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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道侣是只小狐狸-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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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妖额头青筋暴起,眼角边暴出了鳞片,眼神发狠。
  郑留看出了他的打算,丝毫没有给他余地:“好,你尽管强行带我走。但只要我活着,我就用尽一切方法自我了结。你要么自己走,要么留下来,我半步也不离开。”
  蛇妖的力气弱了,他趁此慢慢掰开他的手:“长留,我是人间俗人,我有我的路,你是世外大好妖怪,你有你的道。我们只是凑巧在一个你需我求的岁月里走过一段,如今旧路已经走完,该各奔东西了。”
  蛇妖凝视了他许久,忽然猛力将他扯进怀里抱住,哑声道:“我告诉你,本大爷如果走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找你了!”
  “你走。”郑留忍住发抖,“外面海阔天空,你早该走了。”
  他听见了蛇妖不稳的喘息,像是啜泣。蛇妖松开了他,伸手入衣襟,过后发着抖把一枚赤色的鳞片给他。
  “行,老子不陪你玩了,你自己玩去吧。”蛇妖转身便走,半步不回头。他还留了微弱的余地,叫这离别看起来体面些许:“如果来年春天你还活着,老子再回来和你算账。”
  郑留攥紧那鳞片,死死地看着那蛇妖走远而一声不吭。
  本就不是纯良的人,本就心术满腹,偏在这一刻割舍最根深蒂固的不舍,承认这殊途永不同归。
  后来,他放满了一祭坛的血,等了四天,在城破的最后一刻前召出了鬼军。
  那一瞬间,冰寒彻骨,蛇妖从前在身边时的温度消失殆尽。
  如潮鬼军反扑人间寒甲,毫无悬念地反败为胜,他如愿以偿地登上王位。
  万鬼之将附进粗糙制作的傀儡里,带头跪在他脚下。在他身后,凡眼看不见的万鬼跪满了郑都。
  少年夙愿得偿,从此世间无人再能欺辱他。
  从此他便一边焦头烂额地处理郑国之政,一边盼望来年初春。即便他知道那妖基本不可能再回来,纵然回来,也只是徒看他这不堪的淤泥深陷。
  而十一年过去,那蛇妖确实不曾回来。
  郑王在睡梦中发抖。
  他又觉得冷了。


第40章 
  “呼——那白痴。”
  郑王在寒冷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只是深陷梦中不得行止,空有一腔沸腾。
  “鬼军,鬼,看看这字眼; 跟这玩意儿牵扯上的能是什么好事!”
  他看见长留快步走在前头念叨; 神魂不由自主地紧紧跟随; 和这蛇妖一起跋涉黑暗里。
  长留先是隐匿在夜里偷听其他公子的墙角,听了许多夜也没从他们嘴里得出关于祭坛、鬼军的有用情报。这蛇妖团团转; 最后一咬牙盘腿画阵,离魂入阴府。
  郑王跟着他穿过漫长的混沌,在他三步之外; 观望他当年不曾在自己面前显露的焦急。
  长留到了忘川河岸边,阴府无边的黑暗里只有一盏灯,在河上一叶孤舟里。摆渡人摇摇晃晃地推浆,孤舟漂到岸边; 白衣人提着灯下船,停在长留面前。
  接待他的是白无常。
  长留有些发怵,好在鬼差态度友好; 听了他的来意之后直接大大方方地将郑国的人鬼契约告诉了他。
  “郑国那地方非同寻常。”白无常提着灯领他走进一片草丛,落座在其间的小亭里。
  “郑氏祖先; 原是阴府前代鬼王与凡人的后嗣,至阴血脉便是源出于此。他们献祭一身鬼王之血,孤身成鬼将; 此后亦神亦鬼,借契约行使遗留下来的鬼王之权。来日契约尽; 契约之人主寿尽入阴府,鬼将则将魂归天地; 超脱于六界化外,和前代鬼王一样得大清净。”
  风过,绿叶枯萎化而成风,这一片草丛瞬间开出了艳丽妖娆的曼珠沙华,举目无边无际的鲜红之色,不见一片叶子。
  长留身上也化出了鲜红,那是他的赤鳞。
