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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慕金枝-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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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侧是贵妃居住的阁楼,左侧能看到一条黑而长的海堤,像女子头上的簪,正斜斜地插入靛青色的海水中。
  李遂意来到这儿以后也是头一次看海,顿觉心中似有无限情绪翻滚,许多话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悄悄觑了天子一眼,见他平静地望着海面,金眸染上一层雾蓝色。
  “陛下为何不将靖王之子并未被处死的真相告知娘娘?”李遂意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总是这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人生处处如棋,情爱亦如博弈。势均力敌时,只会陷入劫争一境,这时只有再辟出路,否则便会陷入僵持。”
  拓跋渊出声打断了他,“贵妃看似蛮不讲理,实则聪慧过人……你当她是好糊弄的?朕不说,她自己就不会去查?”
  李遂意蓦然抬头。
  “从今往后,朕不会拦着她去听去看。”天子道,“总得让她知道
  至于金金的下落……却不能对她说,否则在她看来便是邀功,甚至是利用……让她自己去查,等她知道了,自然会来找朕。”
  然后,将今日的冷落加倍奉还。
  李遂意听后,腰又往下躬了一些。
  男女相处之道实在复杂,可若是奔着「唯尔一人」的心去,使些手段倒也无妨。
  好不容易拿了些点心才将小鱼打发走的秋冬左顾右看,见玉蕤和苏婆都不在,才将门从里面关了个严丝合缝。
  “倒是让您料准了
  秋冬这才慢慢道来,“三小姐是先同二小姐商议了才打算说的……不过,二小姐似乎不太赞成,却仍是没拦住她。”
  陆银屏听后,面上带了丝疑惑。
  “外祖母呢?”她又问了一遍,“她怎么说?”
  秋冬肯定地点头:“老夫人气得不轻,中间晕过去一次,现在都不舒坦……”
  陆银屏坐了起来,将手边的软枕捏了又捏,思索了一会儿。
  “不对……不对……”陆银屏摇着头道,“外祖母不是这样容易妥协的人……她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三姐做了这样的事,她不得将三姐扒一层皮后逐出家门?不对……这事儿不对……”
  秋冬又道:“大公子态度坚决,当着老夫人的面斥责三小姐,来报信的人还说,大公子说三小姐该死……
  这样的话倒不像大公子的做派,想来老夫人即便想要罚,也被大公子这番态度震慑,没有过多插手罢了……”
  “哥哥说三姐该死?”陆银屏蹙眉,“哥哥虽然严厉,可从不对我们说重话……这不是哥哥的作风……”
  说罢,她眼前忽地一亮,抓了秋冬的手道:“靖王殿下什么时候出的城?”
  秋冬一愣,不知道她突然扯到那位戴罪的靖王身上是什么意思。
  “殿下提前被押往焉耆,在咱们来东海的那一日早上就被虎贲带走了。”秋冬依然老实答道,“三小姐是在咱们走前那日同大公子说的,他们应该是同一日……”
  秋冬终于反应过来,捂住了嘴。
  “我就知道哥哥心软!”陆银屏喜笑颜开道,“哥哥压根儿就舍不得三姐,可是又不能让外祖母知道,毕竟她老人家实在迂腐得很,且最不喜欢鲜卑人,便撂了狠话做戏给外祖母看,为的是让她赶上趟去追靖王殿下……”
  “您不知道我听说的时候有多揪心……”秋冬放开嘴巴,双手贴在心口像是终于能喘气似的,“虽说奴也不知道三小姐缘何同靖王殿下有了牵扯,可是三小姐一向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多好的一个人,奴也见不得她一个人流落在外……
  若真像您想的那样,大公子的确心一软,让三小姐奔着殿下去,可比待在家里叫外人知道了指着门头骂强了不知道多少……”
  “这事儿除了你我,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陆银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常同李遂意私底下嚼舌根子
  秋冬有些心虚
  不过,也是奔着她的四小姐能在魏宫混得越来越好的期望下才被套的话。
  “您放心,他就是跪在地上,奴都不会同他说一个字儿……”秋冬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儿,倒是有些奇怪……”


第三百九十一章 
  胜负
  陆银屏心中一块大石头将将落了地,便把刚刚揉得变形的枕头捋平了,随口道:“什么事儿?”
