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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思云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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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能了,嘿嘿,公子您看,我这做小买卖的,平日净靠着诸位乡亲们照顾,您瞧您这后面这么多人,咱这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那老板目光隐晦地打量着陈颐手中折扇,笑着说道,“不若这样,公子给我添点,若是五十两,这马便卖给公子。”
  五十两?
  方才还二十两,这会便翻了一倍不止。
  桑萦也不急着走了,她转头去看陈颐。
  他正打量那匹马,那把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来晃去,吊着的流苏坠子一荡一荡地,这闲适模样,不像是赶路的旅人,反像是那些纨绔世家子。
  整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待宰的肥软羔羊。
  那老板犹在喋喋不休,“公子,明码标价啊,我这的马可都是大宛驹,名种,我可不坑您,您也不吃亏!”
  桑萦在一旁听得好笑。
  所谓大宛驹便是常说的汗血宝马,她先前被盗走的那匹小马便是汗血马。
  师父说,待那小马长成,疾驰的时候,流下的汗水似鲜血一般。
  诚然她没见过成年的汗血马,可若眼下这匹马便是汗血马,怎么也不可能先前只卖她二十两银子。
  陈颐瞥了眼一旁看戏的桑萦,轻笑了笑,说道:“莫说汗血马,便是天上腾云驾雾的天马,我买来也是套了给我赶马车。”
  老板敛了笑,“那公子,您还是去后面排队吧。”
  不过如此。
  桑萦觉着无趣。
  这些个什么世子皇子,平日都是府中管事的出来采买,除了擅长使唤人,便也没甚特殊的。
  她失了兴趣,打算径直离开曲镇。
  左右这离着药王谷,也不算是天南地北的距离,辛苦几天便也到了,到时再联系师门便是。
  “虽是你漫天要价,可总也没多少钱。”
  陈颐从袖中拿出一摞银票,抽出一张,轻飘飘递给那老板。
  “这可够了?”他淡声问。
  老板接过眼睛便睁大了,笑着一连声说道:“够了够了够了,您这便是让我来给您拉马车都够了,公子大方,日后定能飞黄腾达!”
  “我要你拉马车作甚,你若方便,不妨为我寻位稳重的马夫。”陈颐将剩下的银票随手收进袖中,转头望向桑萦,“桑萦姑娘,既是同路,便同去吧,你师父的事,我这倒是有些消息。”
  他一提及林惊风的消息,桑萦到嘴边的回绝便咽了下去。
  余光中瞧见后面许多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到陈颐身上,桑萦瞬时想到方才他随手拿出来的那一沓银票。
  真是麻烦啊。
  桑萦叹了口气。
  她轻声应下。
  *
  从曲镇出来一路南行,马车疾驰而过,宽阔路上只余飞扬的尘土。
  桑萦坐在马车之内,车轿之内陈颐靠卧着,闭着眼,不知是睡了没。
  她打量着陈颐,有心问他关于师父的事,又不知怎么开口。
  便是车内光纤晦暗,陈颐的肤色仍是白皙的,颈间的青筋清晰可见,面色也不似宗门内的师兄那般红润。
  这宫中金山银山堆起来养大的太子,怎会瞧着这般孱弱。
  蓦地,陈颐眼皮微掀,眸中冷意未散,与桑萦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撞了正着。
  “在看什么?”陈颐欲起身,刚一动作,便是一顿,他皱着眉复又躺下,转头望向桑萦,嗓音带了几分将醒的哑。
