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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我亲爹是当朝首辅-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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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真正可以吃到饭菜的时候; 都已经半凉了。
  皇帝撤了先帝开设的内厨,御膳的职责便重归光禄寺; 也不再出现牛肉、驴肉; 而改为鸡鸭鹅猪等常见家禽——反正依光禄寺的水准; 多好的食材都得被他们糟践了。
  怀安能看得出皇帝的决心,从衣食住行上杜绝奢靡; 积极挽救这个被蛀食的千疮百孔的朝廷。念及此,他尽量让自己忽略饭菜的寡淡,显得捧场一点,荣贺更不用说了,他胃口向来很好,也不挑食。
  皇后见状,问荣贺:“书堂里每日吃的是什么?他们不敢随意糊弄吧?”
  荣贺放下牙箸:“跟着些差不多。”
  都挺糊弄的。
  皇帝夸道:“这两个孩子啊,龙肝凤髓也吃得,百姓家的糙米窝头也吃得。不像朕的那个四弟……”
  皇帝忽然想起一些少年时期的事,雍王挑三拣四难伺候是出了名的,他酷爱吃一道菜,需要一整筐蛤蜊、十几只山雉、若干的海参、鲨鱼筋,十几味山珍烹调四个时辰,他酷爱喝一种饮品,用数十斤上好的糯米、小米放入甑锅中慢慢提炼,凝结出一小盅汁露……这些都可以在父皇的内厨中得到满足。
  那才真是“皇家一顿饭,百姓三年粮”呢。
  皇帝的神情忽然变得沉闷阴郁,殿内的气氛也因此凝滞起来,宫人太监齐齐屏住呼吸,连皇后也不敢再多言。
  怀安最近也听说了那位素未蒙面的雍王的那些行径,简直不能用恶劣来形容,说他狠毒吧,引狼入室,致外敌入侵,生灵涂炭,确实够毒,可偏偏毒的不够彻底,真到了逼宫之时,又对自己的亲爹下不去手,说他愚蠢吧,能干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说他聪明吧,每一个环节都在犯错,生怕不给祁王留活路……
  大号熊孩子,纯纯祸害人!
  所以他很理解皇帝现在的心情,老爹和最宠爱的小儿子把家底折腾光了,留下个四面透风的烂摊子给最不受待见的大儿子,换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陪着皇帝皇后用完膳,太监奉上茶水,还给两个孩子端来酸酸甜甜的消食汤。
  绿茶清香解腻,皇帝渐渐从躁郁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对荣贺道:“你要记住,切不可学你四叔骄奢淫逸,心术不正。”
  荣贺知道父皇心情不好,只有唯唯应诺的份。
  怀安一句话,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陛下如果实在生气的话,去牢里揍他一顿得了,如果一顿不解气,就两顿!”
  皇帝眉峰一挑,居然很有道理哎。
  宗人府大狱,关押圈禁着的都是犯罪的皇族。
  皇帝披着厚实的黑色披风,蒙着头,在府丞及看守的引领下,步入黑暗的廊道。
  “雍王怎么样?”皇帝问。
  “回禀陛下,每天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看守道。
  关押雍王的甲字号牢房在最尽头,甲字号牢房,倒也还算干净。
  角落里蜷缩着头发蓬乱雍王,见到有人来,忽然站起身,挥舞双手:“臣服吧,朕的子民。大亓江山在我脚下,万方诸国在我脚下!尔等何人,还不速速跪下?”
  皇帝摘下兜帽,指着发疯的雍王下令:“给我打!”
  七八个精壮太监立刻挤牢房,将雍王按倒在地,刻意避开要害部位,一顿生猛的拳打脚踢,打的雍王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清醒些了吗?”皇帝站在牢房外面问。
  雍王牙齿被打落了两颗,颤颤巍巍支起半边身子,啐出一口血痰:“小人得志!”
  “接着打!”皇帝懒得跟他废话。
  又是一顿暴揍,血花飞溅。
  皇帝长长舒了口气:“果然痛快多了!”
