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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慕金枝-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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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着为慕容擎办事便是为天子解忧的心态,凌太一要求给慕容擎打下手。
  没想到慕容擎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问他能不能吃下饭。
  问能不能吃下饭是什么意思?莫非天子要慕容擎去扫茅厕?堂堂镇南大将军怎么可能扫茅厕?
  凌太一毅然决然地道:“我定不会拖将军后腿。”
  慕容擎不多话,径直带了他来永福大殿。
  夜宴后的一地狼藉早已被侍女清理干净,只郡守李孟光昨夜醉倒在内,到清晨依旧未曾醒来,口中喃喃着什么「一步登天」,听不甚清楚。
  慕容擎冷眼望着李孟光,抬手道:“就地解决。”
  就地解决?什么意思?
  凌太一有些摸不着头脑。
  四名虎贲军郎将入内,一边一人屈膝跪在李孟光膝盖上,双手钳制住他胳膊。
  另外两人一人扯下大殿内垂下的红色纱幔,另一人接住,绕着李孟光的颈项缠了四五圈后,二人各拽住一边,同时发力。
  凌太一便见刚刚还喃喃呓语的李孟光在渐渐勒紧的红绸中挣扎着断了气。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看哪里都像是李孟光那张青紫发胀的面容,最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便是天昏地暗,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慕容擎确定李孟光死透了后,又剜去了他一双眼睛盛入泛着丝丝幽香的梨木盒内。
  他捏着盒子出了大殿,便见凌太一还趴在栏杆边呕着胃里的那最后一点酸水。
  慕容擎冷声道:“这种事常有,若是受不住,趁早回了贵妃后自己走。”
  凌太一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了血色。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望着慕容擎手中滴血的木盒,嘴唇颤了颤道:“我没事……”
  怪不得外间多传魏天子暴虐,就以慕容擎熟练地杀人剜眼这件事看来已经不像是第一次干了。
  只是这嗜好着实有些特殊,几乎同昨晚宴中残害忠良的纣王无二。若不是在位数年尚算勤政,各地怕是早就揭竿而起了。
  他跟着慕容擎顺着永福大殿向东,沿着雕花长廊向寝殿的方向走。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方池塘,内有莲叶一丛,荷花五六枝。他走过池塘边时,看到平静漆黑的水面骤然漾起一丝波澜。
  站在廊下的李遂意看到了他们,笑着迎了上来。
  “大将军这么快就办完了?”李遂意的目光扫过慕容擎身后的凌太一,“这李孟光倒是知趣,不像前头的两位,磨磨唧唧不肯受这份恩赐。”
  恩赐的「赐」,自然是赐死的「赐」。
  “这里是……”凌太一抬起手肘,将刚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讨来的木盒奉上。
  盒子底下那黏腻的触感还在,他面容已经趋于平静,只是胃和心两头正在遭罪。
  李遂意笑着接过,满意地道:“正好娘娘刚起,陛下还未传膳。若他看到这个,定然胃口大开,能多进一些膳。”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惴惴
