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我入明火-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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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丝毫力气抬步过去,燥热的天气,她竟觉得彻骨的冷意袭来。
陶奚时嗓音发冷,一字一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几天。”盛林野又点燃了一根烟,火苗窜起又灭掉,“他每天都待在这里。”
陶奚时只冷笑。
盛林野问她,“你希望他得到怎样的惩罚?”
怎样的惩罚?
陶奚时恨不得他去死。
但是那又能怎样呢?换不回陶意浓啊,她再也回不来了。
陶奚时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不能公诸于世,比如陶意浓离开的原因,一旦曝光,陶父陶母根本接受不了外人的闲言碎语。
所以没办法让法律制裁他。
陶意浓已经走了,他们不愿意让世人打扰到她,更不愿意她被别人提及。
只是陶奚时见不得杨子粤犯下那样的错之后,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甩手离开,凭什么能这样轻易逃避。
“有些人,是不是生来就没有心?”
陶奚时侧面对着盛林野,低声问他,眼神盯着前方那道略显孤寂的身影,嗓音飘渺,挺无力的感觉。
他没给回答,只抬起手,掌心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眼睫一颤,声线也颤,“……我们走吧。”
盛林野直接将她带走了。
离开之前,他说:“你什么时候想和他谈谈,告诉我就行。”
……
天色渐黑,夜幕即将降临,道路两旁的路灯倏地亮了,绿化带极速往后退。
盛林野握着方向盘,问她想去哪儿。
她说想喝酒。
烦心的时候只想喝酒,酒精麻痹了神经之后,能把那些事忘了就好了。
他沉吟一会儿,“行吧。”
上次陪她喝酒的时候,她全程一声不吭,自顾自地一直喝,喝到醉为止。
这次却不太一样了,她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话。
比如,“我妹妹还在的时候,她从来不准我喝酒,也不准我抽烟。她很优秀,哪儿都好,爸妈都很喜欢她,但是我却很差劲,所以他们都不管我,只有我妹妹会管我。”
盛林野没插话,打火机翻转在手里,听着她继续说。
“后来她走了,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爸妈那阵子绝望的快要撑不下去,他们不敢怪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剩下的哪怕再垃圾再可恨,也想努力保护好。”
“不关你的事。”他低声插了一句。
陶奚时摇了摇头,“我不敢让爸妈再失望,他们那么喜欢我妹妹,那我就按照我妹妹的样子活下去,能让他们省点心就很好了。”
“在我们家没人会提到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来过一样,我们刻意避开,刻意不提,可是越刻意,那道无形的沟壑就越深。”
“你知道……我妹妹是怎样离开的吗?”
陶奚时嘲讽地勾了勾唇,盛林野抬眸看她,“别说了。”
“她从很高很高的楼……从那栋楼跳了下去。”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跳楼吗?”
陶奚时的情绪平静的可怕,漠然地叙述着,仿佛在讲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但她眼睛通红,指尖搭着桌面在发抖。
盛林野沉声道:“陶奚时,别说了。”
她不听,固执的要说完,“因为她被杨子粤那个混蛋给毁了……”
“那天晚上在酒吧,我被那个陌生人拉进男厕,他碰我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妹妹那个时候该有多绝望啊,没有人去救她,为什么没人去救她呢……”
那份资料里,每一件事都写得极其清楚,盛林野很早就知道了一切。
他起身,把临近崩溃边缘的陶奚时拉出去。
再说下去,恐怕她真的会崩溃。
……
全城被冰冷的夜色包围,霓虹灯次第亮起来,将这一方土地照得恍若白昼。
盛林野松开陶奚时的手,夜色模糊在她眼里,无声无息。
他喊了她的名字。
而她浑然未觉。
半晌,一道尖锐的车鸣声响起后,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她没反抗,下一秒他便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是那种无声的安慰。
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沉迷的气息,越靠近,越渴望。
越渴望,越不能抑制。
☆、第22章 睡裙
陶奚时在清晨醒来; 身下是柔软的床,室内的温度适宜; 空调外机发出细微的声响,入目是昏暗的房间;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遮得严实,导致周遭的环境看不清晰。
她的思绪一片混沌,脑袋有点疼。
伸手在墙壁上摸了半晌,终于碰到开关的按钮; 啪地一声按下; 白色的光线瞬间笼罩下来; 使得整个卧室灯光通明。
模糊的思绪开始回笼。
昨晚又喝得烂醉,或许是长久的心事太想找个人倾诉了; 一时没收住; 说了太多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最后的意识是被盛林野拉进怀里。
等等……
思及此,她突然坐起身,覆在身上轻薄的蚕丝被随着她的动作滑了下来,于是身上这套干净陌生的睡裙便毫无阻碍地映入眼帘。
谁换的?
