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夺娇-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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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独孤凛冷声道。
“起驾回宫——”
“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长秋宫颂声震天。
“皇后娘娘。”明斟雪回味着这个久远的称号,只觉前世如梦一般。
她已经不做皇后许多年了。
“回吧,你还累着。”独孤凛在她耳畔轻声叮嘱道。
明斟雪点点头,牵着他的手一同走至大殿正门前,顿了一顿,回身望着容太后。
“母后,”她犹豫了下,生疏地随独孤凛称呼容太后,说道,“您方才质疑的话,儿臣现下便能给出答复。”
“世间亘古不变者,唯日月山川尔,日月永驻,江水无竭。海誓山盟未改,不复当初者唯人心而已。”
“人心难测,前路难料,但我知他爱我,亦如我爱他,无论岁月长久,两心相印担诚相待,如此足矣。”
“母后,珍重。”
宫阙灯火相连,光华璀璨,一高一低两重身影沐着煌煌灯火成双远去。
年轻的帝王敛起在外时一贯的戾气,行走间总会慢上身旁少女一步,眉目温柔凝望着她。
容太后怔了怔,扶着门扉踏出殿外,目光随着人影逐渐飘至黯然夜空。
“魏绍。”她声音很是疲惫,“哀家忽然觉得,明家那姑娘说的有几分道理。”
“变的从来都不是山盟海誓,而是人心。”
容太后转眸望他:“兄长当年也是动过真情的,对罢。”
魏绍提了一口气,正要开口便被容太后制止住。
“你不必替他分辩,时至今日,哀家依然选择自欺欺人,无意探究真相。”
容太后收回目光,缓缓落座。
“皇帝这处你也看到了,即便哀家动之以情,他待明府那姑娘的心念也不曾动摇半分,哀家实在是无能无力了。”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魏绍眼神一暗。
“用你惯用的手段,去做你想做的事罢。”容太后疲惫地阖上眼。
魏绍冷笑了声,提醒道:“娘娘,陛下毕竟是您的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您真的舍得放任奴才去……”
“随你罢,呵,什么长子,”容太后笑的讽刺,“自哀家决意放弃他之时起,便不再是他的母亲了。”
“积累了二十年的怨恨,皇帝的心胸倒也真是宽广。若哀家是他,早该在登基当日报复了,他能容忍哀家到现在,委实出乎哀家的预料。”
“你记住,哀家的儿子只有澄儿一个,他才是你一父同胞的亲兄弟。”
魏绍面露讥讽,上前来为太后揉按着肩颈解乏。
“既然太后开了口,奴才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回宫路上的风景极美。
“今夜里宫阙的灯火真好看。”
明斟雪走近一尾鲤鱼灯笼,方欲努力踮起脚尖去触碰,独孤凛抬手直接取下灯笼交到她手里。
“喜欢吗。”
经历了方才长秋宫那一场风波,独孤凛拿不定主意明斟雪如今心底是否消了气。
明斟雪一双杏眸倏的亮起光,一抬眸瞟见他踌躇的神色,抿唇偷偷笑了笑,捧着灯笼故作正经唤他:
“我心里不舒服,你凑近些,我告诉你为什么。”
独孤凛信了,剑眉一皱,当即俯身凑近她耳畔。
“其实是因为……”
“我骗你的!”
