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云雀-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桑萦沉吟片刻,眉微蹙起,一边回想一边慢慢说道。
“竟是这样?这倒是有意思。”陈颐饶有兴致道。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前院传来阵阵喧哗声,桑萦顿了顿,登时将烛火尽数熄了。
“有人擅闯后山禁地,我等奉庄主之命例行检查,若惊扰太子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但我们这边今夜无人外出,总管还请移步别处,免得让贼人漏网。”江成声音不卑不亢。
“江大人,我们也只是例行检查,您也别难为我们了,不然惊动了庄主过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外面江成在周旋着,桑萦望向陈颐,“殿下,江大人能拦住他们吗?”
她这会一身夜行衣,一眼便能看出她这一晚上多半是没做什么好事。
“自是拦不住的。”陈颐轻飘飘说着。
他一身轻松,像是在看热闹,见他这般,桑萦也不愿再与他多说什么。
若非他在这耽误自己的时间,这会她怕是都歇下了,任谁来了她都不怕。
眼下他在,这身夜行衣怕是脱不下了,便是他现在离开,只怕也来不及换了。
桑萦将桌上软剑拾起,盘算着待会怎么办。
她不怕和这些人交手,只是这里毕竟是海外孤岛,若不能乘山庄的船,难不成要游回去?
外面言辞渐渐激烈,几欲争执起来,再看陈颐,仍是一身清闲地坐在他房中。
他笑着睨她一眼,眸光掠过她手里的剑,“萦萦若是动手,届时我们该如何离开这岛上呢?”
“若非今日您不请自来,倒也不会有眼下这一出。”桑萦没好气地诘他一句。
他那语气压根也不是商讨办法的语气,入耳听着便是给人添堵的。
“萦萦说得是。”陈颐眉眼舒展,面上的笑意轻而淡。
“殿下,待会我与他们交手,您在屋中暂避,到时若陆庭深问起今夜的事,您便一概推说不知情,陆庭深不会难为您的。”桑萦起身朝外走,低声对陈颐说道。
“萦萦姑娘,例行检查,打扰了。”门外人话音刚落便要推门。
桑萦也没想到来的这般快,只是别无他法了,她心里一横,便要出去,却被陈颐牵住手。
他眸光沉沉,唇边勾着清浅的笑。
“配合我。”桑萦听到他低声说道。
陈颐径直将桑萦领进里间床榻上,手一勾,将挂起的幔帐扯下来。
他将外衫解下,随手扔在地上。
见他这阵仗,桑萦也明白过来他的用意,配合着往床里缩了缩,另一手却勾着锦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门外的山庄护卫见里面没有动静,试探着便要进房间。
江成跟着一同进来,一眼瞧见地上陈颐的长衫。
“慢着。”江成压下心头的惊骇,极力平稳着声音道。
他来到床边,隔着帷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试探着唤道,“殿下?”
黑暗中陈颐和桑萦对视,陈颐眸光摄人,紧盯着桑萦,低低开口,“出去。”
他的声音有意压得低沉又喑哑,饶是他目光清明,桑萦也听得耳热。
尤其一想到他这般,听在外人耳中的场面,便更觉着羞耻。
江成一听当真是陈颐的声音,转身便要退出,一同进来的山庄护卫却是上前一步。
“不知殿下在此,今日本是无心惊扰,只是眼下发生了些意外,这才擅闯而进。敢问殿下今夜可曾出去过,以及萦萦姑娘,今夜可曾出去过?”
陈颐手一抬,搭上一旁桑萦的腰身。
她身上裹着锦被,他搭过来的手实则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他这一动作,像是将她和着被子揽在怀中。
他身上清淡的兰香将桑萦笼住,好看的眉眼近在眼前,直到他冰凉的手指轻划上她脸颊的软肉,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陈颐示意她开口,她反而在走神。
见她回过神来,他低低一笑,“萦萦今晚出去了吗?”