  “殿下,在曲镇时,您说有我师父的消息?”见他醒了,桑萦径直问道。
  “我若说,我只是觉着自己一人,不大安全,骗姑娘与我同行,姑娘会如何?”陈颐眉宇间染上几分笑意,懒洋洋地瞧着她,问道。
  “搭了殿下的马车,便是殿下骗我,我也会还了欠您的人情。”
  桑萦垂下眼,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心中抱着万一的想法,还是跟了来。
  “那晏清在此先行谢过,”陈颐起身,朝着桑萦一拱手,眼见桑萦抿唇,眸光霎时黯下来,却也只朝他点点头,他一笑,“不过令师长林前辈的消息,我倒确是知道些许,但不知有用无用。”
  桑萦抬眸,他面上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一双潋滟凤眸微微挑着。
  她暗叹,这人话只说一半,便在这等着她开口求他说。
  “只要是跟师父有关的,就不是无用的,还请殿下告知详情。”
  “林前辈曾去浣溪山庄,而后受了重伤。”陈颐慢悠悠地说着。
  这些当日在绝云顶,琴歌便说过了,桑萦心里有些失望,正要说些感激之辞,便听陈颐接着说道:
  “林前辈重伤未愈,在沔江之西再度与人交手,淮山派的庄户有人见过前辈,从那之后便再没了行踪。”
  沔江在浣溪山庄东边,这倒与当日琴歌所说不谋而合,不过淮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若有庄户见过师父,那少不得要跑一趟去看看了。
  这些事确是桑萦不曾知晓的。
  她带了几分真心实意,正待开口,便见陈颐那副好整以暇等她致谢的模样,这几句客套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桑萦姑娘也不必谢我,这嘴上便是磨破皮,心里的感激也就那么回事。”陈颐笑意淡淡,似是随口闲谈,又像是有感而发。
  这人说话实在是噎人。
  可无论如何,她这几句谢意是难说出口了。
  还没待桑萦想好究竟该如何回谢,陈颐又道:
  “姑娘着实不必挂怀,消息是我属下探知的,又不是我亲自为姑娘打探的,只要这一路上,姑娘护我一程便好。”
  桑萦心里觉着奇怪,便道:“殿下不是遇劫,和随从护卫失散了?”
  “是啊。”陈颐应声叹道,瞧着面上还真有那么几分怅惘,他看她一眼,了然道,“林前辈的事情,我也很是挂念,虽是当日贵派掌门说他只是去喝酒了,可下了玉山,我心里便觉着放心不下,毕竟是无风不起浪啊,便又让人去东边跑了一趟。”
  “殿下还真是费心了。”桑萦扯了扯唇角,勾出点笑意来。
  正说着话,便听外面车夫说道:“公子,再往前便是药山的毒瘴了。”
  药王谷隐在药山深处,山中毒虫和草木无数,这山也由此得名。
  自药山外几十里,便有药山特有的毒瘴,寻常百姓误入,若及时离去,只休息几日便无大碍,若铆着股莽劲儿硬闯,只怕这条命便要交待了。
  车夫停了马,踯躅着不敢再往前走。
  心里面也是直犯愁,这毒瘴凶名,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敬而远之,谁也不愿没事闲的给自己找罪受。
  奈何这公子实在是出手阔绰,走这一趟,能抵全家几口人一两年的吃用了。
  可赚钱再好,没命花也不行。
  车夫站到马车旁,桑萦下马车,便见面前高山深林,雾蒙蒙笼着层白瘴。
  玉山虽是西南方位,可峰险岭高,观海峰上远眺,入目皆是茫茫雪山。
  眼前的药山倒是葱郁些,只这白雾似的瘴气瞧着阴气森森。
  桑萦看向身后下了马车的陈颐。
  她自问独自过这瘴气不难,可带上这位,便不好说了。
  这可是套个马车都要漆木锦帘、内附软垫的太子殿下,如何能屈就闯过这毒瘴?
  陈颐让那车夫将这马车赶回曲镇,最多月余便有人去善后。
  打发了车夫,他转头看向桑萦,神情极为淡定,仿若武林中隐世的前辈高人。
  他负手站定,月白缎袍映着落日余晖,桑萦听见他轻飘飘地对自己说:
  “桑萦姑娘,我们走吧?”


