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云雀-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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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她语带关切,轻声问他。
陈颐缄口不言,只沉默着,将圈着她的手一点点收紧。
他是遇到麻烦了。
是一道几乎无解的难题。
他本是为天命剑而来,可如今,他却要将所有的筹码尽数奉一场豪赌,赌她的心意。
他眸中尽是沉而深的情绪。
“有很棘手的麻烦,我确是解决不了了。”
“是京中的事?”
他语气太沉重,听得桑萦也为他担心。
“那你回京去吧,我也不会在苍云山留太久的。”
陈颐摇头。
“不是京中事。”
“萦萦,离开苍云山,你会去哪?”
不待桑萦继续问,陈颐便岔开话题问道。
“我要回一趟师门。”
桑萦沉吟片刻,将那封写给天归剑宗的警告信转述给陈颐。
“魔教送了封信,说若剑宗不归顺,便会同淮山派、碧涛剑派一个下场,我得回去看看。”
陈颐皱眉,手臂劲力松开,虚虚搭在腰间,往池壁的小阶上靠坐。
“信?”
“……确定是魔教中人送的?”
闻言,桑萦仔细回想了下,而后摇摇头。
“是师兄说的,只不过信上并无落款,火漆信纸俱是看不出来路,倒是也无法确认就是魔教送的。”
“但是大师兄说,他收到信时,碧涛剑派还未出事,而后师兄派宗门内的师兄师姐们赶去支援,正见到碧涛剑派满门死状,我听着同淮山派的人死状相同,应是死于魔教的卿心散。”
说罢,桑萦也面上带了几分薄怒。
“魔教这般行事未免太过猖狂,莫不是那魔教的新教主当真以为自己已能称霸江湖不成。”
陈颐缄默着,神色微妙难言。
他目光从东山崖间掠过,在经过某处时微微一顿,眸中闪过几分不耐。
收回搭在桑萦腰间的手,陈颐慢条斯理去解自己的腰封。
因着方才说的这一番话,桑萦全部心思都在这些正事上,待再一回神,一旁的陈颐已将外衫都解去了,见她朝他望过来,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朝自己的方向牵引。
水声潺潺,澄明月色之下的暖池,桑萦被陈颐环着匐在他的身上,他的黑发半湿随意散落着,池水没过他的胸膛处的中衣。
“萦萦,帮我。”
他一手揽在她腰际,另一手环上她的后背,将她压向自己,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有人在看这边,配合我,可以吗?”
身体同他严丝合缝贴在一起,桑萦手撑在他的胸膛,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而后又问道:
“怎么配合……”
陈颐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东边的山峰上闪掠而过,他低声快速地说道:
“待会你不要慌乱,我不会有事,你就当一切如常,什么事都不会有,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是……”
但是她好像还是没懂,要帮他什么,要怎么帮他。
“也别害怕。”
他沉沉望着她的眼,似是能窥探她出的心底事。
桑萦正因不解而微怔,却被他轻轻按住后脑,扣压着俯下身贴上他吻过来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兀又急切,他像是久行渴水的旅人,一次又一次迫切地索取,难耐地求她的恩赐。
池水温热,连清凛夜风也吹不散此一方天地的情潮。
他扶在桑萦腰际的手抚向别处,在如此温度的暖池里,他一寸寸抚过来的手仍是冷的。
他轻喘着同她分开些,在她唇瓣上轻轻啄吻,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愈发苍白,只那双眼中带着无言的欲色。
桑萦看着他,他被她压在身下,微微抬头才能同她对视,可整个人却带着难以言道的掌控感,好像无论是何种境地,他都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无尘清净的夜色里,隔着蒙蒙缭绕水汽,桑萦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不知为何,莫名地觉着看不透。
她学着他的动作,也一点点在他身上摸索。
“这样就能帮你?”
桑萦不大确定地问他。
陈颐眸光愈发沉,呼吸也愈发地急,他盯着她,攥住她毫无章法乱动的手向下探,引着她触碰自己。
“这样,才能。”
幸有月夜,将桑萦颊边绯色尽数遮了去。
陈颐蓦地欺身靠近,在池中坐起,将她抱在怀中。
她正要将他推远,却发觉他轻阖着眼,脖颈间的青筋尽数偾起,浑身冷地不行,哪像是身在暖池,他这副样子,说是刚从数九寒冬的冰水中捞出来都不为过。
桑萦反应过来,陈颐这是那内伤发作了。
他眉宇间似是在强忍痛色,敛起的眸中却是一派狠厉。
他眸光掠过东山崖上,神色变得不耐而阴沉。
“……陈颐?”桑萦轻声唤他。
听到她的声音,陈颐朝她望过来,而后将她腰身圈紧,骤然下沉,带着她一同潜进到暖池的最底下。
桑萦会水,觉察出陈颐的意图,下意识便要闭气,可他动作太快,在池水下的时间又过得太慢,她很快便气息不足,抓着陈颐的手一点点用力。
很快,陈颐便覆上来,将气息尽数渡给她。
暗沉暖池水底,泉眼汩汩,极具生命力的模样,而潜在池水下的陈颐正在承受由外而来的窒息和源自体内难以克制的痛楚。
如此濒死的感觉,便是与他作伴了二十余年的感觉。
自他出生之时起,便被断言是早夭之命,不堪以此身负家国之重托,可他一路行至今日,硬是叫他从黄泉路上搏出一丝生机。
便是为这一丝生机,他才会遇见她。
如今方知,他的生机,从不是天命剑,不是那卿心的解法,而是她。
她将他从暗无天日的池底拉出,重见这月色盈盈,更能只清浅一吻,便让他对这跗骨之痛甘之如饴。
“陈颐,你怎么样了?”
