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要放弃治疗-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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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些东西并不是你努力去无视它就不存在了。电话的震动声音好像催命符一样不断响起,严君泽抬脚朝前走着,一步一步靠近湖边,湖面这时还结着冰,惯着依旧寒冷的风吹透了他的大衣,他脸色苍白,双手也已经冻得毫无知觉,他想要牵起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却失败了。
他的脸好像手已经,已经冻得僵硬了。
又或者,他根本笑不出来。
这之后几天,阮西子一直联系不上严君泽。
她有些崩溃。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催促他,她不该这样无止境地索取这个善良的男人。
可她还能怎么办。
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无法确定陈倦是否真的还活着,就无法正常地生活下去。
从医院他所住的病房来看,他是心脏出了问题,人的身体最重要的就是心脏,那个地方出了事,真的还有救吗?
如果他其实已经去世了呢?
那她连看看他的墓碑的资格都没有么。
阮西子根本没办法好好生活。
饭吃不进去,班也没心思上,眼看着一切生活步调都被搞乱了的时候,严君泽终于再次出现了。
当阮妈妈打开房门,看见严君泽站在外面憔悴又清减的模样时,激动得无以复加。
“严总监,你可算来了!”阮妈妈感恩天地道,“谢天谢地,你再不来西子估计又要进医院了!”
严君泽淡淡地笑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累,已经疲于做表情,阮妈妈也不勉强,赶紧把他迎到房间里,让他去见阮西子。
他来这里不会是来找她这个老婆子,只能是来找阮西子的。
阮西子望向被打开的房门,愣愣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过了一会才说:“我产生幻觉了吗?”
严君泽脚步一顿,很慢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是真的我。”他轻轻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阮西子沉默了许久,才从床上慢慢坐起来,低着头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盯着自己的手,无意识地摆弄着,仿佛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紧张,“我不该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你和我本无关系,我却一再地压榨和索取你,我只是仗着你喜欢我而已,这样的我没资格怪罪你什么,我甚至……没资格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她抬起头,内疚地看着他哽咽道,“对不起君泽,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严君泽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心疼地说:“这都是我愿意的。”他哑着嗓子,语气听起来很累,“你不用自责,这都是我愿意的,是我承诺给你会带你去见陈倦,却迟迟不出现,是我给了你希望又让你失望,你该怪罪我的,不用愧疚。”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从她开始自责哽咽开始,他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最近一直都很累很累,但当她开始道歉,开始怪罪她自己的时候,他就觉得其实最坏的人是他才对,如果做不到,当初就不该给她希望,既然给了她希望,就不该又让她在把他当做救命稻草的时候玩消失。
微笑了一下,严君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在她无措的注视下轻声说:“准备一下吧,我带你去见陈倦。”
阮西子愣住了,惊讶又慌张地看着他,不确定地求证道:“去见他?……是真的吗?”
他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说过我不会骗你,永远都不会。除非我决定离开你,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骗你。”
阮西子愣了愣,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严君泽慢慢站起来,立在一边,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感受着她眼眸中的希望之火。
那把火那么大,把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从里到外,一点都没剩下。
等火过后,一片荒芜,满目灰烬。
……
夜晚的时候,他们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飞机上,阮西子的座位就在严君泽旁边,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上了飞机没多久就睡着了。
严君泽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图纸,握着笔,瞥了她一眼,过了许久许久,开始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前往美国的行程时间较长,需要在天上呆不少时间。
间隙的时候,阮西子有醒过来,她模糊地看到严君泽在画什么,想和他说几句话,但因为脑子昏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飞机落地,他抬手轻轻推了推她,她才浑身一凛地醒过来。
“已经到了。”
他的音量低沉柔和,像担心吓坏她一样,阮西子咬了咬唇,这个男人对她太好,好到让她愧疚不已,好到让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能付出一生的陪伴,那就不配得到他的温柔。
可她已经失去了陪伴任何人一生的资格,尤其是这个男人。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某个人,而这样永远储存着别人的一颗心,不应该交给严君泽,他值得一个女孩全心全意地爱慕他,对他好,而不是像她这样,一味索取,毫无付出。
就这样吧。这是最后一次,不管这次美国之行的结果如何,今后的路,她要学会一个人走,哪怕他是她的初恋,是她在所有危难时刻依靠的老师和前辈,这样的索取也该适可而止,而他,需要的是走他自己的人生。
阮西子一直沉默,严君泽也不傻,他多了解她,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很清楚自己可以现在就离开她身边,将一切都交给易则那边的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从此后他们不再往来,互不干涉,谁也不欠谁。
可他就是放不下。
而人这一辈子所有的放不下,都不过是因为心中还有所图谋罢了。
他对这个女人,始终有着不可割舍的图谋,如果无法割舍掉这些,那他永远也走不出来。
也就只能,长久的痛苦下去。
汽车上,严君泽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
……
车子行驶了大约三个小时,缓缓停在一间独栋别墅门前,隔着铁艺门,可以见到里面灯火通明。
阮西子下车,身边站着严君泽,他帮她提着行李,跟门口的安保交谈了几句,很快就从楼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是易则。
有一阵子不见,易则好像成熟了不少,下巴带着微微的胡渣,看着他们的眼神肃穆而沉静。
“你们到了,一路辛苦。”他接过严君泽手里的行李,低声道,“跟我进去吧。”
阮西子到底是没忍住,在行动之前抓住易则的袖口问道:“他……还好吗?”
