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云雀-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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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若桑萦姑娘当真能成为我剑阁传人,还请姑娘为我苍云剑派多费些心。”
桑萦起身,郑重行了晚辈之礼。
“多谢前辈,桑萦记下了,定会尽全力而为之。”
陈颐却没做声,起身牵住桑萦,带着她往外走,身后端坐的杜温行复又说道:
“我苍云山西山的天然汤泉有活血活气之效用,既是走这一趟,便也别错过了,我派人给你们安排下,把西山的厢房也收拾两间出来,你们自去玩吧。”
闻言桑萦却是一怔。
走出云崖堂时,面上已经泛起热意。
汤泉?
……和陈颐一起的汤泉吗?
第六十四章 “我在这里等你。”……
桑萦原以为杜温行所说的石壁是一整面的高大石台;等来到了西山才知,此处是一片石林,一块块嶙峋的奇石足有半身之高;石上皆有一面似被人为削成光滑的平面;刻着些图形和文字;下书落款;依稀能辨出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一进石林中,最为显眼、也是最大的一面石壁上;剑书石刻行云流水;桑萦走近去看,见到落款上书长寅二字。
“这是长寅将太古承天决赠予苍云剑派后;离去时持剑手刻的。”身后陈颐在桑萦身边站定,望着石壁温声说着。
“本只是为留念,而后陆续有人登剑阁后将心得体会记录于此;苍云剑派的人也尽心将这些石录精心保存下来,便是再过百年;这些石刻模糊风蚀;也有誊录的手书;也算是另一种传承了。”
桑萦点点头。
这些体会皆是武学心得的一种,与是否能将武学参悟成功无关,江湖中好些前辈的一些独门绝学甚至也是从无数前人心得中感悟而来,这也正是大宗门的底蕴之一。
她逐字逐句将石壁上的文字看罢。
这其实是一篇小记;同太古承天决没什么干系,只是说自己蒙当时苍云剑派的宗主相救;在苍云山小住,见山中白日有松风寒鸣,更深露重之时有无尘圆月高悬;愿就此身作山中一孤鸟,日日能与此相伴。
“长寅这篇小记,倒是有几分疏阔,不大像是会自绝生机的人。”
桑萦看罢,同陈颐一边走一边说着。
先前杜温行说,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长寅是杀了各大门派三十余人后,自绝而亡,但看此一篇行文,怎么都不像是会走这般绝路的人。
“许是此一时彼一时罢。”陈颐微默,片刻后道。
许是山间冷清,陈颐的声线也微带着凉意。
桑萦也不再揣测这位魔教的前教主的生平过往,他再如何惊才绝艳,杀人是事实,他的暹圣教如今是魔教也是事实,多思无益。
石林中的其余石壁上,便是后来者的手书,桑萦一面面看过,将落款一一记于心底。
对于这太古承天决,她已是决心尽力一试,这些在石壁上留书之人,于她也算是有半师之缘,自当铭记于心。
一路看过来,桑萦走在前,陈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任她一人走走停停,这会行至石林尽头,他走到她身旁。
“天色不早了,可看好了?”
因石林两侧的皆是高耸入云的山峦和参天古树,本就遮了天光,这会桑萦抬眼看了看,才发觉已近傍晚。
想想也是,从藏书阁中离开时便已经拂晓之时,回房后她看了半会儿书便沉沉睡下,醒后又去见了杜温行,到这会,本就应天黑了。
她看了看最后的几面石壁,“就剩几面了,看完罢。”
陈颐微顿,语气有些不满,“这些人学不成武功,反倒心得体会一大堆,都快赶上那些久试不中的酸腐儒生了。”
他这话说得稍有些刻薄,桑萦却忍不住笑意,她回望他一眼:
“哪有你这样编排读书人的太子。”
“我只是储君,自是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要学习。”
陈颐理直气壮,“如何尊重这些操笔杆子的文人,我还要向父皇多学学才行,现在还差得远呢。”
“写这些石录的人,虽都没能得到太古承天决,可这些记载却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的,于我而言,这些前辈的心得经验本就是我现在所缺的,对这些前辈,我心里是感激的。”桑萦牵住他的手,走向最后一面石壁。
陈颐任她牵着,目光掠过那面石壁时微顿,却也没说什么,反握住她的手,跟她一并走过去。
桑萦走到这最后一面石壁,乍看上面文字凌厉古朴,只是石壁上的刻痕比起其他要轻许多,细看运笔顿笔也稍有几分稚嫩。
这处石壁上的文字不长,只寥寥几行,却让桑萦半晌无言。
——愚人痴念,庸人俗思。昼夜见此文录,天地灵石何辜。
没有落款,也没有什么标记,只有这孤零零一句话,飞龙走蛇一般呈在这块石壁上。
桑萦没想到这最后一面石壁上竟是这样一段话,她怔愣片刻,想起杜温行说,此处皆是由进入剑阁后的前人所刻录的,但不知杜温行见到这石壁时是何等心情,若那些前人现仍在世,如今若是故地重游又是何等心境。
“这人看笔迹力道应是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如此刻薄乖张,不知此人落笔时,又可曾想过,这面石壁日夜呈着他这尖酸文字,相比之下是不是更无辜。”桑萦摇头道。
“兴许这石头自己也愿意呢。”
陈颐随口说着,眸光从石壁上的文字掠过,弯唇道:“字丑了些,想来这石头八成是不愿意。”
桑萦忍俊不禁,蓦地想起方才他也说先前那些石壁上的记文酸腐无用,倒是同此人想到一处了。
她再度看向石壁,微摇头道:“这副字不丑,很漂亮了。”
“这都能被你夸作漂亮?”