  天子闻声便知慕容擎办妥了事前来复命,顾念着陆银屏看到盒子又要犯恶心,隔窗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陆银屏枕着他小臂睡了一宿,早上醒来落了枕,僵得半个身子不能动弹,自然也看不到李遂意拿了什么。
  “你又杀人。”她颈项动也动不得,像池塘中的鱼,自己转个身还要发动全身,却控诉着他造了杀孽。
  拓跋渊抚上她细长脖颈,用了两分力道去揉捏。
  “恣情杀戮,是为罪业。杀念但出,亦是罪业。”他慢声道,“历代天子却霜不仅是巡视安抚,也是一次权利洗牌,没有不见血的道理。”
  陆银屏不过是小小地抱怨了一下,看他解释得十分认真,忽而笑道:“瞧陛下紧张的,臣妾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毕竟是一介妇人,哪里就懂至高圣人的心思。”
  拓跋渊一笑,伸手将她抹额正了正:“贵妃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懂不懂朕的心思是次要,离朕最近才是最重要的。”
  陆银屏有些不敢看他眼睛
  这人瞧着温和,她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兴许真如他曾经所说,自己长在了他心坎上,恰好就是喜欢她这一挂的。
  天子食素,贵妃嗜甜,一个比一个挑。芳宁在徽音殿伺候久了,研究出了一桌能让俩人都吃得好的菜。加上昨夜又和好如初,一顿饭生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李遂意在外头等了许久,等得手底下木盒上的血渍凝成血块,一搓便簌簌掉下一堆来……的确有些恶心。
  陆银屏早就看到李遂意在窗外伸头探脑,那意思很明显,是有事与天子相商还要避讳着自己。
  正巧她也不愿意听那些打打杀杀的污糟事,白了一眼李遂意,鼻孔中溢出一声不屑的「哼」,提着裙摆便出了寝殿门。
  秋冬和熙娘等人迎上来,带着她去不远处遛弯。
  李遂意忙抱着盒子入了内。
  “陛下,罪臣李孟光已被处死。”他双手将木盒举过头顶打开,又恭顺地道,“酣醉一夜,尚在梦中,倒不算痛苦。”
  天子扫了木盒中的那物,“嗯”了声,声音听不出喜怒。
  “以为今日便可高升,便多饮了几杯吧?”拓跋渊缓缓颔首,示意他收起盒子,“自作聪明。”
  李遂意忙收起盒子,又道:“是了……只是他家中有十数口人,正跪在行宫外等候发落,陛下看如何处置?”
  “朕记得,李孟光有个女儿,是五月初一的生辰?”天子忽道。
  李遂意称是。
  “将她放了。”冰冷的声音在李遂意头顶响起,“其余人就不要留了。”
  李遂意低声道是,随即退出殿外。
  这等事倒不用麻烦慕容擎,但本着要锻炼凌太一的想法,便强制他跟着去。
  这一去让凌太一两三日没有吃下饭。
  同样吃不下饭的,元京亦有。
  宣光殿的李妩和李娴姐妹在听说天子处死李孟光时便有些坐不住
  按辈分来算,李孟光是她们分家的堂叔,民间称之为皇亲国戚也是不为过的。
  只是圣人喜怒不定,走了一路杀了一路,到了如今竟不给嫔御和世家留一点颜面,虽然不在京中,却惹得众人忧心忡忡。
  李娴还好,还在因为这个月取的冰比全嫔少而气愤。
  “有钱能使鬼推磨,全若珍真的好样的,将一众小鬼用钱打发好了。”她咬牙切齿道,“八成是天子生辰运不进来的那尊金佛熔成金豆子流进宫了!”
  李妩事事比她多想一些,便不甚在意地道:“全家富甲一方,可她在京中又无人帮衬,顶多也就是打点打点你说的那些个「小鬼」。你看她给太后太妃送的金银宝器哪个收了的?同到了太妃那处还不是被你压了一头?”
  李娴不高兴地道:“也只能在嘴上压她一头罢了。要真说嘴上功夫,谁有徽音殿的那位毒?一口拐子音,逮谁都骂,偏陛下还将她看得跟个宝贝似的,连却霜都带了她一个……现在好了,有那个运道没那个命,还不是伤到现在都没出殿门一步?”
  李妩看着她冷笑:“若真没那个命她早该死了。现在皇子绕膝,兄长天天进宫嘘寒问暖,不比跟着陛下去西北东奔西跑舒服得多?
  依着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李娴觉得姐姐说得十分有道理,便提议道:“不如咱们找机会去「探望」一下她,看看她是不是伤好了?”
