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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惹东宫-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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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想不通,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好好的长子嫡孙,羽翼丰满,怎么就被陆家给拉拢了??
  难道是陆焰花?
  可是她分明早早就提防着,陆焰花休想嫁进皇家,就连私底下过多接触也不允许!
  裴应霄掀起冷白色的眼皮,淡淡笑道:“皇祖母别急着动怒,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
  “你想做什么?”天庆帝喘着粗气喝问,咬牙切齿:“传令下去……朕要废太子!盛德,盛德!”
  盛德连忙躬身道:“老奴这就去……”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蒋又峰,这人估计不给他出门的机会。
  陛下瘫了?不能?动弹,圣旨只能?口述,又是事关储君这等大事,最好是由丞相来亲自拟旨,否则恐不能?服众。
  “父皇要废太子,难道还等不过这一个晚上么?明日早朝,会让你畅所欲言。”
  裴应霄看上去丝毫不在意他的诏书,朝着身后一挥手?,白发长须的神医走上前来。
  天庆帝对他有印象,那次他被裴靖礼气倒了?,丹毒淤积,便是这位神医给解的。
  “逆子!你敢忤逆犯上?!”
  天庆帝急了?,以为裴应霄想要谋害于他。
  谁知神医一出手?,就扣住他的脉搏,沉吟一番,给他喂了?一粒药丸。
  “训庭!到底是谁在背后教唆你!”太后扑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臂:“区区一个陆家,便叫你们父子离了?心??!”
  “是啊,区区一个陆家……”
  裴应霄抬眸,与她四目相对。
  太后这一辈子养尊处优,年近花甲,两鬓斑白,但是她的面?容,比这天下的许多女人都保养得宜,瞧着也就四五十岁。
  甚至床榻上的天庆帝,因为身子不好,都不像她儿子,更似同辈人。
  “皇祖母吃斋念佛,待儿孙宽和?,怎么不对旁人也好一点呢?”
  裴应霄伸手?,把太后手?里那串佛珠一点一点扯了?过去:“在白岷山礼佛,还要镇压陆琼蕴的生辰八字,不损阴德么?”
  他这句问话轻飘飘的,如同日常闲谈,不带情绪。
  佛珠脱了?手?,太后整个人愣住了?,如遭雷击,她好像不认识裴应霄了?一样。
  睁大了?双眼,直挺挺往后一倒!
  “太后娘娘!”
  没有人搀扶她,盛德跑过来时,太后的脑后勺都磕地?上了?。
  缩着脖子的几个太医,早已汗流浃背,他们听?见了?什么陆家,还镇压陆皇后的八字?简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他们还能?活着走出去么?
  这会儿,不得不上前查看太后的状况,毕竟上了?年纪,脸色发白,突然撅过去很是危险。
  岑秉郡沉默寡言,一挥手?,把承明殿给包围了?。
  显然没打算连夜惊动左右丞相。
  榻上的天庆帝被喂下药丸后,有了?力气爬起来,他猜,多半是解药,让他不再瘫痪。
  “好!好得很!”
  这个儿子,今夜胆敢如此,还说要一同上早朝,明晃晃的有备而来。
  天庆帝侧目盯着裴应霄,冷笑道:“你做得很不错,具备一个帝王该有的手?段。”
  潜伏多年,骗过了?天下人,这等心?计毅力,哪个儿子能?比得过?
  “想给你的母后报仇?你从何处知道的这些?事情?”天庆帝坐起身,情绪看似平复不少,他一边问着,一边把目光投射向?岑秉郡。
  他认为是这位定宣大将?军在暗中捣鬼。
  此人虽是陆家旧部,当年却毫不起眼,在陆家的威压之下无法出头,天庆帝以为,岑秉郡和?蒙天石一样,在心?里暗自嫉恨陆家。
  任何山峰,拔尖的就那么一小撮,陆家高高在上,敢说自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它注定挡了?其他人的道。
  其底下不知偷偷窝着多少居心?叵测的家伙。
  陆家人死了?之后,万民哀恸,难道暗地?里没有人在窃喜么?