她突然环住独孤凛的脖颈,在他面上亲了一口。
独孤凛怔了怔,满面冰冷与不安倏然融化,甚至烧的面颊微微发烫。
他敛眸,一眼便望穿少女澄澈的眸子底藏着的狡黠笑意。
“我很好,没有不开心,也没有生谁的气。”
独孤凛一瞬失笑,抬指挑起她的下颌缓慢摩挲。
“斟儿学坏了,都会戏弄孤了。”
“才没有学坏,我本来就是这个性子。陛下又不是没见过,从前我在相府翻墙爬树,没少被我哥抓包教训。”
说到这,她忍不住笑出声。
“陛下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在我哥教训我的时候直接动手拦住他的人。”
“后来嫂嫂对我说,我哥那夜气了一宿没睡着觉,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明将军气愤也无用,最终孤还是将斟儿娶到手了。”独孤凛墨眸微眯,唇角藏不住愉悦。
“这话我可不敢当着哥哥的面说,一个不慎能把他气的又是一宿无眠。”
明斟雪晃着手里的灯笼玩,忽然抬眸望向他:“我想不清楚今儿是什么节日,宫里为何张灯结彩,这般热闹。”
“并非什么特殊节日,只是想让斟儿欢喜。”明斟雪多看了两眼的灯盏,独孤凛悉数立即亲手摘下递给她。
明斟雪挑了一对鸳鸯灯笼,一只留在自己手里,一只交给他。
余下的全被独孤凛一股脑塞到孙进忠那儿拎着,稍后带回坤宁宫布置。
孙进忠拿不下那么多,又塞给徒弟分忧。
“师傅,我们也拎不下这么多灯笼。”小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这这这,哎呀,挂脑门儿上脖颈上不行吗。”孙进忠一拍大腿。
一众宫人手忙脚乱互相帮忙,回过神来大眼一瞧——
嘿呦!落后了一大截,陛下和娘娘走得连人影都快没咯!
“真般配啊。”小宦官发出羡慕的喟叹。
“配配配!呸你个头,还愣这儿做甚么,再不加快脚步人都要跟丢了!”孙进忠恨铁不成钢。
远处,明斟雪提着手里的鸳鸯灯去啄独孤凛手中的另一只。
“想让我欢喜?”明斟雪轻“咦”了声,疑惑地望着他。
独孤凛一手提灯,一臂将她揽入大氅里。
“斟儿不喜欢宫闱,觉得禁庭如同牢笼,憋闷,窒息。孤又何尝不这么觉得,让你待在孤身边,委实委屈了你。”
“孤便想着,每日里琢磨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今夜添上灯笼,明夜再添上些惹人喜爱的小动物,变着法地哄你玩。斟儿开心了,便也不会再觉得这座禁庭过于压抑。”
他握住明斟雪的手,让两只鸳鸯灯笼交颈亲昵。
“此后夜夜宫阙灯火辉煌,灵雀啾啾,热闹而有生机。只要斟儿喜欢,想添些什么都可以。”
“陛下就不怕前朝弹劾我恃宠而骄,无法无天?”明斟雪仰起脸,笑着望他。
“孤倒是真的希望你能肆意妄为,坐实了这桩弹劾。”独孤凛替她整理被晚风吹乱的额发。
“可惜斟儿太过懂事,行事又能服众,上辈子递到孤手里的奏折全是褒扬,三年以来没有一封弹劾。”
“三年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前世我竟陪了陛下三年。”明斟雪垂下手腕,悄悄藏起入夜后不会再浮现幽光的平安锁。
“陛下,上一世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牵着手一起行走在朱墙间,穿过大大小小的宫阙。”
“斟儿喜欢这样?”独孤凛眉目温和。
“喜欢。”明斟雪扣紧了他的手,十指相拢。
“以后,孤每一晚都来陪斟儿一起走。”他道。
“好,每一夜都要陪我看月亮。”
深宫高墙历史悠久,历经朝代更迭,见证了无数个月升月落。
而今,陪伴着月下一对年轻的少年少女,将路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说:
抄家伙准备炖排骨,下章应该挺肥
107 ? 第 107 章 ◇
◎人呢?!◎
翌日; 相府。
明槊将明斟雪领至书房外。
“父亲在里面等你。”明槊望着妹妹,悉心叮嘱她:“放心,万事皆有兄长在; 你若真的决定好了要嫁与独孤凛; 兄长也不会阻拦。”