  雍王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挨了两顿揍。
  ……
  一到小年,京城的年味儿就越来越足了。
  许听澜在儿媳的协助下,指挥下人们洒扫院落房屋,准备祭灶事宜。
  怀铭今天休沐,带着弟妹们写春联,谁住的院子谁来写,写得再丑也要贴上。
  怀安觉得这规则多少有点针对自己,不过没关系,主院里住着的孩子只有他和芃姐儿,只要爹娘不嫌丑,他脸皮很厚的。
  芃姐儿又去胡同里买零嘴了,兴高采烈的拎着一包油滋滋热乎乎的炸年糕回来,往娘亲和嫂嫂嘴里送。
  陆宥宁忽然偏头一阵干呕,许听澜轻拍着她的后背,问她身边的丫鬟:“大奶奶近来吃什么了?”
  丫鬟回忆道:“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给老爷炖汤那日,大奶奶本想着尝一口,忽然就恶心反胃,打那开始,沾一点油腥就作呕。但那汤老爷也喝了,没有任何不适。”
  
  怀安在一旁听着,心想,老爷其实也挺不适的……
  许听澜嗤的一笑:“老爷有不适那还了得。”
  言罢,命人速去请郎中来诊脉,果然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新生命的悄然而至,为这个新年更添一丝喜气,怀薇怀莹贴着嫂嫂嘘寒问暖,芃姐儿围着石桌蹦跳。
  只有怀安勉强跟着笑了几声,因为在他心里,大哥老成持重,功名加身,很早就像个大人了,可是嫂嫂看上去实在不大,过了年才十七岁,放在后世才是个高中生。
  他知道世道如此,可真当这一幕发生在眼前时,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如果是芃姐儿,或是他爱的女孩儿,在这个年纪承受产子之痛,想想都觉得心梗。
  “怀铭,送送郎中。怀安,去衙门里,叫你父亲告假回来。”许听澜道。
  怀安回过神,一脸为难:“不知道爹在吏部还是兵部。”
  许听澜这才想起,丈夫如今是掌了实权的部堂高官了,不再是翰林院里闲的不用放盐的清流学官了。
  全家人都盼着沈聿赶紧回家分享喜讯,谁知他派人回来说,晚饭在衙门里用过了,今天要晚些回来。
  怀安叹了口气,嘟囔着:“有没有加班费呀,没有可亏大了。”
  ……
  华灯初上,人流如织的西长安街,一顶官轿停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胡同口。
  “压轿。”
  长随一声吩咐,从轿中走下一名绯袍官员。官员正是沈聿,他朝着昏暗的胡同里看看,一言不发的往里走。一干扈从提着灯笼跟在后头,为他照亮前行的路。
  胡同狭窄逼仄,拢共没有几户人家,偶有鸡犬叫声,男女孩童说话声,再往里走便都听不见了,连大街上嘈杂的叫卖声都几近消失。
  胡同的尽头也有一户人家,昼夜大门紧闭,主人深居简出,甚少与邻里往来。
  沈聿靠墙站定,等待随从上前扣门。
  门扇吱呀一声打开,很快又被阖上,但已经来不及闩住,扈从一拥而上,破门而入。
  沈聿走进大门里,只见一间四四方方的一进小院,正房内亮着灯,有一人影若隐若现。
  “沈大人……您怎么擅闯民宅呢?”开门的男子强行压抑着惶恐。
  沈聿正色道:“奉元辅之命捉拿朝廷钦犯。秦主事,你是明白人,让她出来吧。”
  男人正是秦钰,他小心的看一眼正房里的那道身影,对沈聿道:“沈部堂明鉴,房中只有下官进京投亲的表妹,没有什么朝廷钦犯。”
  沈聿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径直向正房走去。
  秦钰挺身上前,拦住了沈聿的去路:“房内女眷多有不便,请部堂自重。”
  沈聿停下脚步,看向秦钰:“若我所记不错,秦主事早年丧妻,无儿无女,已经鳏居多年了。”
  “是。”秦钰道。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似乎更不方便吧?”沈聿问。
  秦钰解释道:“她住上房,我住厢房,我二人从无逾矩之行。”
  “哦。”沈聿道:“既然秦主事如此坦然,不妨请她出来见上一面,本官担保这些扈从不会惊吓到令妹,如果是一场误会,本官自会向她道歉。”
  秦钰额头见汗。
