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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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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春秋
  大幅大幅的布帛鲜艳华丽;堆如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帷幕行障,锦褥华茵,长安城郊这片青葱草地上人人熙攘。临近黄昏;日头已经没有午时那么毒了。
  小孩儿们被放出来嬉笑打闹;纸鸢高高飞上天空;一眼望去,幕障五彩斑斓,清风中涌动滚滚波浪,其上是遮掩不住顶端的喧嚣车马;混着一丝丝晶亮的风筝线,热闹非凡。
  长孙蛮浑身晒得暖洋洋的。她突然有些乏;打了个哈欠;眼角泌出几丝水痕。
  魏山扶正勾着雪球下巴轻挠,听见这声响动,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低头重复刚刚的动作。
  喧嚣声中,他似若无其事地问了句:“犯困了?”
  长孙蛮捂住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她点点头,“现在是有点乏。”
  “那你靠我眯会儿。”
  长孙蛮望了眼不远处拥挤人群,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扭过头正想回上一句;却见身旁少年使劲揉搓雪球脑袋,惹得后者极为不满地“呜呜”低吼。
  “……你小心它咬你。”
  “它敢。”魏山扶动动眉毛;极为嚣张。
  长孙蛮觉得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更何况是高贵的喵星人呢。
  她拍开他手;瞪眼:“要是真咬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明明力道不大;可他还真就听话松开了魔掌。
  雪球一蹬腿;头也不回地蹿进另一个专属于它的温软腰腹。
  “啧。”少年扬眉,眼睛垂下来,丝丝暗光尽数只留给猫儿窥见。
  他探手握住猫爪,哼笑道:“过来。”
  “……呜呜呜喵!!”警惕不动的猫儿还是被他一手抓了过来。
  雪球瞪大了猫眼,湖蓝色的瞳仁像两汪甘泉。只是此时此刻,怎么看都觉得它似在说“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的恶犬!!”
  长孙蛮看他俩玩闹,颇有些好笑。
  她环抱双膝,侧枕着头,旁边是潺潺不绝的湍急小溪,阳光下闪着大片大片细碎金芒。那身松花色裙摆杂乱无章地垂落脚边,盖住了茵茵小草,少女声音浸在阳光下,软软的,像一团雪白无害的棉花,“你动作轻些,别把它伤着了。”
  少年手一顿。
  他微不可见抖了抖眼睫,力道松开,竟连呼吸也放轻了。
  “我不会伤它。”他看过来,很是认真解释着。
  她弯了弯手指头,浮空中有几丝毛绒绒被粘住,“喏,雪球的毛。”
  “……会再长出来的。”
  “可是秃了就不好看了。”
  针对这个问题,魏山扶仔仔细细想了想。他垂眸,修长手指蹭起那缕白毛,“那我把它们都黏回去。”
  雪球:……!!震惊我喵一整年。
  小娘子原本伏着膝头,闻言抬起脸,不见一丝收敛的放声大笑。笑声爽朗清脆,惹得不远处嬉笑孩童也停下玩闹,撩起帷幕悄悄往这儿打量。
  眼见她变得恣意畅快,魏山扶眼底也浮现浓浓笑意。
  他清咳两声,举起猫儿说道:“放心,它还是长安城里最漂亮的猫儿。”
  话说着,低垂的目光越过毛绒绒脑袋,若有若无停在她乌黑发顶。
  也不知是在说谁。
  “是是是。”她靠过来,笑吟吟摸摸猫耳尖,“咱们雪球是最靓的崽。”
  少年眸子轻轻扫在她脸上。
  也不知他在高兴什么,唇边泛起的笑意愈发张扬。
  ……
  黄昏暮色,下午尚还拥挤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帷幕行障稀稀疏疏,间或露出各家各色驱策而去的马车。
  远处依稀可见袅袅炊烟,许是到饭点了。
  溪水河畔,席地而坐的两人背对着背。
  长孙蛮逗弄雪球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摸摸它尾巴尖,一会儿戳戳那几根细长胡须,一扬一扬间,像是在隐隐发威。
  她靠着少年宽阔的背,努了努嘴逗猫儿。
  雪球被举在半空,张牙舞爪伸拳踢腿,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奈何一根头发丝儿也没摸到。
  气愤如它,开始不满“喵呜喵呜”叫起来。
  长孙蛮乐得开怀,收手搂着它,笑眯眯轻轻抚弄背脊,“别生气嘛,气出病来谁如意?只有亲亲铲屎官我心疼你哟。”
  “谁说的,我也心疼。”
  “咦?”