易则这次毫无隐瞒,直接地告诉她:“非常不好,也许今天,也许明天,陈总随时可能离开。阮小姐,我既然请严总监把你带来,这次就不会有所隐瞒,而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阮西子脸色苍白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我不懂医学,什么也不知道,我甚至不会照顾人……”
易则叹了口气,沉重而伤感道:“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谁能让陈总愿意冒险走上手术台,去搏一搏那几率很低的生存可能的话,也只有你了。”
阮西子怔住。
第45节
第51章
标准的美国式白色建筑。
阮西子走进别墅大厅,屋子里的装修沉静内敛,带着异国情调。
易则将她的行李交给女佣,随后让她和严君泽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屏退左右,奉上红茶。
“一路辛苦了,我本该让你们休息一晚上再聊这些,但对陈总来说,一晚上可能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我没办法冒这个险。”
易则垂眸道:“其实我早该做这个决定的,这是我第三次违背陈总的个人意愿,从我成为他的助理开始,我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做,还会连续做三次,这每一次都还跟阮小姐有关系。”扬唇一笑,“说起来,我们也算有缘分,对么?”
阮西子笑不出来,只能点了点头,双手紧张地交握着,严君泽看了看,本能地想要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好让她不那么紧张,但手伸到一半,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来见什么人的,他伸出去的手就没有了立场,只能僵在半空,然后在易则深沉的注视下慢慢收回。
片刻,易则直入主题道:“陈总所患的是扩张型心肌病,说得直白点,是一种需要终生服药的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不能劳累,随时可能死去。到了此时此刻,他的病已经发展到除了移植心脏之外,没有任何生存可能的程度了。”
话说到最后,易则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好像说得声音大了就会惊动死神,夺走陈倦的生命。
阮西子愣在那里,有点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其实早在她以为陈倦已经死了的时候,那种绝望感就来临过,她以为自己哪怕听到再坏的消息都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痛苦了,但现在,她发现其实她根本没那么强大,哪怕是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因为他艰难的生存和病痛而崩溃,因为她会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以来,陈总一直抗拒接受心脏移植治疗,一直在进行服药的保守治疗,因为老夫人去世的事情,陈总受到很大打击,现在情况已经非常危急。”易则抿唇道,“陈总不愿意接受心脏移植手术,是不打算让自己死在手术台上。说实话,他现在的情况就算做心脏移植身体也不一定受得了,手术后能不能挺过后续治疗也未可知。他不做手术或许还能活一天算一天,可做了手术,万一死在手术台上就什么指望都没了。这是他不愿意接受手术的原因。但我觉得——最根本上的原因,还是他已经不想活了。”
阮西子瞪大眼睛看着他,易则一字字道:“在陈总看来,他之所以可以这样一直活下去,是用去世的先生和太太,还有刚刚离世的老夫人的命换来的。他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虽然他后来不再提及,但我相信,这才是他不愿意接受心脏移植搏一搏的原因。”
严君泽从进屋就保持着沉默,此刻他缓缓开口,问了一个问题:“我记得心脏移植需要配型,就算很有钱,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适合的心脏,所以……”
易则打断严君泽的话,勾了勾嘴角苦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些。事实上,虽然陈总一直抗拒移植手术,但自从我在他身边工作,自从我知道他的病情以来,就一直在偷偷地寻找合适的心脏配型,这也是老夫人还在世时授意我做的。我该说这是我此生以来所遇见的最幸运的事,在陈总最需要那颗心脏的时候,我找到了合适的配型。”
话音落下,易则认真地看向阮西子,轻声说:“那么接下来,就要靠阮小姐帮忙了。”
阮西子咬着下唇回望易则,许久许久,她闭了闭眼睛说:“我害怕。”
她没有直接拒绝,更没有直接接受,只说了“我害怕”三个,让在场的其他两个男人愣了愣,随即便陷入了沉默。
其实这个时候何止她害怕?没有人是不害怕的。
一旦她去尝试劝说陈倦,那么她就担负了不可推卸的责任,陈倦接受了还好,不接受的话,他以后的死,她也会有一份责任,哪怕别人不因此苛责她,她也会内疚伤心一辈子。
这对阮西子来说着实是一件事可怕的事,可能需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也就罢了,还要愧疚一辈子,这实在太不公平。