  天庆帝以为,岑秉郡理该暗喜自己上位夺权,他和?蒙天石瓜分了?陆家的兵权。
  此后许多年,岑秉郡确实?懒得做戏,从不回京祭拜陆家,也不联络不亲近。
  ——但现在看来,显然当年的情报有误,这人竟然站在了?太子身边!
  天庆帝怒极反笑:“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朕?”
  愚弄,他身为大桓的帝王,居然被这群人愚弄了?!
  陆家人都死绝了?,还有其他人蹦跶着为他们出头,与君主为敌?!
  眼看着天庆帝的心?绪再次波澜起伏,裴应霄道:“今夜到此为止。”
  “父皇,儿臣特意进宫,是想让你保重龙体?,好好睡一觉,明日才能?生龙活虎。”
  他可不是来事先透露的,也并非为了?置气。
  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希望陛下养好身子。
  明天——事情多着呢。
  大桓的最后一任帝王,可不能?太早倒下。
  ********
  裴应霄未作久留,很快带着人退出承明殿。
  他闯进来一趟,就给天庆帝解了?瘫痪之灾。
  人走后,承明殿内被砸了?一通,尝到软禁滋味的天庆帝,怒不可遏。
  他气那个不孝子,气自己陷入被动无力的局面?,居然连羽林军都调动不了?!
  更惶恐不安的是,他不知道明天太子意欲何为。
  要么就连夜弑君登基,还敢让他清醒着去上早朝,太子知道他一张口,就能?给史官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么?
  “盛德,你说,他想做什么?”
  天庆帝杵在满地?狼藉的殿内,气息不顺,“他不怕史官?他堵得住悠悠众口?”
  不可能?,没有人不怕,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
  即便他死了?,太子这一生也别想摆脱弑君弑父的罪名!
  “老奴不知道,”盛德一脸担忧:“陛下龙体?要紧,还是歇着吧……”
  身体?还没好,就爬起来砸东西……
  可见太子的举动,带来极大的不安与恐惧。
  今夜,陛下将?会夜不能?寐。
  再难熬的夜晚,也会过去。
  黎明堪堪过去,卯时未到,御膳房就送来了?滋补的药膳,说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
  天庆帝没吃,把碗都给摔了?出去。
  传膳的小太监什么也没说,一招手?让人收拾干净,默默换上了?一杯参茶。
  天庆帝的心?跳从未像今日这样快过,他察觉到了?,逆子在想尽办法吊着他的命,提着他的精神气儿!
  他沉着一张脸,更衣梳洗,龙袍着身,冠以冕旒,前往金銮宝殿上朝。
  蒋又峰的人彻夜守在承明殿外,居然真的不阻拦他去上朝。
  天庆帝很想知道,他当众责问太子以下犯上困守承明殿时,对方?会如何应对。
  天气灰蒙蒙的,又闷又热,似乎将?要迎来夏日的一场雷雨。
  赶着进宫上朝的官员们,心?里不免叫苦,严实?的朝服生生闷出一身汗意。
  郑王两位丞相在上朝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太子殿下昨夜回京了?。
  其他密切留意此事之人,多半也都陆续知晓了?,毕竟大咧咧带着人从宫门进入,那么多守门侍卫,总会有安插的眼线。
  这不算秘密,多半尽早上朝就能?见着太子。
  日日走着同一条道上朝之人,在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森严。
  仔细一看,守门的将?领居然换人了?。
  黑压压的云层下,风雨欲来,连一丝晨风都没有。
  皇城就像是张大嘴巴的兽口,把这群官员一口吞了?进去。
  待到看见身穿墨色衣袍的太子殿下,颀长身姿,伫立殿前。
  一改往日风格,从白变黑这般颠覆,仿佛空气中的气氛跟着微妙起来。
  天庆帝高高坐在龙椅上,率先发难。
  责问太子听?信挑拨谗言,对父君不忠不孝,甚至做出策反羽林军的行为,围守承明殿,其心?不轨!
  天子龙颜大怒,降罪太子,不仅要废除储君之位,要将?他关押天牢,还一并把蒋又峰等人通通处置了?!