  “不过你不用担心,前代鬼将立了个反向诅咒,往后的至阴血脉都成不了鬼将。”白无常随手摘了一朵曼珠沙华嗅花香,“但他成不了鬼将,不代表他不能献祭那一身鬼王之血。然而这是白白的献祭,没有鬼将,即便契约有人主也不成立,滞留人间的万鬼无法被传召成军。六百年没有鬼将,这些东西早已尘封,如今的郑国王室压根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只会在上边瞎起哄。”
  白无常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来意。回去后劝一劝那小公子,让他别做傻事。人间事人间毕,不要再试图去开封那些久远的契约了。”
  长留郑重地朝白无常行礼,随后穿过曼珠沙华,急匆匆地想回人间。但在花丛的尽头,一个提着灯的黑无常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也知道你的来意。”他也笑,气质和温雅的白无常截然相反,“可是小蛇,我切实告诉你,那位小公子注定会献祭,谁劝也没用。那位白老爷心软,哄你还有转圜呢,鬼神虽不能说谎,可白老爷只把话说了一半。”
  鲜红的曼珠沙华在刹那间全部凋零,花杆上再次只剩下叶子。
  长留伫立在花叶永不相见的阴府里,僵硬地听着黑无常不疾不徐的话:“全话是,每一个至阴血脉都会献祭,无论他们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这已经变成天地守衡的至高规则之一。前代鬼王的锅留给后代来背,一直到鬼王的神力全部回归天地,至阴血脉才会断绝。上代鬼将原本该是最后一个,可惜那位大人沉迷孽海再求轮回,才有了六百年后最后的鬼王后嗣。”
  “献祭注定生生不息。郑留必然会献祭,谁也拦不住。他的生死簿只有两条路,或死而轮回,来世为常人,亦或——生而为王,来世亦为常人。”
  最后一句让长留从万念俱灰再到重燃希望,他刚想追问那两条路是怎么走出的,黑无常已经掠过他身边,灯熄之间将他拍回了凡间。
  “至阴血脉不能再成为鬼将,却可以反奴为主,成为契约人主。”黑无常最后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郑留若死,只因献祭无将。郑留若生,则因一个局外者纵身一跃,成为契约里的鬼将。”
  “你的生死簿,亦如此。或生,或死。”
  长留魂归躯壳,坐在黑暗里长久地发呆,而郑王忽然涌起了不详的疯狂念头。
  他深陷梦中,战栗地安慰自己眼前所见皆是幻梦,然而后续所见与自己的记忆分毫不差,到最后,终究只是自欺欺人。
  不是梦。
  “我带你走。”
  “跟我走!”
  “如果来年春天你还活着,我再回来和你算账。”
  蛇妖转身离开他的视线,他们一人一妖的长路看似分割却又再度相交。都在人间,一生一死,咫尺天涯。
  他在人间献祭,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滴落在祭坛上,化开忠诚我到此生尽头的契约。
  蛇妖在阴府入局,记忆和自我一寸一寸消散,魂魄一点一点归入人与鬼同生不共来世的契约。
  四天后,契约成。
  他站在祭坛中央几近虚脱,在往后倒的瞬间,是跋涉而来的鬼将搀扶住了他。万鬼遵从号令为他驱使,而他放在胸膛里的赤鳞失去了温度。
  最后一滴血滴落在傀儡眉心,那鬼魂入主一副面目全非的躯壳,从此成为他的鬼将,他的国师。
  鲜红的花瓣与翠浓的叶子结在同一花杆上,不复相见,永伴而生。
  十一年寒冬,他日复一日等着来年逢春,而身后是年复一年的询问和道歉。
  “王上冷吗?”
  “自然,冷啊。”
  “王上,对不起。”
  “国师为何道歉?”
  “我若是人,便能给王上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我是鬼。”
  “鬼冰冷,没有温度。”


第41章 
  天亮; 周刻从大梦里挣脱出来,胡乱地想扒拉住手边任何的东西做支撑,然后抓住了一片白袖。他抬起眼来,便看见眼角眉梢浸润在曙光里的千年狐妖。
  小道士怔怔地看了他许久; 一直到阳光从他眼角一直照到衣襟来; 他才眨了下酸胀的眼睛; 视线忽清忽糊。
  周刻抓紧他的手,问得哽咽:“你是不是想着; 想着,于那只鬼有愧?”
