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悬日-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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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一宵也坐了下来,就在他旁边,伸手,很缓慢地解开了蝴蝶结,将盒子打开。
蛋糕很漂亮,很对得起苏洄这段时间的付出,在宁一宵眼里,比纽约所有昂贵甜品店的橱窗里任何一款都要好。
“宁一宵。”苏洄叫了他的名字。
宁一宵差点被他逗笑,提醒他客厅里他们都睡着,“小点儿声。”
于是苏洄真的小声地又叫了一次,“宁一宵。”
“嗯?”
“你要过生日了,21岁生日。”
宁一宵猜他是醉得太厉害,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温和地纠正,“是27岁。”
苏洄忽然扭头,盯着他的脸,眼神迷离,透着不可置信,“你27岁了?”
宁一宵点头,“嗯。”
苏洄反应了好一会儿,失落地垂下头,“好吧,那要插27根蜡烛,不知道凑不凑得够……”
他的关注点很奇怪,但又很像他。
宁一宵并不觉得他现在能数得清,“就插一根吧。”
苏洄费力拆了蜡烛盒,摸出一根来,对了半天,插在蛋糕的中心。
“打火机……”
宁一宵找出一个,递给他。但这个打火机似乎不太好用了,苏洄摁了好几下才终于点燃那支孤零零的蜡烛。
或许这蜡烛看上去太孤单,他又突发奇想找出另一根,挨着那根插上,也点燃。
“许个愿吧。”苏洄冲宁一宵笑。
宁一宵却说:“我现在没什么愿望可许了。”
苏洄皱了皱眉,不依不饶,“你随便想一个。”
“想了就会实现吗?”他反问苏洄。
苏洄顿住了,酒精的作用令他的表达都有些艰难,说话的语调和语气都是飘的,咬字不清,但又很认真,“不一定,他们说,说出来就会不灵验……”
宁一宵笑了。
像是怕他不许愿了,苏洄又立刻找补,“你不说就好了,会实现的。”
于是宁一宵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闭了闭眼,脑海中短暂地冒出一个念头,稍纵即逝。
睁开眼,宁一宵吹灭了蜡烛,但恰好只灭掉一只,另一只闪烁了片刻,还停留着。
“这个你来吧。”他对苏洄说。
“……为什么?”苏洄醉得有些不清醒了,竟然下意识伸手去抓那烛火。
宁一宵心一紧,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蜡烛自己灭了。
苏洄的心跳得快极了,几乎要窜出来,仿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
他想到心之所向四个字,但很快又摁灭了,也抽出自己的手。
“生日快乐。”他有些失措,没敢看宁一宵,小声地对他说了祝福。
头脑晕眩,苏洄一只手撑在地面,怕自己下一秒就倒下,“……不尝尝蛋糕吗?”
“好。”宁一宵拿了刀,切下一小块奶油蛋糕,用叉子分割出一小块,尝了尝。
“很好吃。”
他的形容词总是很匮乏,苏洄已经习惯了,但喝醉的他又不同于平时,所以故意问,“还有呢?”
“很甜。”宁一宵又说。
苏洄笑了,他拿起蛋糕刀,本想切一小块试试,但忽然发现上面已经沾了好多奶油,没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拿过来,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的意识接近涣散,唇边沾着雪白的奶油,头发松散开来,懒懒垂在脸侧。
“是有点甜。”
放了蛋糕刀,苏洄低下头,在口袋里摸索。
“找什么?”宁一宵看着他问。
“我想抽烟……”苏洄低声说,“没有烟了。”
宁一宵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包,是他以前很爱抽的万宝路极光。他抽出一只,递给苏洄。
苏洄将烟含到唇边,伸手去摸那个很难用的打火机,试了好半天,终于点燃。
一簇红的亮点燃起,苏洄修长的手指夹住细白的香烟,侧过脸,吐出灰的雾。
“苏洄。”
他听到宁一宵叫他,动作很迟缓地回了头,声音柔软散漫,“嗯?”
