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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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冰看了一回,又拿了脉,沉实有力,心下就有了主意。
“这是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以至气机逆乱造成的气闭证,”她语速飞快地说着,从腰间摸出针囊,“我先给他扎一针定神,若有安宫牛黄丸,吃一丸就好,不过稍后还需细细用药调养,不然恐怕留下病根伤及根本。”
就见她素手一翻,指尖就多了一枚雪亮的银针,不等人看清,银针便颤巍巍立在慕笙脸上。
她一说完,谢钰就问在场众人,“谁有安宫牛黄丸?”
似这类成药,多有人随身携带,问了一圈之后,还真就寻出一丸。
黑乎乎的,龙眼大小,现在慕笙牙关紧闭难以咀嚼,谢钰就叫人拿水化开给慕笙撬开嘴灌下。
灌了药不久,慕笙突然咳咳几声吐了几口涎水出来,果然悠悠转醒了,只是目光仍有些呆滞。
谢钰命人将他抬到阴凉处等候发落,这才有空问马冰,“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和王老义诊去了么?”
马冰忙活一通,手上又是汗水又是药水的,便也要了水洗手。
“嗨,都来看热闹了,竟没人去看病,我同王老坐了一会儿,索性也收了摊子。”
她还没见过殿试哩,就过来瞧热闹,王衡年纪大了,不耐吵闹,先行回了开封府休息。
一个人拿着水囊洗手着实狼狈,半片袖子都被打湿了,又洗不干净。马冰正手忙脚乱时,那边谢钰就接了水囊。
她怔了下,美滋滋道谢。
霍平瞅了她一眼,您还挺心安理得!
“霍平,”谢钰突然出声,“拿着我的腰牌,带人去吏部将卷宗取了。”
已经耽搁够久了。
霍平迟疑,“可您……”
他一走,世子爷身边不就没人了吗?
马冰抬头道:“放心,我保护你家世子爷,算是报了这倒水之情!”
谢钰眼底就淬了笑意。
一时洗完了手,马冰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慕笙一眼,“谢大人,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谢钰猜到她的意思,“殿试舞弊只是少,并非没有。”
许多人可能觉得,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最不济也是个进士出身,何必再冒这样的风险呢?
其实则不然。
不说前三甲,就连进士和进士,也不一样:
二甲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三甲虽也被称为进士,却是赐的“同进士”,外人瞧着风光,可实际上总有点名不副实的意思,完全不能与前二者相提并论。
多这么一个字,仕途前景便天差地别。
所以经常有举子宁肯多等三年,也要混个二甲。
状元、榜眼、探花为一甲,也称三鼎甲,靠的是天赋和临场发挥,作弊是不成的。但二甲三甲却大有可为。
与前面的考试不同,殿试是实现学子和官员身份转变的最后一道分水岭,考试内容多为时事政务和帝王言论,内容极富针对性,如果事先准备充分,或有高人指点、押题,从三甲冲到二甲,或从二甲末冲到前茅也不稀奇。
可以说殿试舞弊的风险最大,但一旦成功,收益也是最高的。
不过此事干系甚大,还是要仔细调查才能下断论。
谢钰略一沉吟,对旁边一名禁军侍卫道:“本官先行一步,稍后霍大人出来,你请他自行回开封府便是。”
那侍卫应了。
谢钰扭头看马冰。
马冰瞬间会意,“既然人手不足,那我就陪谢大人走一趟!”
第18章 粉霜杏干
谢钰给霍平留了话,决定先瞧瞧慕笙,再和马冰去他住的客栈走一遭,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若是慕笙自己做的小抄倒也罢了,若私下还有人暗中散播,少不得一并抓了问罪。
慕笙在那边荫凉里躺了会儿,渐渐缓过气来,但还是双目无神,宛如失了魂魄的活死人。
十数年寒窗,一朝梦碎,不亚于从云端坠落。
听见脚步声逼近,慕笙没有动,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丧失兴趣。
直到一角官袍闯入视线,他才突然挣扎着爬起,“这位大人,我冤枉!”
他不知谢钰的名讳和具体身份,但方才隐约见那些禁军统领和官员同他说话都十分客气,应该大有来头。
谢钰道:“人赃并获,你如何自证?”
眼前这人不久前还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此时却蓬头垢面鞋袜乱飞,着实令人唏嘘。
“那不是我的!”慕笙眼睛都急红了,哑着嗓子喊,“到了殿试这一步,榜上有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多此一举?”
谢钰和马冰都没接话。
这个么,还真不好说。
论起来,每年那么多官员落马,在外人看来,他们身居高位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缺,何必再冒着天大的风险多此一举?
可不还是做了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慕笙越喊越激动,看见不远处的大鼓后眼睛都直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喃喃道:“我要去敲登闻鼓,我冤枉,有人要害我,我要去敲登闻鼓!”
朝廷在各处衙门外设登闻鼓,敲击可伸冤,当地官府必须即刻受理彻查。
但如果查明后证实击鼓者报假案,也要承受相应的责罚。
见慕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干燥的嘴唇上都裂出血珠,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俨然又要病发,马冰果断上去抡圆胳膊甩了他一巴掌。
谢钰一看她的起手式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可对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让他完全来不及阻拦。
“马姑娘!”
