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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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渊长睫一颤。
见陛下不答话,韩楚璧咽下一口菜,对陆银屏道:“四妹是不知道,当年陛下做太子时率兵征战南北,也是一口一个蒸馍一顿能吃十个的好汉……你瞧他那个头,像是一顿一个就能喂起来的人吗?”
陆银屏看了看有些脸红的拓跋渊道:“的确不像。”
“许是登基之后不怎么锻炼,所以吃得少了。”韩楚璧又笑,“要知道,当年陛下的那身腱子肉可不输阿擎,现在瘦了好多。”
陆银屏想起慕容擎那体格,根本就没想到陛下当年居然那样辉煌。
然而拓跋渊自觉脸上开始挂不住,便有些不开心。
陆银屏见他又耷拉着嘴角,便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宽慰他道:“腱子肉也没什么好看的……要那么壮做什么,正常些就好。慕容将军那种的体力消耗太大,容易老得快。”
陛下这才稍稍舒服一些,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她。
顺好了陛下的毛,陆银屏又开始撒娇:“陛下陛下,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儿呀?”
拓跋渊一听,便知道这小女子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他半沉着脸道:“商量什么?”
陆银屏指着陆珍道:“今晚我想同姐姐一起睡。”
拓跋渊几乎下意识地便想拒绝。
可陆银屏的确同姐姐许久未见,实在有太多话想说了,便卯足了劲儿去求他。
倘若有人筷子落了地,将头伸进桌子底下去瞧,且那桌子下又有光照着,便能看到妖妃的手一直抚摸天子的手背,连带着那条腿也不安分地拼命蹭着皇帝的小腿。
这般攻势,是个男子都有些吃不消。
天子终究还是有些年轻,道行大概不太够,被这妖妃勾得心智迷离,最后不情不愿地妥协:“就一晚……”
陆银屏眉开眼笑,瞬间手脚便离开了他,移到姐姐身上去了。
陆银屏十分高兴,一直黏着陆珍说话,连个眼神都不给身边人。
天子心道
一顿晚餐在陆家姐妹的欢声笑语中用完,韩母念着她二人数年未相见,便赶着她们回房洗澡睡觉。
眼看着天子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韩楚璧忙道:“眼下天色不早了,再回去也不方便。家里虽然不大,可客房还是有的,陛下不妨纡尊降贵在寒舍屈就一晚?”
韩嵩正想敲儿子头,却听天子淡淡地来了句:“可……”
于是韩家三人拉起来两个老奴去将房间收拾了再收拾,最后将这尊大佛请了进去。
过了亥时,姐妹俩刚躺在床上。
刚入秋也算不得太冷,陆银屏身上盖着薄被,腿脚均露在外头。
陆珍将她的被子拉了拉,絮叨着道:“又贪凉,小心以后年纪大了身子不好。”
陆银屏不听话,悄悄地又伸出去一条小腿。
“我不会熬到年纪大的时候,我要给陛下陪葬的。”
陆珍听后,心里也是一惊,掰着妹妹的脑袋瞧了好一会儿,除了一副好模样,倒是瞧不出什么说胡话的神情来。
“什么陪葬不陪葬,你还真喜欢上他了?”陆珍惊讶,“崔二呢?你从前不是一直想嫁给他?”
在二姐跟前,陆银屏最说不得假话。
她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包起来,露出一张妖妖娆娆的面孔。
“从前是从前,从前年岁小,什么都不懂罢了。”陆银屏道,“我现在心里眼里全是他一个,一天不见他,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爱」呀?”
陆珍知道她素来娇憨,口无禁忌,生生被她这番话齁得发昏,便忍着想要敲她脑袋的冲动道:“谁知道「爱」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从前跟你姐夫也是这样,恨不得天天都腻在一处。只不过现在成婚久了,感觉没有之前那么腻了,兴许爱情变成亲情了罢!”
陆银屏又道:“其实我喜欢他好久了,他不知道,但我又害怕他知道。”
陆珍觉得稀奇,便翻身同她脸对着脸:“我听说你是被陛下强抢入宫的,怎么还喜欢上他了?妹妹,你别再是脑子烧坏了,他不过模样好,又是皇帝,女子慕强的道理我也懂。但他对你来说是个罪人,你若脑子没问题,就不该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银屏听后连连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个儿在他跟前晃悠的……姐姐,我跟陛下一年前就见过,他是个好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英雄
陆珍听着其中像是有些门道,自己也来了精神,便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的?你说你一年前就见过他……一年前你不是还在瀛州?怎的就见过他了?”