  “喵?”
  一人一猫同时发出疑惑。虽然当下瞧不见背后人脸色,但长孙蛮还是偏了偏头。
  另一边,少年咬着根草,慢悠悠说道:“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你可得仔细伺候好了。”
  “……?”
  雪球又开始喵喵直叫,长孙蛮忍住笑意,rua了rua它已经有些发圆的脸盘子。
  溪水叮咚,周围喧嚣渐无,三三两两的人群俱都收拾衣物,看似即将离去。
  魏山扶看了眼天色,琢磨这会儿快到开饭的时候了。他有些遗憾的摸摸胸口,那里有一张在洛阳画好的图纸,中午回府后他就剪好了形,只等下午出来做副骨架糊上去即可。
  可惜长孙蛮一直无精打采的。她不开口说,他也不会去问。
  见她逗着猫儿开心,少年心头也松了口气。
  “该回去……”
  “我今天……”
  齐齐出声,同时一愣。
  感受到背上靠着的少女身躯绷紧,魏山扶屈起腿,后仰着脖子,脑袋沉沉压在她肩头。
  “说呗,你今天又咋了。”他盯着天空,视线尽数被晚霞占据,神色慵懒散漫。
  就是这样。
  长孙蛮吐出口浊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在他面前剖白心事。或许是他漫不经心的语调,或许是他光环太甚对诸事总能信手拈来。
  从年幼至今,这份莫名信任如深深扎根的种子悄然滋长。似乎于她而言天大的事,落在他眼里也变得轻描淡写。
  水边落下几只白鸟,一啄一饮,悠然戏水。
  “我今天把两个人抓起来了。”她望着那方怔神。
  这实在不像是长孙蛮的风格。
  少年挑挑眉梢,只这一句话他已了然她下午的反常。
  “是什么人?”
  “府里的下人。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好看的姐姐。”
  “她们犯了什么事?”
  长孙蛮眨眨眼,回过神低低说了句:“她们想杀我。”
  少年嘴边叼着的青草一顿。
  他眯起眼,天空中红云舒卷,仰靠肩头的耳边依稀能感受到她脖颈温热。
  她轻轻开口:“她们都说是被逼的,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刘张孙某某大人呀。她们又说那些人很不满我爹娘专权,说我娘推行新政是在祸乱朝纲阴阳,还说我爹是个随时随地就能造反的祸头子。她们哭着求我放过,可我知道不能再开这个口子,公主府需要安定。即使她们其实也没有什么错……不同信仰之间总会充满血腥杀戮,都是各为其主。想杀我的人恨不得夷平长安公主府,而我爹娘走到现在,除了再往前走,早已没有退路。”
  “人人都看我爹娘光鲜,可我清楚他们并不容易。每一个开拓者,都会踩着累累尸骨走出来,他们要忍受无人看好的唱衰浪潮、克服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或许做了好些年努力却还是会返回原点,忍不住怀疑日复一日都在重做无用之功。可他们从没考虑过后退一步。他们必须顶着世人压力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才有可能推翻世世代代传承千年的祖制。”
  魏山扶怔然。
  这是久别重逢以来,他头一回真切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应该连萧望舒长孙无妄两人也不会想到,平日里万事俱不在意的长孙蛮早就看清了许多。
  不由自主地,他动了动唇角,无声笑起来。
  “你已经把人抓住了,你做得很好。”少年声音清越,慢条斯理为她梳顺思绪,“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你爹娘会处理。”
  她却轻轻摇摇头,“不……朝政上的事我爹娘会处理,但这两个人,我想自己解决。我不想把她们发卖出去,你知道的,罪奴的下场在外面不会好过。”
  岂止是不会好过,一个戴罪之身的女奴,简直就是下三滥勾栏地最好的交易品。
  她还是狠不下心来。
  一想到那两人欲杀她,魏山扶眸底浮露暗色。
  他闭了闭眼,懒洋洋问道:“那你把人抓起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还想放了。”
  “不会放的。”长孙蛮扣了扣膝头软罗,“不过,她们只是那些人安插进公主府办事的棋子。杀一儆百的确有威慑作用,但……阿胥。”
  她突然唤了他一声。
  “怎么——”
  温热吐息带着清甜花香味儿,轻悠悠扑在他耳廓。感知到是她侧过脸,渐渐地,少年那点耳朵尖隐藏在绫带下,微微泛起潮红。
  “你相信有一个地方不存在王公贵族、也没有男女尊卑吗?”