  “宫中禁军打听了一番,就在小殿下被带走的那日,无人听说陛下处置了什么人。”秋冬道,“这消息十分准确,做不得假。”
  陆银屏将脸扭了过来,头上簪着的凤首镏金步摇下的宝珠往面颊上狠狠一打,疼得她登时就闭上了眼。
  秋冬眼看着她面上浮出两条红印来,赶紧去拿药膏。
  “哪儿来的消息,怎么就知道做不得假?”陆银屏拦住了她问。
  秋冬见主子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只能解释道:“崔二公子去找辛御史,辛大人则说靖王事事变后京畿和宫中的禁军全部换了人,新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消息是一点儿也不带漏的。
  辛大人便去找常年在外而家在京中的温刺史
  “温鸯……又是他。”陆银屏道,“这人帮忙帮了不止一次,不知道图的什么……”
  秋冬没多想,只是笑:“想必温大人看清了这后宫局势,觉得帮您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您以后做了皇后,日后还能提拔他一番呢……”
  这样的话,陆银屏也就是听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别人肯帮忙就好,只是人情债难还,日后少不了要给些好处。”陆银屏说着就要下榻。
  “您脸上还红着呢,这又是要去哪儿?”秋冬伸手阻了她,“外面风大,您病还未好,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陆银屏扶着她的胳膊起身,只觉得身轻似燕
  如今得了好消息,沉甸甸喘不过气的感觉终于消失无踪,整个人只觉得大好了。
  “是与不是,我要亲口听他说。”陆银屏道,“我当时一时气急,这两日又未同他说过话……我怎么就这么笨,总是被情绪牵着鼻子走……说了要信他,可我依然还是信了自己……秋冬,我得去找他。”
  秋冬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您要去,奴不会拦着。”秋冬看着她的脸,又道,“可您如今带着病,出去了再吹一番海风,就不怕回头再得风寒?到时候陛下恐怕要拿我们几个办了……”
  “我知道你意思……若是他,我对他呼来唤去的又成何体统?”陆银屏摇头,“有事便撒娇邀宠,无事将他拒之千里之外……总不能事事都要他容忍我,不然终有一日会叫他寒了心……”
  说着,她站起身,指着架子上搭着的那件短绒兔裘道:“那件……”
  秋冬没了法子,只得将裘衣拿到她跟前,却又见她开始上妆。
  “道歉总要有个道歉的态度。”陆银屏对着铜镜描摹了一番,因着用心,本就带妆的面上更显精致,“男女相处如同博弈,交手前礼仪不可少
  秋冬不会下棋,只懵懵懂懂地听她说了一番,随后见她起身,便将裘衣披在她身上。
  陆银屏挟紧了披风,慢慢挪动步子迈出了阁楼。
  这处阁楼可看海,海风夹带着湿而腥的冷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推倒在地。
  此时已近黄昏,陆银屏见远处几位宫人刚点了灯。
  玉蕤正站在廊下,拿着钩子将花灯挂在梁上,转头见陆银屏走了出来,「呀」了一声,赶紧道:“娘娘怎的出来了?”
  说罢玉蕤想起她的吩咐,自得失言,又改口唤了「小姐」。
  陆银屏摆了摆手,蹙眉忍着心头轻微的不适,问:“陛下在哪儿?”
  玉蕤一怔,想了想后答:“刚刚奴还看到陛下在院中,李内臣也在,现在……”
  她向院中扫了一圈儿不见人影,疑惑道:“咦?人呢……”
  陆银屏转身向院中走去。
  玉蕤看着她的背影,拉住跟上来的秋冬问:“怎么?又和好了?”
  “习以为常,习以为常……”秋冬笑嘻嘻地道,“娘娘是陛下的冤家,天生就要在一处纠缠的,便是闹了矛盾也不会出三日就和好
  玉蕤松开了她,叹道:“我就说嘛,苏婆她们还不信……”
  秋冬携着玉蕤去了小厨房,二人的身影一步步隐没在浓重的夕阳之下。
  陆银屏找了一圈都不见人,最后来到最高处的亭台远望。
  只见一条细长的海堤斜飞入海,海堤上似乎有个人,时而站时而坐,最后慢慢走到了海滩边。
  海边风大,陆银屏自然不认为自己的呼喊声可以让他回头。
  她匆匆下了台阶向前奔去。
  然而由于两日前吐血耗了好一番精气,如今的她不似以往,奔波数里没什么事儿
  她放慢了脚步,不顾李遂意和宫人的阻拦走出宅院,一直来到海滩上。
  海滩将夕阳光晕拉长,连带着将人也拉长。
  陆银屏离得越近,走得也越慢,却越是觉得心口处密密麻麻地痛。
  天子正背对着她,海风吹起他的衣摆,让他整个人越发挺拔瘦削,像一棵黑色的桦树。
  他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根枯树枝来,朝地上写写画画了不知什么图案
  陆银屏离得更近,也不见他回头。
  “元烈。”她在他身后张口唤道。
  拓跋渊脊背一僵,握着枯树枝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陆银屏撞进他身前,被他抱了个满怀。
  “你告诉我,金金没事儿对不对?”她搂着他的腰问,“我不管有什么理由,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没事,对不对?”
  拓跋渊单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微微笑着,肯定地道:“他的确活着。”
  陆银屏终于放下了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问。


第三百九十二章 
  老师
  初冬和初春的海边,冷得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他将人裹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因为四四根本不给朕有解释的机会。”他的嗓音中并没有一丝的哀怨,反倒像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寻常的事。
  他越是这样,陆银屏便越发地羞愧,两只胳膊死死地困住他的腰,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扎进他的骨头缝里。
  “那是三姐的儿子……我不能不在意……”陆银屏闷闷地道,“你便是将我困在宫中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可那是我的家人……”
  “可朕不是你的家人吗?”他依然温和地摸着她的头,声调却有些悲哀。
  陆银屏心酸不已,却因为实在心虚,不敢抬头看他。
  “人是元承寻回,他不可能不去查那孩子的来路。原本元叡大势已去已成定局,却因为那个孩子的出现有了新的转机
  金金本就不该出现,若是被赫连遂等人知晓,焉知以后他们不会利用他等有朝一日朕不在的时候奋起反之?到时你和佛奴孤儿寡母,有什么资本同他们对抗?”