想起那日,从前的陆银屏总是满心惊骇。可自打同他在一处后,便觉得睡得都舒坦了。
“一年前,我还住在咱们外祖母云山的那处庄子上,我爱打猎,姐姐不是不知道。”陆银屏缓缓道来,“那日我进山打一头幼鹿,但它跑得太快,不知不觉便出了打猎区,碰上一队柔然人,他们要欺负我。这时候陛下就出现了,是他救了我,还给了我他的袍子让我穿上。”
英雄救美的桥段自古都有,天子曾这般解救陆四于水火之中,惹得佳人垂青,倒也不是说不通。
陆银屏想起就双眼冒星星,咬着殷红下唇羞涩道:“从那日起,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第二个男人,我只跟他好。外祖母说鲜卑贵族男子多好色,尤其是拓跋皇室,我这相貌应当出不了茬子,只缺个机会……
于是我就在琢磨怎么才能同他见上一面。若贸然求见,指不定就被他拉出去剁成泥了,所以我得寻个法子让他看见我。”
陆珍听得上头,见她翻了个身儿又不说话了,便督促道:“接着说呀,你是怎么让他见到你的?”
陆银屏望着房顶的方格,满面春风地道:“他年年端午去看赛龙舟,就坐在最高的那个地方,我得让他注意到我,后来他就真的注意到我了……”
后面的事情,陆珍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她又问:“那我怎么听说是他强纳你入宫?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到这个,陆银屏便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外祖母说,男子都犯贱,尤其是他这般高高在上的君王。”她扒拉着被子,有些兴奋,又有些羞赧,“再喜欢也不能露出来,不然他对我的兴趣就没有啦。他后宫里多少女人,个个都上赶着想同他好,我除了这身皮相什么都没有,文不行武不行,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我只能吊着他胃口,好让他对我的兴趣长一些。姐姐,你不知道我恨他的那些女人恨得跟什么似的,我每次见了她们就想骂。可骂完了我又害怕,担心他觉得我是悍妇,再也不理我了。”
陆珍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看着不靠谱的小妹已经陷这么深。她隐隐觉得无可救药的是小四,不是天子。
身为姐姐,总不能看着小四一条道走到黑,可看她这般喜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喜欢陛下也不是不成,其实我瞧着他也挺在乎你,晚上吃饭的时候那双龙眼恨不得粘你身上。”
陆珍道,“听说他把儿子给你养了?这是要打算立太子,再封你做皇后?”
想起这个,陆银屏便有些怅然。
“哪个女人不想做皇后呢?”她长叹一口气,“可要是能选,我倒是想给他生个儿子……可是鲜卑人的规矩太大了,生了儿子就要死,我要是死了还怎么同他在一起呢?”
陆珍想起了自己意外流掉的孩子,有些难过地闭上了眼:“不怀还好,女人若是怀了孩子,心就不是自己的了。从你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开始,便日夜想着他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我是没那个命,你是有那个命但不能生。俗话说得好
你想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处,还是先保好自己的命。他们魏宫有那个规矩顶着,你承宠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让他泄给你,不然天天喝汤药能把你摧残死……”
陆银屏埋了一半的脸进被子,小声地道:“他没给我……就算给了,也还有苏婆呢。她会按摩,厉害着呢!就是太痛了……后来陛下也不给我了。”
陆珍呆了一呆,随即道:“那陛下待你可真不错。”
陆银屏也笑了:“别说,这会儿我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好哇,几年没见的姐姐还是比不上跟了个把月的男人。”陆珍佯装恼怒地道,“他就睡在厢房,你去找他吧!可别把我家厢房的床弄塌了,我们不敢找他算账,可敢同你要新床!”
姐妹俩笑着又打闹在一起。
玩着玩着,陆珍突然道:“你俩现在关系也好了,那他知道你就是被他救下的那个人吗?”
陆银屏摇头:“他不知道。”
陆珍又问:“他居然没认出来你?”
“陛下眼睛不好,天一黑就看不清东西。”她道,“救我的那晚他只知杀人,差点误伤到我呢。”
陆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便又继续问:“你也说是晚上,晚上大家都看不清,你怎么就能确定是他呢?”
“我确定,我当然确定!”陆银屏表情坚定,斩钉截铁地道,“虽然看不太清,但那五官轮廓不会错的,况且他留给我的袍子也带回去给外祖母看了,外祖母说那是皇室才能穿的料子,绝对不会错的!”
陆珍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又道:“那他不知道,你怎么也没告诉他呢?”
陆银屏摇头晃脑,十分自得:“现在我可是压他一头,他什么都得听我的。若让他知道我就是被他救过的那个人,怕是反过来要使唤我了……这可不行,我得让他疼我,宠着我,只能有我一个。”
“只能有你一个?”陆珍鄙夷,“人家是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
陆银屏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天子曾说让她相信他,所以她决定信他。
“他说了,我在一日,便是唯一。”她鼻子翘得高高的,十分肯定地道。
陆珍细想韩楚璧那个榆木疙瘩,也不曾对自己说多少情话,心里酸溜溜,便将妹妹的鼻子捏了又捏才肯罢手。
二人又玩闹好一会儿,陆银屏揉着鼻子道:“姐姐不是说凉州最近出了事儿吗?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陆珍也感觉十分棘手。
“城中来了不少番邦人,自称是天竺和嚈哒来的上师。”陆珍叹道,“你也知道,鲜卑人素来好学,尤其陛下,最好佛法。本来他们来传教也无不可,但是他们所宣扬的教义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陆银屏想起白日里天子在马车上看的那本佛经,撑起半个身子道:“是不是说男女在一起结合有罪之类的话?”