  潜离安静地望着他,逆光眯着眼不出一声。
  周刻只当他是默认; 抬手捂住眼睛,夺眶而出的滚烫划破漫长的雪夜,一切荒谬又合理,脱轨又契合。
  “彤城的城主说的没错; 你就不该再接着去找劳什子转世……不,第三世,第二第一; 你化成人形后就不该进人间,好好待在世外桃源修你的道……”
  小道士越说越糊涂; 感觉周遭随时都在崩塌。
  见过光便难以忍受黑暗,得过情爱便难以捱过孤独,狐妖是; 这凡人亦是。
  仿佛开了错头,就再也无法及时止损; 再错也这样禹禹独行走下去。挣不完的六欲七情八苦,混合成越难越走; 越走越难的千山万水。
  周刻混乱至极,胡乱说着两人最初便不该结孽缘,却也说不出“这一世你也不该来找我”。
  他只能対已发生的过去说着不该,怎么也割舍不了这当下,那未来。
  每一世都如此。
  潜离这样看了他许久,张开手抱住他,鬓角厮磨在愈来愈升温的冬日里:“你和我的道不冲突。你在何处,何处即桃源。我要和你共渡这道。”
  小道士忽而泣不成声,紧紧锢着他喃喃:“大妖怪,人鬼、人妖、人神殊途,殊途你认得吗?”
  狐妖缓缓吸一口气,亲了他耳廓一下,眼中承载着剧烈又平静的痛和烫,沙哑地爆了句粗口:“去他爷爷的殊途。”
  周刻又落泪又扬唇角,埋在潜离肩头便想咬他一口,却忽然看见客房里还有不速之客,登时吓了一跳:“这不是国师吗?!您在这干啥呢?!”
  盘腿坐在阵法里发呆的国师听到话立即起身,合手深深弯腰:“抱歉,前辈,晚辈无知冒犯你们了。”
  “哈?”周刻憋回眼泪泡,潜离拍拍他后背安抚:“不必介意小鬼,昨晚他来找茬,我反弹了,这就放他走。”
  他一弹指,国师脚下的阵法瞬间解除,被定住了一夜的鬼军们也得以自由,呼啦啦嗷叫着围绕国师飘了好几圈。
  周刻只觉得小小的客房里像是搞起了一阵小龙卷风,卷得潜离的长发飘起来。
  于是他茫然又紧实地抱紧这狐妖。
  国师比划了几个手印,让鬼军们出去玩泥巴,随即又向那抱得难舍难分的两位行了礼,才转身灰溜溜地离开。
  王应该还在隔壁安睡着,那房主是个猪一般的好人……
  他开门出去,就看见一个高大冷面的帅道士提着个大食盒站在隔壁门前,手抬在门前似乎已犹豫了许久。
  迟钝的国师还没来得及反应,帅道士展秋柏就下定决心,屈指毅然地敲起了门:“春山,你起了么?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点心,热腾腾的,要吃一下么?”
  门里传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略显锐利的一声怪叫搞得展秋柏的冷脸大变,他丢下食盒一脚踹开客房的门闯进去:“春山!”
  国师觉得自己的傀儡小心脏似乎也被那一脚踹开,慌忙也跑进客房去:“王上——”
  门里,郭春山头发乱翘地坐在地上,睡眼惺忪强打精神地指着坐在床上抱着头的人大喊:“什么贼人占我的床!”
  这一喊反而把某个讨厌鬼引了进来,他还没反应,整个人就叫讨厌鬼箍在了怀里,被从头到脚摸了一遍:“你有没有什么事?!”
