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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慕金枝-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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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楚璧有些奇怪:“那浮山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怎么连你也不能介入?”
  慕容擎看了看他,此时天色已晚,韩楚璧黑得除了眼睛里的光便再也看不到脸色。
  “太祖在位时发现覆蕉是暴症的根源,便下令全国销毁覆蕉和五石散。但有一位大臣因私藏覆蕉被腰斩,全家上下几十口被发往东海南的一处小岛。”
  慕容擎解释道,“那处岛屿多大魏流徙而来罪臣,后来魏齐交战,鲜卑人不善水战,索性将那座岛放给大齐,自此便归入了大齐囊中。
  后来又过了几十年,大齐内部分裂,岛上的人不甘囿于一岛之内,劫掠了船只上岸
  “后来呢?”韩楚璧问。
  “后来,那些上岸的人被抓住后就地绞杀。”慕容擎继续道,“浮山那时年纪应该很小,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逃了出来……一路辗转皆被卖,最后进了垂花楼。”
  饶是如此,韩楚璧也不禁唏嘘:“说句实在话,先辈犯的错关她何事?若不是因那什么覆蕉,浮山到现在恐怕还是个贵女。我没见过她,但是听人说过垂花楼中她的模样最好,连那赫连遂都把持不住。
  真是风水轮流转,好好的贵女竟沦落至此。若不是先辈私藏覆蕉,以她同端王殿下的情分,做个王妃倒是绰绰有余。”
  慕容擎抿着嘴唇,可嘴角依旧微微勾起,看起来像是嘲讽。
  “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他将缰绳一圈一圈地缠在腕上,又慢慢放下,“浮山和端王二人,不过是命运捉弄罢了,如今不也还在一处?只要端王肯用情,早晚有一日二人能修成正果。
  妓女……妓女又如何?心悦之人是妓女,自己却是王公,想要得手不过是片刻之事。比起这来,求而不得岂不是最难受?”
  韩楚璧突然想起慕容樱来。
  慕容樱自小觊觎慕容擎,但慕容擎是刚正之人,有悖伦理之事自然不会去做。
  吐谷浑王的兄长有不止慕容擎一个孩子,却因慕容樱谮言而将长子驱逐出境。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来到大魏跟当时并不被看好的太子元烈和韩楚璧二人同生共死。
  “求而不得,也得看人。”韩楚璧努力地伸手够他肩膀,“你妹妹死了不知多少年,这事儿也别再惦记了……阿擎,说到底愧疚的不应是你,该是她才对。
  不过慕容樱也算是死得其所,毕竟她生的儿子倒让元烈有后可继承皇位。
  你放心,四妹妹虽然脾气不大好,却绝对不是个坏心眼儿的人。她以后定然会将佛奴视作自己的儿子看待,你大可不必忧心。”
  “贵妃脾气不好,不过待佛奴的确不错。”慕容擎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对啦!”韩楚璧道,“你就放宽心,眼下你只要走好自己的路,娶个夫人再生几个儿子,大不了到时候将虎贲还给元烈,同我岳丈似的做个甩手掌柜……嘿!说不定你能生个漂亮女儿,到时候再嫁给佛奴。届时你既是他舅舅又是他岳丈,简直就是亲上加亲……”
  慕容擎蹙眉瞥了他一眼
  他自己不是个无忧之人,知道世事一直在变,却永远不会朝着自己想得最好的情景发展。
  二人策马行了一会儿,约摸有数里后便来到了汜水边。
  韩楚璧叫住了慕容擎:“马累了一天,让它们喝点水。”说罢牵着马来到河岸。
  慕容擎「嗯」了一声,下马后牵着绝影来到他身边。
  韩楚璧毫无顾忌地解开了袴裤,对着河水便是一通呲。
  “你不能等马先喝完再泄?”慕容擎烦躁地回头,却瞥见了对岸的一大片芦苇。
  “哈哈,人有三急嘛……”韩楚璧抖了抖身子,将裤子提上后束了腰带,看慕容擎正瞧着对岸,又问,“你在看什么?”
  慕容擎指着那片芦苇问:“那是什么地方?”
