点手段将她救出来。”
第317章
“又助她跟着一个不堪受妻子卷了积蓄，带着女儿与人奔走背叛之痛的疯癫男子，那男子虽说有几分疯癫，待妻却是极好的。
她的庶长女嫁人后，她亦有几分良善，哺养了一个亲娘早逝的庶女在身边、落难之时，更是拼死护住女孩不被人欺负。
她的下半身过得很平静、幸福，丈夫很疼她，女儿、儿子都很孝顺。”
魔君久久地盯着那画，“她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而你最终选择了原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若改，我就原谅。我不想因仇恨困缚自己，仇恨是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那人恶劣，可你花费了心思、情感去恨，不值得！”
一句“仇恨是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仿若惊雷，魔君立时进入顿悟中。
他恨了这么久，可他的胞兄知错了吗？
不，他从来不认为是错，就连他女儿也在使用卑劣的手段。
自私、无情、狠辣、栽赃、陷害，那些年他什么没有承受过，为了这样的兄长，他却恨了这么多久，前后更是发动了两次战争，可风豪后悔吗？
不，他从来没有悔意，甚至觉得那一切都是正确的。
冯昭继续道：“你若不爱我便休。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各修其道，人行在人生之中，一路会遇到不同的人，有些人因方向不同走散了，而有些却能相伴最后。有相伴的自是庆幸，可若没有，难道要放弃我们的初心去迁就别人？
不，这般的忍让、迁就，会让我们迷失其间，既是这样，前行之中，我们就得放手，舍弃。有舍，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情义，又为何在纠结于形式。”
她的一席话，令魔君进入下一场顿悟。
冯昭知自己的话管用了。
一番岁月变幻，人间却已沧海桑田，她来了，曾经的那些人已经淹没在滚滚的红尘之中。
祖母、母亲的墓要开了，历史的迷团会一步步被揭开。
那里有她刻意放进去代表了一个朝代最高技艺的首饰、瓷器、字画、衣袍，仅这次都是可研究的东西，还有她放进去的书籍。
婆媳山上的陶余庵已经没了，早在两千年前就焚于一场大火，婆媳山的名字却代代流传下来。
朝代更迭，时代变迁，就连这里的凡俗界亦被地灵界的大能修士所封印，这里不再能看到修士。与它最近的两个星球大陆，还在古代的进展中，一个重新开启奴隶制度，另一个则已是封建制度，而曾经的大周，拥有最多人口的一界却已进入社会主义。
冯昭进入另一件石屋，挽了清洁术，但见案上放了一封信，她并没有打开，亦猜到这是一封饱含歉意的书信，可这一切早已走远。
拥有时，她给予了最大的善意。
放手时，她无怨无悔，没有愧意。
就这样亦好。
她取了一张纸，提笔写了“君子之交不如相忘于天涯。”
君子之交淡如水，与其强自挽留，不如就此放手。
她能为颜长卿做的，已经做了，无论是他是想再续友情，还是因为旁的，而今再是不能了。
冯昭在仙阵盘上又放了一堆极品灵石，相信再运转若干年应该没有问题。
她掏出了凤尾琴，初时生涩，反复弹奏间，方寻到了感觉，往事历历，每一次回味，都似对自己的考验。
不知过了多久，待一曲落音，她听到魔君道：“你很喜欢这方凡俗界。”
这一场顿悟，他真的放下了，不再去怨恨风王，从此之后，他们只是陌路，他若不在乎，对方又能拿他如何。
冯昭继续拨弄着琴弦，“这张凤尾琴，是颜长卿在青木大陆时，特意为我寻到梧桐木制作的，拢共有三张，有两张都给了我。那时候，我陪他寻找一线仙缘，我们也曾真心相交，只是后来再也回不去了，错过了，不是谁错了，而是成了过去。”
冯昭回眸时，不由微微一愣，“一场顿悟，你突然之间又年轻了。”
“许是不再纠结不公，不甘，这一回是真的放下了。”
“我想回雷族，寻我母亲借聚魂仙器。”
“你写一封信，我的脚程快，半年后就能将聚魂仙器取来。”
冯昭道了声：“多谢！”
她抬手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
魔君很喜欢她的字，有不输男儿的大气，更有男儿的洒脱，她的字很漂亮，那几世轮回的记忆，她都记得，明明是个孩子，却因经历太多，无法舍弃。
魔君接过信，化成一股蓝黑色的烟雾消失。
