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的大逆不道-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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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尖叫惊醒众人。
不等他们开口问发生什么,天涡突然炸裂形成极多的光束落到了祭坛下,被照住的人瞬间因灵力被吸而抽搐倒地。
吸力过于强大,以致很多人的灵根尽断,修为尽散。
祭台之下,一片哀嚎声。
甯阶淡淡笑道:“忘了告诉你们,此阵名为祭天之阵,既是需有人祭阵,同时阵法也会自行寻找猎物补充能量。”
一刻钟过后,只剩六分之一的人没有被暗光柱选中。
王沂在光柱下散之际就抱住伏凇,想为她挡过此劫,没成想他和伏凇都安然无恙。
谢秾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伏凇淡淡拍了一下身前的王沂,旋即把他推开,解释道:“此阵需要有人甘愿为祭品入阵祭天,阵起之后,为避免有心怀不轨之阵借此成仙,便自行观察,附近之人若心怀鬼胎,他的修为便会被阵法吸走,让之永远丧失成仙的资格。”
语毕,伏凇环看倒在地上脸色灰败的修士,讽刺道:“看来心怀算计的人真不少。”
甯阶淡扫一眼,便不再管。
他抬眼看向天涡,它已经从淡金变成浓重的金色。
甯阶心道:到时间了。
他踅身看了一眼被他定住的宜信,脸上露出从前那般带有一丝撒娇的笑。
宜信无法动,但他的眸子染上水色已经激烈震动的眸子,足以显露出他此刻剧烈起伏的情绪。
甯阶张口,用着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能给予我们之间相遇最好的礼物。”
你是人间的清风,我一无所有,却幸得了你的回眸,与你相遇。
可惜,我留不住你。
但我知道你想要自由,但却没有选择的权利。
所以……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选择的自由。
再见了,我的师尊,我的……唯一的爱人。
甯阶回身,随手凝了一朵小小的荧光蔷薇。
他再次绽了一个笑,旋即把它插在发髻之上。
甯阶提着苍璧走到了阵法的中间,闭上眼,任凭天涡中的光柱照在自己身上。
他跟白帷等人相同,身子在光柱中慢慢浮起。
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的身子徐徐被吸入天涡之中。
但那并非是成仙,而是……真正送给祭天之阵的祭品。
风吹动甯阶散落在额前的青丝,像是在做挽留。
而青丝则表达对风的爱意后,不顾性命,在空中跳起了祭舞。
它回眸,拆散了发髻中的花瓣,把它们吹落风中。
它留不住清风,那便拼尽全力让这股清风在流水处、在松雾下,在阁楼间,无所拘束的风气风息,把它多年缺失的自由还给它。
青丝露出笑颜。
还好,我们相伴一程。
如此,便是不枉来这人间一遭!
砰!
窃蓝天光倏地在天际炸开,甯阶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蓝雾之中。
第80章 难参破(二十四)
就当甯阶慢慢感知生命的消散时,苍璧倏地散出冷冽的蓝光,旋即将降落的祭阶生生被遏制住。
砰!
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响,抬眸望去,阵中笼罩着浓浓的蓝雾。
等蓝雾散去后,所有人惊愕地发现祭阶悬在天际,并未落下。而应成为最后祭品的甯阶未被天涡绞碎,反倒掉在阵心。
不止众人惊愕,甯阶也十分惊讶,不知自己为何会失败。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凝诀想要催动苍璧继续突然中断的阵法,却发现自己灵脉堵塞,修为短暂地尽失。
甯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再次尝试凝诀甚至像借苍璧身上的灵力,但全部失败。
甯阶感到有什么即将出轨,他下意识召出灵袋,想从中找出暂时拥有灵力的丹药。
可灵袋刚出现在甯阶手中,不等他动作,灵袋就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阿阶,别再白费功夫了,你不可能再有机会。”
甯阶倏地看向被他禁锢在一旁的宜信。
——宜信一只手攥住他的灵袋,另一只淡淡抿去从他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丝。
谢秾倏地看向伏凇,惊愕道:“凇姐是我听错了吗?我怎么感觉宜信哥的声音像极了微雾仙尊?”
伏凇敛目,没有回话。
甯阶怔怔道:“师尊,你在苍璧上动了手脚?”
众人心中大骇。
宜信……竟然是微雾仙尊!
宓沈揭下面皮,冷色的眸子定定看着甯阶。
他冷声道:“甯阶,你以为我可能给你机会,让你再当着我的面去赴死吗?”
话落,甯阶倏地被灵藤捆了起来,被它们送到宓沈的面前。
宓沈抬手拔掉甯阶发髻上的残枝,淡着声音道:“阿阶,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
话落,甯阶身上的灵藤束得他更紧,顷刻便因痉挛倒在了地上。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对这对师徒是真的服了,所作所为都令人十分不解。
谢枝想到什么,忽道:“符琊!”她倏地抬头看向宓沈,不敢置信道:“你是第二个符琊!”