“没……没有。”桑萦声音极轻极细。
“听见了?”陈颐微微扬声道。
“打扰殿下了。”山庄的护卫隔着帘幔盯着内里,只是房中并未燃灯,昏暗夜色下也瞧不清楚。
“请吧,方管事。”江成瞥了眼密不透风的帷幔,对着山庄领头的护卫说道。
门关上了,外间是江成和那些护卫的交谈声,声音很近,想也知道这些人皆未走远。
帘帐之内,陈颐没动,仰身躺着,跟桑萦离着些距离,对着她轻轻一笑,“又冒犯姑娘了。”
“嗯。”桑萦轻哼出声。
平日便罢了,今日他这番,于她而言确是稍有冒犯。
同榻而卧实在亲密了些,便是做戏给旁人瞧,她也十分不适应。
“殿下其实不必如此,我自己也可以应对的。”桑萦低声道。
这一出戏唱完了,她心里乱地不像话,偏这人又一身轻松地躺在她身侧,一呼一吸间搅扰得她思绪纠成一团乱麻。
桑萦在西南剑宗内长大,自幼瞧的剑谱上,绘着的所有男女人像皆是裸露直白的。
师父也曾教导她,剑宗女儿不兴那一套以身相许的说辞,若是两情相悦,便是度一夕之欢也是情之所至,若非心心相印,便是承着救命的恩情,也绝不以终生托付。
她对男女之间的情爱虽然懵懂,却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便如眼下,她对自己的心思尚且分不清是单纯欣赏陈颐的这副皮囊,还是男女之间那种说不清的情丝。
既是分不清,便绝不会放任自己付诸感情。
陈颐这人,待离了浣溪山庄,她要躲他躲得远远的。
她离山月余,得到的关于师父的消息屈指可数,前路未定,决不能将心思花在儿女私情上。
桑萦心渐渐定下来,正琢磨着该如何将今夜这位不请自来的太子殿下打发走,便听他带着几分怅惘,缓缓说道:
“方才虽是权益之举,可我也确实有私心。”
“但如今想来实是轻浮又无礼,贸然替姑娘决断,枉顾姑娘清名。待明日离了山庄之后,便是姑娘要晏清以命相偿也是应当。”
第二十一章 萦萦真可爱。
以命相偿,他倒是说得轻巧。
桑萦看着身侧的陈颐。
屋室昏暗,他眸光津津,一瞬不落地盯着她瞧。
这副从容模样,落到桑萦眼中,瞧着便有几分有恃无恐。
她冷了神色,出手便是在这一瞬间。
一呼一吸之刹,桑萦纤细的手捏住陈颐的脖颈,她手上湿湿凉凉,但力度却半点不减。
“殿下便这么笃定,我不会对你下杀手?”
陈颐受制于人,她手上微一使力,他喉口间便是一阵火灼般刺痛。
他神情中显出几分苦涩自嘲,嘴唇微动,似是要说话,却被钳制着,说不出来。
桑萦稍动手腕,将他松开些,等着他说话。
“方才那般,倒也并非是情急之下别无他选。”
陈颐似乎不知桑萦那双手仍在他脖间横着,他话音带着些独有的温柔,在夜色中缓缓说道。
“我知冒犯了姑娘,姑娘定会生气,但我还是想看看,姑娘会不会直接朝我挥剑。”
桑萦眉细细皱起。
他试探自己。
而且这会将话挑明了,是明晃晃地试探。
只是不知道他图什么。
她敢朝他拔剑,敢将他白皙又脆弱的脖颈捏出一片青紫印记,这能说明什么?
她是天归剑宗的人,她对他出手,便成了天归剑宗有不臣之心的证据吗?
