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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天真-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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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发回消息,反政府分子挟持了人质,是一位白人工程师,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诉求。维和部队和谈判专家正在赶过去,我们分两队人,最后去机场汇合。”
  商行舟一路没怎么说话,听完,点头:“狙击手已经就位了是吗?叫他先找个地方,等我们。”
  车上几个队员全副武装,枪支弹药,头盔挂具。
  彼此对了表,方向盘急转弯,窗外,弹片擦着玻璃飞过去。
  陶也低骂一声:“长不长眼睛啊怎么谁都打?等下,我草,他们拿的那是火铳吗?”
  商行舟撩起眼皮看了眼,不耐烦地收回。
  浑身上下,弥漫烦躁的气息。
  政变,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全国进入紧急状态。
  示威者向政府建筑和公共设施投掷石块和烟雾弹,打碎政府办公室、大楼、财政部的玻璃。
  有组织有预谋。
  同一时间,市中心餐馆和音乐厅附近,发生一起接一起的枪击和爆炸事件。
  所有变故发生在一夕之间,让人猝不及防。
  陶也分神过来,问:“队长,为什么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比平时紧张?”
  商行舟冷笑一声,目光移过来,漫不经心的。
  跟平时一样,嗓音微哑,尾音轻慢地上扬:“我紧张个屁,开你的车。”
  混乱的异国土地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白天,太阳刺得人眼睛发疼,几乎不能视物。
  透过后视镜,商行舟微皱着的眉头,一路上都没有松开。
  …
  时间像沙漏里流不完的沙子,每一秒都煎熬。
  会议中心一片死寂,厅内有四个人在巡逻,戴着面罩,非常魁梧。
  温盏抱膝坐在原地,垂眼,不去看他们的正脸。
  每一次他们从身边经过,黄斯愉的指甲都会无意识地陷得更深一点。
  温盏想,在场最煎熬的,可能还是那位白人工程师。
  她对时间很敏感,从事发到现在,大概过去了二十分钟。
  那位工程师被逼坐在椅子上,指着太阳穴的枪并没有放下,过去二十分钟里,他被逼唱了一遍她听不懂的赞歌,高呼了七声某个口号,她猜测跟宗教有关,但不知道是什么。
  谈判专家最先赶到,守在门口跟领头的人沟通,用的是当地语言。
  同行的男生夏庐忽然开口,小声:“好像是这工程师做了一个什么东西,侵犯了他们的信仰,他们非常生气,认为都是国家的错。”
  温盏惊奇:“你听得懂?”
  不等夏庐回应。
  领头人陡然暴怒,接连对门开了两枪,下一秒,黑色的空洞转过来,对准场内。
  温盏:“!”
  太过绝望,人群丧失了逃生动力,终于有人精神抵达崩溃的临界点,开始抽泣。
  温盏一颗心悬到嗓子口,微张着嘴,说不出任何话。
  这一秒钟无比漫长,好像跨过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
  “砰”一声响。
  金色的子弹穿过破碎的玻璃,势不可挡,冲破缓慢流动的空气,直直刺入领头人的太阳穴。
  炸开。
  一枪爆头,倒地。
  前后不过半秒。
  另一个方向,第二枪和第三枪紧贴着,场内反政府分子还没找到子弹来源,就又有两人应声倒下。
  温盏微怔,人群比她更先反应过来。
  沸腾的情绪翻涌如潮水,有人激动大喊:“Chinese!”
  她下意识地,跟着人群的目光,往窗外看。
  有高大的影子飞快跑过去。
  碎玻璃将阳光划成无数片,他手臂的袖子上,绣着红色的五星红旗。
  商行舟开完那一枪,迅速躲开。
  会议中心内部构造有些复杂,反而给他制造了掩蔽点。
  他跑过的地方,接二连三落下弹痕。
  “周垚琛。”商行舟贴墙,扶正耳机,“会议厅还有几个人?”