  天庆帝这么一通发作,果然群臣震荡,个个瞠目结舌。
  太子不是被半路行刺死里逃生回来的么?这又是哪一出?
  天庆帝的双眼,死死盯住了?裴应霄,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他这个太子还如何登基?
  没了?他这个父皇的旨意,难以服众,哪怕强行坐上皇位,也休想坐稳这个位置。
  群雄逐鹿,野心?者?甚多,需得师出有名,得民心?者?得天下。
  否则不过一个窃国贼罢了?。
  可是他想不通,裴应霄为何要给他这个机会,在朝堂上亲口褫夺太子之位?
  很快,天庆帝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暗中寻找多日毫无踪迹的木仓幸被带了?上来。
  有关当年陆家阵亡的真相,彻底被撕开,摆在台面?上,供众人观瞻。
  天庆帝对木仓幸的存在早有提防,自然不会承认。
  一个东隆敌国将?军道出的证词,能?有多大可信度?
  
  可是,裴应霄面?无表情的一招手?,鸣恩亲自押送了?好几口棺木,直愣愣摆在金銮宝殿面?前。
  那是陆家人的棺椁,被一一挖掘出来,人死了?,可不是了?无痕迹。
  他们生前遭受过的痛楚,都刻在骨子里。
  死者?入土为安,所有人都被这个举动给镇住了?,几乎不曾认识太子一般。
  他莫不是疯了??
  而且,陛下竟然犯下这等泯灭人性的恶行,得逼迫到何种?地?步,才会叫人发疯?!
  更离谱的是,随后出现的陆皇后,‘死而复生’,突然就站在众人面?前。
  还带出了?裴应霄的身世。
  让这场闹剧一样的早朝,彻底乱了?套。
  大臣们几乎以为,是自己疯了?!
  这哪是什么皇家父子反目的戏码,这是要掀翻了?大桓的天!
  从此再没有裴应霄——他叫陆训庭。
  陆琼蕴满头银发,身形清瘦,孱弱之姿,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她,哪里还有昔日的将?门虎女风采。
  她在玉泉山庄休养多年,保住一命已是不易,再想重获健康,那是奢望。
  枕边人亲自下毒害她,失去孩子,元气大损,更兼陆家接二连三的噩耗,无不在摧残她的心?智。
  陆琼蕴把沽兰寺那块无名的灵位给带来了?。
  在民间?,早夭的孩子没有资格建坟立牌,父母是长辈,哪怕它有兄姐,也断然没人让年长者?为自己上香祭拜的道理,这是颠倒,是不孝。
  早夭的孩子,注定没有后代,无人替它供奉香火。
  何况这个七月大的死胎,连‘孩子’都算不上,她只是个胎儿。
  若非毒物致死,七个月份早产,还是存有活路的,可惜她的状况不一般。
  陆琼蕴违背伦常,非要给她立一块灵牌,就是在等这一刻。
  让她亲眼看着天庆帝从龙椅上摔下来,爬虫似的瘫倒在地?,四肢抽搐,两眼翻白。
  看看这人如何忏悔自己的罪行。
  天庆帝对太子的感观很复杂。
  多年前,他厌恶这个孩子,一度想要送他和?陆家人一起上路。
  后来,他顺利铲除陆家,对陆氏的厌恶与不满逐渐平缓下来,再看他忽略了?几年的太子,居然生成懂事守礼的小小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举止温文,太师对他赞赏有加。他就像是矜贵文弱的小公子,绝对看不出陆家武将?的血统。
  天庆帝逐渐改观了?些?,这是他的儿子,陆家算什么东西。
  后来,太子果然不负众望,长成他期待的模样,倒是让人慢慢忽略了?他的生母。
  天庆帝憎恶陆家的一切,包括拥有陆家一半血脉的孩子,但是他冷眼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最终接受了?他,几度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却没有实?施。
  他万万没想到,裴应霄不是自己的子嗣,那是陆训庭?
  这个打击太大了?。
  怎么可能?呢?