  他脑子有些昏沉,下意识应了她一声:“嗯?”
  “那里人人平等博爱,律法严明。他们没有统治者,只有一群时刻想帮扶他人的热心人维持秩序。有人犯了错也不会立即发卖杖杀,而是把人收押大牢,经过一条条严苛律法审判后才宣布刑期。有一年,有十年,人们坚信善良会感化人心,对犯错之人留有改过自新的余地。在那里,很少有人被处以死刑,除了那些犯下滔天大错十恶不赦的恶魔。那儿的人们崇尚和平,极为反对战争。他们抵制杀戮,追求自由,宣扬男女平权。他们认为每一个平凡而渺小的人都该拥有自己闪亮的人生。”
  清风中,长孙蛮长长出了口气。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说出这些话。
  对于少女口中的地方,魏山扶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是萧望舒新政推下,这样一番话也依然会让世人错愕不已。
  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快要找不到去那儿的路了。”长孙蛮直起腰身,没再靠着他背。
  她屈起腿,环着双膝轻轻呢喃,“可我不想迷路。”


第94章 春秋
  薄暮黄昏;风声喧嚣。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那句话刚脱口而出,就被身旁叮咚作响的溪流淹没。
  魏山扶并没有听见。
  后脑勺突然一悬空;他差点顺势往后倒去。得亏腰腹一紧;少年一手撑住草地;回眸相望。
  溪水边儿,起起落落的白鸟争渡,几滴水花飞溅在她松花色裙摆上。
  “你又发什么愣呢?”
  “啊?”她侧过脸,一颗饱满水珠猛地砸在脸颊;尚还泛着一丝沁凉气息,惊得她微抖了下肩头。
  原是那几只鸟儿飞到身侧了。
  它们看起来一点也不怕人。黑豆似的眼睛转来转来;丰满白羽一挥;露出矫健有力的身姿。看起来……很是美味。
  长孙蛮想也不想,多年上树掏鸟蛋的本能作祟,她探手一捉;竟真的抓住了一只细细鸟足。
  鸟儿惊慌失措,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小娘子也有徒手捉鸟的好本事。尖细鸟爪一挠,长孙蛮还没来得及再上手捉住翅膀,就本能的连忙脱开手。
  “呼啦啦——”
  仓皇逃窜的白鸟四散飞离。
  “诶!”
  长孙蛮站起身,不死心的往半空又抓了抓。雪球站直了身;猫眼睁得溜圆,两只前爪来回扑腾;似也在帮她捕捉鸟儿。
  可惜根据欧非守恒定律;好运气往往只会爆发一次。这回她捞了一手空气;什么也没捉着。
  魏山扶很不厚道的笑出声。
  惹来她瞪起眼睛;手一落;转了个方向指着少年;“就你看好戏,这下到手的胖鸟泡汤了吧!”
  “谁知道一包桃花糕喂不饱你。”他摊手,剑眉星目沾了点嚣张,“自个儿馋就算了,可别把猫儿教坏了。”
  雪球正绕着两人转圈,一扑一跳追着翩跹飞舞的蝴蝶。
  长孙蛮理直气壮,“它本来就馋。还有,我这叫尊重美食。你不理解我不怪你,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参差是难以逾越的。”
  魏山扶挑挑眉。
  虽然他不能确切知道她嘴里吐出来的那些怪词是什么,但大致意思倒是听懂了。
  少年双手一撑,利落起身。他拍了拍掌心草屑,漫不经心问道:“真饿了?”