陈颐悠悠道:“这可比我如今差远了,怎没听你夸我写得漂亮?”
听他如是问,桑萦细细思索片刻,而后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我好像还未见过你的字?”
陈颐淡笑着点点头,“也对,等何时我写给你看。”
看罢石壁的文录,她和陈颐一同走出这片石林。
将将要入夜的苍云山,有着湛色的天和澄亮的月,饶是桑萦这阵子心事繁多半分不敢松懈,心境仍是开阔许多。
难怪连那位魔教的教主,都想在这苍云山中做只自在孤鸟。
山径曲折,两侧是低矮的灌木树丛,枯枝残叶上覆着寒霜疏雪,铺在细窄的小径上,一走一过带着轻声的脆响。
桑萦和陈颐牵着手,沿着层层石阶慢慢朝上走。
“萦萦。”
陈颐蓦地开口唤她。
“之前听你说,林前辈唤你音音?”
“嗯。”
桑萦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只如实应道。
“为何要唤音音?”他如闲聊一般随口问。
往日在师门,也只有林惊风一人回唤她音音,于她而言,这个称呼是极为亲近私密的,骤然从陈颐口中听闻,她面上渐热。
“我也不知,音音是师父给我取的小字,却从未说过是为何。”
她看向陈颐,“为何问我这个?”
陈颐神情自若,看她一脸正色,面上便现出几分笑,“只是随便问问。”
“当日在药王谷听褚融提及,便一直记着了。”
桑萦侧过头看看他,面上有些不确定。
“当时我说过吗?”
“说过。”
陈颐应得快而笃定。
“褚融问你是不是叫音音,你说是。”
桑萦也想起当时同褚融刚一见面时,确是如此提了一嘴。
想到这,她笑着看他,“这么久的事了你都记得啊。”
“太子殿下有心了。”
闻言,陈颐也笑,他握紧桑萦的手,勾着笑意叹道:
“倒也并非是孤有心,只是经历过的事,实是想忘也忘不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同太子殿下不同,比如不喜欢不想记住的事或人,我都不会放在心里的。”
本是随口的玩笑,桑萦这话说完,陈颐却是沉默下来。
片刻后,感受到桑萦关切的神色看过来,他回了神,声音有些缥缈。
“这很像你。”
“这就是我啊。”
桑萦有些奇怪,却看他眉眼恹恹,面色沉寂,想到他本就身有旧疾,这一夜又没怎么睡好,这会又陪着自己山上山下的来回折腾,心中一紧。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
“没事,杜温行不是邀你去他那汤泉?我也要去。”他没待她把话说完,便开口道。
“可是……”他的面色看上去确实不怎么好。
“去吧,苍云山的这汤泉对你有些好处。”
陈颐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淡声道。
天归剑宗虽也是坐落于高山之巅,可这玉山和苍云山气候大为不同,桑萦还从未见过天然生热的汤池。
这是一处在两处山峰间的驼谷中自然形成的热泉眼,辟了一方足有四五丈宽的水池,周围砌成石墙,东西两侧是更高的山峦,北边是一方小院,几间厢房,南边望去却是百丈高的山崖,视野宽敞开阔。
杜温行在这边派了个小童子,为她和陈颐各自准备了下汤池的中衣和长巾,而后看向桑萦和陈颐笑道:
“师爷爷说了,今晚这边不会有旁人上来,后面厢房也收拾好了,着人备了洗沐用的热水,只管去歇着便是,不过这汤池里也不适宜待太久了,桑萦姑娘明日还要同周庄主、许公子二人比试,便先祝姑娘旗开得胜,心想事成。”
小童子笑得眉眼弯弯,很是讨喜,说完便将木托放到一旁石桌上,从桑萦和陈颐来的方向下山离去。
站在汤池边,热气升腾,桑萦脸也渐渐烧起来,手脚怎么都不自在,陈颐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走到石桌边,手指一样样挑过木托上的衣物,意味不明地淡声道:
“杜温行真是有心了。”
桑萦走过去,拿起那件中衣,只觉入手细滑如丝,应是极好的面料,却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她将衣物放回去,看向陈颐,“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陈颐神色淡淡,只是笑道:“没什么不对。”
“这些都是江成拿来的,自然不会有问题。”
“江大人拿上来的?”桑萦讶然。
“这些东西苍云山中应该也有吧,杜前辈还特意去让江大人来一趟?”
