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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思云雀-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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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颐说得笃定,桑萦忍不住问道:“这是何故?”
  她真是没听过这个说法。
  “下月月初便是浣溪山庄老庄主的寿辰,山庄遍邀天下英豪同庆,我奉父皇懿旨前去庆贺,不知姑娘可收到相关的消息?”陈颐虽是问着,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是笃定桑萦不知道。
  桑萦确是不知道,进淮山派之前,她刚刚收了师门传信,信中只字未提此事。
  “可若只是寿宴,便是我非请自来,也应当能让我进山庄的。”
  “旁人或许可以,若是天归剑宗,恐怕是不大行。”陈颐看着桑萦,笑着解释道,“老庄主与剑宗的上一任掌门有血仇,时隔多年,小辈倒是正常相交了,可毕竟是老庄主的诞辰,没人会在这时候触霉头的。”
  桑萦将信将疑。
  她从未听说过这事,且她下山时说明要来浣溪山庄,徐怀义也什么都没说。
  上一任掌门,那便是师父和徐怀义的师父,是桑萦的师爷,她不知道正常,可徐怀义难道也不清楚?
  不过若当真是这般隐秘的仇,陈颐又是如何知晓的?
  陈颐似是知她所想,瞥她一眼,“姑娘不信?那姑娘不妨去硬着试试。”
  “殿下既是说了,我自然信。”桑萦顺着他说道。
  便是有几分怀疑,待到浣溪山庄后,再去问问便是。
  “姑娘,没有拜帖,也没有请帖,硬闯虽不是不行,可只怕便是进了山庄,也难达成姑娘的目的。”
  话说到这,桑萦听出了他话中未尽之意。
  “殿下想说什么?”她径直问他。
  “姑娘扮做我的人,我带你进去如何?”他瞧着桑萦问道。
  他眉目舒展,声音温和又清朗,桃花眼似含情又似撩拨。
  桑萦微微失神。
  她敛了心神,明知他说得是扮成他身边的随侍,可听他说什么他的人,仍是心里一跳。
  “殿下有何要求?”她缓了缓,轻声问道。
  “没有要求,扮做我身边的侍女,本就委屈了姑娘,怎能还借机提要求?”他半开玩笑道。
  “殿下帮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帮我。”
  “为何不能?”陈颐反问她。
  桑萦被他问得哑口,可这世间大多事都是有来有往,无缘无故的好意,最后多半都是圈套。
  “林惊风前辈是我仰慕许久的,姑娘既是他的弟子,又帮我在先,难道这点小事我还要求姑娘报答不成?”陈颐失笑。
  被他这一说,桑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计较,她思索片刻。
  “那便有劳殿下了,只不过……”
  桑萦朝着陈颐身后泱泱的随从和侍女,有些犹疑地说道:“只是我不擅音律,恐怕到时奏不出那般婉转的曲子。”
  陈颐看着她,眸光灼灼。
  “无妨。”


第十三章 她近似贴在陈颐胸前,陈颐低……
  天归剑宗不讲究武林同贺宴请一类的事,桑萦在剑宗长大,印象中便没有过什么掌门寿诞,八方来贺的时候。
  不像浣溪山庄,财大气粗的阔气架势,连周边这百里之内,所有州府镇店的生意都跟着一道水涨船高。
  浣溪山庄在淮山以东,庄主陆庭深素来有仗义疏阔之名。
  丰年有贺,灾年有慰,附近的十里八村,多年皆仰仗着浣溪山庄维持生计。
  既是大户,是富户,且在民间名声本就极好,又因庄主其人在武林中素有侠名,这浣溪山庄阖庄上下,算上家丁侍女,也不过百余人,却有着不输武林中许多门派的声势。
  桑萦和陈颐那浩荡的一行人一同来到浣溪镇,寻了间客栈住下。