  周垚琛占据制高点:“五个。”
  “速战速决。”商行舟沉声,“他们有后手,下一批估计在路上,得赶在他们前头撤走。”
  周垚琛架好枪:“是。”
  场内短暂的骚动,这回大家学乖了,都没立刻跑。
  四个巡逻的反政府分子,被枪击三个,剩下一个掐着人质的脖子,骂骂咧咧提着枪跑了出去。
  子弹来自三个方向,不知道他是要去打谁。
  附近信号塔的信号稍恢复了点,不太好,立马有人磕磕绊绊地捡起手机,给大使馆和家人朋友打电话。
  一时间会议厅内全是嘈杂的哭声,黄斯愉慌慌张张转过来,问:“我们可以走了吧?”
  温盏苦笑:“这个情况,大概率租不到车去机场,说不定连港口都封闭了,跑哪去。”
  黄斯愉哭喊:“那怎么办!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太可怕了呜呜呜,我以后都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夏庐一直沉默着,忽然开口:“反政府分子不止刚刚巡逻的那四个,外面有接应,我刚刚听到他们在对话。但中国军人既然已经出现了,就不会把我们扔这儿不管。”
  这是他骨子里对国家的信任,和底气。
  中国军人……
  温盏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她很难对现代的战争和恐怖事件做想象,尽管父亲有时会提起,但总是跟她的现实隔着一段距离。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商行舟,这些年在做什么,你去了哪,你受过伤吗?
  广播再一次传来滋滋的电流轻响。
  在座大多是各国教授和工程师,手无缚鸡之力的一群人,条件反射地,纷纷脸色一白,显然都想到刚刚的“蹲下”。
  会场重新陷入死寂,这次响起的,是一个年轻男生清澈的声音:
  “我们是中国空军,在场的中国人,请跟我走。”
  中文,清晰,铿锵有力。
  温盏认出,是陶也。
  人群中的东方面孔微怔,纷纷流泪,欢呼,互相拥抱。
  陶也持枪站在门口,跟另一个陌生男生一起,表情冷肃,作战服从头到脚,裤腿笔直地裹进军靴。
  人们分离出人群,自觉站到陶也一侧,另一个男生同当地警方,疏散剩下的人流。
  温盏抬头,目光跟陶也相撞,陶也明显狠狠一愣。
  他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温盏落后半步,跟在他身边:“来开会。”
  她早猜到,商行舟不会把她在这里的消息告诉队友,于任务无益,又容易横生枝节。
  但还是忍不住,说:“我刚刚好像看到你队长了,是我的幻觉吗?他跑得好快。”
  陶也正要开口,背后响起一声低沉的轻笑:“背地里夸我?”
  回头,阳光倾落。
  会议中心走廊的玻璃已经尽数碎裂,男人身形高大,蓝到逼近黑色的作战服,黑色军靴,器宇轩昂迈动长腿,持枪走过来。
  他头盔没摘,面颊露出来的皮肤沾了一点血,整个人气场逼人,野性十足。
  说不上来的压迫感与侵略性。
  温盏心一紧,陶也立马打手势:“可以撤离。”
  一分钟前,当地谈判专家跟挟持人质那位,再一次谈判破裂。
  商行舟趁他走神,一枪正中对方脑门中央,开出一个血洞。
  白人工程师泪流满面,挟持者直直倒下去,血溅到了商行舟脸上。
  商行舟从旁经过,身上弥漫清淡的气息,有点像血的味道,又让人觉得很冷。
  温盏屏住呼吸,他的目光居高临下落过来,嗓音很低:“上车。”
  温盏忍不住,边走边问:“他们……总共,有几个人?”
  “八个。”商行舟下意识答了,又拧眉,“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
  “不对。”跟夏庐刚刚说的数字不一致。温盏脚下步伐没停,脑子顿了一下,咬唇,“应该还有一个人,不过……算了。”
  有几个人都不重要,离开要紧。
  商行舟却忽然反应过来,表情骤然冷下去,利索地给枪上膛,大喊:“陶也!趴下!”