  “有点儿。”
  “想吃烤鸟?”
  长孙蛮眼前发亮,忙不迭点头:“嗯嗯嗯!”
  她觉得挂逼如魏狗,一定会当场给她秀一手“挽弓如月射大鸟”。
  结果——
  少年眼一抬,咧嘴哼笑,唇侧露出有些锋利的齿尖。
  “没带弓,要吃就去霄云楼,他家大鹅专门熏制过,味道不错。”
  “……哦。”
  长孙蛮恋恋不舍望了眼树头那几只肥啾。她舔了舔嘴巴,深深觉得这般矫健圆润的鸟儿烤起来一定比铁锅炖大鹅香多了。
  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捏了捏她脸。
  长孙蛮一瞪,立马拍掉他手:“臭狗趁我不注意,你想造反是不是?”
  刚蹭掉那颗水珠,魏山扶磋磨指腹,懒懒答上:“是,我天天都想造你的反。可惜你严防死守,我这久攻不下呀。”
  他大摇大摆一摊手,满脸无辜。
  长孙蛮哼了一声,扭头又望了眼树上肥啾。
  她蹲下身,长叹可惜,招呼着雪球过来:“回去给你捉小蝴蝶。”
  雪球歪歪脑袋,似在思考她话里的可信度。
  长孙蛮压住声音,粗声粗气威胁:“再磨蹭下去,等会儿的肉肉就没有喽。”
  这段时间她吩咐小厨房用白水焯过鸡肉,切成小丁,每顿先试着喂一点,好给它断奶。
  一听要吃肉,雪球竖起耳朵尖,四蹄飞奔饿虎扑食,一溜烟跑回少女怀中。
  少年抱臂,“看看,看看。还说不是跟你学的。一提到吃食就两眼发光,跟你是一模一样。”
  “有吗?没有吧。”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坚决否认这个事实。
  “我看你就是……”
  “诶!——”
  魏山扶话没说完,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他肩头似被什么物什轻轻砸了一下。
  垂眼望去,竟是一株开得鲜艳饱满的紫芍药。
  两人不约而同往后看去。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男女聚在一处,绮罗华服,宝马雕车。有人拊掌谈笑,有人羞遮绢帕,还有人吃着果儿,眼巴巴瞅向他们这儿。
  眼见长孙蛮两人望了过来,那名吃着果儿的年轻女子连忙踹了脚嬉笑青年,后者挥起手,脸上笑意未收,拉高了声音道:“嘿,小兄弟!不好意思砸到你了,没有吓到你和令妹吧?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帮我把花儿送回来吗?”
  ……令妹?
  少年没有弯腰,他只眯了眯眼睛。
  片刻,一旁干看着的长孙蛮想帮人捡起来,也被他抬手拦住。
  “你做什么,不捡花儿吗?”她眼里不解。
  对上那双澄澈眼眸,魏山扶刚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他硬邦邦吐出两个字:“不捡。”
  “……可是他们还等着咱们送过去呢。”她说完,又小声补充了句:“这花还挺好看。”
  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魏山扶被憋得气闷,要是他不在身边,恰恰有人像这般求她捡花儿,估计长孙蛮想都不想都会拾起来。
  可他哪里知道,前几年上巳节长孙蛮都随爹娘出行城郊,公主府的帷幕行障谁敢轻易冒犯,别说扔花了,就是周边嬉笑打闹的人群也会安分许多。
  那厢,久等不来的青年又扬声说了句:“水滨暮色,士女相与戏谑,郎君可愿观乎?”
  诗经有一则关于男女定情的溱洧篇,讲述的正是青年话里含蓄相邀的观河赠花。
  青年身侧羞答答立着位身影纤细的少女,绢纱遮面,半遮眉眼。这会儿,她紧紧挨着旁人一动不动,似连裙裾也含羞带怯起来,随风往后浮摆。
  上巳节赠花定情的风俗由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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