  韩楚璧睨了一眼,不在意地道:“那儿叫芦花潭,占着好几亩呢。这时候的芦苇快要枯萎,等春日的时候芦花就多了,你不知道吸进鼻子里多烦人……”
  慕容擎的注意点却不在这。
  “那片芦花潭搜过没有?”他问。
  韩楚璧耸了耸肩:“没搜啊……那些杀手是鲜卑人,怎么可能会下水?”


第四百三十二章 
  端王
  “该搜的地方不搜,不该搜的地方搜了几遍。”慕容擎却道,“那些杀手是鲜卑人,所以你认为他们绝对不会去水上,反之亦然
  韩楚璧过来同他勾肩搭背,慕容擎见他没洗手,蹙眉避开了。
  “说来好像也是。”韩楚璧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城中已经封锁,但凡两人以上并行皆会被审问,各处也布了人搜寻,这三日下来毫无所获,的确不太可能在城中。可你说芦花潭,我觉得不太可能……”
  韩楚璧看了两眼芦花潭,又道:“芦花潭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且芦花芦苇皆不避风,眼下正是初冬,人怎么可能在里面躲着?”
  慕容擎摇头:“在不在,搜了再说。”
  虎贲多为鲜卑人,马上功夫一绝,可一沾水便有些踟蹰。
  慕容擎却顾不得这些,骑马沿着河岸走了不到一里,便瞧见了一艘老旧的小木船。
  他单手将船锚从土中拎起,一跃上了船。
  小船晃了数下,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等稳定了身形后,慕容擎拾起船内的长篙朝着韩楚璧的方向划行。
  韩楚璧等人在原地等着,看慕容擎竟独自一人将船划了过来,眼睛差点儿掉在地上。
  “阿擎居然还会划船?”他惊愕地问。
  其实,慕容擎也是头一次干这种活儿,初初将长篙插进水底时也有一瞬间的不习惯
  慕容擎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将船划到韩楚璧跟前,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上船。
  船已经十分旧,待韩楚璧上来后又往水下陷进去一截,再装一个人是不能够了。
  “阿擎,你划快点儿,不然宵禁前回不了城了。”韩楚璧催促道,“不过,我还是觉得里头没有人……”
  慕容擎没说话,撑起长篙准备离开岸边。
  然而还未撑起篙,便听到不远处一阵清脆金铃响动伴着马蹄声缓缓而至。
  慕容擎与韩楚璧不约而同地抬起了眼,见十数名驾着骏马的家奴缓缓向这处驶来,见虎贲军在此地,便也停了下来。
  “咦?”韩楚璧伸头道,“那是……”
  话音未落,家奴齐齐下马,露出了身后的双驾香车来。
  这驾车由乌木所制,车身以松玉为缀,车檐四角缀着的纯金铃铛下各系了两串半尺来长的翡翠流苏。朱红绸自金铃边悬垂而下,轻轻地遮掩了镂着双朱雀的车门。
  有位管事模样的人从车與上走下,对着船上的二人拱手问:“可是镇南大将军与韩常侍?”
  慕容擎点头,又问:“阁下是?”
  那管事又恭敬地揖了一礼后,单手外翻,遥遥地指着那驾马车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
  韩楚璧从船里站起来,单脚踩着船檐道:“你家主人又是何人?”
  那管事越发恭顺:“您见了便知。”
  乌木马车内隐隐透出食物香气,本就饥肠辘辘的韩楚璧嗅到了这味儿后不断地咽着唾沫。
  “阿擎,有人请吃饭。”他低声道,“要不……先吃完再去找?”
  慕容擎偏头看了看芦花潭,正犹豫之时只觉得脚底像是有些泛凉。
  他低头一看,见船底不知哪里漏了个缝,一条浅浅的水渍正被他踩在脚下。
  “怎么漏水了?!”韩楚璧也发现了,惊呼道,“阿擎!你弄的破船!”