  “砰”一声响,子弹出膛。
  陶也右手边十来米的地方,一个小男孩睁着眼,呆呆地,倒下去。
  陶也条件反射地匍匐,就那一秒,温盏听到滴答滴答的炸。弹倒计时声。
  但倒计时并没有因为小男孩的死亡而停止。
  计时瞬间跳到三秒,商行舟脸色阴沉得可怕,来不及后撤,只来得及握住她的手,把她拖到自己身边:“温盏!”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毫不迟疑。
  仿佛跨越许多许多年的岁月,她以为的红墙下的第一眼,从来不是第一眼;他认识她、认定她,比她要早很多很多。
  他很早就想这样叫她。
  温盏失去意识之前,陷进商行舟的怀抱。
  他把她抱得好紧。
  短短一秒里,她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想到,由于空降兵的稀缺性和高淘汰率,也因为特殊不可替代的作战模式,空降兵成为了最精锐的特种兵部队。
  有个很漂亮的说法,人们喜欢称他们为:
  “一把时刻准备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而那一天,商行舟最后做的动作,竟然是在开枪之后,爆炸之前。
  伸出手掌——
  捂住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内容架空,不完全遵循现实,材料一部分来自11·13巴黎恐怖袭击事件,一部分来自2011年的撤侨。背景方面有对新闻内容进行引用,不再一一标出。


第59章 受伤
  温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雪地里行走; 不停走,白雾茫茫,她独自一人; 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她想起有一个人; 在融融的春日; 拍着她的脑袋,嗓音低而沉,轻笑着哄:“你数一千个数,我肯定出现。”
  于是她开始数数。
  一直数; 一直数。
  数了很多很多个“一千”。
  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在北京; 在上海; 在旧金山; 在西城。
  那些与商行舟有关的、记忆的碎片,如同流沙; 从指缝里流走。
  握得越紧越捉不住; 她就那样看着他; 像青春年少时一样; 背着包; 高大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长; 头也不回地,上车远去。
  温盏猝不及防; 落下泪来。
  黑夜与白昼之交,晨曦像一只手; 轻而缓地撕开巨大无边的黑色夜幕。
  天光熹微,护士静悄悄进入病房; 拔掉温盏手背的针头。
  半张脸陷在柔软枕头中的女孩挣扎着; 睫毛微动; 慢慢睁开眼。
  白色的墙壁,视线内的世界一片模糊。
  温盏重新闭上眼,缓了几秒,再睁开。
  护士收起输液的架子,有些惊喜,轻声问:“你醒啦?”
  温盏皱眉,黑色的长发披散着,脸色苍白,衬得一双眼睛大而亮:“……商行舟呢?”
  话出口才发觉,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浑身疼,舔舔唇,又小声问:“可以给我一点水吗?”
  单人病房,温盏环顾四周,床头放了一束新鲜的茉莉,周围没有别人。
  护士帮她倒水,冷热调开:“你昏迷快三天了,我去叫医生和你爸妈来,这几天他俩一直没睡,在门口守着——商行舟,是跟你一起那个军人吗?”
  温盏接过来道了谢,点头:“嗯。”
  “你放心吧,他也没事,别担心。”护士笑笑,“只是他受伤比你重,估计得晚点儿才能醒,你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可以去看他了。你不知道,你俩下飞机的时候浑身是血,他完全没意识了还一直死拉着你的手不放,我们这儿仨男医生一起掰都没掰开,哎你……”
  温盏没听见后面的内容。
  她头一歪,又断片了。
  重新昏过去,她这次睡眠时间不长,但很沉,没有做梦。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
  阳光在窗下游移,温俨背脊笔直坐在她床头椅子上,手中正拿着一颗苹果在削:“醒了?”
