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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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倚着床背,一动不动的盯着狭窄的窗外的景象。皮肤病态的白,头发是很短的寸头,宽大的蓝白色病号服套在他身上,格格不入。
沈惊瓷推门的手一顿,眼睛霎时被刺痛。
而床上的人听见这边窸窣的动静,缓缓地侧过头。
很慢,露出一双宛如深潭死水的眼睛。
沈惊瓷与那双眼睛对视,愧疚一遍遍侵蚀着心脏。她嘴唇蠕动了下,开口的声音发涩:“阿枞。”
少年看到是沈惊瓷,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有了波澜,他眼睛亮了下,冒出一丝苍白的笑意,唇角看着扯动的费劲。
人终于是有了点生气,只不过声音有些哑,一种脆弱的少年气。
“姐——”
医院萧条的走廊,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空气难捱。
少女穿着一袭米色长裙,只露出泛红的脚腕。两条胳膊如玉藕般折着,倚着白漆裹住的墙,摇摇欲坠。
而尽头的陈池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作者有话说:
以后还是改成晚上十一点更吧呜呜
第8章 他
沈惊瓷耳边还回荡着沈枞刚刚歉意的话。
少年清瘦的身影带着病态,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明显,上面看到一个个针眼。
修长的手指指尖剪得干净,他拨弄了两个荔枝,忽然开口,低沉的情绪带着自嘲。
“对不起啊姐。”
“我忘了荔枝不是这个季节的了。”
。。。。。。
沈惊瓷后背撑着墙面,好似承受不住的弓起腰来。衣领空落的瞧见瘦削的脊骨,凸起的蝴蝶骨咯住墙壁。
她闭着眼睛,表情痛苦。
沈枞怎么可以怪自己,明明是她的错误,为什么沈枞要说对不起。
两只细瘦的手挡住整张脸,沈惊瓷顺着墙角缓缓滑下,周围气压很低,如同一个深深地漩涡。
她不由得想起那年。
沈枞还没出事的那年。
如果当时的广告牌没有坠落,如果沈枞没有替她挡那一下子,他现在应该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比她小两岁,应该正在上高三,拿着数不清的奖项,名字占据着红字榜的最头上,放假就和朋友出去打球,疯闹后一身臭汗的回家,沈母笑骂他一句,再招呼他过来吃饭。
沈枞有多好呢。
在父母偏心自己亲儿子的时候,是沈枞悄悄地过来把好东西给沈惊瓷。扬着眉梢轻快,洋洋得意的让她多吃点。
在父母让沈惊瓷干什么活的时候,是沈枞立马从门口冒出,钻着高说自己去。又回过头对沈惊瓷挤眉弄眼,说外面晒,姐不能被热着。
下雨沈枞会走一个小时为了给沈惊瓷送一把伞,下雪会半夜两点偷跑出去给沈惊瓷买暖水袋。
一些说她身世的不入耳的话沈惊瓷从来没听过,因为沈枞曾经拿着凳子跟人家差点干进医院。
“你就是我姐,以后有我,没人能欺负你。”
过去短短的十几年里,对她最好的、处处护着她的,永远都是那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沈枞。
可是她的阿枞,一闭眼,就是三年。
醒来的时候,连荔枝是什么季节的都模糊了。
那一下伤到了头部,沈枞昏迷将近三年。
沈惊瓷的高中时代,再也没有没有人勾着她的肩,提起她的书包笑说真重,姐,我给你背。
她见过父母彻夜未眠,见过他们在沈枞病房外抹掉眼泪,早早地就长出了白发。
这一切的来源,都是因为她。
而他们没有对沈惊瓷说过什么狠话,好吃好喝的供到大学,因为沈枞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别怪我姐。”
沈惊瓷一次又一次的想,如果沈家没有收养她就好了,反正从小就是被人抛弃的。
她偷了本应该属于沈枞的人生。