  他慢声叙述着这些利害,“可朕知道他是你的家人,还是将他带到你身边……可你是如何做的?”
  陆银屏想起自己做的蠢事就觉得难堪。
  然而拓跋渊却没有笑话她,依然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小事。
  “你将金金大张旗鼓地亮给那群嫔御看,企图让她们用家族向朕施压,以此达到牵制朕的目的……”
  他慢慢地道,“你想趁乱将元叡救出去。”
  陆银屏僵着胳膊不敢动。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就像前几日在寝殿抓着窗棂摇晃时那样
  那些伎俩对他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你不信朕,朕也只能将计就计……可即便是将你困在宫中,也只是做给旁人看而已……起码赫连遂的人不能知道金金还在。”
  他叹道,“但朕实在是没有料到,你竟然会为了这件事病倒……四四,说到底,你并不相信我。”
  他将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嗓音温温柔柔,然而在陆银屏听来却像是浇在她心头的火热岩浆,缓慢地流动,却一路灼烧得她滚烫。
  “对不起……”陆银屏哽咽着拼命道歉,“元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我信你……”
  海风将浪花吹到脚下,浸湿了二人的衣摆和鞋袜,激得陆银屏瑟缩了一下。
  拓跋渊双手托起了她的脸,将上面的泪痕轻轻吻去。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朕依旧会将你放在心上。”他松开了她,背对着走到她身前,蹲下身道,“上来,朕背你回去。”
  陆银屏鼻尖红红,不知是冻得还是哭得。
  “不成……怎么能登龙脊呢……”她老毛病上来,连连推拒,“这得是什么样的宠妃才有的待遇……”
  拓跋渊蹲在地上,颇有些不耐烦地捏了一下她的小腿。
  “上来。”他先用命令的口气道,忽而又软了声调,“你身子还未好。”
  陆银屏扭扭捏捏了半天,最后禁不住他威逼利诱,一个野马跳涧便俯冲到了当朝天子脊背上。
  拓跋渊被冲了一个踉跄
  始作俑者尚不自觉,甚至搂着他的脖颈送上两枚香吻。
  拓跋渊架起她的两条腿放在腰间,慢慢地站起身,沿着海岸慢慢向回走。
  陆银屏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晃悠着两条腿,只觉得浑身舒坦,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然而他却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救元叡?”
  陆银屏停止了动作,知道不仅是此时,从今往后都不能瞒着他做事,便老实道:“靖王殿下从前救过我,我理应报答才是。”
  她言辞恳切,一听便是大实话。
  拓跋渊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言,也不曾问靖王是如何救的她。
  “这就信啦?”陆银屏捏了捏他的耳尖,眼瞧着它由白变粉,“不怕我撒谎吗?”
  拓跋渊慢吞吞地道:“元叡常在瀛定二州辗转,你倒不像在撒谎……只是,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陆银屏听后,又将脸凑了上来。
  “先前你头一次召旃檀哥哥进京的时候,回来把我折腾了好一顿。”她不满地咕哝道,“这次要是再让你知道了,还不得扒下我一层皮来?”
  天子失笑……
  那次的确是气急了眼,才伤害了她
  而如今的天子同数月前相比,成长可谓是突飞猛进。
  最起码,现在的他已经不会让滔天的醋意流露于面上了。
  “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同朕说。”他叹气道,“朕素来想得多。”
  陆银屏满口答应着,过了一会儿又得寸进尺地问:“真的不能放过靖王殿下吗?”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天子摇了摇头,“元叡从不避讳,他有反心路人皆知。若是就此放过他,今后只会有更多人谋反……到时要如何收场?”
  陆银屏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噢」了一声。
  天子又道:“京中距焉耆有数千里,朕已下过密令,慕容擎绝不会在京畿周遭动手。你三姐同他还有些时间,还来得及。”
  陆银屏满心的遗憾,自然没有去细想他说的「来得及」是什么意思。
  二人便是这样一路回了小山腰上的宅子。
  秋冬大老远地看见这俩人,见天子背着贵妃,登时吓得合不拢嘴。
  陆银屏自然看到了他,赶紧偷偷对天子道:“放我下来!”
  拓跋渊只能将她放下来。
  陆银屏从龙脊上下来的那一刻时脚一软,差点儿就跌倒在地。
  拓跋渊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二人又亲亲热热地贴在一起。
  秋冬一脸地笑,先是恭贺一番帝妃和好如初,忽然又道:“里头来了位贵客。”
  “什么贵客?”拓跋渊随口一问,牵着陆银屏的手向门内走。
  “这位贵客可是大名鼎鼎,说来是娘娘的旧人,天底下就无人不知道他的。”秋冬笑道,“娘娘的老师
  天子淡淡的笑容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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