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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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接着低声吩咐道:“杏花记旁边有一家同玉春茶楼,记得提醒我去定个下午的雅座。”
适逢降温,与阿菀一块儿围炉煮茶、相携看戏,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目前皇上投心于景州派选之事,估计不会顾得上给他派发政务。
最后这一点儿空闲的时间,谢锦安想带着顾菀多玩乐些。
若是能见阿菀常笑,纵然掷去千金,亦能舍得。
谢锦安如是想道。
小时子一一应了下来。
随后伸出手去,恭谨地想为谢锦安整理一下衣领,正望见谢锦安抬起手,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对谢锦安躬身,语气中有点受惊吓的意味:“王爷,等会儿要去早朝,不如等早朝之后再行练习罢?”
谢锦安的俊眉微挑,难得露出一分迷惑之情。
片刻之后,谢锦安才反应过来,小时子所指的应当是他昨日,拿小时子练了练描眉的事情。
他第一次上手,的确发挥生疏,给小时子描了一双崇山峻岭。
除此之外,他描眉的时候下手重了些,画上的眉黛浓黑,让小时子花了颇长的时间,才勉强清洗干净,所以给小时子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谢锦安对此颇有歉意,给小时子补了一月的月例以作补偿。
“不必了,我已经让李管家去寻许多面具来练习描画,既方便清洗,也不为难你。”谢锦安挥了挥手,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昨晚还仔细研读过了染蔻丹的步骤,可以自己先试一试。
阿菀的指骨,纤细白皙,若是染上了蔻丹,必然是极好看的。
这般想着,谢锦安俊面上就流露出几分笑意,心情尚好地坐上李管家备好的马车。
小时子跟在后头,摸着自己怀中多出的一月月例,心里头不免有些后悔:其实……若是每回都有月例拿,那他主动给王爷练练手也是心甘情愿的。到时候王爷练好了,王妃高兴了,他的钱袋也鼓鼓囊囊的,多好呀。
等到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小时子在懊恼中想起一件事情,隔着车帘对谢锦安小心翼翼道:“殿、殿下,我想起来,昨个儿木家给咱们府上递了帖子,定的就是今日下午来,与王妃商量铺子的事情呢。”
这样一来,他家殿下下午带着王妃去煮茶看戏的事情,就要泡汤了。
果不其然,小时子话音刚落,就觉着马车中莫名冷了两分。
“殿下放心,奴才等会儿就去木府,让木掌柜择期再来。”小时子眼珠子一转,提出了新主意。
谢锦安闻言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最喜欢看笑话,要是听了,估计更坚定了要来。”
罢了,王府名下的铺子是阿菀悬在心头的大事情。
瞧着阿菀为此都用不香膳食,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
顾菀醒后,闻得小间子过来的传话,不免笑问:“我都知晓了,但王爷自己晨时出门时,不知道有没有多穿一点?”