但她很快就站了起来,朝易则坚定地说:“带我去见他。”
……
构想过很多次再见到陈倦的画面。
但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的。
厚重的雕花木门打开,里面传来浓重的药水味道,阮西子停在门口,身后传来易则低沉的告别声音。她握紧双拳,没有回头,朝前一步,将身后的门关上。咔哒一声,再转头看向屋子里面,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闭着眼睛正在休息,手上贴着输液贴,正在挂水。
屋子里很暗,现在是晚上,房间窗帘拉着,唯一可以照明的就只有床头一盏弱小的夜灯,像陈倦的生命之光一样,那么微薄黯淡。
阮西子低头看看地面,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虽然不会发出声音吵到他,但她还是脱掉了鞋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一步步靠近窗边。
她听见胸腔里那颗心在使劲跳动,有某个瞬间她甚至想把自己这颗乱跳的心挖出来给陈倦换上。
床上躺着的人正在休息,他肯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晓得他知道了会不会吓一跳。
慢慢停下脚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阮西子认真地打量着陈倦如今的模样,他看上去清减了许多,脸色苍白,长眸紧闭,额头有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否在做梦,眉头紧紧皱着,薄唇狠狠地抿着,像在和谁做抗争一样。
接着很快,毫无预兆的,他窒息地睁开了眼,挂着水的手紧握着拳头,手背上的输液针凸了出来,阮西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去帮他把手捋开,担心地问他:“你怎么了?”
几乎是一瞬间,陈倦就睁开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身边。
当他看清楚站在他身边关切地帮他平复着凸起输液针的手时,声音沙哑而短促地说了句:“是梦吗?”
阮西子愣了愣,不知出于何种心里,说了句:“是梦呢。”
陈倦闻言失笑,道:“果然。”
阮西子低下头,没语言。
“在梦里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啊。”他说话很艰难,因为有点窒息,但还是坚持说着,好像担心这次“醒”过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跟我说说话吧,哪怕是假的,也想听听呢。”
阮西子还是没说话,安静地轻轻抚过他冰冷的手,陈倦眼神茫然地睨着她,喃喃自语道:“你的手很暖,像真的一样。”他勾了勾嘴角,笑得孤独而寂寥,“但怎么可能是真的。你现在应该已经全好了吧,大概已经回公司上班了。严君泽对你很好么,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
啪嗒啪嗒,有眼泪掉在他手上,陈倦努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她脸颊上替她擦去泪珠,他的力气很轻微,尽管如此也是拼尽全身的力量做到的,阮西子根本无法想象他现在该有多难受,她想立刻起身去叫医生,但她知道,如果她那么做了,他很可能不会再说真心话了。
见她一直哭,不停地哭,陈倦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你为什么哭,你不要哭了,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不想看见你哭。”他大概很痛,低吟了一声,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了,阮西子几乎立刻便要站起来去叫大夫,陈倦却拉住她的手哀求道,“别走。西子,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走——”昏暗的灯光下,她好像看见他哭了,他痛哭道,“你知道吗,我真舍不得你,我也想自私地留你在身边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可我不想你这辈子都永远记着有这么一个男人死在你的生命里,你的前半生过得那么不好,没有一个人对你好、关怀你,我没办法参与你的前半生,给你带来转机,但至少,我不希望你的后半生因为我继续悲伤下去。我们差一步没能在一起,没能相爱——这真幸运。”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满目的恍然下轻轻说道:“我爱你西子。你知道吗,我很想你。”他用另一手捂着心口,笑得很疼,“他们都是坏人。我这里很疼。”
阮西子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抱住了他,反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陈倦,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