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我入明火-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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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烟雨朦胧。
陶奚时在滴答的雨声中醒来,顾乐生和宋靥还在睡,她洗漱完出去买早餐。
那时雨已经停了,这里的雨天向来都这样,次数多而时间短暂。
由于时间太早,很多店铺还没开门,街头巷尾人影稀疏。
清晨的空气很好闻,刚下完雨,还夹杂着丝丝清凉的感觉。
陶奚时站在桥头,呼吸的空气很清新,身后是黑瓦白墙的古建筑,她身影倒映在河水中很温柔,像一幅清淡的水墨画。
古镇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早晨的风带着雾气吹起她头发,有几缕发丝挡住了视线,蹭得脸痒痒的,她便抬起手将长发扎了起来。
她扎头发的动作很利落,一束漆黑的头发一股脑攥在手里,发绳绕了几个圈,扎得挺紧的,发梢微晃。
面前是一座石拱桥,陶奚时抬步上桥,没料到会在桥头被人拦下。
男生倚靠着石拱桥的护栏站得懒散,清俊的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眼底隐有血丝,一看就是熬夜所致。
他伸出一条长腿,横在陶奚时脚边,声音低低地稍有嘶哑,从喉间挤出两个字眼,没什么情绪波动。
“巧了。”
陶奚时在心底哼笑,巧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侧头看向他的目光,像在冰里滚过一样充满寒意,冷冷瞥他一眼,也回以两个字。
“让开。”
……
石拱桥头的风不似夏日的燥热,略过耳畔带着河水的清甜。
盛林野慢悠悠嚼着口香糖,仍旧倚着护栏,一手搭着栏杆,一手插在黑色长裤的兜里,懒懒地眯起眼,漫不经心地用目光将她上下扫了一遍。
古镇清晨的气温还是偏低的,她上身穿一件超薄的纯色套头卫衣,偏粉白色,罩得她整个人格外娇小,细长的一双腿被撕边小脚裤包裹着,□□出的膝盖很白,白得晃眼。
又是初见时那种不礼貌带着冒犯的眼神,不避讳地打量她。
陶奚时反感地皱了皱眉,想到上回考完试后去了一趟警局做笔录,那时他安然无事离开的背影,以及陶父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早已在心里给这种人盖章了纨绔败类,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待。
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她便转身就走。
盛林野从包装精致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没找着打火机,于是在指尖转着玩,视线无处可去,便闲然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时唯一的想法是——
她可真是瘦。
那腰和腿,细得仿佛能轻易掐断。
她拐进小巷里,他才收回目光,叼着没点燃的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低地笑了一声。
风荡过,被吹碎。
古镇不大,才来没多久就遇到了三回,唯恐又遇上,陶奚时买了早点便匆匆回了客栈,没心思多逛。
顾乐生和宋靥都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里厮杀着的背景音乐在房间里回荡着。
陶奚时把早点放在桌上,去厕所洗手。
宋靥摘下滑至额头的眼罩,爬起来去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坐在桌边吃早餐,她咬着芡实糕含糊地叫顾乐生,“快起来吃饭呀,等会儿还能再逛一条街,下午两点半的高铁票。”
屏幕中跳出一行“game over”。
顾乐生猛地坐起来,“这么快就结束旅程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三人收拾了客栈里的行李,去外面快速地逛了一圈,又挑了一些纪念品,乘着来时的公交车赶去高铁站。
到达g市时,天公不作美,阴沉的天似乎即将要下一场大雨,大风呼啸,吹得站口等车的乘客们忍不住低骂这突变的坏天气。
初夏的气温遽然降了好几度。
回到家,陶母电话打进来,先是关心地询问了一番旅途的情况,紧接着接上说:“冉冉刚中考结束,姨妈说她非闹着要一个人来城里找你玩,她乘了下午的车,等会儿你打个车去车站接接她。哦对了,明早我和你爸得出差一周,这星期你带冉冉玩,妈把零花钱打给你。”
徐冉竹是陶奚时的表妹,小她三岁,从小在不远不近的一个小镇里长大,尤其向往着城市里的繁华热闹,也非常迷恋这城里的生活。
从记事以来,一到假期,她就闹着要来这里玩。但初二开始,因为准备中考的原因,成绩平平的她被扔进各种补习班里,忙活了两年,考完了才被允许再来这里。
车站喧嚣依旧,陶奚时在人来人往间轻易地找到个子高挑的徐冉竹,在她手中接过一袋特意带过来的新鲜摘的雪梨,听她兴冲冲地念叨,“奚时姐,我终于解放啦,有两个半月的假期!”
说到假期,她萎了一瞬,“可惜妈妈给我报了高中的补习班了,我只能玩一星期,奚时姐我好羡慕你啊,高考结束能整整玩三个月吧?还不用补习,真好。”
陶奚时安静听着。
出了拥挤的车站,徐冉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起陶奚时如今的模样,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绕着陶奚时转了一圈,诧异道:“姐,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染成黑色了?!”