小间子连连点头:“王妃娘娘放心,秋冬的朝服本就偏厚实,为着不让王妃娘娘担心,王爷特意添了一件里衣。”
见顾菀面露笑意,小间子也笑起来,多说了几句谢锦安早晨离府时依依不舍之态,乖觉地下去到膳房传膳。
琉璃从内间捧了一件厚薄适中的轻棉襦衣出来:“王妃,就加这件好不好,上头绣着秋海棠的样式,王妃您也喜欢。”
“这几日府中倒是常见秋海棠样式,应景得很。”顾菀安睡一宿,此刻说话神清气爽,带着一点浅笑。
琉璃就笑:“王妃还不知道呢,这事都怪小时子大嘴巴,说王爷格外喜欢您送的那两朵秋海棠,回来后更是趁着阳光晴好的一天,将其晒干收了起来,宝贵得很。”
“加上王爷吩咐去花房请了专管秋海棠的宫匠回来,府中人揣摩着王爷与王妃您的心意,自然在秋海棠上面下功夫了。”
顾菀闻言轻轻颔首,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几许。
她的指尖划过襦衣上精致绽开的秋海棠,垂眸瞧了片刻,才从琉璃手中接过穿上,而后洗漱用膳,有条不紊地继续处理府中的各种事务。
等到未时左右,李管家就来传,所请的木掌柜到了。
相比上回而来的低调穿着,木掌柜今日大约是因为肃王府的新婚之喜,特意穿了一身水红的长裙,喜人的同时更突显出几分温婉文静。
“恭贺肃王妃与肃王新婚之喜。”木掌柜亲手执了一精致木盒,面上笑意如花:“民女无甚相送,就奉上一盒十二份不同的花饼,择取每月盛放的不同花朵,是民女亲手所作,祝愿王妃娘娘和肃王一年顺意美满。”
她这话说得极让人舒心,送的礼也是极好——既不算珍贵,规划不到“贿礼”这一层面,但却能看见足足的诚心,令人动容。
“木掌柜客气了。今日是我请木掌柜来,有事情想要求教,却先得了木掌柜的贺礼。”顾菀眼底掠过几分惊喜,接过木盒后交予琉璃,随后亲自引了木掌柜落座,奉上一盏好茶:“今日木掌柜指点之恩,我没什么好回报的,只能请了太医院一位相熟的太医,请其上门为木掌柜的弟弟看一看腿疾。”
她将一块刻了“马”字的木牌递到木掌柜的手中:“马太医的府邸就在西边双福巷的巷子口,离木掌柜的府邸距离不远。”
木掌柜闻言微微有些愣神,而后如冰雪沐阳一样,脸上扬起格外温和的笑容:“王妃娘娘竟然还记得民女的弟弟,让民女感激不尽。”
“娘娘好意,民女无法言谢,愿意将经营了二十余年的商法经验教与王妃娘娘。”
“您有什么疑问,只管开口询问便好,民女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木掌柜既然这样说,那我便不客气了。”顾菀见状,笑如浅涡,将早就备好的账册打开,将自己的疑惑之处一一细细道来,向木掌柜请教。
木掌柜并不嫌弃顾菀的问题浅显简单,面色温和又恬然地为顾菀耐心解答问题,不时穿插一些生动活泼的例子,语言柔婉中带着诙谐,往往三两句就能解决顾菀的疑惑之处,让她恍然大悟。
等到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时,外头晚霞已然是漫天的艳红。
映在顾菀睑间,有一种火焰烧燎的美艳。
然细细望去,美艳中有几分由幸福安宁生成的和婉。
“今日多谢木掌柜了。”顾菀笑意诚衷,对木掌柜道:“要是木掌柜不嫌弃,留下来用一顿晚膳再走罢。”
这整一下午的畅谈,叫顾菀对木掌柜生出更多的好感与欣赏来。
面对不同的人和事,该柔的时候柔,该硬的时候硬,软硬兼施,方能做到八面玲珑又不叫人轻易看低了去。
若是能与木掌柜做一个交心的朋友,那是很不错的。
“瞧着时辰,肃王爷应当要回府了。”木掌柜饮了一口茶,面色温和亲切:“既如此,那民女只好谢绝王妃相邀,先行回去了。”
顾菀原以为木掌柜是要避嫌之故,不想木掌柜随后就接道:“民女怕厚颜留下用膳,扰了王妃与王爷的时光,让王爷不高兴。”
话到此,木掌柜看着明眸微怔的顾菀,单眨了眨眼,凑近顾菀耳边笑道:“王妃娘娘不知道,有时候男子,尤其是肃王爷这样年轻的男子,那股子醋劲儿比陈年的老醋还要大呢。”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二更◎
顾菀方听这话; 神色微怔,思绪在脑中打了个旋儿,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想象起谢锦安吃醋是何等的模样。
是与撒娇时一样有种让人心疼的乖觉; 还是别过头装不在意的小别扭模样?