第六章 行走江湖,哪有人不对绝学感兴……
  药山瘴气素有凶名。
  这毒瘴周边百姓若是误闯,只要及时离去,便无大碍,可如桑萦这般,便是奔着药王谷来的,哪还有什么退路。
  一进药山,桑萦内息都滞缓许多,她转头去瞧陈颐,见他还是那副样子,似是没受什么影响,稍稍放心了些。
  瘴气凶险,若是他经不住,那也没有硬闯的必要了。
  下山前,江师姐曾说过,药王谷在药山西坡的山峦相间处,想来并不算难找,只是毒瘴恼人,且虫蛇极多。
  桑萦一路小心屏息,从西坡缓行上山,时不时还要转头去留意一下陈颐的状况。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陈颐停下站定,望着四周密林不作声。
  “殿下?”见他停下,桑萦心里一跳。
  “不大对劲。”陈颐声音轻缓。
  “殿下不舒服?”桑萦皱眉问道。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会已经算是进了药山的深处,他若是撑不住,便真是进退两难了。
  “我是说,这地方不对劲。”
  陈颐觑她一眼,倒是没说旁的,只解释道。
  “殿下竟没觉着不舒服?”
  这倒是奇了,这太子殿下不会武,也没甚防护,就这么闯进来,走了这么久,除了脸色比平时要苍白些,竟半分不受这毒瘴的影响。
  “我体质特殊,草药蛇虫的毒素于我无碍。”陈颐不大在意地解释,他示意桑萦看向四周。
  密林层叠,望不到尽头。
  高耸的古树枝叶繁茂,只是笼着层白雾,乍看之下,便觉出几分说不出的森然。
  许是因着毒瘴,一路走来,竟是连个鸟叫虫鸣都没听见。
  桑萦不解地看向陈颐,不知道他是何意。
  此处也没甚风景可言,也没瞧出什么不对来。
  “半个时辰前我们便是在这片林中了。”
  陈颐环视周边,神色里难得有了几分冷肃。
  闻言,桑萦再度打量身处的这片密林。
  若陈颐所言不假,那此地定是有她不曾察觉的阵法。
  她眸光渐渐定在这些参天的古树之上。
  “桑萦姑娘惯手的武器是这长剑吗?”陈颐手持着折扇,用扇柄轻敲桑萦腰间的剑。
  “这是我师门常见的剑,也没甚稀奇的。”指尖搭上剑柄,桑萦认真说道。
  “姑娘怕虫蚁吗?”陈颐望向那些古树的方向,闲聊一般的语气随意问道。
  “什么虫蚁?”桑萦不明其意。
  陈颐也不答她,只瞧着她继续问道:“姑娘身法如何?”
  “师门教过几式基本的。”桑萦含糊道,他这般探问实在是令人不得不警惕。
  “天归剑宗的燕返?”陈颐一双凤眼微挑,“林前辈没将鸿隐传授给姑娘么?”
  “鸿隐和天命剑俱已失传多年,殿下频频提及,我也有些好奇,您为何如此笃定,我师父便会这两套绝学?”桑萦声音微冷。
  “桑萦姑娘也说了这是绝学,行走江湖,哪有人不对绝学感兴趣的,姑娘不会也无妨,燕返便已足够应对。”
  陈颐似是听不出桑萦的不悦,眸光定定瞧着那些一直如影随形的森白雾瘴,“药山这所谓瘴气原来是飞蚁。”
  “飞蚁?”
  桑萦意外之余,也有些恍然。
  她自进了药山后,便一直留意这毒瘴,生怕不知不觉着了道,内息运转护着心脉,口中也含了清心解毒的丹丸。
  可这一路,除了觉着内息比寻常迟缓些,也没什么别的迹象了。
  原来是飞蚁。
  这便对了,她的内息承自剑气,澎湃且激荡,寻常猛兽尚受压迫,何况这些渺小蚁虫。
  若这白雾般的瘴气实则是飞蚁,那这药山毒瘴下的累累尸骨,只怕不是中了毒,而是被这些小而多的飞蚁蜂拥啃噬而亡。
  桑萦不动声色看着陈颐。
  方才他自言体质特殊,不受毒素影响,显然这飞蚁不在此列。
  可眼下,这飞蚁蚁群也不敢来沾惹他。
  倒是有趣。
  “桑萦姑娘,此处以地势起阵,石林古树作阵中阵,且有飞蚁干扰,待到入夜,只怕更为难办。不知姑娘可懂奇门阵法?”