医院空调开得重,沈惊瓷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胳膊上的凉意。
长发垂下,遮住眼尾的红。
脚下一麻,差点没站稳。
手臂撑着墙缓了一会儿,沈惊瓷才慢慢的往安全出口走。
不想看到别人打量的眼神,沈惊瓷转身,走向方向相反的楼梯间。
显眼的指向灯映射出暗沉的绿。
沈惊瓷推开楼梯间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
走廊尽头的光线昏暗,推开门闪过刺眼的光线,高楼大厦在马路对面耸立,霓虹闪烁纸醉金迷。
晚风吹进的窗,发丝遮挡了视线。
她轻咳了声,将头发别到耳后。
鞋跟与灰色斑纹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声控灯逐渐亮起,沈惊瓷垂眼看着脚下的台阶,情绪低沉。
又下了一层,昏暗的视野没有光线,沈惊瓷下意识的抬头,灯坏了。
最后一截台阶迈下,她搭着扶手,准备拿出手机照明,余光忽然注意到什么。
下面台阶的窗户前,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准备向下走的步子戛然而止。
灯火之下,青白色的烟雾缭绕,金属打火机的齿轮声清脆。一只漂亮的手随意玩转着幽蓝色的火苗,若隐若现。
窗户大开着,风呼呼的灌进来。男人背着身子,吞云吐雾的越过窗沿,与外面的车水马龙接轨。
沈惊瓷愣了,她呆呆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
陈池驭逆着光,置身于黑暗中,虚化的厉害,却又像神祇,悄然降落在她最难捱的时候。银灰色的衬衫布料柔顺,随着风勾勒出男人精瘦的腰身。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很暗的分界线。距离是十级台阶。
沈惊瓷没再动,明明在高处,却不像是俯视。她贪婪的看着面前的人,鼻头泛酸,忽然很想哭。
为什么陈池驭总是能出现在她最想见他的时候。
她好想上去抱一下他。
直到男人手指夹着的那截烟烧到尽,楼梯间留下的很淡的烟草味。
陈池驭活动了下肩颈,身子无意的一侧。
而沈惊瓷却好似受到惊吓,心脏猛烈一缩,慌忙的往旁边躲了步。
鞋跟的声音在楼梯间中被刻意放大,自然传入男人耳中。
陈池驭动作停顿,缓缓侧过头,看向身后。
沈惊瓷手指用力的扣住扶手,呼吸也随之屏住。她眼睫眨动的很快,不想被陈池驭发现。
好在,男人果真没有兴趣,下颚线条冷冽刚硬,淡漠的收回视线。
从缝隙中,沈惊瓷看到他抬手捞起放在窗台上的香烟盒,转身拉开一旁的门,跨着步子走了出去。
楼梯间安静了,声控灯熄灭,沈惊瓷在透彻的黑中松了口气。
她视线望向陈池驭刚刚站过的地方,眼眶发酸的厉害。
通过那扇窗户,沈惊瓷看到了和陈池驭一样的风景。
没什么不同的。
只不过空气中似乎还留着陈池驭身上的烟草薄荷味,莫名安定着她的情绪。
。。。。。。
沥周温差比寻宁大,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上外套。
冷风刺骨,旁边是一家便利店。
闪着淡黄色的广告牌让沈惊瓷想起今晚还没有吃饭。
那份买好了的饭凉了又凉,已经没有胃口。
最后还是选择迈进店门。
胃不舒服,吃不进东西,沈惊瓷随手拿了瓶酸奶结账。
收银员打了个哈欠,扫码报出价格:“一共六块九。”
结账的瞬间,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到收银员身后竖着的那排架子。
鬼使神差的,沈惊瓷想起刚刚男人伸手捞过的那个盒子。
还有空气中烟草味带给她的安定感。
最后一秒,沈惊瓷忽然指向那个和陈池驭手中一样的包装。
女声响起:“再要一包黄鹤楼。”
。。。。。。
从便利店出来,沈惊瓷手上提着一个袋子。
心脏还在紧张的跳,就跟她第一次偷喝沈鸿哲的酒一样。
沈惊瓷敲出盒子里的一根烟,另一只手握着一块钱的打火机。
浅绿色透明塑料壳的,还能看到里面的油,和陈池驭手中的不能相比。