  浣溪镇本叫赵家镇,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临海小镇,只不过这十来年,浣溪山庄时有宴飨,且经年累月的散财,来山庄的人不计其数。这赵家镇是离浣溪山庄最近的村镇,也是进庄的必经之路,久而久之,这地方便被叫成了浣溪镇。
  这次是庄主陆庭深年逾百岁的父亲做寿宴,既是整寿,又是喜龄,这排场便是一贯铺张的陈颐也比不得。
  桑萦坐在客栈二层的窗边雅座,与隐于升腾雾气中的山庄隔海相望,她一边喝茶,一边观察临街来往的人潮。
  “桑萦姑娘,后日才能上船去拜庄,眼下无事,可要出去转转?”陈颐从客房出来,走到桑萦近前,摇着折扇问道。
  “后日才能拜庄?”桑萦皱眉问道。
  这么多人都在这等着,一等便是几日,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请帖和名帖今日递到港口,明日方能送回,待送回的第二日,方能入庄。”陈颐微笑着解释道。
  “送到港口?”桑萦听着新奇。
  “呦,二位客官是头回来浣溪山庄吧?这一年到头啊,来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我们赵爷在港口专门给送拜帖,一天跑十几个来回都闲不下来,这要是没点规矩,那山庄不得乱了套了。”一旁过来续茶水的伙计笑着插嘴道。
  伙计口中的赵爷应是专门负责送拜帖的,这整个小镇都靠着浣溪山庄维持生计,镇上凡是这种能跟山庄搭上话的人,只怕平日里都是横行无忌惯了的,百姓也都习惯了。
  陈颐入乡随俗,顺着话茬对着伙计说道:“这位赵爷是山庄的什么人?”
  “赵爷那也算是半个山庄的人了,”伙计四下看了看,周边其实也没什么人,伙计压低了声音,小声介绍,“赵爷的娘那是奶过山庄少庄主的,赵爷人家就是生在山庄里的,跟庄子里的贵人们关系可紧着呢!”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大有来路。”陈颐笑着应答。
  “可不,呦,客官,小的不能跟您在这闲聊了,待会掌柜的又要骂我多嘴,茶给您续了,您用着,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小的先下去了。”
  伙计见掌柜从楼梯处慢悠悠走上来,立马端起滚烫的热水壶,手脚利落得退下了。
  茶水呈的是成色一般的草茶,茶汤中漂着碎的茶叶渣子,陈颐晃了晃,便放在一旁。
  “桑萦姑娘,待会我们去镇上逛逛,买些拜庄的贺礼,回来之后我让人给你拿几套侍女的衣衫,只是这两日还要辛苦姑娘学一下宫中规矩。”
  “应该的,不过……楼下客房应是登记我的名字了,这恐怕瞒不过浣溪山庄的人。”
  来的路上也不曾想这镇子和山庄关系如此亲近,到了客栈之后,陈颐的人已经将这边都登记好了。
  “这倒是无妨,我嘱咐过江成,既是来做戏的,自是要做全套。走吧,出去逛逛。”
  陈颐兴致盎然,桑萦跟在他身后一同下了楼。
  出了客栈,迎面便是温湿的海风。
  桑萦久居西南,此生还从未见过海,不由得频频顾望。
  这浣溪镇的街市极有雅趣,木修围栏临海,脚下是青阶石板,单侧是商铺,另一侧便是无际的天海,每日午后未时过后才会开街,这会来的倒是早了些。
  陈颐近身的护卫只江成一人,后面跟了两个随从,其他的人尽在客栈留守。
  “殿下要买些什么?”桑萦问。
  前来贺寿,到人家家门口现买贺礼,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大真诚。
  “姑娘请唤我家主人公子。”一旁的江成面无表情,陈颐还未说话,他便出言纠正桑萦的称呼。
  “无妨,他们紧张太过,姑娘见谅。不过出门在外,唤殿下确是惹眼。”陈颐淡笑解释了下,倒也没责备江成,他继续说道,“买些时鲜,贺礼是宫里一早便备好的,眼下买的这些小玩意儿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凑份心意,以示隆重。”
  人情世故桑萦自问也不算通达老练,便不再多言,跟着陈颐看他让手下的人跑前跑后,逛了约一个多时辰,这会街市的铺子全开了,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