  “吵吵什么?还不是你太重了。”慕容擎回了他一句后,撑篙跃向河岸。
  韩楚璧随后也跟着跳了过来。
  “还好人家请咱们上车。”他唏嘘道,“不然咱俩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慕容擎没理他,直直地走到了那驾马车旁。
  除了食物的香气外,乌木温温沉沉的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令人镇定的奇异感。
  慕容擎犹豫片刻后,同韩楚璧一道上了车。
  那管事将车门打开,又恭恭敬敬地翻了翻手,对他们道:“二位请。”说罢便下了马车。
  慕容擎与韩楚璧对视一眼后,弯腰走了进去。
  车厢并不算大,可内里尤其豪奢。内壁上漆了层金,描龙绘凤地闪烁人眼;
  后壁嵌着一扇屏风,上头是一棵黑沉沉的百年老榕树;
  一块巨大的香楠木天然案横在中间,周围有几张绣簟,而案上左侧摆了个紫铜莲花香炉,袅袅香烟不断四溢而开,中间有珍馐数道,右侧是一只黄色的人手模样的物件,他们都不曾见到过。
  案几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璧人,男子穿着湖绿衫子,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上的璎珞项圈,眉眼俊朗深刻,眼角嘴角噙着一丝风流;
  女子身着淡黄内衬,披着朱红色披帛,面上酡红,正替他斟酒。
  “不想会在此地碰到二位,倒也是缘分。”男子开口,声音清朗而年轻。
  慕容擎与韩楚璧单膝跪礼:“参见殿下。”
  端王又笑了笑,摆手让二人起了。
  “请你二人来是做客,不必行礼。”他道,“不想近郊远游行乐也能碰上熟人……慕容擎,韩……不好意思,之前不曾见过,足下大名是?”
  韩楚璧也只是远远地看到过这位亲王,不曾交流过,忙道:“卑下韩楚璧,拜散骑常侍一职。”
  “散骑常侍……可是皇兄身边的那位?”端王又问。
  韩楚璧道是。
  “足下年轻有为。”端王又笑,指着桌案旁的绣簟道,“请入座……”
  二人道了谢后跪坐在桌旁。
  自入座后,慕容擎便开始留心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模样看起来十六七岁,最多也不过十八九,是一副极年轻娇柔的相貌。
  她梳着齐眉头,面色白皙,五官精致出挑,虽饮了酒看上去有些微醺,眼睛却极为明亮动人。她似乎不适合穿红衣,淡黄的内衬更配她。
  慕容擎看着她头顶的梦冬花簪有些入神。
  “咕咕
  尴尬的响声有些不合时宜地响起,韩楚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道:“卑下在外奔波一整日,午时囫囵用了干粮,到现在不曾进食,还望殿下恕罪。”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佳肴
  端王听后哈哈大笑,随即转头吩咐身边的女子道:“浮山,请布菜。”
  浮山抿唇一笑,从身边取出一只干净的银盘来,秀气的手执了银筷子便夹起餐间几块羊肉,又用银匙舀了淡黄的米饭一并放在银盘上递给韩楚璧。
  韩楚璧是粗人,道了声多谢后小心地接过了盘和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起初饿得很了,那几块肉都是囫囵吞下的,吃米饭时细细地嚼,竟发现这米饭的味道与平日里吃的大有不同。
  “这是什么米?我倒不曾吃过这样香的。”韩楚璧惊讶地问。
  浮山只看了看身边的端王一眼,手放上他的膝盖。端王虽不曾看她,却也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这是「千金碎金饭」。”端王道,“寻常的米饭或直接蒸,或用鸡子炒。孤觉得味道要么淡要么腻了些,便命人将斑鳢去内脏只留籽,填了莨姜砂仁白芷和酱,上瓮蒸上几个时辰之后再将籽取出,同半熟米饭一并炒了才成。”
  韩楚璧看着那道「千金碎金饭」,心里感慨这样一盘下来不知要耗多少食材,果然是「千金」碎金饭。
  而眼前这位王爷也正如传闻中一样好吃。
  他刚一张口准备夸赞一番,却觉齿尖羊肉香气扑鼻,一丝腥膻味也无。
  韩楚璧忙问:“这羊肉是如何做的呢?”