她面朝着一个昏暗寂静的角落,猩红的火光从指尖冒出。
烟的尾部微微燃起一簇烟灰,烧成圈儿。
沈惊瓷怔神两秒,她想着方才男人的动作,眉头皱了下。
淡粉的唇瓣覆上去,沈惊瓷轻轻吸了一口。
不成型的烟雾下一秒从唇齿中传出,混着一股猎奇的味道。
没什么感觉,平常的烟草味,和陈池驭身上的不搭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畅快的感觉。
沈惊瓷移开嘴唇,又愣了两秒。
她垂眸看着烟条,抿唇的吸了一口气,再次靠近。
沈惊瓷不会什么过肺还是吞气。这是她第一次抽,吸的很重,带着莽撞和稚嫩。
比方才强烈的烟草味充斥住口腔,陌生的上颚也跟着难受。
沈惊瓷还在尽力适应,朦胧中,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声音打破寂静,偏冷的金属质感,与黑夜的冷风融为一体。
“沈惊瓷。”
听到自己的名字,削薄的女孩下意识的回头,她还含着那口烟,眼中像是一汪干净澄澈池水。
只不过此时,貌似乖乖女的沈惊瓷手中拿着一只烧到一半的烟。
陈池驭站在距离她五步远的位置,冷冷的盯着她。
水眸中多了惊愕和慌张,没想到是陈池驭。
她一着急,猛地咽了下去。
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
“咳咳咳咳。”
被呛的猝不及防。喉咙有种被砂砾滚过的疼痛,她手覆住胸口,咳的样子狼狈。
陈池驭很少将真实的情绪外露,此刻的语气却是不加遮掩的嗤笑。
“沈惊瓷。”他字正腔圆的喊她的名字,疏离冷漠。
沈惊瓷强忍着咳嗽抬头,听见陈池驭下半句话——
“没那个胆儿就别学。”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他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迈的也大,沈惊瓷跟的有些吃力。
脚下的人行道坑坑洼洼,刹车的太过突然,沈惊瓷额头倏地撞上了一道坚硬。
“啊。”
猝不及防的被弹回几步,摸着额头抬眼看到陈池驭停在一辆车的旁边。
他正回头看着她。
刚刚的疏离全然不见,这会儿又成了一个浪荡公子的样儿,散漫的搭在把手上:“你这是准备走回去?”
沈惊瓷摇头,意识到陈池驭是要送自己回去后,是有些惊讶地。
或者说,从刚刚他喊住自己名字开始,就好似有什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沈惊瓷听话的走到被陈池驭打开的车门,想要进去。
但是男人的身子一动不动。
她目光踟蹰,看了看那半开的车门,又仰脸看了看陈池驭。嘴唇微启,想提醒什么,但最后只剩两个人对视着。
她进不去。
陈池驭看着沈惊瓷的表情,在没有灯的阴影下,晦暗难明,又不走心的笑着点了点头。他一幅认了的样子:“也行。”
“就给沈同学当回司机。”
沈惊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场面百口莫辩。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反驳:“你拉开的门。”
陈池驭好笑,他没说话,只是弓腰从后座捞出一件外套。
接着反手扣上车门,扬开外套披到沈惊瓷肩膀。
黑色冲锋衣冷冽的薄荷烟草味染的她一怔。陈池驭的声音传过来,他嗤笑了声,似在讲沈惊瓷的没良心:“嗯,我开的门。”
男人掀起眼皮下巴指了下副驾,示意:“坐那儿。”
。。。。。。
车内静悄悄的,陈池驭手肘抵着车窗沿,不吭声也不动弹,像是在思索。
对比起来,沈惊瓷就坐的拘束,冲锋衣她穿着大,一直盖到大腿的位置。
透明的塑料袋就放在腿上,露出里面的酸奶和烟盒。
密闭空间中,陈池驭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空气变得稀薄,沈惊瓷感受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
手指从衣袖中露出一半,她带着冲锋衣的宽大袖子,动作很小移动,盖住塑料袋。