  再往前便是女客最喜欢的脂粉香氛铺子,桑萦一见这些,便想到同门的师姐琴歌,顿时便有些无味。
  眼见陈颐还要继续往前,想着他兴许要留着送人或是旁的用处,桑萦便也没多说,跟着一同进了间售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桑萦正打量铺中的姑娘们,心中暗忖这些体貌和衣着皆有差异的姑娘都是打哪来的,便听陈颐缓声对她道:
  “桑萦姑娘挑些喜欢的,让江成他们给你一并带回去。”
  他话音不轻不重,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得清。
  这铺子虽不算如何华贵,但这整条街市做得却都不是便宜买卖,这间店面里的一盒水粉,比起京城里专供那些夫人小姐的铺子,还要高出许多。
  何况这个时候来浣溪镇的,皆是为贺寿而来,断不会在此长久落脚。是以这会,店内人头攒动,却都是些看客,买东西的没多少。
  陈颐这话一出,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便成了店中眼风视线的焦点。
  桑萦不喜这些无礼的打量目光,她靠近陈颐,“殿……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确实不用,便不要破费了。”
  这一路走来,她虽是不知他确切花了多少,可眼见江成换出去的银票一张又一张,断不会是小数目。
  陈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掠过店中诸人,他微一笑,“我还没心疼,你怎还替我省上钱了?挑吧。”
  他这话说得颇为暧昧,这般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事,向来是听得多,见得少,一时之间,这铺子中连那天命之年的掌柜老头也朝着桑萦看过来。
  桑萦回头去看陈颐,见他含着笑意,眉眼温柔,正对那掌柜老者含笑致意。
  她顺着陈颐目光,也看向店门口不起眼的掌柜,见他年过半百,腰身笔直,鬓无华发,神情半分老态不显,便知这人绝非普通掌柜。
  再看陈颐,他还是那副温柔耐心的模样,含情地注视她,桑萦头皮一阵发麻,避开他的眼风,转向柜面上的脂粉盒子,当真开始一件件挑看起来。
  长这么大,连师父都没这般看过她,这般神态做派便是那所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看来她是无福消受了。
  桑萦一边随手打开一盒大红色的胭脂膏子,一边余光中打量着店中旁人的神色。
  扑鼻的香气直直钻进鼻腔,她合上盖子放回原处。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费解。
  在她眼中,方才陈颐那做派实在是做作又浮夸,还不如他平时那副讲究挑剔样子,可店中旁的姑娘这会都一脸艳羡望过来,这实是令她有些想不通。
  桑萦心不在焉,陈颐自是看出来了。
  他一笑,走到桑萦身后,伸手绕至她身前,将她手中那盒酡红胭脂放下。
  “这颜色太艳,于姑娘而言并不适用,试试这个。”
  她接过陈颐递来得盒子,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桑萦对这些玩意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她拿在手上,背对着门口,侧身转向身后的陈颐,小声对他说道:
  “公子,快些走吧,我瞧这些都差不多,根本挑不出来什么。”
  她近似贴在陈颐胸前,陈颐低头便能瞧见她头顶的发旋,他低笑了声。
  “好,那你去外面等我罢。”
  他低沉的声音听得桑萦心中一悸,茫然抬头,便撞见他带着淡淡笑意的眼。
  桑萦这才意识到两人过近的距离,她后退了步,转身出了铺子。
  她往前走了走,离开那间铺子的视野,靠在街市对侧的海边围栏上。
  潮湿海风迎面吹拂,连发梢都泛起湿气。
  鸥鸟从空中飞掠,留下几声惬意鸣唤。
  半晌,桑萦才退了面上的热意。
  “差不多了,我们回去。走吧,桑萦姑娘?”
