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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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见过她,所以不清楚,她跟随舅母一块儿来京城,暂时在府中小住。”
朝朝其实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早在阮梦秋来的第二天,她就已经知道了。
春荷早早的就将这些事情打听好过来告诉她。
她知道府中来了贵客,也知道阮梦秋不是旁人,是镇南侯夫人阮氏的亲侄女。
裴铮的亲表妹。
原本镇南侯夫人的侄女到府上小住,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春荷还打听了一些别的事情告诉朝朝。
听府中的老人说,裴铮的这个表妹却很不一样,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说过要嫁给裴铮当他的新娘,只不过当时裴铮是有未婚妻的。
小姑娘在知道自己没办法当裴铮的新娘子之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无论谁哄都哄不好。
之后阮梦秋回了青州,一直都没来京城。
裴铮失踪的时候,阮梦秋还在青州,如今裴铮刚刚回到镇南侯府不过一月,阮梦秋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京,让人不得不多想。
春荷听府中老嬷嬷说了几句,也开始着急起来,她不想让柳朝朝太着急,却又不愿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便和柳朝朝提过一些。
柳朝朝就这样知道了阮梦秋的存在,也被动的知道了阮梦秋从前的心思。
朝朝明白春荷在担心什么,她起初想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阮梦秋未必还存着这样的心思,何况当年阮梦秋还那么小。
也许只是一时玩笑话。
但这些猜测,在她见到阮梦秋之后就变得粉碎,因为朝朝可以感觉到,阮梦秋是真的喜欢裴铮。
“你在想什么?怎么忽然不高兴了?”裴铮疑惑的问道。
柳朝朝拉着裴铮的手问他,喜不喜欢那个姑娘。
裴铮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想明白之后整个脸都黑了,曲起手指敲了敲柳朝朝的额头,“方才跟你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那是我的表妹。”
“朝朝,我只当她是妹妹。”
朝朝听到裴铮这般介绍阮梦秋,心里却并没有放松什么,表哥表妹,那是可以成亲的。
地上的碎瓷片已经打扫干净,一切都仿佛恢复了原样,裴铮并不在意阮梦秋怎么了,但阮氏在意,就在阮梦秋离去不就,阮氏差了张嬷嬷请裴铮过去正院坐坐。
裴铮无法拒绝阮氏,稍稍收拾了一会儿,便朝正院走去。
裴铮不在,柳朝朝一个人也不好待在他的书房,回到住处之后又开始坐在窗户边发呆。
一直眼巴巴的看着院子,惹得春荷心疼不已,“姨娘,您可是心情不好?”
朝朝听到这个称呼,心下又颤了颤,面对着春荷,她似乎没有了太多的顾虑,看着她便问道:你知道,那阮姑娘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表姑娘从前都住在青州,奴婢也不怎么了解她。”春荷见主子有心打听,自然是要好好回话的,“这几日奴婢打听了一些消息,听说表姑娘与人和善,很得夫人喜欢。”
春荷其实还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却一点也不想同柳朝朝说起。
阮梦秋来到镇南侯府之后,一直都陪着阮氏,阮氏也因为身边有了阮梦秋的缘故,心情开朗了许多。
阮氏心中有了计较,便想方设法的撮合裴铮同阮梦秋,府中的下人都是人精,最能揣摩主子的心思,阮氏的心思只是稍稍的透露了一些,府中的风向就全部变了。
原本应当是很隐秘的事情,却闹得柳朝朝都听说了不少,她无人可说,只能对着春荷说: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春荷担心她难受,一直想方设法的安慰她,“姨娘,奴婢觉得这件事,八成是底下的人胡乱猜测的,世子爷一向将表姑娘当成是亲妹妹对待的。”
柳朝朝知道春荷在安慰她,不忍辜负她的好意,朝朝还是冲着她笑了笑。
裴铮来到正院时,只有阮氏在此。
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母亲行了礼,兀自站在一旁。
阮氏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儿子,心中欣慰,但下一刻就板起了脸来,“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让梦秋去给你送汤,她是哭着回来的?”
“表妹失手打翻了瓷盅,许是心中害怕母亲责罚,故而哭泣。”裴铮随口扯谎,说的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阮氏简直是要被他给气笑了,他难道还当阮梦秋是小孩子吗?
“儿子并不爱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母亲日后还是莫要劳烦表妹送来。”
“那是为娘的一份心意。”
“既如此,母亲打发下人送来也是一样的。”裴铮随意的提了几句,又担心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母亲还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舅母和表妹来府上做客,表妹孝顺时常陪着母亲,总不好处处麻烦她。”
阮氏听到这儿也就歇了心思,虽说娘家侄女是个不错的姑娘,但裴铮若无意,她也不好强迫孩子。
阮氏不想因为这些事儿和裴铮闹得不愉快,母子俩说了不少的话,原本是要留裴铮用饭的,但根本没这个机会,宫里来人把裴铮传唤了过去。
阮氏见人走了,才让张嬷嬷进来回话,“可打听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阮梦秋哭着从裴铮的院子里跑出去,多少双眼睛都瞧着,这件事情就是阮氏想当不存在都不行,她只得想方设法的描补和遮掩,裴铮的话虽然扯了一些。
但如今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
“奴婢打听清楚了,原世子爷和柳姨娘在一块儿说话,被表姑娘听了去,她一时失手打了瓷盅,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说话的声儿大了一些。”张嬷嬷有些尴尬的开口。
阮氏如何能不知道裴铮的脾气?