桑萦心思乱飘,捏在陈颐脖间的手也缓缓松开。
如今江湖局势复杂,师父失踪的消息搅乱了几乎所有的门户,都想看剑宗能不能稳住西南的局势,甚至有些野心勃勃的,还想从中得利。
若是这会和皇室也对立了,绕是皇室权威不显,却也是一桩棘手的麻烦事。
“桑萦不懂事,方才情急,冒犯了殿下,望殿下见谅。”
她一副规规矩矩、低眉顺眼的样子,想将方才的大不敬含混糊弄过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情急冒犯人的便成了她自己。
到底是局势迫人。
桑萦心里正想着,便听到陈颐一声轻嗤。
她错愕抬头,对上他一双冷淡的黑眸。
他惯常是漫不经心的。
跟他相识至今日,对着自己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时候更多些。
桑萦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擒住下颌,他手指冰凉得不大正常,指尖似是淬着层冰一般。
他指腹在她唇上轻轻剐蹭着。
“萦萦哪里是不懂事,分明太懂事了些。”
陈颐说罢,也没松手,只盯着她瞧。
片刻后,起身去拿他的外衫。
方才江成出去之前,将陈颐扔在地上的外衫捡起挂在了衣架上。
门轻响了声,复又关上。
陈颐离开了。
这一夜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扰得桑萦这会半分睡意皆无。
她微微起身,靠坐在床上。
陈颐冷嘲她那一句,说她太懂事了,她想了半天,却也没怎么想明白。
可今日分明是自己被冒犯,他那时还说,他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对他下杀手,根本就是有意的!
桑萦心绪不宁,陈颐这人,惯会说话藏一半。
她本就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她分辨不出,陈颐那番试探,是只如她想的那般,意欲试探剑宗立场,亦或是只是想看她会不会对他下杀手?
她靠在床边,头缓缓贴在膝上。
下不去手的。
她对他如今有些说不出的心思,便是挥剑,也下不了手。
*
夜间的这点动静,半点没有影响到白日里山庄的喜贺。
今日是陆庭深办的答谢宴,昨日是给他父亲贺寿,今日便要谢过前来拜寿的宾客。
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个宴间。
桑萦坐在陈颐身侧,暗自警醒着。
陆庭深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地饮茶,旁边报时的小丫鬟用墨玉鼓槌轻敲三响。
“庄主,时辰到了。”
鼓声咚咚敲进众人心里。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桑萦和陈颐带来的这些人,几乎没人例外的都是中了毒,失了武艺。
今日之后便要离开浣溪山庄,这会众人皆知,今日之事绝不能善了。
众人视线交汇,陆庭深缓缓起身,鹰隼一般的利眼在诸人面上一一扫过。
望着一张张面色各异的脸庞,他缓缓一笑。
“诸位亲自来为我父贺寿,陆某感念,这段时日里好生招待,自问没有半分不周之处,但昨日入夜之后,有人擅闯后山,进我山庄禁地,偷窥我派武艺,在场诸位皆是一方雄豪,难不成便是这样去别人家做客的?”
桑萦知道今日这宴席必定不会是之前那般宾主尽欢的和谐样子,却也没想到他以昨日之事率先发难。
其实不仅她清楚,陈颐清楚,陆庭深也应当清楚,昨日之事,只可能是与陈颐同行的人做的。
毕竟除了陈颐,其他受邀请的人大多都是受用了酒菜和美人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台下去看。
那些人不出例外,皆是有困惑有愤怒,却没人敢说话。
说起来陆庭深邀请来的这些人,也还是有些共同点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有底蕴的大宗门出身,至少一个能和天归剑宗平起平坐的都没有,贪图个美人美酒,扯着人家的圈套往里钻。
陆庭深打量着台下这些人,眼见众人皆有异色,却无人站出来说话,他微微一笑。
“既是都是客人,又都是陆某的朋友,这点小事陆某便也不追究了,今日让诸位聚集于此,一是为答谢诸位远道而来,来人,将礼物奉上。”
他话音方落下,便有侍女从屏风外鱼贯而出,带着阵阵的香风,将手中漆盘一一呈到众人面前。
桑萦目光看向陈颐面前的漆盘,漆盘素来只是呈些瓜果,但此刻,里面是一枚玉牌,上书浣溪二字。
陆庭深顿了顿,“这是我山庄信物,收下后,在座诸位日后便都是陆某亲如一家的兄弟姐妹,诸位的事便是陆某的事,只一条,诸位行走江湖当以自己是浣溪山庄的人自居。”
这话一落地,这宴间众人哗然而起,一个两个都满脸的不情愿。
“陆庄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以浣溪山庄的人自居?!”