盛林野?
……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隐约听见门外似乎有谈话的声响; 越来越靠近,她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在卧室这扇门被打开之前躺回床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开始装睡。
盛林野在打电话; 他开门的动静极其轻; 缓步走进来; 一边压低声音讲电话,一边抬眼瞥了一眼开着的灯。
电话那边无非是发现他回国了,在催他回去,他不耐烦地应。
再将视线投到躺着的陶奚时身上,她双眸紧闭,那床被子压在双臂下,纤细白嫩的指尖攥着被单,呼吸平缓。
电话讲完,他收了线,同时启唇,“醒了?”
一进门就发现她在装睡。
他讲话的声线很动听,低低地萦绕在耳边,像是电流倏地通过,仿佛再温柔一些,就能一路钻进血液,碰撞到那颗柔软的心脏。
陶奚时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刚醒来时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因为不太适应墙顶强烈的光线,她不知道说什么,遂保持着沉默。
盛林野立在床边,颀长的身形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光线被遮住一点儿,她的眼睛好受了一些。
第20节
“饿不饿?”他问。
有点饿了。
但是陶奚时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她撑起身子坐起来,低头看一眼白色的睡裙,扯了扯裙角,“是你换的吗?”
闻言,盛林野笑了一下,笑意蕴着莫名的愉悦,反问她:“不然呢?”
安静了一瞬。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盛林野一本正经,“昨晚你喝完后回头又喝一场,吐得一塌糊涂,醉到丧失了基本意识,问你家住哪儿也毫无反应,只好带你来这里了。”
他根本清楚地知道她家在哪儿,陶奚时正欲反驳,他不留空隙地继续说道:“帮你换衣服也是无奈之举,这里没有别人,你也不可能穿着昨晚的那套衣服睡觉,更可况……”
“如果你真觉得心里不平衡……”
“要么我让你看回来,要么我对你负责。”
盛林野这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深厚,讲的头头是道,陶奚时竟然一时无法反驳,再说什么话就显得她在无理取闹,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先出去……”
床头有换洗的新衣服,整齐地叠在那儿,她的目光落在衣物上。
盛林野离开之前,握着门把回头问了一句,“要看回来吗?”
眼底藏着笑意。
陶奚时捧着衣服直摇头。
下一刻他就笑得眉眼弯起,“那就是要我负责?”
陶奚时觉得这天没法聊了,“……你先出去行不行?”
盛林野又低笑一声,转身关了门。
其实昨晚替她换衣服的时候,他全程没看她一眼,虽然过程有点艰辛,也有点难度。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心底的渴求和欲念,毕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对着喜欢的人难免会有反应,更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怕万一。
在他看来,喜欢的人得好好宠着小心捧着才对,那种趁她喝醉动手动脚的行为,明显就是耍流氓和占便宜。
虽然他也挺想对她耍流氓和占便宜。
但是……怎么说呢,时机不对。
来日方长,那种情况下就根本没必要,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
陶奚时洗漱完毕,在水汽氤氲的镜子前梳头,有一段时间没剪过头发了,长了不少,发梢处也开出了分叉,她打算等会儿回家之前得先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一点。
扎头发时才发觉发绳不见了,七月酷暑,披散着头发实在是一种折磨,她在卫生间里找了一会儿,果然在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一根浅色的发绳。
那里面还放着一支口红。
盛林野家里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东西。
答案很简单,她不是第一个踏足这里的女生。
但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抬起手,面不改色地继续扎头发。
……
盛林野坐在沙发上等的过程中,十分无聊地打开了电视,但是又没什么心思看电视,思绪都不在这儿,遥控器就在手里不停地按,不停地换台。
转了一圈之后,陶奚时总算出来。
给她买的新衣服这回还挺合身的,上次收留她时,隔日让她换的衣服有些大了,她比他想象中的还瘦,这次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买小了一号。
盛林野看着她走近,心想,果然合身地像是量身定做一般,大概因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赏心悦目,肤白貌美,唇红齿白,那么标志的长相,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自带的滤镜有点重,只觉得她就是长得好看。
……
陶奚时被他看得挺不自在,随着他的目光低头扫了一扫,“很奇怪吗?”
