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悬日-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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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听吗?”他又靠近了一些。
苏洄不敢说话了。
他明明应该是从外公的寿宴逃出来,锂盐中毒所以才会这么头晕目眩,昏昏沉沉,为什么宁一宵会出现,还亲了他,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
虽然自己的确对他一见钟情,但是……
“不用紧张,你经常这样,只是大部分时候不会表现出来。”宁一宵宽慰他,“你只会在心里辨别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幻觉。我上次过生日,你也以为我才21岁。”
“幻觉……”苏洄喃喃自语。
“苏洄,你怎么一喝醉就全忘了。”宁一宵捏了捏他的脸,“之前不是还在幻觉里和我过了一辈子?变成两个老爷爷了,不记得了?”
苏洄直勾勾地望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很混乱,皱着眉,哽了许久,原本宁一宵都以为他不会回应了,没想到他却开了口。
“我们……过了一辈子吗……”
宁一宵见他很认真,忍不住逗他,“没有哦。”
“我们后来分手了。”
“就在你20岁那年的冬天,分开了2195天。”
他说完,苏洄的表情忽然变了。他看上去很难过,眼神又很困惑和迷惘。
“真的吗?”
宁一宵点头,“嗯。”
他没想到苏洄突然就掉了眼泪,连苏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
这时候宁一宵才意识到,苏洄的大脑或许真的没有分清眼前的一切,但他的潜意识却始终为此而难过,就像是摆脱应激而下意识地选择丢掉这段创伤。
他开始后悔这样逗他,于是轻柔地为他擦了眼泪,将苏洄拉入怀中,“是我不好,我的错,不哭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苏洄伏在宁一宵肩头,咬着牙关想忍,却还是止不住啜泣,孩子气地埋怨起来,“我很喜欢你的。”
“我知道。”宁一宵扶起他,抚摸苏洄的脸,吻去他的泪水,“不哭了,好不好?”
苏洄觉得好奇怪,他好像莫名其妙失去了一大段的记忆,从20岁下雨的某一天跳转到现在这一刻,眼前的宁一宵有些陌生,但自己却非常害怕失去他。
太荒谬了。
他不清楚这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他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当他止住眼泪后,忍不住又盯着宁一宵看,也不知怎么的,就伸出了手,碰了碰他眼角的痣。
他很想确认,眼前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
宁一宵却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询问,“小猫,可以接吻吗?”
苏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自己小猫,但望着他的眼睛,就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宁一宵靠过来吻了他,一开始只是啄吻,但很快便自如地探入、搅弄,游鱼般灵巧地勾出欲望。
外面下雨了,雨线顺着车窗玻璃滑落下来。
分开时,他们的唇边也牵扯出将断未断的水线。
宁一宵凝视着苏洄的眼。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种和过去不同的愕然和沉沦,透着湿淋淋的酒气和杂乱无章的思绪,组成十分奇特的美感。
他们之间的对视,漫长得如同一个寂静的深呼吸。
宁一宵又开口,声音透着一点哑,“你26岁的12月23日,我们会再见面,那天也下了雪,你的表情和现在很像,好像马上就要在我面前哭出来。”
“我们会复合,也会一直生活在一起,会变老,像你想象中那样。”
苏洄眨眼的瞬间,又蹙了蹙眉,落下一滴泪。
“你剧透……”
宁一宵笑了,“你明天就不会这么说了。”
苏洄无言以对,宁一宵却问他可不可以再亲一下,他又一次恍了神,只是这一次比上次激烈许多,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手腕被压在冰的玻璃窗上,狭小的空间里,苏洄被抵在车门上,吻得意乱情迷,心底钻出隐隐的痛和亢奋,很快就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
他像颗熟透的杏,双手一握,薄薄的外皮便自然脱落了。但宁一宵也好奇怪,明明剥下了外衣,却又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他光裸的肩头。
在俯视的视角里,宁一宵的脸格外好看,他的笑容不像是社交时伪装出来的友善温和,而是一种收敛了攻击性的柔软,带着挑衅和撩拨,吐出的字句和行为对照起来,显得极不正经。
“不是说喜欢我?这样喜欢吗?”
苏洄难以招架,下意识弓了腰,搂住宁一宵的脖颈,脸埋入他的肩窝。
他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语和发音,变得口齿不清,字与字被黏腻的呼吸分隔开。
宁一宵歪着头,听他说的中英文串起的胡话,和其中夹杂着的很多个“no”,笑了一声,反问他。
“Why not?”