黑夜中,宁一宵的一双眼很深邃,也很亮,里面完完全全映照着苏洄的脸,也只有他的脸。
他问,“我的礼物呢?”
苏洄觉得他也醉了,明明自己说过的。
“我说了啊,还没做完……别一直问我啦,换个问题。”他的语气又像是撒娇了。
宁一宵真的如他所说,换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我的生日愿望会实现的,真的吗?”
苏洄笑了,摇头,“我不知道。”
“所以是骗我的。”宁一宵盯着他。
“我不知道。”他含混地重复着这句话,“会实现吧,你现在想要什么都有,你很厉害。”
烟雾缭绕在他脸侧,掩住面容,像是被雾气环绕的美丽孤岛,只会出现在梦里,清醒后便幻灭。
宁一宵望着他,“说出来就会作废?”
苏洄很小声,几乎用气声说:“应该是这样。”
他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凑近宁一宵的脸,“反正你肯定不会告诉我。”
可下一秒,宁一宵也靠近,距离忽然间缩短,他们之间只剩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几厘米。
指间的香烟被抽走了,苏洄就像被抽取最后的理智,只剩下感受。宁一宵温热的呼吸包围着他,很近,带着酒的馥郁香气。
冰箱灯将宁一宵的侧脸照亮,线条、轮廓、棱角,每一寸都那么熟悉,曾经无数次抚摸与亲吻过,失去过,这六年里竟然也不属于其他任何人。
但不应该也不会再属于自己。
“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我应该先问你比较好。”
苏洄听不懂,发出很单纯的单音节,“嗯?”
“但是,”宁一宵盯着苏洄的眼睛,“如果我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就不能先询问你的意见了,不然会不灵验,你说的。”
苏洄有些迷茫,思绪混沌,并没有完全听懂这句话,于是就这样望着。
宁一宵抬手摘了眼镜,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混合着柠檬汁液与奶油的吻,被酒精与香烟包裹。他们躲在中岛的后面,在冰箱前,昏聩地做出六年前才会做的事。
非常危险,但也很短。
短到苏洄下意识的拒绝和推开都失去意义,宁一宵便松开。
苏洄几乎喘不上气,嘴唇仍旧微张着,唇边的奶油只剩下一半,胸口一起一伏,失去理智,只剩喘息。
“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他很坦诚,嘴角勾着,抽了从苏洄手中抢来的香烟,将烟圈吐在苏洄脸上。
“已经实现了,可以告诉你了。”
第54章 N。燃烧余温
接吻了。
苏洄的视线被灰白的烟所覆盖; 脑中似有散不去的浓雾,理智被酒精操控,神志不清; 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
只有过去的宁一宵会吻他。
他说自己27岁了; 苏洄觉得他在撒谎; 21岁的宁一宵才会吻他。
或者是梦吗?还是他的幻觉?是不是病又变严重了……
困惑与欲念交织着,充斥在苏洄每一根神经; 或许宁一宵真的拥有某种会令他致幻的东西,他的气味或是唾液,苏洄不确定; 但他此时此刻仿佛躺在一整片大而广袤的草坪; 那里下了很大的雨; 很浓的雾; 草尖摩擦着他的皮肤,很痒,令他想起来; 而宁一宵就在眼前。
所以苏洄用手掌撑在地面,真的起身,伸出一只手抚上宁一宵的脸。
他的眉眼垂着; 从皮肉里透出酒精与爱欲,像条泛着水光的蛇; 攀上来,所有的感官都如潮水般涌入头脑,模糊真实与梦境的边界。
是梦吧; 苏洄有些害怕。
他很怕自己靠近; 宁一宵就消失了,变成蝴蝶或影子; 再也不出现,梦每次都是这样结束的。
所以他很小心,一双眼包含湿润的水汽,很轻地问:“可以……亲吗?”