  “秦主事,大好的前途,你要掂量清楚。”沈聿隐晦的说。
  “部堂,能否借一步说话?”秦钰那张周正端方的脸上充满哀求。
  沈聿遂打发扈退去院外等候。
  秦钰望着重新关闭的院门,撩襟给沈聿跪了下来。
  沈聿蹙眉:“你先起来。”
  秦钰不肯,只是恳切的哀求道:“沈部堂容禀,雍王世子高烧不退,早在雍王逼宫之前就病逝了,雍王妃难忍丧子之痛,投河自尽,被沿岸的百姓所救,下官找到她时,她几乎丧失了记忆,郎中说是礁石磕伤后脑所致,村里的光棍汉觊觎她的美貌,下官无奈之下只好将她偷偷带回京中照顾。”
  沈聿不发一言,其实秦钰的说辞与郑阁老调查的结果一致,只是郑阁老仍不相信是秦钰窝藏了雍王妃,命他来探探虚实。
  秦钰却哀求道:“沈部堂,这世上没有什么雍王妃了,只有一个记不清前尘往事的民妇,请您转告元辅,下官会看紧她,不会对朝廷造成威胁的!”
  
  沈聿将他扶起来,叹道:“你糊涂啊。”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静的只能听见秦钰慌乱的呼吸声。
  此时,正房的大门开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妇款款走了出来,就着昏暗的天光,沈聿看清了她端丽的容貌。
  “表哥,来客人了?”她的声音温柔清澈。
  “是啊。”秦钰囫囵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方才转身,对她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吧。”
  说着,便引着她往正房走去,还不忘提醒她:“小心脚下。”
  沈聿望着二人的背影,站在院中说:“元辅已然猜到了这个结果,她留在京城迟早会授人以柄。你若坚持留下她,自己辞官吧。”
  秦钰脚步一顿,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好!”


第127章 
  次日是郑阁老的寿辰; 因不是整寿,没有特意操办,照常举办家宴; 只请了沈聿一家来赴宴。
  郑迁在书房里,叫沈聿过来单独谈话,问起秦钰的事,沈聿一一作答。
  “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沈聿道:“学生去吏部问过了; 今日一早便收到了秦钰的辞呈。”
  “啪”一声响,郑迁手里盘玩的核桃拍在案头。
  沈聿理解老师的失望。秦钰挑唆雍王向朝廷报祥瑞,使其失去圣眷; 的确是大功一件; 老师也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 将他安排在吏部文选司; 他日升任文选司郎中,前途无量。
  说句不好听的,以他如今的官职; 想要继娶一个家室相貌都好的女子并非难事; 但人家偏不,偏要辞官带着雍王妃远走高飞。
  这是拿上司的提携之意往地上踩啊。
  沈聿亲手倒一杯热茶,放在郑迁手边:“恩师; 人各有志; 强求不来,随他去吧。”
  郑迁摆摆手; 显然不想再谈秦钰的事; 啜一口茶水:“听说大同守将暴毙了?”
  “是。”沈聿道:“学生遣人去收他的兵权; 当晚毒痈崩裂,一命呜呼了。一应案卷已上交刑部。”
  郑迁点头:“边将勾结藩王谋反; 罪当凌迟,便宜他了。”
  沈聿还未接话,便听门外响起嘈杂的人声,郑迁有些不快,开门询问,下人禀报说:“是两位少爷和沈家的少爷小姐打起来了。”
  郑迁蹙眉,他是主人家,自己的孙子对客人动手,有理无理都先失了礼数,好在沈聿是他最亲近的门生,否则传出去还不贻笑大方。
  回头看沈聿,后者神情淡然,仿佛吃饭喝水一样大不了的事——他已经习惯了。
  “去看看吧。”
  郑迁说着,二人沿抄手游廊往后院走,郑府并不大,甚至作为首辅的府邸,略微有些寒酸,没有多久便来到内宅。
  两家女眷已经来齐了,怀安搂着妹妹在娘亲婶婶身后探头探脑,对方是郑迁的两个孙子,一个大胖墩儿,一个小胖墩儿,套娃似的相似,抽抽搭搭的抹眼泪,动作都一模一样。小的跟芃姐儿差不多大,大的比怀安还大两岁。
  如此看来,四个孩子里能表达清楚的只有怀安了。
  沈聿叫了他一声,问:“怎么回事?”