苏洄对他的随意感到非常迷茫。
宁一宵却贴近了,压低声音,“我再剧透最后一句。”
“什么……”
“我们做过很多次。”
宁一宵的唇角蹭过苏洄耳垂。
“Countless times。”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一宵,你真是……(指指点点)
第87章 N。焦躁想念
封闭的车厢里; 手长脚长的两个人都难以施展开来,拥抱也因为局促变得愈发紧密。
苏洄被宁一宵的外套所包裹,手撑在宁一宵肩上; 咬着嘴唇; 湿蒙蒙的眼中展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是26岁的他很少会释放的眼神。
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车顶后,宁一宵将手放在他的头顶; 试图护住。苏洄全身乏力,几乎要向后仰倒下去,又被他捞入怀中; 和他接吻。酒精的作用下; 他既没办法顺利释放; 感官却又完全被操控; 矛盾到几乎濒临崩溃。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苏洄如同绷到极致的一根琴弦,在激烈的组曲尽头; 轰然断裂,完全地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宁一宵的房间里,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纱帘,弥漫在房间里。苏洄头痛极了; 昏昏沉沉,他揉了揉眼睛,一侧头便看到宁一宵熟睡的脸。
他下意识的抬手; 指尖碰了碰宁一宵的泪痣; 皮肤的触感是温热的,很熟悉。
宁一宵忽然睁开了眼; 也握住了苏洄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
“醒了?”宁一宵晨起时声音总会比平时哑一点,但语气很温柔,“累不累?”
苏洄刚要开口,可眼前宁一宵干净的脸,突然在脑海中变成另一副样子。
很混乱。
'苏洄,全弄我脸上了。'
'舔干净。'
几乎是一瞬间,脑子里涌入许多的记忆片段,好的,坏的,不堪回首的,杂糅在一起,全都来自于昨晚。
“怎么又盯着我看?”
“不会还没有恢复吧?”宁一宵笑了笑,靠近些,将苏洄的腰揽过来,拉入自己怀中,低头蹭了蹭他的耳侧,“小苏同学,你现在几岁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苏洄浑身的毛孔几乎都颤栗了一瞬。
'苏洄,你20岁的时候会做这种梦吗?'
他下意识想躲,却又被宁一宵死死摁住,推搡不开。
“说话。”宁一宵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廓。
苏洄此刻非常需要一个瞬间消失的超能力。
宁一宵见他这样,心里也清楚了,“看来是清醒了。”
“喝得太多了。”苏洄脸埋在他肩窝,闷声闷气地抱怨,“再也不喝酒了。”
“嗯,喝多了是不方便。”宁一宵摸索着他的脊背,“你知道昨晚弄了多久才……”
苏洄立刻抬头,用手捂住了宁一宵的嘴,眼神里满是恳求。
宁一宵点点头,表示自己不说了,他这才放开手。
“但是你喝醉的样子很可爱。”
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人非常想欺负。
“停。”苏洄不想让他继续回顾,打算自己起身去洗漱,可刚支起身子,才感觉到四肢百骸一点点漫上来的酸痛,动弹不了。
宁一宵却靠在枕头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抬起一只手,“免费提供起床援助服务,仅限小猫申请。”
苏洄拿他没办法。现在的宁一宵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非常得意。
“那你帮我……”
“好的。”宁一宵立刻起身,俯身抱起苏洄,带他去了浴室。
洗漱完他们又在浴室接了很长的吻,边吻,宁一宵边揉苏洄的腰,窒息感带给他麻痹的快乐,但宁一宵却适时退开了。
“你需要补充水分,嘴唇又有裂口了。”
“可能是你咬的。”苏洄小声反驳,“你接吻时总喜欢咬我。”
宁一宵丝毫不为此感到愧疚,反而大言不惭,“因为舒服。”
下楼后,苏洄动作慢吞吞地来到餐桌前,接过他递来的水杯,盯着宁一宵的脸喝水。
宁一宵是真的变了很多。
六年前的他需要时刻用好亲近的表象伪装内核的冷漠,所以很矛盾,绷着的同时又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却又受生活所累。后来再重逢,宁一宵的冷漠展现得很直观,也很别扭,但随着他们的相处,他似乎也渐渐表露出更多身为人的情感和欲望,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喜欢幼稚的恶作剧。
走进他的不同阶段,就是苏洄面对人生的不同试炼。
他可以在眼神交汇的第一眼抓住宁一宵下陷的灵魂,也可以像照镜子一样,透过他看到自己的失控和沦陷。每一次拥抱和亲吻,既是探入彼此最脆弱的部分,也是疗愈。
他们都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但那些摇摇欲坠的时刻,都因彼此的存在而变得稳定。
改变或许就是相爱的意义。
“又盯着我。”宁一宵察觉到,笑了笑。
苏洄放下喝完的水杯,走过去抱了他很久。
“怎么了?”宁一宵轻抚他的头发。
“没什么,喜欢你。”
苏洄只希望他永远都不需要再用冷漠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孤独。
希望他快乐。
光是在母亲遗嘱上签字还不足以继承全部的遗产,苏洄回到国内,在陈律师的指导下,又前往银行和信托处办了许多手续。哪怕不算上那些房产,光是母亲给他留的天价信托金足够他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但这些转移到他名下的财产也间接害死了母亲,所以并没能让苏洄开心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可以一次性还清所有的债务。苏洄整理了账单,将之前因为外婆的病借的一笔笔钱都算清楚,一份份还出去。
其中当然也包括宁一宵的。
“我知道你不想收。”苏洄语气真诚,“但之前说好了是借的,不能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就糊弄过去。”
宁一宵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反问了一句,“可是我男朋友六年前就替我还了债,这怎么算?”