事到如今,谢枝倏地想起李眺说的话。
没错,幕后黑手李眺已经死了,但宓沈的命运并未被中止。
宓沈淡淡转身,冷声道:“我不是符琊,也不愿意成为符琊。”说到这,宓沈眼底的情绪产生一丝波动,“白阑把我束缚了千年,让我一直闭关不与外处接近,以为我会像我母亲那般单纯热情。”
宓沈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折,但是在场的人无人心中不生骇意。
他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处”字——这是魔界毕罗族的图腾!
宓沈继续道:“可惜我身上还有一半是魔族的血脉,他们越想压制我,我反而……更想反叛忤逆!”
他淡淡抬眸,看着众人:“当年秋山之巅,你们纷纷议论我出关带给你们的不适与恐怖。”
宓沈轻轻振了一下衣袖,仍用着冷声调道:“你们的感觉没错。”
“在闭关的这么多年里,我无时无刻在想我凭什么要守护着你们这帮假仁假义、虚伪至极的蠢人,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一举杀了你们,灭了戎鸣与白阑守护的人界,颠覆你们口中的道!”
……
谁都没有想到当年沧浪之战,力挽狂澜,从魔爪下救了整个人界的战神,在这么长的岁月里,竟然想着如何把他们杀了。
谢枝不敢置信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宓沈看向谢枝,道:“为什么?”
他静静回想着从前,之前每当这种想法浮出来时,他也会自省为何会生这般大的恶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宓沈以为这个想法会慢慢消退,可惜,却在灵台中越来越清晰。
戎鸣与白阑一直在给他灌输着他是为人界而生,他应承担起重任,勤于修炼。
他年幼懵懂,却听话,完全按照他们的吩咐照办。
他以为他做到后,可以像其他弟子般得到师尊的认可与夸赞,但是他却在白阑眼中看到浓烈的恨意,得到的是任何借口都可成立的惩戒!
……若是戎鸣与白阑当年待他很好,说不定他真的不会恨他们,也不会产生如今的恶念,更会乖乖听他们的话,去颠覆魔界,让之成为人界的一部分。
可惜,没有如果,
在一遍又一遍的受伤中,他心底的恨意与逆反与日俱增,根本无法压下去。
宓沈定定地看向谢枝,反问道:“我为什么不会这么想?你要知道,我屠杀掉的可是我父族毕罗一脉。”
谢枝心底一颤。
是啊,处寂可是出自毕罗一脉,宓沈身上流着的是毕罗一族的血。
宓沈的眼尾有些微红:“我恨戎鸣与白阑,但他们两个在我心里也是我的亲人。可是他们竟然故意让我屠杀掉我的父族,并且故意让我知晓了我的身世。”
说到这,一向少有表情的宓沈竟然露出了一个笑。
他继续道:“他们想让我承受不住屠杀亲族之苦,从而自刎谢罪!”
宓沈的身子开始发颤:“我毕竟不是在魔界长大,对毕罗一族几乎没有认同。得知我灭了自己的亲族之后,我有过愧疚,有过痛苦,但这些痛苦与愧疚并未达到让我自刎谢罪的地步。”
他抬眸看向众人:“因为我真正认同的是梁陵弟子这个人族身份,让我有亲近之意的——是你们啊!”
宓沈眼中涌现一丝泪意,他轻轻抬颔,阖眼想把这泪意压下去。
甯阶的眼角也烧得通红。
他看着宓沈孤瑟的背影,心如绞痛。
听到宓沈这番话,甯阶浮现出的是对宓沈的心疼,而祭坛下的人的反应却是:“你既然认同我们,那为什么要杀掉我们?!”
宓沈睁开眼,看向那个发问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倏道:“我记得你。”
那人一怔。
只听宓沈道:“沧浪之后,你为了争夺一把魔族的宝剑,与另一个人争得头破血流,最后那个人赢了,可却突然暴毙,那把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你的手中。”
宓沈用的是兜兜转转,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人的暴毙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宓沈只是想起旧事提了一下,根本不在意这个人此刻的表情。
他继续道:“沧浪之战后,我不愿再回从来都不认可我的梁陵,偷偷去了山下。”
宓沈环看每一个人,他认真道:“我以为你们会认同我,正如我把你们当作我的亲族一般。可是,你们又把我当作什么呢?”
有人见过宓沈,所以待宓沈极好。
宓沈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人,一时不习惯,连忙逃离。逃远之后,又觉不妥,便折回想去赔礼。
但没想他却听到这番话:“还微雾仙尊呢,分明是个不知礼的竖子。他有如今的名声还不是背靠梁陵,要是我被梁陵破格收入弟子,我今日的修为定不比他少!”
“魏兄说的没错,若是白帷叫他,他哪里敢这般青眼看人,肯定像狗一样乖乖过去!真是竖子猖狂!”
“不过我们也不要生气,明日我派人把我们跟宓沈见面的事传出去,不出几日……嘿嘿,我们的身价就水涨船高喽。”
“魏兄说的是。不过还是难以气消,他不就是个刚出名的小辈嘛,傲什么傲!要不是因为他刚出名,像他这种人我们才不会自降身价去搭理,简直是侮辱了我们的品格!”