  这个孩子,从小就用一副笑脸,欺骗于他?!
  天庆帝受不住这个巨大冲击,包括陆琼蕴的出现,仿佛有人在拉扯他的脚,扯向?地?狱——
  ********
  “下雨了?。”
  曲凝兮被悄悄护送到金稷坊的宅邸里。
  这里是陆训庭的地?盘,她以前来过两次。
  他没有带她入宫,只叫她在此等候消息。
  若是短兵相接,东宫也未必安全。
  曲凝兮才十几岁,自然不曾经历过改朝换代,她问了?藤敏,藤敏告诉说,总要乱上几日。
  得知太子不姓裴,而是姓陆,想要坐上皇位,肯定有许多人反对。
  尤其是文官,那群老头子固执得很,哪怕陛下对不起陆家,哪怕殿下能?力出众,他们也是不肯低头的。
  后面?的曲凝兮不需要再问,不低头的人,多半是要人头落地?。
  不挥洒鲜血,皇城如何获得新生呢。
  而且,比起那个皇位,陆训庭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天庆帝写下罪己诏。
  他对陆家的所作所为,以及害死陆家后连带着阵亡的那些?无辜将?士。
  当时大桓胜利在望,后面?是一些?不必要的牺牲,甚至,差一点因为皇帝一己之私,葬送了?眼前的胜利。
  若非东隆弹尽粮绝,眼看陆家人死了?,他们哪肯和?谈?只怕还要挣扎一番才肯罢休!
  而陆皇后,是最可怜的受害者?。
  她扶持的枕边人,害死了?她一家人,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天庆帝亲手?毒害。
  这些?传扬出去,自然是万民唾骂的程度。
  这般卑劣之人,居然是大桓的天子?
  陆家何等心?寒。
  曲凝兮觉得,等待太漫长了?,她扭头询问了?许環的状况,决定去看看她。
  许環也住在这个宅子里,白缙等一群人看管着她。
  她的存在非常重要,这会儿因为木仓幸的刺激,心?绪不宁,卧病不起。
  她的心?里,不仅不承认这个生父,还满怀恨意。
  见到木仓幸之后就病倒了?,本就离不开药罐子,如今更是一日三顿汤药佐餐。
  如同陆训庭所预料的那样,无欲无求的木仓幸,一辈子活够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是在得知自己有个女儿之后,转变了?想法。
  连死都不怕的人,难道还怕作证么?
  木仓幸从来不怕,他只是憎恶陆家,不肯让姓陆的如愿。
  都说女儿肖父,许環的眉目细看有木仓幸的影子。
  起初,他自然是怀疑真实?性,但许環在汤平生活多年,她的生母死后,还有舅舅一家,能?够证明她身世的东西太多了?,容不得木仓幸不信。
  他不仅信了?,还萌生出了?新的念头。
  木仓幸老了?,快死了?,他不怕死,死亡有什么了?不起呢。
  他可以作证,希望他的女儿能?活下去。
  神医给许環诊脉,生来孱弱,极其难治,不仅药引子难寻,这辈子还需要昂贵的药材吊着,否则无法长寿。
  汤平的许家当年还算家底殷实?,遭难之后彻底没了?,显然负担不起这一笔药费。
  这就是陆训庭和?木仓幸的交易。
  曲凝兮过去时,许環正在榻上坐着。
  大热天的,下了?雨才没有那么憋闷,可她屋里却摆了?一个炭盆,说是避免窗外湿气沾染。
  许環很瘦,丹凤眼,小脸青白,一看便是不足之症。
  她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今日见着曲凝兮却主动开了?口:“我还能?……再见他一次么?在事情结束之后。”
  ‘他’指的是木仓幸,她不愿意用其他词汇称呼。
  曲凝兮一点头:“应该可以。”
  “多谢太子妃。”许環小声道了?谢,垂着眼不说话了?。
  曲凝兮也是个安静的性子,就在一旁陪她待着,喝茶听?雨,倒不觉怎么无聊。
  许環的双眼跟一口枯井一样,黑黢黢的,不见波澜。
  她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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