“老子当老大当惯了,没法去别人家里给人家当老二!”
……
陆庭深一双锐眼盯着方才说话的众人,手微一抬,这开阔的会客高台之外,瞬间出来百十号人,服饰统一,一眼便知是山庄的人。
“陆庄主,您这是何意?”
说话之人坐在宴席东侧台,桑萦听这声音略微有些耳熟,往那边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正是当日和山庄中的侍女在林间荒唐的公子,似乎是姓王。
“少盟主稍安勿躁,”陆庭深对那男子轻笑着说,“说起来我与令尊王弘王盟主也算是故交,但不知令尊为何没一同前来?”
大凡拜庄贺喜,稍懂人情世故的,都只会感谢来人远道奔波,断然没有问人家,你父亲你祖父为何没一起来的。
没来便是没来,追着问,既不尊重来者,也给自己没脸,可陆庭深就这样闲聊一般地问出来了。
那被叫做少盟主的王姓年轻人面色也不大好看,但也没敢公然下陆庭深的脸面,他朝着陆庭深一抱拳。
“父亲处理盟中公务脱不开身,心中也十分内疚,还望庄主不要介怀。”
“好说,江天十七盟如今有其三皆遭魔教毒手,盟主自然事务繁忙,陆某并不介意。”
陆庭深微笑着说完,还对着那王少盟主安抚一笑。
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往,桑萦也才知道这王姓男子是江天十七盟的少盟主,说起来,这江天十七盟坐守十七条南方水道,盟中约有三十余宗势力,虽单论起来不足一提,但若这结盟稳固,倒也不容小觑。
“殿下,江天十七盟被魔教侵扰,可是属实?”桑萦靠近陈颐,低声问他。
“嗯,不仅三家,约有十余宗势力都被威胁了。”陈颐淡声道。
“魔教这是要做什么,先灭淮山派,又胁迫江天十七盟,莫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桑萦听不出陈颐语气,便说得也隐晦了些。
陈颐睨她一眼,抬手将她杯中果汤斟满。
“天归剑宗门风清正,上下一心,是我朝柱石,倘若魔教当真有改朝换代之心,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他好大一顶帽子扣过来,桑萦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她举杯掩饰窘迫,又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山庄里的吃食有的能让人武功尽失,她想到这便又将手中杯盏放下。
“萦萦不愿喝我倒的果茶,莫不是想让陆庭深亲自给你斟酒?”他低低笑着问她。
桑萦这才知道,杯中的果茶是他的人备下的,她犹豫片刻,在陈颐饶有深意的目光中,端起杯盏啜饮一口。
见她没什么犹豫,便喝了果茶,陈颐蓦地笑了,他弯着唇,再度执起桑萦面前茶盏,将那本就没怎么见空的茶盏中又添了添。
“陆庭深想与这些人结盟,但这些都是山里大王当惯了的,怎么能容许自己头顶上多出个盟主来,萦萦,不如你我来赌一赌,今日之后,有多少人能走出这浣溪山庄?”
他说得轻飘飘,如同茶余饭后的八卦奇闻,可字字句句背后都是人命。
便是桑萦与这些人没有交集,却也不愿以生死之事逞这一时口快。
“殿下倒不如多想想自己,我看陆庭深对殿下也没几分敬意。”
见他那副勘破一切的劲头,桑萦抿唇忍不住小声刺他一句。
她说罢,又似是觉着有些不妥,便想看看他的神情。
只是略略抬头,却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光。
见她小心望过来,他低笑了声,凑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