“我看你在水下好像没知觉一般,便将你带上来了。”
“盯着这边的人走了吗?我……有帮到你吗?”
少女浑身湿透,因方才在水下的纠缠,他亲手为她挽起的青丝尽数散开,乌发墨眸,好似精怪神女。
陈颐移开目光,“嗯。”
桑萦松开贴在他胸膛的手掌。
方才他渡气给她,这会她又将自己的内力渡给他。
她端详他片刻,见他确是缓过来了,才轻声问道:“是杜温行?”
陈颐点点头,声音微哑,“他想知道我的内伤如今怎样了。”
“那瞒过去了吗?”桑萦犹疑着问他。
方才他内伤发作,又在水底一副要溺水的模样,她实在怕出事,径直将他带出水面。
“嗯,在水下的时候看着这边的人便已经走了。”
桑萦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转头望向南边宽阔旷野,星垂万里,空寂无人,她心定下来许多,很小声地,她问他:
“只是有人盯着而已,为何非要我那般配合你?”
许久,桑萦听到陈颐一笑,似是略带几分自嘲,她转而朝他望去,对上他温柔而专注的眼。
“我确是有一点私心。”
他将她揽进怀中,这一次不带半分欲念,轻缓的动作中只有安抚和歉意。
“是我贪心了。”
第六十六章 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被陈颐揽入怀;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桑萦心中更觉悸动。
“你总是这样讲。”她蜷在他胸前,小声道。
“怎样讲?”陈颐笑问。
“总是说;是你有私心;才诓我同你那样。”
桑萦指尖在陈颐胸膛轻戳了戳;仰头看他一眼。
“陈颐;你骗人。”她轻声道。
“你每次这样说,都是想掩饰一些别的事情。”
“上一次在浣溪山庄你说你有私心;当着江成和浣溪山庄护卫的面与我同榻而卧;当时你说你的私心是想试探我对你的心意,实则不是。”
“那个时候你带去的亲卫应是都进了山庄吧?那晚的那场乱子;应不仅是我和师兄擅闯后山闹出的,应该有你的人在浑水摸鱼,否则那夜;你不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我猜的对吗?”
桑萦仍是那样贴在陈颐的胸口,只一字一句皆不是此情此景当说的话。
陈颐幽深的眼定定将她盯着;似是要透过缭绕的水雾将她看穿。
她心思灵透;很多时候并非看不出他的打算;只是信他,信他不会害她,便是心有疑虑也都是坦荡道明,从未暗地里探查过他什么。
枉他自诩聪明;盘算权衡许久,却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到如今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唇微微勾了一下,似是想笑,却又实是没什么笑意。
“是啊。”
他慢慢应了一句;开口时胸腔微微震动,只揽着她的手臂渐渐用力。
“别有用意是真,想知你心意也是真。”他敛眸轻声又道。
陈颐本就是靠坐在暖池中的石阶上,身后便是南山悬璧,山下是一片开阔平原,他侧倚着池壁,望着山下村落间的点点灯火,神色晦暗不明。
桑萦在他怀中慢慢直起身,跪坐在他腿上,探出手将他头一点点转向自己。
“所以这次,除了你的私心以外,你的那些别有用意,可以说给我听了吗?”她轻声问。
她没等到陈颐的回答,他沉默着,眸中歉意呼之欲出。
显而易见的,他这次也不会告诉她。
桑萦松手,她有些失落,但她仍是倾身抱住他。
“那,陈颐,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陈颐慢慢回抱她,似是在她侧颈轻落一吻。
“这次只有私心,没有旁的。”他沉声在她耳畔轻声道。
“我的毒伤如今凡是有大的情绪波动便会发作,幼时我曾为这伤来苍云山求医,也是杜温行照料过我一阵,若认真论起,他算是我半个师父,这些事杜温行知道,但却不知我如今身体如何,他见你我这般,便引你我来此,想试探一下。”
闻言,桑萦立时从他怀中起身。
“毒伤?”
她是第一次亲口听他说,他是受的毒伤。
且这症状,同她刚看过的那册医经上的记载如此相像。
“……是卿心?”