“啪!”
这一声又脆又响,竟在空旷的宫门口带起回音,惊呆了无数值守的侍卫。
慕笙直接就给打翻在地,整个人都懵了,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清醒了吗?”马冰揉着手腕问。
还真有点疼。
谢钰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嗯,再多加几分力,感觉慕笙这辈子都可能清醒不过来了。
慕笙给她抡得脑瓜子嗡嗡的,看东西都重影,若说清醒,实在有些勉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只觉左半边脸鼓胀得难受,还火辣辣木乎乎的疼。
这女人打我?!
他又羞又恼,才要张口,就见对方皱巴着脸道:“你若总是这么激动,很容易中风的。”
她冲谢钰一指,“再说,你就算去敲了登闻鼓也是开封府的人管,他就是那儿的官儿,有什么话你好好跟他说。”
看见谢钰,马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方才谢大人是不是叫我来着?什么事?”
谢钰瞥了眼她明显泛红的手,再看看迅速向猪头靠拢的慕笙,张了张嘴,最终沉默着摇头。
也不知是被马冰的彪悍唬住,还是怕真的中风,总之,慕笙终于冷静下来,说话也有条理了。
“若果然是我作弊,定要反复考量,怎么会把小抄放在如此显眼的位置?”慕笙吧嗒吧嗒将靴子捡回来,重新穿上后给他们演示,“你们看,你们看啊,莫说殿试,便是寻常搜身也躲不过呀!”
不得不说,他的话有些道理。
为行动便捷,男子长袍下半身是分片开叉的,那登云履的靴筒高且宽,经常会露出边沿,身边的人只要低头用心检查,很容易就能看见靴筒内侧的小兜里有东西。
谢钰沉吟片刻,忽然靠近慕笙,做了个往下丢东西的动作。
已是杯弓蛇影的慕笙被吓了一跳,“作,作甚?!”
马冰啊了声,瞬间明白了谢钰的意思:
登云履的靴筒宽松,很容易往里丢东西。
或许一次不中,但如果事先反复演练过的话,想将那么细小轻薄的纸卷偷偷放进去,并非难事。
马冰顺口安抚了下慕笙,“早起出门前你检查过靴子吗?”
见他们还愿意问,慕笙心中不免升起一点期望,更愿意配合了,“自然,衣裳鞋袜都查看过不知多少遍的。”
殿试可是要直接面圣的,谁都怕犯了什么忌讳,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马冰看了谢钰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继续问:“那开考之前,有谁接近过你吗?”
常言道,做贼心虚,更何况还是在天子脚下做贼。
被在大庭广众之下揪出来,谁扛得住?
可看慕笙自始至终的表现,眼神也好,神态语气也罢,只有被冤枉的悲愤,没有丝毫慌乱和心虚。
或许这人真的是被陷害了。
慕笙道:“出门时,客栈的人曾替我们送行……路上还有不少百姓看热闹,中间又碰到其他省份的学子,挨挨挤挤……后来到了宫门口,大家也是凑在一处,直到盘查前才分开。”
何止有人接近过,简直太多了!
“你可曾与谁起过龃龉,有过争执?”谢钰问道。
想陷害人也是个功夫活儿,若不是心怀怨恨,谁会花大力气做这些?
慕笙就有些茫然,想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文人相争,彼此不服是常有的事……”
远的不说,就光过去几天的文会吧,哪一次大家不都是争得面红耳赤?互放狠话的时候多着呢,可也没见谁赌咒发誓要报复呀!
这时宫人出来传话,“陛下命开封府彻查此事……”
谢钰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如果是考试结束后爆出有人舞弊,那才是举国震惊,皇上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亲自任命钦差专门调查。
眼下虽也算舞弊,但对上位者而言,开考前就查出来,及时确保了考试的公正性,整体影响并不算大。
三百进士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算什么。
只怪那考生不争气,稍有遗憾罢了,随手交给开封府一并查了也就是了。
旨意下来就好行动了。
谢钰请旁边两名禁军先将慕笙带回开封府收监,自己则跟马冰一起掉头去了他住的客栈。
今天天气不错,瓦蓝的天上悠然飘着几朵白云,不见一丝阴霾。
开封内有几条河流穿城而过,河面上的船舶载客载货,日夜川流不息。
中间有极小的一人独舟穿梭,灵巧的像一尾鱼。
这种船上只有一名撑篙人,船头和船尾堆满篮子,或是新鲜时蔬果品,或是各色小菜、零嘴儿,脆生生吆喝着,贩与河中往来商客。
若有人要时,便用长长的船篙挑着竹篮递过去,客人接了货品,把银钱丢在竹篮内收回,都不必下船折返,十分便利。
马冰看得有趣,也买了一包粉霜杏干,只要四个铜板。
那撑船的还是个半大孩子,晒得黝黑,脸上满是油汗,皮猴儿似的。小嘴很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她笑,“姐姐,你真好看。”
马冰笑眯了眼,便多给他两枚铜板,那孩子欢欢喜喜去了。
本地多山,不缺桃杏,每年都有许多人将当季吃不完的做成干果蜜煎,倒是额外一份收入。
这杏干做得很好,凑近了就有股幽幽的酸甜清香,粉霜厚厚一层,厚重扎实的果肉委屈巴巴地蜷缩着,显出一种憨厚的壮硕感。
不用尝就知道一定很甜。
马冰将油纸包往谢钰面前晃了下,后者摇头。
他可以在荒野中露宿,却还是不大能接受边走边吃。
马冰也不勉强,随手往口中丢了一枚杏干,酸甜的口感瞬间堆满口腔。
好吃!