  怀安带着胜利者的骄傲,指着一大一小两个胖墩儿:“爹,郑修杰拽妹妹的鬏髻,结果被芃儿打哭了,郑修齐给他弟报仇,把芃儿推倒了,这我能忍吗?我一个左勾拳一个右蹬腿……他也哭了。”
  “好了好了。”沈聿忙打断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武功高手都是谦逊低调的。”
  怀安很赞成的点点头,终于安分下来。
  “别哭了!”郑迁有些郁怒的说:“真是惯坏了你们,主动挑衅在先,还有脸哭。”
  芃姐儿摔了一跤都没哭,躲在哥哥身后朝两个胖墩儿扮鬼脸,做出羞羞羞的动作。
  对面哭的更惨了。
  郑迁又训斥几句,命人带两个孙子下去。双方自是一番客套赔礼,也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
  回家换过衣裳,沈聿叫来儿子女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两根硕大的冰糖葫芦。
  芃姐儿咯咯的笑。
  许听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打了架还给零嘴吃,以后带出去天天打架怎么办?
  沈聿将女儿抱在怀里,先表彰一番她的英勇表现,又表扬儿子保护妹妹的行为。
  才问芃姐儿:“芃儿还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害怕?”
  芃姐儿摇头,头上的串珠蹦来跳去,那是她最喜欢的红珊瑚珠子,今天险些被小胖墩儿扯坏了。于是攥着小拳头狠狠地说:“他打不过我的!”
  “如果他长的更高更强壮,像他哥哥那样,芃儿又该怎么办?”沈聿又问。
  
  芃姐儿摇摇头。
  “当然是跑哇!”怀安提醒道:“找哥哥找爹娘,跑的越快越好!”
  “打不过就跑,听懂了吗?”沈聿问。
  芃姐儿使劲点头。
  许听澜皱眉摇头,这样教孩子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怀安狗腿兮兮的凑到娘亲身边,递上那串红彤彤的果子:“娘先吃!”
  许听澜用食指戳了他的额头一下,告诫他:“拳头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怀安笑道:“我知道的,娘,拳头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能靠讲道理。”
  许听澜这才展颜一笑,放他们去院子里玩,可是仔细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
  儿子长大了就是好使唤。
  沈聿给怀安一天时间,让他去雀儿山把张岱拉来过年。老爷子为了研究红薯留在京城,儿孙都在老家,放着他一个人过年实在说不过去。
  怀安脚跟一磕:“保证完成任务。”
  遂骑着他的小白马,带着一辆马车来到了雀儿山。
  屋里院子里空无一人,去村里转了一圈,都说不知道张岱的去向。
  怀安带着满脑袋疑惑回去,只见从地里爬出个人来。吓得他以为白日闹鬼,撒腿就跑。跑了两步,才发现是张岱,原来他在院子里挖了个红薯窖。
  这才松了一口气,叮嘱道:“先生不要总在红薯窖里待着,要。事先放一根点燃的蜡烛,蜡烛灭了千万不要下去,不然……”
  “你比个老头儿还啰嗦。”张岱拍拍身上的土,口鼻中冒着白气:“快过年了,不在家待着,跑到村里干嘛?”
  怀安道:“当然是奉我爹娘的命令,接您去我家过年了。”
  “不去!”张岱不假思索的拒绝。
  “您一个人不冷清吗?”怀安问。
  张岱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满村几千口都不是人啊?”
  “人家也各自在家过年嘛……”怀安像尾巴似的跟在他老人家身后。
  倔老头儿哼笑一声:“不去,我一个人自在。”
  张岱自从进京之后,刻意远离官场,连首辅的账都不买,怎么会跟着怀安去沈家呢。
  ……
  回城马车上,张岱看着左右两边的彪形大汉,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二位,有点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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