  李妩歪在榻上,拿着手中的宫扇扇了两下,突然想起贵妃那把宫扇比自己大了一圈儿,还镶满了宝石,便将自己的这把甩去了一边。
  她愤愤地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愿意去遭她的眼。她又不待见我们,再仗着受伤指着咱们鼻子骂一顿,没的丢脸。”
  “不去就不去,我也不待见她。”李娴说完这句,忽然盯着她道,“阿姐,你最近怎么天天躺,小心发福。”
  “夏秋交季最容易犯困打盹儿,年年不都是这样?”李妩闭上眼睛捏着眉心,“发福不发福的又如何?左右天子已经不召幸陆银屏之外的嫔御了。”
  倒是最近自己真丰腴了不少,胃口渐佳,贴了不少秋膘。
  睡眠也更好了,往常要子将近子夜时分才能安眠,如今亥时便能入睡,皮肤看着也水灵不少。
  女人若没了男人,也可以为自己而活。李妩如是想。
  只是七月底便是小日子来的时候,可眼下已经八月初了,下身还未见红。
  想到这里,李妩突然面色一变,腾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李娴吓了一跳:“阿姐,怎么了?”
  眼见着姐姐的面色由白变绿,若是未亲眼见到,还真不知道人的脸色能变得这样快。
  李妩看了看她,高声向外喊道:“秋女史何在?!”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渊薮
  没一会儿,女史秋氏便入了内殿。
  李娴素手搭在姐姐膝上,望着她惊疑不定的脸道:“阿姐怎的了?唤秋女史来做什么?”
  秋女史五十来岁,是李家的忠仆,手段非凡,被李伯言荐来教养女儿们。
  李妩轻抚着胸口,开口只觉得有些艰难。
  “我想起一件事来……”她冲秋氏使了个眼色,又对李娴道,“之前崔灵素曾借过咱们的《宣示表》拓本观摩说八月上旬归还。你替我去取。”
  李娴不满地嘟囔:“让宫人去取不就得了,为何要我亲自去?”
  “那可是钟繇拓本,天下仅存一副。”李妩拍了拍她的手,“那些宫人粗鲁,不懂它贵重,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李娴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
  待妹妹一走,李妩便让秋女史关好门窗,二人紧紧贴在一处说话。
  “我这几日小日子没来,原以为是换季夜中受了凉。”李妩柔柔弱弱的面孔上极少见的带上一丝惊惧,“刚刚阿娴提醒了我,这几日睡得比平日里都好,人比往日丰腴许多,口味上也有些嗜甜……”
  秋氏曾是李氏宅院中人,妇人间的倾轧争斗自然见识过不少,眼下越听越是心惊,盯着她低声道:“你做了什么?!”
  李妩不敢看她,抚着胸口微喘:“自然是承宠……”
  “啪!”
  话音未落,秋氏扬手给了李妩一巴掌。
  眼看着她娇柔面上渐渐泛了层红痕,秋氏既心痛又愤怒,将她骂了个狗血喷头:“你数年未曾被召幸,有脸说承宠?宫人只传徽音殿的那位是个吸男人精气的骚狐狸,没想到咱们宣光殿的主子看着不声不响,嘴里竟也含了东西!”
  李妩无言以对,掩面而泣。
  “你这样做,让老奴怎么有脸回禀老爷?!”秋氏扇完她的脸,又掌自己的嘴,“不如我现在一头碰死去,你踩着我的尸身自己拿根绫子吊死吧!”
  李妩从榻上翻下来,抱着秋氏的膝盖跪求:“阿妩知道错了……求您不要告诉父亲,不然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秋氏死咬着牙根,两腮都鼓起一小块来。
  “你跟男人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她眼下处于盛怒之中,只觉得头晕头痛,便不顾及世家体面,什么脏的都往外骂,“手段学不到你娘一半,那股子放荡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李妩姐妹的娘,也便是如今的李氏主母,曾是江南名伎,有才貌,善歌舞,令世家男儿们争相追逐。
  李伯言更是一见倾心,不顾和定州崔氏早定好的姻亲,铁了心将人娶进家门。
  因此李氏欠下崔氏大大的人情,李伯言不止一次教育女儿,多照顾崔家那位姑娘。即便不照顾,也不能得罪了人家。
  所以崔灵素借《宣示表》观摩时,李妩毫不犹豫地便借给了她。
  李妩听秋氏破口大骂,心中倒舒坦些
  秋氏骂着,见李妩只知道认错,倒不反驳她,心里果真软了下来。
  她坐在榻上,长长叹息一口气后道:“这事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定要如实回答。”
  李妩擦了擦眼泪,猛点头道:“您问,我一定不瞒着。”
  秋氏面无表情地问:“你与那人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李妩回忆了一下道:“陛下生辰之后,那时我小日子刚走几日,以为没事,所以……”
  “这法子不能尽信。”秋氏盯着她的眼睛又问,“那个男人是谁?”