“嗯。”盛林野点头,“好看到奇怪。”
“……”
她怎么从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不正经的人。
电视里正播着一出家庭伦理剧,陶奚时听到某句台词,猛地想起来在外面过了一夜,还没和家里打过招呼,父母这会儿得急死了,她问:“我手机呢?”
盛林野收回搭在茶几上的长腿,俯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扔给她。
手机因为电量不足而关机了,她立刻说要回去。
盛林野说送她,关掉电视之前,意外按下了切换频道的那个键,陶奚时注意到他的动作滞了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屏幕。
这次切换到的是娱乐频道,正在直播着某颁奖典礼的走红毯流程,现场尖叫不断,镁光灯闪不停,衣着光鲜,风光无限的男女艺人笑容满面地挨个走过。
现在正走在红毯上对着镜头打招呼的那个女人,陶奚时认得,是慕容毓,前阵子高调宣布回圈的顶级明星,盛林野的母亲。
她侧过头,看向沙发上的盛林野。
他的眼神暗淡,唇角挂着抹嘲讽的笑,神情微冷,身上那股子初见时不屑一顾的气势又出来了。
紧接着他关掉电视,径直走向门边,经过陶奚时身侧时还顺带拉了她一把,攥着她的手腕往前带,一声不吭。
陶奚时看他的反应,想,网上那些母子不合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转念又想到宋沉说的,他在澳洲出的那些事,抬头看着他走在身前的背影,右手还轻轻攥着她的手,莫名有种心疼的感觉从心间溢出来。
……
送陶奚时回家的路上,整个过程中盛林野没开口说过话,只沉默地开着车,神情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期间盛林野的手机响过好几次,他只接了第一通电话,戴上蓝牙耳机听完那边讲的话就直接给挂了。
紧接着又陆续有几通电话拨进来,他充耳不闻,并且摘掉了蓝牙耳机,扔在后座。
陶奚时也不是那种会主动说话的人,更何况是在这样压抑的氛围里,所以一直到抵达她家小区出口,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他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停进车位后第一件事是解开车锁,顺便降下了车窗,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回去吧。”
听到身旁解开安全带的声音,他转头在置物栏里摸出一包烟,找了半天的打火机,想不到把打火机丢在哪儿了,一侧头发现陶奚时还没有任何动作,顿了一下,“不走了?”
陶奚时怔愣的片刻,他咬着没点燃的烟,意味不明地讲,“再不走,你就别想走了。”
……
她还是走了。
他坐在暗沉沉的车厢内,总算是找到了打火机,点燃了烟,要不然不知道该如何排泄这汹涌难挡的情绪。
慕容毓笑容满面出现在屏幕里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回放,于是十六岁那年暗无天日难熬的日子也在不断回放。
以及年幼时的种种,也毫无预兆地涌上了脑海。
燥得很。
他微微侧头,余光瞄到陶奚时走向电梯口的身影,一个背影而已,也能让他的目光挪不开似的盯着,可是只几秒,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电梯口,看不见了。
车厢里放得音乐此刻异常应景,是一首情歌,他平时不听这些歌,今天这首大概是宋沉无聊时下载进来的。
沉寂的空间里,男歌手低缓落寞地唱着——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的缝隙 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
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
沿着你皮肤纹理走过曲折手臂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才敢说沉溺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
电梯叮地一声,门缓缓打开,这里是八楼,有人走进来,门合上,楼数在一层一层地上涨。
陶奚时往角落站了站,从电梯的镜面里看见自己,目光扫过发梢,想起忘了剪头发,恰好在这时,电梯抵达十五楼。
她走出去,回到家后,意外地发现父母竟然不在,她先找出充电器把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尔后下意识地走到落地窗前,从高处往下看,小区出口的人影变得极小。
盛林野应该离开了吧……
但是刚才,他的状态好像很差的样子。
陶奚时等了一会儿,电量充到了可以开机的程度,她打开手机,有几条微信跳出来。
其中一条是陶母发来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半,内容很简单,说她和陶父有一场挺急的出差,刚开完会,来不及回家,让她最近两天照顾好自己。
陶父和陶母在同一家企业工作,又是同一个部门,时常一起出差,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陶奚时习以为常,回了句知道了。
退出微信,她磨蹭了一会儿,又出门了。
头发真的该剪了。
等电梯时,陶奚时把玩着发梢,这样反复地想。
……
陶奚时坐电梯直接到负一楼,电梯缓缓下沉的时候她在出神。
停车场十分昏暗,空旷的偌大空间里寂静无声,她从电梯出来,没想到盛林野还没离开,那辆车依旧停在原位。
在电梯门口踌躇半晌,她踩着很慢的步伐缓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