她还没见过呢。
此时想起来,竟叫顾菀有一种抓心挠肺想要去探究的想法。
然而木掌柜还在眼前。
顾菀就收了那点痒痒的心思,想着在木掌柜面前为谢锦安分辨两句:“王爷他不像是那等爱吃醋的人。”
木掌柜闻言倏而笑了,清丽的面上露出少见的灿烂笑意; 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的菱形小镜子,放到顾菀眼前。
“王妃娘娘若是不相信,现在找一照镜子便晓得了。”
顾菀的细眉微微上扬,忍不住垂眸看去。
随后,她便见那宁湖一样清亮的镜子中; 隐隐约约倒映出一截衣袖; 上头有蛟龙的一截爪子,还有金线绣的祥云卷草纹,一看就是朝服。这截朝服就随着主人一块儿,默默地静立在正厅的远处廊下; 悄无声息地望着屋里。
片刻后,镜子中就伸出一支骨节分明的手,将那截衣袖握住,拉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分明无声无息; 却能让人看出几分懊恼在里头。
顾菀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木掌柜也看见了这一幕; 迅速将菱形小镜子收回; 轻咳一声; 端正了神色; 对顾菀笑着颔首道:“王妃娘娘; 民女先行告退了。”
“王妃娘娘照着民女的方法先试着经营一阵子,要是再有问题,可以再来请民女。或者信任民女的话,可以让民女带木氏商行入资,再由民女带一带。”木掌柜真心实意说了这一番话。
“好,我都记下了——我送木掌柜出门罢。”顾菀认真应下后,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起身要相送木掌柜。
木掌柜适才才摆出的端庄笑容一绷,险些要端不住,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哪儿需要王妃娘娘亲自相送呀,民女自己出去便是了。”
说罢,她身形一动,温婉娴静的姿态瞬间灵动起来,给顾菀行了一礼之后,立马动作迅速而又目不斜视地往门口走去。
顾菀的视角正是死角,通过镜子才能窥见一点谢锦安的身影。
但木掌柜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谢锦安那含着不高兴和满满醋意的眼神,像护食的小狼崽子一样。而她还故意拿出镜子,让顾菀瞧见谢锦安的醋样儿,更是觉得有一股寒冰似的目光直直射向她。
此地不妙,先走为好。
木掌柜憋着笑意快速溜了。
顾菀自己撑着轻笑了一会儿,才勉强收住笑意,作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神色自然地往谢锦安所藏的地方走去。
还没怎么靠近,廊上就漂浮着一点淡淡的焚木香气,毫不客气地为顾菀指引方向。
顾菀轻轻嗅了嗅,连忙伸手拿出帕子,用以掩盖自己的神情,又看向廊檐外头,恍惚是被外面的景色所深深吸引。
直到转过拐角,才一脸惊讶与惊喜地说道:“咦,王爷回来了呀,怎么都不派人说一声?”
谢锦安的手还攥着方才出卖了他的衣袖,一双深情动人的桃花眸子中流泄出几分小委屈,颇有些可怜巴巴地“责怪”道:“要是阿菀的笑意再收一收,就是天衣无缝了,半点也看不出来时故作惊讶的。”
顾菀敞亮亮地笑起来,伸出手将谢锦安掌心的衣袖拯救出来捋直,再勾起一点指尖,勾住谢锦安的手,明眸轻弯:“好,既然王爷这样说了,下回我吸取教训,将笑意给收一收。”
“王爷回来直接进来便是,不必担心打扰我与木掌柜的。”顾菀与谢锦安一块儿往“合韵同声”的方向走:“在这个角落眼巴巴看了半晌,吹了冷风,连掌心都变得不暖和了。”
“我已经让膳房准备了姜母鸭汤,王爷等会儿用一碗暖暖身子。”
顾菀每说一句话,谢锦安都必定点头应一声,心中有点懊悔:他今日只怕有“小人”说他坏话,急忙忙赶回来盯着,不想不但让阿菀发现了,还令阿菀担心。
当真是他做的不好。
想到这儿,谢锦安就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巴掌大的、用厚油纸仔细包裹起来的东西,带着点儿笑意,将它放到顾菀的手中:“这是杏花记最出名的杏仁糖酥,甜甜的,阿菀喝完药后,可以用来清口,是再好不过的。”