  李妩这下有了几分胆量,直视着秋氏答:“靖王殿下。”
  秋氏眼皮一翻,几欲晕倒。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她颤手指着李妩道,“你哪怕是跟个侍卫,也比这位王爷强!”
  李妩有些不服,不高兴地道:“靖王殿下姿仪同陛下无二,又掌京畿兵权,说不定以后……”
  “说不定以后怎的?!还能逼宫做上那位置,立你为后不成?!”秋氏拍打着身下床榻,只觉得今天跟她说话去了自己半条命,“糊涂!你真是糊涂!”
  李妩不敢再开口反驳。
  既然已经铸下大错,便没有反悔的余地,只能想着如何去解决。
  秋氏望着她平坦的小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道:“若是有了,也顶多一个月,不显怀,等到三四个月的时候,你可不能再穿这束腰的衣裳了。”
  “不能留!”李妩白了一张脸,“我会没命的!”
  “你就是想留也留不得!”秋娘怒道,“再等几日看看罢!若十日后你小日子还没来,便是真怀了孽种了。眼下时机好,天子却霜回归尚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趁这段时间打了胎再养养,回头也不耽误你承宠。”
  说罢,她又冷笑着补了句:“前提是圣人瞎了眼,看不见那只狐狸精。”
  崔灵素住在掖庭西侧的蓬莱殿,与王晞的流光殿相邻,同全若珍的永辉宫尚有些距离。
  二人都是不声不响不争抢的性子,与其它位份低的嫔御们相处得来。
  且掖庭西隔两座墙便能看到建春门内街,这处离太极殿最远的地方,倒是最具烟火气的地方。
  自立秋之后,如今倒没有前些日子那般热了,宫人们也愿意多出来走动走动。
  而崔灵素正与王晞在蓬莱殿宫内的六角亭中下棋。
  王晞纤手捻着的黑子刚落,便听到大门口脚步声纷乱,像是有贵人来访。
  二人齐齐看向那处。
  两个宫人一左一右地搀着李娴手肘进来,后头还跟了俩一个执伞的,俩帮忙拾掇裙摆的,一个打拍子的,两个不知道干什么大概是来作势的。
  崔灵素和王晞对视一眼后,二人便起身相迎。
  李娴本就骄纵,不太喜欢这俩闷葫芦,便直接道明来意:“姐姐命我来向崔昭华取《宣示表》。”
  崔灵素歉意地道:“这两日正要给姐姐送去,没想到您亲自来了。请进殿喝口茶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取。”
  “不必麻烦。”李娴摆手道,“我在此处等便可。”
  崔灵素也不同她客气,快步进了殿。
  王晞冲李娴笑了笑,继续摆弄棋盘,将刚刚落下的那枚黑子收回。
  李娴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不屑地道:“落棋不悔。”
  “观棋不语。”王晞头也没抬。
  李娴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便不再理她。
  崔灵素拿了拓本来,小心地双手奉上,又让自己的宫人送上一个绘金盒子来。
  “请替我道声谢。”崔灵素道。
  世家讲究礼尚往来,不管上一代有什么恩怨,哪怕是你爹负了她娘,这一辈见了也不会兵刃相对。
  一码归一码,自己的礼数做足,日后好行走相见。
  李娴让那个打拍子的接过东西,说了声「不必送」便扭头走了。
  崔灵素又坐回了亭子。
  “鼻孔朝天,瞧不起谁呢。”王晞托腮道。
  “有什么办法呢?”崔灵素叹气,“人家有亲姐姐袒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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