  端王倒是不藏着掖着,又道:“选取瘦七肥三的羊肉剁成肉末炒六分熟,再将朝天椒切开炸熟后剁成末,用牛骨汤一齐煮上几个时辰,待辣味儿没那么重之后下锅沥去一半汤,用蒸熟的大豆皮裹成羊肉切片大小,外面撒一层酱料便可……”
  韩楚璧又是一惊
  怪不得都说端王好吃,如今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端王看他久久不语,又问:“可是不合足下口味?”
  “绝对没有!”韩楚璧忙道,“这样精细的菜入了我这粗人口,倒是有些不值了……殿下这样讲究,我却只能说出两个字儿来
  端王这下眉眼飞扬起来,似乎对韩楚璧这样简单的称赞十分开心。
  “孤无别的嗜好,就喜欢在吃食上下些功夫。”端王又道,“人生断断数十年,吃喝玩乐四字总是「吃」占首位。韩常侍欣赏这道菜便是同孤有缘……你还饿着吧?多尝尝其它的,想来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罢,浮山又要拿过银盘替他布菜。
  韩楚璧看着眼前这位浮山夫人的秀弱小手,心道若让这位夫人布菜自己恐怕要饿死在这里,便推拒道:“不敢,怎么能劳驾夫人?卑下还是自己来……”
  端王倒没有为难他,手指搭上浮山的腕子,又将她的手握回了自己的掌心。
  车厢内一时只剩下韩楚璧吃得酣畅的声音。
  端王眼波流转看向慕容擎,淡声问:“慕容擎,你不饿吗?”
  慕容擎收回了放在浮山头顶上的目光,摇头垂眸道:“卑下不饿。”
  端王像是看透了他一般,指着韩楚璧的盘子道:“为客人呈上的餐具皆是纯银所制,且你与孤无利益纠葛,孤断断不会下毒,你大可放心……”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韩楚璧噎了一下,偏过头便是一阵咳嗽。
  慕容擎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韩楚璧的脊背,心底正埋怨他时,见眼前端来了一杯水。
  端王三指捏着一个白瓷茶杯,笑着道:“看给他咳得……孤有这样吓人?”
  慕容擎沉默了一下便接过水杯递给韩楚璧。
  韩楚璧饮下水后,终于感觉嗓子清润了不少,忙对端王道谢。
  “不要谢孤,孤也有私心。”端王又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擎,“刚刚见慕容擎一直顶着孤的爱妾看,便不想让她倒水给你二人……”
  慕容擎没想到端王的眼睛竟然这样尖,原来自己刚刚偷瞥浮山夫人时都被他看在眼里。
  韩楚璧更是惊愕
  “殿下,阿擎时常这样,他没娶过妻妾不说,这么些年就连看到女子的时候也少。”韩楚璧尴尬地解释调和,“夫人貌美,阿擎见得少便多看了两眼……”
  “慢着。”端王突然打断了他,面上的笑意也渐渐地收了,微微昂着下巴看着慕容擎道,“虽说诸臣之间有互送美妾的习惯,但是今日孤就直说了
  浮山身份的确尴尬,毕竟垂花楼是首屈一指的花楼,浮山又曾是垂花楼最为出众的小班,入幕之宾不知几何,能点得出的便是赫连遂。
  这样的人做了王公的姬妾便是给他摸黑,可看端王的意思,倒像是爱极了她一般。
  明知道慕容擎对浮山没有那个意思的韩楚璧越发尴尬起来。
  慕容擎微微垂下了头,执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端王道:“是卑下莽撞,这杯酒向夫人道歉。”
  端王的面色这才稍稍松泛了些
  如今的浮山缺的不是财富地位,是尊严。即便他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浮山,却依然堵不了悠悠众口。
  慕容擎越过自己向浮山道歉,于礼节虽不合,却是给了她尊重。
  这样的慕容擎,端王自然不会追究他的过错。
  浮山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望着慕容擎将酒一饮而尽,有些无措地看向端王,嘴唇一张一阖,无声地唤了声「元承」。
  端王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你既有此心,浮山自然会原谅你,此事便当从未发生过。”他端起了自己跟前的酒杯饮了两口后放下,又道,“今日请二位一叙,实际上是孤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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