陆珍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全是……他们并非说男女结合有罪,却说凡人之躯同凡人结合永远不会去西方极乐。对多数教徒而言,不能去极乐之地那还有什么意思?
本来不信也罢,可这些上师又说,若信女们能同上师结合,便可跳过修行阶段,直接登顶极乐净土。”
陆银屏听到最后也回过味儿来,愤然怒道:“什么上师不上师?他们分明就是淫魔!”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邪僧
拓跋渊隔着窗户向姐妹俩的房间处眺了会儿。
见她们熄了灯,自己便也准备上床歇息。
正要关窗户,便见外头闪过一个黑黑的人影。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刺客,随手摸了个物件就要砸。
那个人影动了动,及时规避了他这杀招,在不怎么明晰的月光下露出一口洁白牙齿来。
“元烈,是我。”韩楚璧抱着一床被子道,“我睡不着,我想跟你说说话。”
拓跋渊心道这夫妻俩还真是有些毛病,专爱同别人夜谈。
他心里着实不愿意同陆四之外人的睡一张床,便有些不悦地道:“有什么话不能白日里说?看你这模样是打算同我挤一张榻?”
韩楚璧也不经他允许,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带来的被子铺好。
他又转身关了门,对站得笔直的故友道:“当是自己寝宫就好,不要太拘束。”
拓跋渊:“……”
韩楚璧说完后,直接将衣裳解开,露出微黑却精壮的上半身来。
眼看着他还要脱裤子,拓跋渊终于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穿上衣服睡?!”
“睡觉为何还要穿衣服?”韩楚璧有些稀奇地望着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的下半身,“你不是纳了不少嫔御?难不成你同她们睡还穿着衣服?”
拓跋渊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人有点儿憨,实在是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说。
韩楚璧想了想又道:“算了,既然陛下这样腼腆,那我就勉为其难穿着吧。”
说罢,他又捞过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熟练地钻去被窝。
不一会儿,韩楚璧便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拍着身侧的空位对他道:“陛下,快来呀!”
陛下实在不太想去,陛下只想弄死他。
“我还不困。”拓跋渊道,“你先跟我说说,近来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想起这个,韩楚璧便一脸愤恨。
“前些日子城中突然来了些和尚,自称是什么天竺嚈哒的高僧,说是来帮人登顶极乐的。本来好好地传教也没什么,可你猜他们想干嘛?”
不等拓跋渊搭话,韩楚璧一拳锤到墙上,整个墙壁都颤了一下,“妈的,他们居然摸那些信女的奶子!还要跟她们睡觉!说是什么助她们修行……我看他们就是些采花贼!打着普度众生的幌子搞奸淫信女的行径!”
韩楚璧义愤填膺唾沫横飞地说了好半天,却不曾听到窗边人说一句话,便朝他喊了两声:“陛下,您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拓跋渊坐到桌边,就着灯光摊开了纸笔。
韩楚璧坐了起来:“只要您一声令下,臣立马将那些淫贼剁成泥浆!”
“凉州是你家的地盘,不需要朕下令。”天子执起笔开始写。
韩楚璧瞬间便蔫儿了。
“我倒是想杀了那些狗东西,可马蓝关他们说您好佛法,一旦却霜驾临凉州,听说杀了僧人后定然震怒,到时候大家小命都不保……”
韩楚璧走下床来回走动,懊恼地锤着自己的胸口,“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佛道儒家教义,我只知道那些所谓「高僧」在淫人妻女,对此我却无可奈何!”
韩楚璧走动之时,高大的阴影不断落在天子身前的纸张上,让眼神不大好的皇帝瞧不清楚。
“回床上躺着。”他沉声命令道。
韩楚璧听他语气不好,以为他也支持淫僧做这等事,瞬间心就凉了半截。
“元烈,你变了!”韩楚璧面色痛苦地道,“你现在不处置那些淫僧,难道要看他们从凉州一步步去元京吗?!”
拓跋渊觉得韩楚璧哪儿都好,就是脑子不好。若不是岳父岳母早就为陆珍定下娃娃亲,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糙汉?
“你挡住光了。”他只能无力地解释。
韩楚璧扭头一看,见自己果然挡住了一片灯光。
“对不住。”他赶紧侧过身子去,好让眼神不好的旧友能正常写字。
然而他又有些不甘心,便试探着问道:“元烈,陛下,你现在来了,能不能杀了那些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天子不曾抬头,埋头书写道:“这等小事不需要来问朕。”
韩楚璧听后一喜,想要上前握住他的手,又怕误了他的事。
“我就知道,元烈根本没变!”他兴奋地道。
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韩楚璧渐渐地又有些沮丧。
“您同时设了太守和刺史,我爹虽也是个都督,可想处置人还要同马蓝关商量……”韩楚璧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