苏洄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宁一宵挑了挑眉,“我是在医院躺了大半年,也不是死了,那些人想来找我麻烦太简单了,但他们都没来,很明显是被摆平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大发慈悲,帮我这个穷小子一口气还20万呢。”
“那你还觉得我不喜欢你?”苏洄抿起嘴唇,笑得像小孩,凑过来坐到他腿上,两手搭在他肩上,亲了亲宁一宵的眼角。
“你不是穷小子,你是大总裁。”
宁一宵半仰着脸,没什么表情,“第一个字我认可。”
“宁一宵,你真的很不正经。”
“这个也认可。”
距离展览只剩下最后两天,苏洄几乎要被焦虑淹没。
他陷入一种诡异的境地,既因为轻躁狂而灵感满溢、充满效率,不知疲倦,但同时又极度担忧自己的作品不会为人所喜爱,怕他做的一切都是垃圾,不够拿出来堂而皇之地展示。
更害怕的就是自己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突然进入郁期,搞砸一切。
这样的念头早在处理关诚的事时就冒出过数次,回国的那几天也是,苏洄明显感觉到自己状态的不稳定,害怕一转身,他就被打入抑郁的深渊之中。
这次的躁期格外长。
苏洄很想继续延长,甚至在吃药的闹钟响起时,会产生把手心的药片倒掉的想法,他实在是不想离开轻躁狂的状态。
但想到宁一宵的嘱托,苏洄还是没这么做,乖乖服下了药。
由于之前临时回国,很多工作都是凯莎自己办的,回来后他们见了好几次面,讨论工作进展,凯莎效率很高,基本搞定了一切。
“你上次参加那个活动,在网上讨论度太高了,好几个之前拒绝了我的投资商又跑回来找我,还说希望可以长期合作,他们很愿意支持我们巡回展出。”
苏洄对此惊喜又无奈,“我怎么有种靠脸养活本职工作的感觉。”
凯莎笑了,“我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准儿你可以深入发展一下兼职业务。”
揶揄几句,话题落回到正事上。凯莎做事雷厉风行又十分严谨,言语里不断地强调展览第一天的重要性。
“当天会有很多媒体到访,我安排了一个小的集体采访,也提前拿到了一些问题,你可以先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会冷场。”
她将文件递给苏洄,“这是应急手册,你也可以先看看,里面是我列出的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不过用不上最好。”
“明天我们把场馆里所有的设置都检查一遍,提前预演一下,千万不可以出错。”
苏洄压力几乎要爆表,但表面看上去还算平静,点点头,“好。”
下午他给许久没有聊天的Sean发去了消息。
'Eddy:好久不见!我最近要开首次个人展了,很想邀请你来看,这个展览持续的时间很长,你可以等有空了再来看看。我想给你一份入场邀请函,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快递呢?'
十几分钟后,他收到了回复。
'Sean:真的吗?恭喜你。你的个人展我当然不会错过,非常荣幸能收到你的邀请。'
他给出了一个地址,令苏洄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地址刚好也在纽约。
'Eddy:你最近在纽约?是搬到这边了还是在这里有工作?'
'Sean:最近刚好在纽约工作,这个是我朋友家的地址,你寄给他,他会转交给我的。'
'Eddy:好的!很期待你来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我留言,我专门在最后一个展品的旁边设置了一个建议箱!这样我看到你的留言就知道你来了。'
'Sean:我一定会去的。'
苏洄很开心,由于和这位特殊的藏家结缘于《网》这个作品,所以苏洄在给他的邀请函封面手绘了一只蝴蝶,写了For Sean,不过除此之外,和其他邀请函是一样的。
唯一真正手工制作的邀请函只有一个,是给宁一宵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剪纸又折纸,昨天才完成。
他趁着宁一宵睡着,半夜爬起来,把卡片放在了他的枕头边。
第二天一早,装睡的苏洄就看到宁一宵坐起来,手里拿着他手工制作的邀请函。
和其他只是单纯卡片的邀请函不同,他为宁一宵做的是立体的,沿着对折的痕迹打开来,就能看到里面冒出来一个小纸箱,纸箱里装着一只白色小猫和一条和雪糕非常相似的小杜宾犬。
纸箱子的上面写着S&N。
他半眯着眼,生怕被发现,但看到宁一宵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卡片,合上又打开,这样重复了好多次,还凑到眼跟前,仔细盯着上面的小猫和小狗。
“怎么做的……”
宁一宵盯了一会儿,把卡片放到床头柜,扭头看向苏洄。
苏洄立刻闭眼装睡,只感觉露在外面的手臂被亲了一下,脖子也被亲了一下,触感凉凉的。
随后宁一宵便起了床,轻飘飘留下一句。
“再装睡就把你绑在床上。”
苏洄立刻清醒了。
这可不行,这是展览前的最后一天,凯莎会追杀到家里来。
但宁一宵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