顾菀接过这小小的油纸包,登时就有一股浓厚的酥甜香气扑鼻而来,连带着这温温的小纸包都变得沉甸甸起来。
“我记得三日前出去逛晚市的时候,杏花记门前排队的人都从街头过了桥,排到两大条街开外了。”顾菀双手将油纸包捧起,整个人浸在糖酥的甜蜜香气之中,歪头对谢锦安笑道:“王爷当真是辛苦了。”
“阿菀喜欢的话,我往后有空就帮阿菀去买。”谢锦安仰起下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但在话至尾音,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这是最后一份杏仁糖酥,幸亏我跑得快。”
“王爷生得高,腿又长,认真跑起来想是常人追不上的。”顾菀踮起脚尖,笑着比划了一下,格外用心真挚地夸了谢锦安一句。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到达“合韵同声”,琉璃早就带着旁的下人操持着,将晚膳给摆好,最后奉上两盅新鲜出炉的姜母鸭汤。
“王爷今日重新上朝,可还顺利?”顾菀慢悠悠抿了一口鸭汤,对着谢锦安软笑道。
谢锦安点点头,回想起太子与武王两党唾沫横飞的模样,心中有淡淡的鄙薄,但俊面上神态不显,只三言两语概括过去:“阿菀放心,一切顺利的,只是太子和武王似乎在政事上有一点争执,险些闹了个不愉快。除此之外,便是父皇委派了些政务给我处理,多是些文事。”
“太子和武王有所争执,想来是各有道理,王爷不必参与进去。若是被皇上问起,最好避而不答,说些自己的想法移开皇上的追问才好。”顾菀慢声细语道来,细想了想如今朝中的形式,抬起眼帘望向谢锦安,语气温柔:“不知王爷处理皇上布置的政务,烦不烦心?”
她在成婚前觉着太子和武王都不是会善待兄弟、关怀百姓的好皇帝人选,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曾有过一阵炽热的想法。
然而顾菀也想过,这是一定要迂回问一问谢锦安的意思。他性子如朝阳般张扬,要是实在不喜争权夺利、批阅奏折,就要另寻一个合适的法子。
逐鹿有逐鹿的法子,而于波涛汹涌中全身而退,顾菀亦有别的办法。
这行事目标定然要从一开始就定好的,否则摇摇摆摆、中途确定,就会变故太多,连自己都掌握不住。只能像在高空中失了翅膀的候鸟儿,在罡风中无力挣扎,任由外力因素,将自己推到不知是悬崖,还是深渊的地方。
顾菀话音落下,谢锦安先是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放缓手上动作,在心里思虑:他在阿菀面前,自是光风意气的少年郎,干干净净、张扬风发,应当毫不沾染朝堂诸事,尤其是夺嫡之事。
但他知晓,这些年来,自己是如何野心勃勃地筹谋人脉、暗藏锋芒。
他想……一点点地透给阿菀知道,这样往后,阿菀也就能少生他一点气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谢锦安就放下手中的碗筷,敛起眉眼间的几分笑意,多了一份负责之感:“父皇分到了我手中,则是我的分内之事,我必然是认真做好的——况且这些政务,并不算太困难,多有旧例可循,做久了也能找到几分趣味。”
“有时候,去藏书阁借阅前头的法律例案,能找到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
这话说得,让顾菀秀眉微动,眉尖缓缓松开:“王爷能这样想,不觉得处理政务是繁杂琐碎、深深厌恶的事情,我便放心了。”
“王爷这样积极上进,我也不能闲着。”顾菀的眼睛扫过谢锦安的腰间:“我在闲暇时,给王爷绣一绣里衣腰带、荷包香囊,好不好?”
谢锦安立时就轻笑起来,英隽昳丽的面闪着动人的光:“好。”
待到用完膳后,琥珀就捧着木掌柜所赠的木盒前来回话:“回王妃娘娘,不知这木盒要收到哪里比较好?”
“这里头是木掌柜送的,说是亲手所制的花饼。”顾菀笑着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