“是啊,要不怎么说他有心了呢。”
陈颐笑笑,正要说什么,便听桑萦摸了摸给她准备的衣物问道:
“那,你为何会随行带女子中衣?”
“……”陈颐无言,片刻后说道:
“是江成准备了的,回头我帮你问问他。”
“江成准备的?”桑萦笑着看他,“那我不要穿。”
陈颐不动声色点点头,“也可以。”
“无妨,我并不介意。”
桑萦怔了一瞬,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面上更是热了几分。
她正说不出话,陈颐已是低低笑开。
“玩笑话,别恼。”
“在浣溪山庄时,你去后山回来那晚之后,再随我出门,无论远近,江成都会准备一份女子衣物给你。”
闻言,桑萦想了想,倒是有些佩服江成。
“江大人真有心。”
“他跟我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早让他去守城门了。”
陈颐说着话,却走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束发的发带拆下来,手指缠上她的头发,挽成利落的男子发髻,而后对她笑道:
“头发挽起来方便些,我只会挽这个,以后学了旁的再给你挽别的样式的。”
桑萦摸摸发髻,看着眉目间一派温和笑意的陈颐,移开目光,点点头应了声,“嗯。”
许是那汤池的缘故,她觉着这里有点热,她有些待不下去,垂头拿起石桌上的木托,朝着后面的院子走去。
“萦萦。”陈颐在她身后笑着唤她。
桑萦顿住回身去看,却见他已经坐在石桌旁。
夜幕沉湛,陈颐身上的玄色衣衫似被疏冷月色覆上一层白霜。
见她回头望去,他遥遥举盏。
“我在这里等你。”
第六十五章 “是我贪心了。”
桑萦倚靠在汤池边;整个人浸在暖融融的池水,热气升腾,夜间山风吹拂;带起阵阵凉意;却令她格外舒服。
隔着雾蒙蒙的水汽;桑萦望向陈颐;他犹坐在池边不远处的石桌边,望着东边的崖壁的方向;瞧不清楚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陈颐看着山崖,暖池中的桑萦看着他。
他这段时日以来心事重重;好几次在她身边还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桑萦在池水中拨弄出片片水花,思索片刻后,她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蹭过去。
先前她进这汤池时;本还有些害羞,便是穿着中衣下池;却还是有一种当着他的面沐浴的感觉;下了池便往离他远的方向去;一句话都不敢同他讲。
许是这会适应了,桑萦也没有方才那般不自在了。
她蹭到离陈颐最近的池边,半身搭在阶上,仰起头望向他。
他神色疏淡;发梢因水汽而微微湿润,因先前她在汤池中;他未曾往汤池的方向望去一眼。
见他如此,桑萦既觉心安,却又因他这格外自持的举动而略略有些失落与不甘。
“陈颐。”
她轻声唤他。
陈颐偏过头;垂眸看向她。
尚未开口,眸中便微带了几分笑意。
“不怕我了?”他问道。
桑萦搭在池边,仰头看他的姿势有几分费力。
“谁怕你了。”她小声道。
“哦,没怕我。”
陈颐顺着她说了一句,而后起身走到池边,俯身在她近前轻声道:“那我去更衣?”
他这一靠近,桑萦便觉身上笼了层阴影,澄净明亮的月色被他遮了大半。
她看不真切他的神色,却心知肚明,他只是在吓自己。
桑萦只看着他,轻声道:“那你去更衣吧。”
陈颐半晌没动静,他偏过头,过了好一会,桑萦才听他道:
“方才连看我一眼都不敢,这会胆子反倒大了。”
“陈颐,现在是你不敢看我了。”
桑萦一手撑上他的手腕,她浑身皆浸在水中,一抬手便是一片水渍,将将碰到他,便将他的衣衫摸出几道湿印。
陈颐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反手将她扶住。
她身上只那一件中衣,此时一湿透,便尽数贴在她的身上,薄而滑顺的触感从他掌心传来,他握着她腕的手微颤。
手腕上她湿透的衣衫这会已是冰凉一片,陈颐俯下身迁就着她的高度,让她不那么费力,由着她伸手折腾,只道:
“别冻着了,回头再病了。”
他话音刚落,身上那件玄青大氅却已经被她解下扔到一旁,她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腰封,顺力一带,陈颐连外衫都没褪便被她拉进池中。
陈颐只意外了一瞬,而后便看着她笑开。
他抬手圈上她的腰身,将她压向另一边的池壁,另一只手将她面上溅起的水珠拭去。
“想同我一起?”他问。
这么长时间同他相处下来,她大概也能瞧出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她。
她任他动作,只一双眼定定望着他。
“想。”
桑萦背抵着暖池的池壁,腰后还扣着他的手臂。
满池的水雾升腾,天边月如银盘,将陈颐的面容映得清晰。
浸在暖融融的池水中,连水汽都好似有灼人的热意,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陈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语带关切,轻声问他。
陈颐缄口不言,只沉默着,将圈着她的手一点点收紧。
他是遇到麻烦了。
是一道几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