“嗯。”陈颐轻轻应了。
桑萦紧紧攥着手,抑制不住的有些颤。
又是卿心。
又是魔教。
她在意的两个人,竟都在经受这种早便应该消失在这世间的奇毒。
原来,他每次内伤发作,承受的都是这样的痛楚。
而令他这样疼的人,是她自己。
桑萦垂着头一声不吭,陈颐抬手将她头抬起,却见她已经红了眼。
竟是要哭了。
陈颐见过很多女子在他面前哭。
梨花带雨的,娇怯惹人怜惜的,哭得千人千面,各不相同,南戏班子里的名角都未必有她们会哭。
可唯有她一个,这个正坐在他腿上一声都没有的缄默少女,只是红着眼朝他望过来这么一眼,他便有一种,他此生都不会好了的错觉。
若非此刻他体内,她天命剑的内力正在经脉中流转,只怕那卿心又要发作了。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她眼睫间微微有些湿润,陈颐轻轻拭净,便听她低声道:
“我没哭。”
陈颐点点头,“嗯,是水汽,暖池中太热了。”
“嗯,太热了。”桑萦也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陈颐低低笑了,移开落在桑萦微红双眼上的目光,慢慢道。
“什么都可以问吗?”她看向他。
“嗯。”陈颐应了一声。
“你为何会身中这种毒?”她犹豫片刻,小声问他。
“自出生时便有。”陈颐望向池壁外南山下,平静地回答道。
他年少时也曾为此感到不公,为何他生来便要受此折磨,只是到了今时今日,卿心,连同它带来的长达二十余年的痛楚,尽数化作他经历的一部分。
“那……杜温行说的那个同样身中卿心的病人,就是你吧?”
“嗯。”想到杜温行说那番话时望向他的眼神,陈颐面色淡淡,“他是故意说了试探我的反应。”
“他不是你的师长吗?”桑萦有些不解。
她师门中的那些长辈,待她都是很好的,甚至有几位长老,都是百十来岁的人了,还在她小时候陪着她在玉山上上下下捉山中的灵猴玩。
“只是算是师长,但到底立场不同,各自都有盘算,不仅他有,我也有。”
陈颐声音淡淡说道:“这么多年的情分是在的,心中权衡却也是有的。我们心知肚明,倒也相安无事。”
“真复杂。”桑萦低声喃道。
陈颐点点头,“是啊。”
“所以陈颐,你当初原本是想要做什么呢?”她蓦地攥上他手臂。
“你想要天命剑,我一直都知晓,可便是将天命剑的心法给了你,你又能如何呢?”
陈颐看着她,而后缓缓说道:“事在人为。”
“萦萦,我们该回去了。”他微笑着对她说。
桑萦点点头,正要应声,却忽地想到什么。
每次都是他引着她,也是他先抽身,好像那些情。事中,只她一人沉浸其中,他想若抽离便半分不留念。
她只看着他,不吭声也没动作。
旋即她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探进他交叠的衣领,一路向下探去。
“陈颐,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想要问你。”
他隔着自己湿透的中衣,覆住她作怪的手,微微偏头错开她盈盈的眸光,“说。”
“我想知道,之前这样,”她动了动被他制住的那只手,“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久久无声。
桑萦失望地想要缩回手,却被男人握住,轻轻吻在手背。
而后她听到了她期待的回答。
“喜欢。”
*
霞光映下的山谷中,战台之上桑萦望着面前的许珏。
昨日她已同周景宜对战过一场,那人好像局外人一般,随随便便上了,随随便便输了,将手中木剑一扔,便下了战台去寻旁人喝酒。
她也是昨日才知,周景宜腰间常常挂着的那柄嵌满明珠和宝石的剑鞘中,竟装得的是木剑,无论断了、坏了还是卷刺了,都随便一扔,然后换把新的装进去。
只是她也看出周景宜这人,本也不是为了太古承天决而来,她不知他所图为何,这人除了前几日整日跟着她往藏书阁跑,便没再见他对什么旁的感兴趣。
他不仅输给自己,也输给了面前的许珏。
桑萦看向许珏,也没说客套话,只道:“请。”
许珏提剑未动,见桑萦抽出那柄软剑,眸光骤然冷厉下来。
“桑萦姑娘,得罪了。”言罢,他一剑刺来,竟是先手出了招。
桑萦一招一式同他对攻,心中却想着方才许珏的神情,只觉着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就好像,他认识自己这把剑一般。
这怎么可能呢?
她蓦地变了招,一剑一剑皆朝许珏的眼前使。
只是眼见他眸光落在剑身,却也并无什么异样了。
桑萦只道自己想多了,她其实并不想缠战,只想同他速战速决,早些将此间事了结,剑招倾泻而出,下意识地朝许珏攻去。
却见许珏接下了她这几剑之后,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横剑在胸将桑萦剑锋格开,“这归一剑,桑萦姑娘倒是下过苦功了。”
旋即他站立当场,似是在催动什么心法一般,几息之间,周遭的风声便发出呜呜凄鸣,也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许珏的气势似是也锐利许多。
桑萦敏锐觉察出许珏似是在动用一种内功法门。
随着周遭的这些异象,许珏的内力在瞬息之间便提升了许多。
这大抵是同她的天命剑一般,能强行提升内力与人相战,只是他这门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