他倏然一笑; 放轻动作拍了拍明斟雪的肩:“想想还是有些舍不得; 我明槊亲眼看着长大的妹妹,就这么被别人娶了去,即便那人是年轻有为的天子,兄长这心里也不甚舒坦。”
“斟儿; ”明槊罕见地红了眼眶,“一入宫门深似海; 做了皇后,便不能再随心所欲回明府玩闹了。日后多多传召母亲入宫,她很想念你; 兄长与父亲两个大男人粗枝大条惯了,倒也没什么不舍……”
明槊说不下去了; 抬手抹了把眼泪,强撑着笑同她解释:“兄长无事,今日里风沙大; 迷了眼睛罢了。”
檐下风铃一动不动; 庭前草木郁郁葱葱,十分安静。
明斟雪听的心里难受; 也不揭穿兄长; 只是抿着唇胡乱点点头。
“去罢; 去见见父亲。”明槊呼了口气; 心底酸涨得厉害。
“哥哥。”明斟雪的声音很低很低; 微微哽咽。
“我入宫之后,兄长一定要照顾好阿爹阿娘。以后的明府,便要少了一个我了。”
明槊皱眉,问道:“这是什么话,虽说你封后之后不得随意离开皇宫,但是一家人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妹妹永远不会缺席。”
被兄长一句话无意间戳中了心事,明斟雪忍不住啜泣出声。
不会再见了。
在天命面前,她无能无力,下月之后,她注定要离开尘世间所眷恋的一切。
明斟雪并不打算向兄长解释难言之隐,只是摇了摇头,缄默着推开书房门扉,步入其中。
“父亲。”她望着立在书案前那道沧桑瘦削的身影,轻轻唤了声。
才忍下去的泪意在明相的背影进入眼帘那一瞬,压抑不住再度涌起。
老臣年近耳顺之年,半生的谋略与操劳压弯了那背负起女儿的脊柱。
他微微佝偻着肩背,闻声缓慢将目光转向明斟雪。
“斟儿来了,”明相面上露出和蔼慈爱的笑,朝明斟雪招了招手,“来,到父亲这儿来,让父亲再好好看看你。”
“父亲……”明斟雪提起裙摆,奔过去抱住他。
“这,这怎么还哭上了呢,是不是你兄长多嘴,说了什么惹哭的你?”明相神色一凛。
“没有。”明斟雪忙摇头否认,“女儿只是在担心,父亲与母亲年迈,女儿这一走如何能放心得下。”
“想家了便回来看看,父亲也不奢求陛下能放你随意出宫,便是逢年过节能团聚两回也是好的。”明相望着女儿,满眼不舍。
“为父委实不曾想到,谋算了这么久想要救你脱困,兜兜转转,你的归宿最终还是落在了宫阙之中。”
“父亲,是我心甘情愿留在宫里陪他。”明斟雪扶着父亲稳稳落座。
“大皇子那处,仍需先瞒着。殿下不是个好相与的,若知明府在此时变了风向,只怕会接连报复。”
明相捋着长须微微颔首:“斟儿所言极是,眼下事态的发展逐渐脱离掌控,那大殿下既已见识过陛下同你一处,还会相信你仍为他所用吗?”
“此事父亲不必担心,殿下自然是信的。”明斟雪敛眸一笑,“毕竟,女儿那日可是当着他的面对陛下持刀相向,拼着牺牲自己也要为他换一条命。”
“我与陛下走得越近,大殿下便越安心,于他而言,我无疑是一柄最有利的匕首,关键时刻可直穿陛下的心脏。这么好用的一把刀,殿下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呢。”
“只是他并不知道,刀柄握在我自己手里,刀尖指向何方由我掌控。”
明斟雪转身走至书架前,目光自一册册排列整齐的经史子集间扫过。
她俯身抽出一本《异域山川志》,翻开来看,里面详实记载了与大徵接壤的邻近属国。
她将目标锁定在柔然一带。
依独孤凛所言,前世明斟雪的兄长正是领兵与北部柔然交战的过程中,被柔然军夜袭军营。
明槊那一方远在边疆,刚被扣上了私。通叛。国的罪名,盛京城内的明相便被左相以无可辩驳的铁证弹劾下狱,紧接着被护在深宫里的相府嫡女也受到了牵连。
明斟雪先前便思虑到,此人能及时掌握盛京城内的风向,操纵全局,为了稳妥起见,想来必会亲自坐镇盛京。同时他又能调动远在千里之外的柔然里外夹击,兴许其过往经历与柔然掌权者有一定关联。
而明府的暗线自十余年前便已被容府布下。
容府,容太后,大皇子……
“父亲。”明斟雪将注意自书册上转向明相,“十余年前父亲在礼部任职,可有得罪过有异族背景的同僚?”