这事儿也不需要问的太仔细,她想也能想到了,只是她好奇裴铮到底说了什么,“亭曈这是说了什么话?让梦秋这般的失态?”
阮氏并不清楚裴铮说了什么,张嬷嬷也打听不出来,裴铮自有自己的手段,他知道母亲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并不曾介意父母的人去打探消息。
但有些私隐,他却不愿让旁人知晓。
阮梦秋从里头跑出来之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失态,在外头死死的绷着,回到住处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还没缓过来,阮氏也不好多问。=
“之前让你送画像给亭曈,回来的时候你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阮氏的话刚说完,张嬷嬷就想起了当日的所见所闻,有些尴尬。
阮氏看到她这幅模样,心中更古怪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愚见,世子爷瞧不上这些姑娘,是不是因为…容貌?”张嬷嬷好不尴尬,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胡来,只是当日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让她不得不多想。
张嬷嬷想起裴铮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又想起柳朝朝那艳若桃李的脸,心中才会浮现这般荒唐的念头。
“胡扯!”阮氏闻言皱起眉头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亭曈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何况,娶妻娶贤,容貌太盛总不利于家宅安宁。”
阮氏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能把画像送到她手里的人家,姑娘家能不好看到哪里去?
“可是,奴婢仔细的瞧了瞧,送来的这些画像,着实都不如那柳姨娘,世子爷瞧不上也情有可原。”
试问成天对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谁还愿意娶个不好看的?
“这……”阮氏从未见过柳朝朝,常听人提及她漂亮,也没太放在心上,但张嬷嬷都这么说了,阮氏也不得不上心,“明日待亭曈去上朝,让那柳朝朝过来正院见我。”
阮氏按了按额头,还是决定见一见柳朝朝,从前对她不闻不问,是因为并未定下名分。
如今她是裴铮名正言顺的妾,阮氏要见她也是师出有名。
“世子爷的婚事急不来,如今身边正经有名分的也唯有柳姨娘,她若是个安分的,也有人好好的照顾世子爷,若是个不安分的,有您盯着,总不会掀出什么风浪来。”
阮氏缓缓的点头。
张嬷嬷的话,她多少是听进去的,哪个男人不爱好颜色?若有的选谁还能瞧上丑的?
阮氏本不想在意,如今看来却不得不在意。
第14章 不是婆母,是夫人
临近除夕,天气变得愈发寒冷,柳朝朝每日起来,发现外头的院子里都结上了厚厚的白霜。
只看一眼就觉得冷极了。
这般天寒地冻,裴铮却要早早的起来去上朝,他醒来之后,朝朝就不怎么睡得着,总是睁开眼睛偷偷的看他,每一回都被裴铮盖住眼睛哄着,“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这般昏暗的灯光,也不知道裴铮是怎么发现她醒过来的。
她在府中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裴铮吩咐她好好休息,朝朝便不会拒绝,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儿,知道春荷一脸紧张的跑进来说夫人要见她。
柳朝朝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紧张的不知所措:夫人为什么要见我?