“就是就是!”
……
原本以为那只是个例,没想到,只要知道他身份的人都热情待他,感受到他的冷漠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
可在背后却不停地谩骂他,一边骂一边利用他提高自己的名声。
宓沈学乖了,把苍璧收了起来,不再展露自己的真貌。
他在人间辗转,他仍想寻找认同。
在亲族找不到,便从自己信仰的道上去寻找。
可结局是他们依仗着门派身世,把道踩在脚底!
宓沈踅身看向甯阶,轻声道:“阿阶,你还记得你入秋山时,遇到的那个人吗?”
甯阶心道怎么会不记得。
那个人砸钱发展关系,利用钱和关系进入水沉,再借水沉弟子身份聚集恶仆,欺辱百姓,牟取暴利!
甯阶一直知道许多门派藏污纳垢,也知道并非人人都愿成为君子,但那个人却是真真正正把这些揭露在自己的面前。
宓沈见甯阶的表情便知道他还记得。
他道:“我以为所有人的道都是为了人族的发展,都是为了守护人界。但我没想到,他们踏上这条道只是为了谋求更多的利益与权力。”说到这,宓沈眸中流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千万人中,没有一个人的道与我的道是相同的。”
谢枝也低下了头。
宓沈真是像极了当年的戎宿与自己。
她们志同道合,便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但现实却是让她们不断失望。
到了最后,谢枝选择妥协,而戎宿则与相契的处寂去了魔界。
没想到两人的儿子竟也遭受到这般挫败。
宓沈继续道:“阿阶,当你们知道齐贞手里有应对禁术的法术时都很震惊,但我却一点儿都不意外。”
“因为这禁术,自人们踏上修真界后就出现了。”
修真的历程太长,这道禁术曾以不同名称出现在史册之上,虽未记载方法,但人们总是能琢磨出来。
齐贞的父亲是少有的正儒,他把此术研究透彻,旋即再找办法来瓦解此术筑成的修为。
此术含有太多的利益,无数人眼红,便寻了个方法灭了齐贞一家,想要得到这禁术。
可齐贞的父亲拼尽性命也把记载此术的灵册销毁……
宓沈不再看向甯阶,而是回身再次环看祭台下的人。
他轻声道:“我的亲族不认同我,我的道离我而去,我找不到任何认同。这个红尘背叛了我。”
甯阶眼中闪过心疼。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被宓沈下了泯声诀。
宓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我从这个红尘得不到丝毫认同,那我便把它推翻,重建一个属于我的尘世。”
宓沈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宛如只是随意顿足然后从一旁轻折下一朵花一般简单,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宓沈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良久,谢枝开口道:“阿沈,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件事,梁陵前掌门戎鸣与你的师尊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枝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问的意义,可是她真的想知道这两人的死跟宓沈有没有关系,毕竟当年两人死的过于突然,而梁陵对此一直遮遮掩掩,让她一直怀疑两人的死有猫腻。
宓沈像是料到有人会质疑戎鸣与白阑的死是不是与自己有关系,所以他的目光没有产生一丝的情绪波动。
他道:“戎鸣与白阑在得知我母亲为救我父亲去世后,前者忆起父女之情,陷入前尘梦魇,醒后愧疚自刎而死;后者则因浓厚的恨突然落空,修炼中走火入魔爆体而死。”
谢枝听此松了一口气。
她道:“阿沈,身为你母亲的好友,我无法接受你灭尘世,但也无力阻止。在此之前,你先杀了我吧。”
话落,谢枝闭上了眼。
宓沈静静看着谢枝,道:“我不杀你,也不杀你们所有人,你们都不会死。”
谢枝倏地睁开眼。
不止是谢枝怔愕,就连灵脉尽废的人也不相信自己耳朵刚刚听到的。
啥?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
这好比英雄救美。
你这个贼人被英雄捆了起来。
你看着英雄与美人,本以为他会让美人以身相许成全佳话,没成想你却被告知这个美人是妖所化,为的是取你阳气。
你以为你不用死了,结果这位英雄说你犯了错,他想杀你。
好吧,你还是得死,只不过让你明白再次因啥而死。
就当你已经做好死的准备,甚至知道死前必定会被羞辱,比如切|根。
没错,你被羞辱了一顿,身下血淋淋的一片。
就当这位英雄举起剑要抹你脖子的时候,你在盘算这剑什么时候落下的时候,他却收起剑,说:“我想杀你,但不杀你。”
……
宓沈不在乎所有人心中万马奔腾的杂乱,他抬眸看了一眼悬在天上的五人,又回眸看了一眼甯阶,这才再次看向众人。
他道:“我的确是想过颠覆这个尘世,但想与做是两件事。”
宓沈的确因恨想要毁灭这个背弃自己的尘世,但的确也只是想过,并不打算去做。
谢枝看着宓沈苍白的脸,突然产生了一丝心疼。
她道:“为什么最后不去做?”
宓沈回道:“因为我的师兄姊们一直在等我回家。”
人其实是一个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