“党争本就难以避免,虽然如此,过分得罪同僚倒是不至于,同僚中有异族背景者更是寥寥无几。”
明斟雪蹙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不曾与同僚结过深仇大恨,那么当年……”
纤纤玉指划过书卷一页,停在鲜卑渊源那一行。
柔然汗国,起于拓跋鲜卑部落。
“鲜卑…鲜卑……”玉指轻敲着洇了墨的字迹,明斟雪絮声低喃,总觉得有什么自脑海中朦朦胧胧飘过,一缕烟似的,抓又抓不住。
正苦思其中关窍之时,门外蓦地传来小厮通传的声音:
“相爷,大小姐,宫里来报,陛下有急事速请大小姐回宫共议。”
“急事?”明斟雪抬起头看向门外,当即合起书卷放回书架上,向明相告退。
“我来时,陛下也在思忖此事,想必眼下悟出了线索,女儿先行回宫了,父亲过后若是想起些陈年旧事,尽可使派兄长入宫传个信。”
“回吧,路上当心些。”明相起身,亲自将女儿送至相府正门外。
候在马车旁的小宦官伸手扶了明斟雪一把,明斟雪无意间扫了他一眼,瞧他有些面生,似乎不是惯常跟在孙进忠身后的那几位。
小宦官羞怯,登时垂下了头不敢再露面。
明斟雪并未太过留意,携流萤登上了马车。
“女儿回了,父亲母亲多保重。”明斟雪同明相等人道别后,撂下了车帘。
随驾的小宦官坐上马车前头,一扬鞭子熟稔地抽了几下,马匹载着车厢晃晃悠悠朝皇宫前行。
明相扶着门扉久久立在阶前遥望马车远去的背影,直至化为一个小点在视野中消失,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预备回府。
“明相!”
藏风率影卫倏的自檐下一跃而下,拜在明相面前。
明相骤然一惊,踉跄了几下倚住门前立柱支撑佝偻的肩背。
“你们是……”
“我等乃陛下亲随影卫,奉陛下之命护卫皇后娘娘左右。方才娘娘归府后,我等察觉相府周围有刺客出没,行踪诡秘似有不轨之心,便分出人手去追查。”
“谁料来者数目众多,一来二去影卫被分散开来,藏风也不得不抽身亲自去与那头目交手,敢问明相,皇后娘娘如今人在何处?此地不宜久留,吾等须亲自护送娘娘安然无恙回宫,方能同陛下交差。”
“你们是特地奉陛下亲命护送斟儿来往宫中的?”明相大惊,蓦地攥住身侧明槊的手臂。
“是,皇后娘娘出入宫中全程由吾等亲自备车护送。”藏风见明相神色骤变,心态遽然一紧,暗道一声形势不妙。
“那么方才驱车来将斟儿接走的又是何人!!”明相垂足顿胸,发出一声沉重悲鸣。
影卫瞳孔骤缩,手中长剑坠地。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藏风恨恨咬紧牙关,率一众影卫攀岩走壁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于无形之中。
明相手足无措,攥着明槊的肩膀将他一把推了出去,指着明斟雪离去时的方向沉声痛喝道:“追!速速去追!不惜一切也要赶在贼人动手之前将你妹妹救下!”
车厢内,明斟雪眉尖紧蹙,仔细思量着来龙去脉。
她有些口干,示意流萤取来柜子上的一壶茶斟满,捧入手中饮了几口润燥,而后放下茶盏,伸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勾画线索。
盛京城,大皇子,柔然,鲜卑……
“佛狸,佛狸,当年邵娘子还在时,常唤大殿下乳名为佛狸。”
佛狸乃是鲜卑称谓,中原境内从不会使用。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闪电击中明斟雪。
心脏霎时停顿住,手中茶盏“咔嚓”一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