  郭春山被撸得瞌睡虫全飞跑,下意识大叫一声:“如来神掌——”
  展秋柏猝不及防,又挨了打是亲骂是爱的甜蜜一掌。
  郑王头痛欲裂,忽而听见熟悉的呼唤,猛然抬头看去,那傀儡急匆匆而来,不过七步,步伐一快便显出肢体的僵硬。
  这一具粗糙的傀儡,装着一只变笨拙的鬼。
  窗外枝头积雪恋着日光,融化成雪水滴落窗框,化雪的寒气与日出的温暖一同涌进来。
  大梦散去,他挣扎着起身,忽而不惧身后千里与身前万里,唯见这咫尺一鬼。
  国师还未到他面前,便见王起身扑了过来,鬼将不知道张开手,身躯已叫王抱住。
  鬼将茫然无措,小心翼翼地、僵硬地想要轻推开他:“王上,我没有温度,冷。”
  王喘息着忍着呜咽,说:“我有……我有。”
  七步之内,生死不离。
  此后半生,换我暖你。
  唯是人间长留。
  *
  醒来不久,周刻便背起他那小包袱急着要牵潜离离开。
  他啪叽一下把狗头帽给潜离戴牢固了,捧着他的脸说:“这儿寒冬刺骨,我们去其他地方。”
  郭春山二话不说也收好包袱跟上他们:“大哥大嫂小弟跟你们一起闯荡啊!”
  那脸上巴掌印愈加火辣的展秋柏冷着一张脸,和陈定一起不远不近不声不响地跟着。
  “无涯珠的事还没找人问。”
  周刻一把将他搂住,几乎要塞进怀里:“离开要紧。”
  潜离低头贴在他心口听了听:“小道士的心要跳出来了。”
  “小道士心要碎了都。”周刻揉了大妖怪两把,走出客栈时抬头看见了郑王和国师,便问起潜离:“话说那两位怎么会到客栈里来?”
  “来求答案,我便给了。”
  周刻看着那一人一鬼互为扶持的背影,低头小声问潜离:“答案是什么?”
  潜离回:“逢春在身侧。”
  然误以深冬。
  周刻一时心中百味聚杂,又低声问他:“我们能帮上忙吗?”
  潜离轻声:“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契约让他们绑在一起,来日人主死鬼将亦陨灭。妖怪将超脱化外,而凡人过奈何桥再经轮回,情缘或情劫都在这一世走向终末。若是眷恋,这一生相伴走完,也足够漫长了……即便是以如此的方式。”
  他压了压狗头帽,停顿片刻以总结:“一世毕,或许不算坏事。”
  周刻狠狠触动,呼吸颤了颤,贴着他说:“就如同那犬妖小保一样,一世情劫即结束,是吗?”
  潜离低着头,狗头帽遮挡了他的神情,周刻只听见他叹息一般的低笑:“是啊。”
  小道士心绞,水珠在眼眶里打转:“那你怎么不勘破呢?”
  狐妖扣着他的手轻问:“那你怎么还求轮回呢?”
  世间妖怪如你一般执着的不多。
  世间凡人如你一般固执的也不多。
  “我还爱红尘。”小道士吸鼻子,哭腔沉闷,“我贪玩。”
  “而我还爱你。”狐妖轻笑着掩盖声音里的颤动,“我、爱、你。”
  满地风雪微卷,这一击直撞入肺腑。
  我遇你于春,初逢时你称我为劫。
  踏过四季,你告诉我这三字。
  你刻了我的喜悲。
  # 贼首卷——求不得


第42章 
  深冬十二月末; 一路化雪过,小道士周刻裹着大妖怪潜离继续向东南游历。越往东南而去,路上见到的花草便越茂盛,春来初见端倪。
  这回队伍多了三人:自称是他小弟的郭春山; 冷脸面瘫展秋柏; 万事通陈定。
  多了三个年纪相仿的家伙; 路上行走便多了点趣味。
  路上郭春山时常会单方面地和展秋柏吵架:“你跟着我干嘛呀!”
  对方面瘫惜字:“顺路。”
  少年跳脚闹到大嗓门了,和事佬陈定便出来劝慰:“小师弟莫气; 你知道的,秋柏师兄就这样子……”
  这三人同出师门,郭春山刚下山; 展秋柏后脚就借着递送蛇蜕的任务跑出来找,一路尾随到郑都截住。前者稚气未脱,后者面瘫酷盖,也不知道火花怎么如此噼里啪啦。
  这一路时常吵闹; 周刻听了只觉得好笑,瞧一边大妖怪的神色,他嘴上不说; 实则也听得津津有味。
  小道士从山中来,喜欢热活的红尘; 跳脱的同伴。
  大妖怪明显也喜欢。
  出了郑都后,他们走走停停,此时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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