九重天的风遁术，借起点的风与终点的风为接点，可自由往返。
她放开了神识，感悟着这个世界。
虚空中，一个灵魂汇入凡俗界，落到一个酷似凌烨的青年身上，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学生，正在手机上写着网络不说。
凌烨微微锁眉：“你妈不让你玩手机。”
中学生道：“舅舅，我妈好不容易出国了，你让我玩玩呗，现在这社会，哪个中学生没有手机。”这说话是一个可爱水灵的十五六岁少女，这会子看着手机吃吃地笑了起来，“你在笑什么？”
不傻吗？看着手机笑。
“舅舅，网上有个叫梦里梦溪的作者，写了一部《穿越我是冯女贤》的小说，太有意思了，很有代入感，近来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在追这小说。”
凌烨拿过她的手机，不由翻了几页，待看到人有他与冯昭才知的往事时，他已经完全惊呆了，难不成是九域天的凤昭公主又入世了？
除了她，不会知道那些往事，尤其是赏男妾的前因后果，就如真的经历过。
此刻，在一个小县城里，一个求职无望的女大学生为了生活，走上了网络写手的道路，正在如痴如醉的码字，近来文思泉源，有太多能写，她必须一炮而红，要成不了红文，便是扑待，只有红了，才能赚生活费、房租……
冯昭感应到她的存在，这是冯晚轮回N多次后的人生，眉眼之中与当年的冯昭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最像，看得久了，越发觉得像，反而没了冯晚的五官模样。
冯晚，我们又见面了！
她飞出一缕才气，将才气送给了冯昭，对于冯晚，她到底做不到心狠，既然她努力地想借这部小说而红，想改变窘境，她助冯晚。
这一世的冯晚，父亲是一个赌徒、酒鬼，父母离异，她是随母亲长大的，可是母亲再婚后又生了一双儿女，继父待她不是很好，母亲想管却无能为力。
冯晚只能租一间县城的小屋，在自己洗了半年盘子后，忍痛买了一个配置不是很高的电脑，她是在一个常来饭馆吃饭的年轻女子那儿听说，若是文笔、情节好了，当网络写手亦是一条出路。
她拼了，近来连梦里都是《我是冯女贤》的故事情节，她的爱恨情仇，就像真的一般，深深地叩着她的心弦。她能完整地记得一个无名氏版《冯女贤传》的所有文字，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写完今儿的一万二千字，她就要将那部《冯女贤传》给打出来，这文笔大好了，不写都不成。
凌烨从外甥女那儿知道了这部网络小说，因为不久后，《冯女贤传》也在那网上开始连载，且她再三声明，这不是她写的，是梦里梦到的。
经过三千多年的流转，《冯女贤传》已有残缺，只有前半部，却没了下半部，是因后半部被大周皇朝列为禁书，说此书荼毒后世女子，不许女子们学习。
冯晚现世唤作冯朝，相传亦是冯女贤的后人，只是她亲爹太不争气，也至她成了一个无名小卒，待她出生时，想不出好名字，就取了冯昭这名儿，上户口的问“你干脆叫冯女贤”，他爹灵机一动，“是朝阳的朝”，可上学后，别人都喊朝，“朝代的朝”，久而久之原该是冯昭的名字，就变成了冯潮。
冯朝就冯朝，一个名字罢了。
她照着梦里的内容，飞快地码着《冯女贤传》后半部的内容。
二千余年来，想续写的人不少，可都怕没有上半部的文笔，现在倒好，一个叫“梦里梦溪”的网络写手，居然续出下半部，还说是梦里梦到，说她真正的做到了梦，梦到了自己成了冯女贤，回到了那个年代。
冯女贤传里其实有提到过，誉国夫人余氏曾经收养了一庶女，是丈夫侍妾所出，但不是丈夫的骨血，冯朝在自己的小说里进行了完美的解释。
因为婆媳山禄国夫人、誉国夫人打开，再有冯朝这两部小说的出现，立时全国跟风，就连一些大学教授亦开始研究《冯女贤传》来，觉得这文笔与文风与上半部很是吻合，还说是不是这位作者去过婆媳山，或是去过冯女贤墓……
冯朝在小屋里不分黑白地码字，她觉得自己太有灵感了，不想歇，因为上个月她居然飘上了红榜，排名第一，两个文并进，一个月仅是打赏就有十几万，居然有个自称皇城中文大学的教授赏了两万元。
为了钱，她拼了。
为了能拥有自己的房子，她拼了。
中文教授很欣赏冯朝的文笔，以及对那朝代的风土人情，说很符合那个朝代。
能被大学教授追的文，在网站谁也没她的名头大。
今儿一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