  陈颐从后面走过来,跟她说了些什么,桑萦也没大听清,只听要回去了,她回身走到陈颐身边。
  桑萦站在陈颐斜后方一个身位的位置,不远不近地跟着走,无论陈颐说什么她只简短地应和敷衍。
  陈颐只当她累了,回了客栈,将她送到房间门口,唤住她。
  “桑萦姑娘,晚饭后记得留些时间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第十四章 陈颐声音轻缓,似是哄诱。……
  客栈的陈设极具雅意。
  桑萦回到自己房中,走到桌边坐下,茶壶中的清茶是温热的,应是时时有人来续的。
  她喝了几口茶水,心头稍稍平复。
  方才在那胭脂铺子里,她几乎半个身子都挨在陈颐怀中。
  这辈子还没和什么人这般亲近过。
  现下满脑子都是方才陈颐那双含笑专注的眼。
  回来的路上,她都没再敢去看陈颐。
  其实桑萦并非不懂,这男女之间那点事,除了宫中去了势的人以外,人人都会经历,没甚稀奇的,便是那些宫里侍候的人,不也有跟宫女甚至宫妃弄到一处的?
  只是她心里清楚,看得明白,却仍没法避免自己不被影响到。
  眼下在她眼里,陈颐和那勾人的狐仙也没甚区别了。
  桑萦胡乱想着,心神渐渐平静。
  她从怀中拿出块玉珏,端详许久。
  这玉珏是当日陆临远故意落在林间引她注意的,瞧着应是一对,当日在陆临远腰间见过,眼下这块,多半是宋菱的。
  他将宋菱的玉珏拿给自己,还留话说这东西不详,怎么想都觉着这是话里有话。
  来浣溪山庄的路上,得了空,桑萦便研究这玉珏是否有什么玄机,确是有了些收获。
  这块玉珏细看是中空的,里面应是有东西的,但这块玉从外面看混若天成,除非破开,否则便打不开,是以如今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
  桑萦心里猜着这东西应是与淮山派那三十多口人的死因有关,只是不清楚陆临远将这个交给她究竟意欲何为。
  “桑萦姑娘,晚膳已是备好了。”门外传来轻响,轻柔的女子声音隔着门板仍是听得分明。
  是陈颐的人。
  桑萦将那玉珏收好,起身开门。
  门边候着一位紫衫小婢,低眉颔首地等在一旁,一眼都不乱瞧。
  “姑娘如何称呼?”一边下楼,桑萦一边问道。
  “奴婢蔓萝。”小婢女毕恭毕敬地答道。
  “蔓萝姑娘是宫中长大的?”桑萦笑着问。
  这小丫头行止都一板一眼,年岁不大,但极守规矩,八成是自幼便受宫中女使□□的。
  但无论桑萦再如何问,蔓萝都只是笑,不再出言答她的话。
  走到一楼的厢房门口,蔓萝将帘幔掀起,桑萦朝她笑笑,提步走进。
  四足方桌,一边一把漆木椅,桌上饭菜皆已备好,陈颐坐在正位,眉目一派温柔之色。
  “不知桑萦姑娘喜欢吃些什么,便只叫了些这客栈中的特色菜品,便只当尝个新鲜罢。”
  待桑萦坐好,陈颐执酒盏替她满了一杯,对她说道。
  “殿下费心了。”桑萦并未注意他手中动作,只与他客套着。
  她端起小盏轻嗅,只觉果香四溢,放下之后,仍似能闻见那股清甜气味。
  “这是此地独有的山桃和梨子特制酿成的,姑娘不妨试试。”陈颐笑道。
  见陈颐说罢,便自斟自酌,很是怡情的模样,桑萦便也小口喝起来。
  “如何?”陈颐看着她饮尽,为她满上第二杯,随意问她。
  “好喝。”她眸中清澈,真心实意道。
  “喜欢便好。”陈颐眸光定定,低声说。
  这一餐罢,饭菜虽也是花了心思的,可桑萦却贪了杯,一餐下来,光是那甜酿便喝了一多半。
  每每她杯中饮尽,陈颐便为她满上。
  他动作轻缓,修长手指似清润的白玉,执起那酒盏时还要朝她笑着望过来一眼。
  便是桑萦喝到后来,稍觉微醺,明白过来这是果酒不是甜汤,仍是一杯一杯地将他满上的酒尽数饮尽。
  果真是美人误事。
  回了自己房间的桑萦,躺在雕花软榻之上,心中不由感叹道。
  若非她凭内息护住心脉,这会只怕是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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