  温盏嘴唇没有血色,眨眼表示肯定。
  温俨摸摸她的额头:“你吓死爸爸了,以后不要再跑到那种地方去了,好吗?你妈已经骂了我三天了,她睡不着,一直不放心你,刚医生说你没事了,她才回家休息。晚点她送换洗衣物过来,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想不想吃东西?”
  温盏沉默了下,还是说:“你大点声。”
  温俨:“什么?”
  温盏说:“我听不清。”
  温盏刚醒来不到半小时,又进了检查室。
  医生看完片子,安慰俩家长:“没事,之前不也说了么,她内脏有裂伤,但器官都还是好的。毕竟这么大个事儿,她肯定也被吓得不轻。最近让她多休息休息,但也别让姑娘一直一个人待着。”
  杨珂连声应好,出门对着温俨,劈头盖脸一通骂:“你说说你,我说多少遍了让温盏别做这个工作了,她一天到晚忙得要命别的什么都顾不上干,这回呢?这回差点把命也搭进去!”
  温盏现在做算法,薪酬很高。
  三十岁之前她要完全靠自己再买一套房,完全不成问题。
  但杨珂觉得私企都不靠谱,一直希望她辞职;温俨的观点与杨珂长期对立,希望温盏去做她想做的事。
  这次的意外,证实了这份工作的“不靠谱”。
  温俨低声反驳,温盏坐在室内,垂着眼,没听他们争吵。
  听力下降,隔着一段距离,她本来就也听不太清了。
  世界很安静,她低头看完自己的病例,仰起脑袋,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商行舟?”
  医生想了想:“他最快明天早上就会醒了,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但别在房间里待太久。”
  温盏点头,绕开温俨和杨珂,默不作声地去找商行舟的病房。
  女儿一言不发,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像一只沉默纤瘦的幽灵,从身边擦肩而过。
  杨珂顿住,慌忙转身跑过来:“盏盏,你去哪啊!”
  “别,别叫。”温盏察觉到妈妈语气里的焦急,忽然就又想落泪。
  她感觉自己情绪不太对劲,努力克制,“你别叫我了。”
  杨珂讷讷,收回手。
  跟温俨对视一眼,没办法,只能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商行舟病房在走廊尽头。
  他这职级,给配了单间。
  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温盏可以进去待一会儿。
  她推门靠近,踏进去,房间内太安静,没有一点其他声响,甚至能听到心电图机器低低的运转声,曲折平稳。
  商行舟也换了衣服,跟他同款的条纹上杉,干干净净,看不见血。
  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阖,薄唇微抿着,面色苍白,嘴唇淡红,下颌好几处破了皮,结痂的红痕横跨过他高挺的鼻梁,面庞依旧清俊得不像话。
  呼吸面罩上清浅的雾气一起一伏,他左手压在被子外,手掌到小臂被绷带紧紧缠绕。
  仍旧是高高的个子,现在前所未有的安静,倒不觉得压迫感很强了。
  温俨忍不住,低喊了句:“盏盏。”
  温盏没搭理他。
  她拖着凳子,沉默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就看见这张脸的瞬间。
  脑子里回放似的,又响起那声目眦欲裂的:“温盏!”
  然后记忆就变得断续,混乱四散的人群,巨大的爆炸声,滔天热浪,快要将两人淹没的火光,以及死死保护住她的人。
  商行舟作战时,手臂本来就被刀割伤了。
  医生说他左臂伤口很深,刀刃几乎碰到骨头,但爆炸前,他还在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话,她甚至没注意到他手臂的血痕。
  然后他用那只手,握着她的手,握了一路。
  温盏垂下眼,水渍掉在手背上。
  “盏盏。”温俨不忍心,叫她,“你别想了,你回去休息,让他也休息会儿吧,好吗?”
  “不要。”温盏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水汽,闷声,“我要在这里待着。”
  “他要明天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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