春荷也不清楚阮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见柳姨娘,但阮氏的决定并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春荷能做的就是陪着柳朝朝去见阮氏。
尽量的从中周旋。
柳朝朝是妾,穿衣打扮自有规格,即便如今裴铮尚未娶妻,她也不能僭越。
她在春荷的陪同下,头一回走出川舒苑,才知道外头如今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头一回来的时候,她满心的疑虑,也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这宅子,如今的心境倒是不一样了,但柳朝朝依旧没能好好的看这座宅院。
她随着春荷来到正院,自有小丫鬟领着柳朝朝进屋。
这时候,柳朝朝才头一回见到阮氏,她曾经很想见一见自己的这位婆母,只不过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见着了,她却什么都想不到,心中唯有紧张。
没有人教过她见到阮氏应该做些什么,柳朝朝不懂,便跟着春荷一块儿跪下,所有的说辞都由春荷代劳。
阮氏随意的看了一眼,只见地上跪着个纤弱的姑娘,她穿着翠绿色的衣裳,打扮的简简单单的。
阮氏召见柳朝朝,并非是把人喊过来磋磨的,不过是想看一眼,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会儿见了之后,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起来说话吧。”
柳朝朝得了准话,默默的起身站在一旁。
阮氏命她坐下,柳朝朝虽然紧张,但胜在听话,阮氏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并无半点推诿。
这倒是出乎阮氏的意料之外。
虽然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倒是个有灵性的,“还未来得及谢过你,救了亭曈的性命。”
朝朝不清楚阮氏口中的亭曈到底是谁,只不过听着阮氏说的话,她就把事情猜测了个大概。
夫人口中的亭曈,大概就是裴铮。
朝朝并不知道那是裴铮的字,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两个名字,却不喜欢自己喊他阿阳。
朝朝对着阮氏比划了几下,瞥见阮氏紧锁的眉头,才想起她是看不懂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倒是春荷壮着胆子出声,“回夫人的话,姨娘说,任何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您不用特意谢她。”
阮氏看了眼柳朝朝,只觉得这一次的谈话恐不能太顺利,她们说了不少的场面话和客套话,柳朝朝也比划了不少,只是她看不懂,只能由旁人转述。
阮氏知晓柳朝朝是听得懂的,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柳朝朝一人。
柳朝朝的脸稍稍白了白,有点儿紧张。
“不用紧张,不过是有些话要同你交代。”阮氏的声音并不冷漠,但也没什么温度,不过是一个当家主母吩咐妾室的态度。
柳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模样很是认真。
阮氏看着她这般模样,想起了裴铮和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略过了淡淡的怜惜,可这怜惜也只是一瞬。
“你该知道,裴铮究竟是什么身份……”
谁都不知道阮氏到底要同柳朝朝说什么,即便是一直陪在阮氏身边的张嬷嬷也不清楚。
春荷跟在张嬷嬷的身边紧张的小脸煞白,明明害怕着张嬷嬷,依旧壮着胆子同她搭话,“嬷嬷,可,可是我们姨娘做错了什么?”
张嬷嬷看着面前忠心的丫鬟,倒是没有为难她,略略的提点了几句,“夫人不过是有些话要交代姨娘。”
张嬷嬷并没有说太多,实则阮氏也没有说太多,很快柳朝朝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同张嬷嬷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春荷回了川舒苑。
她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再追她,只有躲回住处,才算是安心。
春荷一路上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一直到回了住处,春荷才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姨娘,夫人可有为难您?”
柳朝朝望着春荷那关切的模样,缓缓的摇了摇头,阮氏并没有为难她,只不过告诫她不可恃宠而骄,不可仗着裴铮的宠爱,而让他做出什么荒唐事。
至于这荒唐事是什么,柳朝朝想了想,也想明白了。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当真算不上是什么为难。
不过柳朝朝觉得有些累,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春荷,只能给自己找起借口来:夫人只是让我好好的照顾世子爷。
柳朝朝的话让春荷微微一愣,她是个聪明的侍女,朝朝的手势看起来差不多,其实也有些细微的差别,比如,她说起世子爷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她从不会称呼裴铮为世子爷。
这是头一次。
春荷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姨娘,您还好吗?”
柳朝朝并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差别被春荷发现了,她看着春荷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还很细心的安慰了她一番:夫人当真没有为难我,她感谢我救了世子爷,还一直说世子爷如今可以好好的,多亏了我。
谁知柳朝朝越说,春荷就越难受。
朝朝有点儿苦恼,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春荷,你怎么了?
春荷瞥见柳朝朝担忧的眼神,立马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只说是有些想家了。
柳朝朝并不理解这好端端的怎么能想家:春荷,你是在找借口哄我吗?
春荷有时候觉得,主子单纯是一件好事,可有时候也会很苦恼,譬如现在。
“奴婢没有骗您,奴婢是真的想家了,奴婢家中有个长姐,当年待我也是极好的,姨娘这般关心奴婢,所以才……”春荷的话半真半假,她哄柳朝朝是真,可觉得柳朝朝亲切,也是真。
她永远都记得刚来伺候柳朝朝的那一日,新主子瞧着她指头上的冻疮,关切的问她疼不疼。
不过一件小事,却让春荷记了许久。
柳朝朝见状便告诉她,自己也很想家。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春荷的好奇心,“奴婢听说姨娘的家,是在江南,不知江南的风光如何?”
柳朝朝其实也不太知道江南风光如何,若想家这话被裴铮听见,他一定又会奇怪那个破破烂烂的泥瓦房究竟有什么好想的。
她印象中的家,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但柳朝朝就是怀念。
她其实想不出什么很好的风光,但春荷问她,柳朝朝总是要说的: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
柳朝朝翻来覆去,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这些来,她心中有点儿愧疚,但是春荷的眼睛却亮亮的,“姨娘的家乡一定是很漂亮的地方。”
“姨娘不要想家,春荷会一直陪着您的。”
柳朝朝看着春荷,鼻尖微微的开始发酸,她不能说话,只能冲着春荷笑,温软的同她表示感谢。
春荷故作轻松的问她想要吃些什么,“姨娘且在等一等,等到过了除夕,奴婢就能自己给您做吃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