“呵。”陈池驭笑得突兀,倏地打断沈惊瓷的小动作。
沈惊瓷手指下意识缩了下,躲进宽大的衣袖。
“你也抽这个?”陈池驭看到了刚刚她抽的什么烟。
“嗯。。。对。”沈惊瓷面不改色。
陈池驭点了点头,睨着袋子里的那瓶酸奶,伸手拿向储物盒瘪了的那个烟盒。
白色的包装,金色的字。繁体的黄鹤楼。
他敲着底部抽出一根烟,细细长长的条,动作自然的递给了沈惊瓷。
沈惊瓷错愕的对上陈池驭的眼睛正中那处漆黑的瞳孔,小小的倒映出一个她的影子。
“赔你的。”
他吓掉了她的一只烟。
沈惊瓷喉咙发干,刚刚咬破爆珠后的清凉薄荷味还在齿间弥留。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条,白皙的指骨微微泛红。
画面僵持着,沈惊瓷还是伸出了手。
紧接着,他听到了陈池驭的笑声。
愉悦的声音带着戏谑,薄唇中吐出的字干脆。
“小骗子。”
沈惊瓷手一抖,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一晚上的战战兢兢在此刻变成脆弱的包装纸。
陈池驭勾出沈惊瓷膝上的袋子,廉价的打火机和拆封的烟盒瞬间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哐当”一声被扔进了储物盒。
“姿势错了。”他没什么波澜的说道,似乎只是重复一个事实,高挺的鼻梁留下绰绰阴影,只有眼尾余下若有若无的笑。
沈惊瓷也意识到,自己拿烟的姿势生疏。
陈池驭收回俯视着她的目光,仰着靠椅,手搭在方向盘有节奏的敲着,散漫随性。
沈惊瓷整个手掌拢住烟身,她握着,忽然反问:“那你呢。”
“嗯?”
“为什么抽烟。”
车内充斥着一种好闻古龙水味,和陈池驭身上的有种相似。
空气寂静了一秒,外面救护车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天空,红蓝交替的灯光从后视镜穿到眼前。
焦急和恐惧喧嚣而来,陈池驭没有说话,他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像是没有听到沈惊瓷说的是什么。
那道弯眉蹙了下,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太过鲁莽。
她开口:“抱歉,我只是。。。”
“下次别忘了藏裙子。”
陈池驭没再多说,声音却在沈惊瓷耳边炸开烟花。
男人已经自顾自的掠过了这个话题,他耸拉下眼角手指旋开酸奶瓶盖,重新递到沈惊瓷面前:“润润嗓。”
从冷柜中拿出的酸奶还冒出冷气,瓶身上有细小的水珠。随着指尖冒入心脏。
沈惊瓷喉咙发涩的说了声谢谢,心慌的觉得自己暴露的有些多了,他果然发现了自己。
“回学校吗?”
沈惊瓷说是。
引擎声响起,陈池驭踩下油门,方向盘打的利落。
他根本没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没问为什么要学他抽烟。
沈惊瓷甚至不敢想,是没有兴趣,还是已经猜透。
但又很庆幸,因为窗户纸不能被捅破,这是暗恋者的规矩。
风一股接一股的望车里灌,吹得发冷。
沈惊瓷又往外套中缩了缩。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也可能是沉溺于尼古丁。她觉得今晚和陈池驭隔得好近。
看向前方的目光悄悄地落到了他手腕上,白色的绷带被拆了,手背上有些红,仔细看能发现几道擦伤。突出的骨节明显,留着很小一道血痕,不严重。
但除此之外,一双干净好看的手空落落的,已经没了皮筋的痕迹。
沈惊瓷眼神黯了两秒,又无痕的别开。
陈池驭在宿舍楼后的花坛边停了车,这里人少,没人会看到。
沈惊瓷准备脱下外套还给他。
陈池驭喊住她:“穿着,别着凉。”
沈惊瓷站在车下面,听到这句话悄然发现,这样又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她压下心跳克制的开口:“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