  桑萦只听师父与他讲过一二,可实在是复杂晦涩,至今也谈不上通习。
  不过只要是阵法,无论是怎么演变,总会有阵眼。
  她飞身纵起,借着古树粗壮的枝杈,接近那些层层缭绕的白团。
  离得近了,桑萦方听到些细微的声音,似是翅翼震颤的动静,并不明显。
  她拔剑挥向那团白蒙蒙的飞蚁,苍劲的剑风掠过,将桑萦面前的笼罩的一片片白硬生劈出一道缝隙。
  无数飞蚁化为湮粉,簌簌落下,地上的野草如同结了霜一般,片刻后开始枯黄。
  陈颐皱眉,走近了些,探手拾起那半枯半绿的草叶,指尖捻起上面附着的白灰粉末。
  桑萦堪堪落地,便看见他捡了地上的草叶,去摸那多半有毒的粉末。
  她走到他身后不远,默不作声地瞧着。
  他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中捏着的那根草叶,在被他碰过之后,另一端也迅速枯黄。
  “殿下可有什么发现?”见他将那草叶扔下,桑萦出声问道。
  “这些飞蚁想是药王谷专门养出来的,便是防止江湖中人拿这里当了救命稻草。”陈颐又是那副不经心的模样,开口说道。
  “桑萦姑娘可有什么火折子之类的东西?”陈颐蓦地问道。
  “殿下是要生火?”桑萦从行囊中拿出打火石,递给陈颐。
  “这些飞蚁遮着天日,令人辨不出方位,若想破阵,总要除了这些玩意,我曾在书中见过,说西南地界的蚁类喜热喜火,我且试一试。”
  他接过桑萦手中的火石,一手拿一个,左右一碰,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桑萦姑娘,这火石该如何用?”
  “……”
  桑萦启唇想说些什么,又觉说不清楚。
  她接过火石,用剑将周围连片的枯草清理到一起,拿出水囊,将一旁的野草地面浸湿。
  火石摩擦撞出火花,一瞬便将枯草燎燃。
  火光迸起时,耳边听见“嗡嗡”的鸣响,那些白色烟雾一般的飞蚁蚁群,如同有人驱使一般,奔着炽热火光涌来。
  烧焦的气味,爆裂的声音,令桑萦头皮阵阵发麻。
  瞧这劲头,若这火能燃个几日几夜,保不齐这药山中的骇人飞蚁便能被烧个干净。
  “哪来的小辈,竟敢放火烧我药山?”
  伴随着凌厉掌风,几句怒喝,一位鹤发老者进入这石林中。
  桑萦下意识往前站了半个身位,将陈颐挡在身后,怕这满脸怒气的老头子骤然出手,把这娇贵太子给伤了。
  燃着的火,被这老者的掌风熄灭,他复又一掌拍向那些失了目标的飞蚁蚁群,蚁群乱糟糟蜂涌嗡鸣,被他一掌打散,一群群地飞向古树枝梢。
  “经年一别,褚谷主内力愈发精深,晚辈陈颐,感念谷主当年救命之恩,今特来拜会。”陈颐似是早有预料一般,缓步走上前,拱手一拜。
  “拜山闯阵,烧我药蚁,老夫竟不知,还有这样报恩的人。”老者冷哼一声,犹自怒道。
  “权宜之法罢了,若不用火烧,如此精绝的套阵,只怕便是困死在这石林蚁阵中也难见前辈一面。”陈颐言笑如常,仿若未见老者之掌法,不知眼前人内功之深厚。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陈颐,颐养天年之颐。”
  “……”老者盯着陈颐,皱眉回想,片刻后恍然,“想起来了,皇室那个小太子。”
  他言辞间不甚恭敬,带着些许戏谑,目光上下打量,若有深意地道:
  “殿下这些年过得可好?”
  “幸得前辈妙手,才有幸今日再见前辈。今日晚辈来此,一为当面谢过前辈恩情,二则也确是有急事相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陈颐口中说着致歉的话,面上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桑萦见老者朝自己看过来,也收了剑,“晚辈桑萦,奉师门天归剑宗之命,拜访药王谷,代门中师长们向前辈问好。”
  那老者看着她二人,轻哼了声,转身朝外走去,“跟上来吧。”
  桑萦提步跟上。
  跟着那老者隔了些距离,陈颐走到桑萦身旁,他清冽声音中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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