“大人也觉得慕笙是无辜的么?”
谢钰顺手拨开拂过来的柳枝,“案子还没有结果,什么都有可能。”
也许是冤枉的,也或者,他决定剑走偏锋呢?
大家都知道入考场前搜身极严,越是隐秘的部位越要仔细查,相较之下,那些显眼的位置反而容易混过去。
岸边的柳树长得极好,长长的柳枝直拖到地,风一吹,便缓缓摆动起来,似妩媚的女郎。脆嫩的柳叶相互摩擦,刷拉拉,刷拉拉,如情人的低语。
河面皴起波纹,阳光一照,像洒满了碎金,亮得晃眼。
好些百姓坐在路边小摊上吃茶,脸上满是笑容,若细细去听,还有几人正在谈论今天的考试呢。
马冰知他多疑,况且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就没再多说。
慕笙住的客栈叫如意馆,取随心顺意之意,但马冰总觉得这名字透着点不正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还是全民关注的科举大事。慕笙被揪出来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客栈这边已经听到消息,从掌柜的到跑堂的都愁眉苦脸。
本想着若客人中能出几个进士,他们的买卖也好做些,谁承想进士老爷还没影儿呢,倒先冒出舞弊的来了!
当真晦气!
如意如意,这也不顺他们的心意啊!
难道是名儿取得不好?回头一定跟东家说说。
对谢钰的到来,掌柜的并不意外,亲自拿钥匙送他们上了三楼,一边走一边苦哈哈道:“才刚听了消息我们就猜到会有衙门的人来,已经把房间封存了,只没想到是小侯爷您……”
皇上疼爱宁德长公主,给了谢显侯爵,还额外开恩三代之内只升不降,故而民间也常称谢钰为小侯爷。
客栈一共三层,三楼之上再无房间,十分清静,所以价格贵些。
慕笙住的是天字戊号房,门口果然有两个伙计守着,见掌柜的带差爷过来,都上前行礼。
刚开门,马冰就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谢钰问。
“我闻到一股……”马冰顺着那味道走了几步,从床底拖出一个铜盆,“烧纸味。”
里面赫然是一堆灰烬。
第19章 山药莲子煲鸡
铜盆里的纸大都被烧成黑灰,只有重叠在一起的几张边角因为太厚没烧透,还隐约能看到几行黑字。
谢钰从腰间拿出匕首,试着将它们挑出,竟连着下面的纸灰一同剥离出几张,难得还十分完整,证明它们明显比一般的纸张更韧些。
而因为燃烧过,纹路反而更清晰了。
“玉板纸,最常见的书写用纸之一。”
纸灰被他说话时的气流带得微微颤动,像扑簌簌振翅欲飞的黑蝶
玉板纸的原材料是竹子,做成后莹润有光,恍若美玉,因此而得名。
因它物美价廉,又远比普通纸张要来的坚韧,非常容易书写和保存,备受欢迎,几乎每家贩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都能买到。
马冰遗憾道:“那就没办法凭纸张来源确定主人身份了。”
谢钰嗯了声,拿出从慕笙身上搜到的小抄进行比对,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书。
马冰眯着眼看了几遍,“这几张纸上残留的内容大致相同,字迹大小和排版顺序有所差异……”
看着这几张纸,她眼前仿佛浮现出某个人为了做小抄而拼命练习的场景。
马冰抬头,跟谢钰对视一眼,却都没说话。
查案的人最喜欢证据,如今他们找到了证据,却并未感到欢喜。
这证据……来得是不是忒简单了些?
房间内有恭桶,出了客栈不远处就有河,烧都烧了,为什么不扔到别处,彻底销毁?
就这么端端正正摆在床底下,好像专等着人来找似的。
生怕被人发现不了吗?
倒更像欲盖弥彰,显得慕笙的嫌疑突然小了不少。
见他们忽然不说话了,掌柜的有些忐忑,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是小人能效劳的吗?”
马冰和谢钰瞬间回神,一抬头,这才发现靠得太近,几乎能数清对方的眼睫毛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下意识撒手退开,那铜盆立刻向下坠去。
要糟!
马冰顾不得许多,忙伸手去接,怎料谢钰比她还快一步,先一步托住盆底,她这一把按下去,倒像是故意去按人家的手似的。
谢钰的手微微有点凉,皮肤光洁,好似上等美玉,也不知怎么想的,马冰竟鬼使神差多摸了两下。
谢钰的眼睛都睁大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