眼前的宁一宵并没有消失,也没有回答,就这样看着他,很像过去。
苏洄忽然掉了一滴泪,在沉重又急促的呼吸下,抬头吻住了宁一宵的嘴唇,准确说是很轻地含住了他的下唇,慌张和畏惧就像是一张轻的薄纱,隔在他们之间。
鼻梁摩着鼻梁,苏洄感知着这个真实的呼吸,与之交融,对宁一宵的渴望还是压倒一切,舌尖探进去,激起的却是自己浑身的颤栗。他几乎站不住,半倒在宁一宵怀里,却没有被他拥抱,苏洄下意识地感到难过。
“抱我……”唇齿纠缠的间隙,他提出很不像命令的命令,更像是哀求。
但如愿以偿了。
苏洄昏昏沉沉地享用这个绵长潮湿的吻,在酒精的作用下,褪下明知不可为的枷锁,忘记了这些新交的朋友,忘了纽约讨厌的冬天、结冰的街道、吃过的苦头、电击、封闭,所有可怕的东西都被抛诸脑后。
此刻他变回六年前那个苏洄,不害怕失败,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宁一宵没料到还会有第二个吻。
一别多年,苏洄将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偶尔泄露出的一点令人动情的情绪,似乎也并不只指向自己。从苏洄的表现上来看,他并不特殊了。但宁一宵总是自欺欺人地感觉到什么,很模糊的情感,折磨着他。
或许那不足以称之为爱,但或许很靠近。
哪怕只有一些好感,宁一宵也不想放弃,他要的一定要得到。
只是他不明白,苏洄主动与他接吻时,为什么会掉眼泪。
他吻去苏洄唇边的泪水,咸的,但很快被苏洄的舌尖勾走,往更深处去。苏洄的手垂下来时不小心碰到蛋糕,小指沾满了奶油。他抬起手,毫无意识地舔了几下,完全不知道这画面具有多么强烈的感官暗示。
于是这由宁一宵代劳了。
奶油把一切都弄得很糟。
苏洄快要接近昏迷了,他有些接不上气,呼吸急促,伏在宁一宵肩头。
突然地,客厅传来声响,似乎有什么掉到地上,宁一宵明显感觉到苏洄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但还没有停止亲吻他的侧颈。
来不及将蛋糕装进盒子里,宁一宵将苏洄揽在怀中,另一只手将蛋糕放回冰箱,关上了门。
厨房一下子暗下来,被淡蓝色的潮气包围。
苏洄的身体又烫又软,被宁一宵打横抱起来,手都搭不住他的脖颈。
宁一宵知道他喝醉了,完全不清醒,所以并不打算真的要做什么,这样太不公平。
尽管他的理智也被磨得所剩无几,但至少能思考。
“睡吧。”他将苏洄放回他的床上,自己半跪在一旁,替他将被子打开来,盖好。
可苏洄像是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蜷缩着靠过来,像小猫一样用额头贴近了他的腿,小声呢喃着什么,但宁一宵听不清。
他低了低头,“你说什么?”
苏洄用手摁住床垫的边缘,有些艰难地支起上半身,低头吻宁一宵的膝盖,又抬头,用湿漉漉的眼望着他。
“不要走……”
不要消失不见。
脆弱的防线最终还是崩塌,面对苏洄,宁一宵总是认输。
在这个新旧交接的夜晚,他们毫无预兆地越过了安全线,苏洄进攻的姿态都是轻盈的,像只蝴蝶。
宁一宵打开了他的羽翼,又一次看到了他胯骨延伸上去的纹身,那行他熟悉的英文。
他无端想起克洛伊形容苏洄的反差,说他看上去很柔软,却迷恋身体穿孔。
但谁都不知道,苏洄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浪荡又纯真,危险又脆弱。
这样的他,宁一宵不愿与世界上的任何人分享,某一刻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二人,这样苏洄别无选择,只能与他在广袤而孤独的地球共度漫长光阴,直到死去,连墓碑都要连在一起。
苏洄姿态旖旎,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像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于是宁一宵原谅了他不叫自己的名字,也原谅他不说“我爱你”,尽管这都在意料之中。
他起身,手臂撑起身体,将黏白的蜜吐在苏洄的唇边,告诉他,你不是很喜欢海吗?
你自己尝起来就很像海。
房间里弥漫着黏腻的气味,仿佛这里流淌出一小片夏天。
苏洄昏睡在宁一宵怀中,浑身软塌塌的,不省人事。宁一宵替他稍作清理,换睡衣的时候发现他还是很烫,不太正常,于是给他测了体温,38度7。
不幸被他言中,苏洄的确感冒,还发了烧。
宁一宵找来退烧药,花了点功夫喂他吃下去,又用了物理退烧的方法,拿出冰袋给他敷额头,也替他擦拭了身体,折腾了两个小时,烧好不容易退下去,他这才放了心。
通常进入躁期,苏洄的睡眠都很短,有时候根本不需要,一整晚都无比兴奋,甚至没办法待在一个空间里太久。
但这次喝得烂醉,加上感冒发烧,他昏睡了很久,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半掩的窗帘透入明亮的雪光。
外面好像下雪了。
隐隐有这样的预感。
苏洄头很痛,就像被什么钝器狠狠地砸过,昏沉又疲倦,思维一下子有些短路,只迷迷糊糊记得和他们一起喝酒聊天。
被子好暖,苏洄下意识想放弃思考,闭眼再睡一会儿,于是又往里钻了钻。
他感觉不太对劲,身体动了动,忽然地,一只手臂伸过来,抱住了他。
很熟悉、很紧密的背后拥抱。
苏洄一瞬间清醒了,他甚至不用回头都知道这个人是宁一宵。
为什么他们会睡到一起?
苏洄努力地回想,支离破碎的记忆像拼图般一点点复原,耳朵也逐渐变红。
他被羞耻、焦虑与无以复加的懊恼困住,无法自拔,但还抱有一点点侥幸心理。
万一真的是做梦呢?说不定宁一宵只是帮忙把喝得烂醉的他拖回房间,然后太累就倒在一起睡了。
毕竟他们都穿得好好的。
苏洄又低头确认了一眼,忽然发现不太对,昨天他穿的并不是这套睡衣。
毛衣呢……
下意识的逃避心理又开始作祟,苏洄小心翼翼地拿开宁一宵的手臂,想溜掉。
但他并没有得逞,不仅如此,还被宁一宵抓了个正着。
“醒了?”宁一宵的声音有些哑,很低沉。
他没完全清醒,半闭着眼,直接伸出手,覆在苏洄的额头上。
苏洄完全不敢动弹。
“……好像还有点烧。”
宁一宵忽然起身,靠近了,用自己的额头贴上苏洄的,只是还闭着眼。
苏洄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
就这样贴靠了十秒。
“还好。”宁一宵退开了,回到枕头上,把苏洄也拉回被子里,“盖好,再着凉不管你了。”
苏洄的心跳得愈发快起来,他根本没办法和宁一宵在同一张床继续呆下去,心脏好像会爆炸掉。
宁一宵却根本不管,转身又搂住他,下巴抵在他肩窝,很亲昵的姿态。
“宁一宵,我想出去……”苏洄试探性地开口,很小声,“我、我们……”
“现在?”宁一宵的鼻息温热,萦绕在他颈边,他的声音懒懒的,“可以啊?不过他们还在外面吧,看到了可能会误会。”
他说完,又改口,“也不算误会。”
完了。
苏洄怀疑这根本不是假的,不是做梦,他是真的做错了事。
“我……”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说些什么好,“我昨天晚上喝得太醉了……”
宁一宵还是闭着眼,“嗯,继续。”
要怎么继续说啊?
苏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他只好扯谎,“我好像有点断片……”
宁一宵听了,低声笑了一下,笑声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伸手,捏了捏苏洄的下巴,“断片的意思是你不记得了是吧?你主动勾了我的脖子,亲了我,记得吗?”
苏洄脸红得像水蜜桃,一掐就要流水。
“是你先亲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