“啊,脚踝的纹身洗了?怎么虎口的也洗了?胸口那个字母洗了吗?”
“姐你现在怎么穿得这么素啊?你以前不穿裙子的啊……”
第3节
“耳钉也不戴啦?咦……”她凑近,“今天是素颜哦。”
与之前印象里的陶奚时截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她惊讶的同时也感叹,“奚时姐你这样也好美啊,像浓浓姐……”
话语戛然而止,陶奚时神情一僵,徐冉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过后吐吐舌不太自然地转着话题,“姐,我还没吃饭,好饿啊。”
而陶奚时神色隐晦,垂着眼皮,压下了唇角,半晌,语调冷得毫无情绪,“我带你去吃饭。”
☆、第3章 野种
陶父与陶母将出差时间提前到了今晚,走前一遍遍叮嘱陶奚时照顾好徐冉竹,仍是不太放心,打电话去家政公司请了一个临时保姆照顾两人这一周的生活起居。
夜幕降临,徐冉竹站在俯瞰城市夜景的巨大落地窗前,十五楼的视野很广阔,她捧着一杯热牛奶,看不厌似的,视线始终黏在眼下灯红酒绿的世界。
陶奚时在厨房削雪梨,削完之后转身打开冰箱的门,拿出一瓶酸奶,咬着一只雪白干净的梨去客厅开电视,瞥一眼徐冉竹,接着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
转了一圈,她关掉电视,踢开拖鞋坐进沙发里,捡起沙发上的ipad打开某视频播放器,打算找个综艺节目看。
一打开app,占据首页的是一条最新的娱乐新闻,封面上的图略显模糊,机场的背景下,拥挤的人群中有两道较为清晰的背影。
咬一口雪梨,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陶奚时的手顿了顿,她缓慢地嚼着香甜的果肉。
由于该则新闻占据了大半的版头,她下意识地点开了那条娱乐新闻。
视频的时间只有两分钟多,解说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尖细的音色用着快速的语调报道:“据香港媒体报道,慕容毓于十九号凌晨携子低调返港,疑似赶赴盛斯行八十大寿……”
屏幕中的视频有些模糊有些晃,像是路人拍的那种短视频,但还是能辨出视频中两道惹眼的身形,戴墨镜的女人走在前头,一袭正红色长裙,长至脚踝,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正在讲电话,看不出神情,步履匆匆。
“影坛巨星慕容毓当年突然息影,未婚生子轰动整个娱乐圈,虽然遗憾最终没能和盛亿南修成正果,但所生之子却成为盛斯行唯一承认的长孙,含金汤匙出生,说是万千宠爱也不为过。”
镜头切到身后几步之遥的身段挺拔帅气的男生,他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短tee,右肩处是某潮牌logo,下身是黑色长裤和板鞋,非常清爽干净的穿衣风格,视频里的解说直夸气质好,衣架子。
他戴着一顶纯色帽子,应该是不喜欢入镜,所以帽檐压得格外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低着头,只留线条凌厉流畅的下颌部位。
“而慕容毓获盛亿南慷慨赠上亿分手费后,定居温哥华,鲜少露面。盛家这位小太子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近二十年,媒体可谓是费尽心思,却挖不到过多的的消息,只了解到他在香港念完小学后就被送出了国,据国外留学圈的某些同学透露,他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天才。”
后面的解说陶奚时没再注意听了,她的注意力放在了低头走在后面的那个男生身上,视频的最后,是远远拍到几名黑衣保镖一路护送两人,隔绝开一众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与路人。
徐冉竹在这则消息放完时坐到她身旁,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正在朋友圈给自己刚才拍的迷人夜景配文,嗒嗒地打字,按下发送后,抽空带一眼电视,“奚时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娱乐圈了?”
陶奚时只说随便看看,扔掉梨核,转开酸奶盖。
徐冉竹回忆起刚才在新闻里听到的名字,随口问道:“姐,你知道盛斯行是谁吗?”
问完又自顾自地解释,一边打字一边讲:“他是香港……不对,这么说吧,他在福布斯富豪榜上,蝉联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亚洲首富,可厉害了是不是?”
陶奚时低笑一声,有点冷,紧接着就切换了app。
刚才视频中男生的面部轮廓很眼熟,她记忆力向来不错,尤其是他右手臂上纹着的那串看不懂的字符,还有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以及他无意识地抬手转一下佛珠的动作,她印象尤其深刻。
果然。
她就知道,嚣张成那样,目空一切的人,不会是普通的富二代。
确实是那种有底气将法律称之为垃圾的纨绔少爷。
也确实是有强大到任何人都无可撼动的身家背景。
——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轿车一路匀速行驶在路面,街道两旁的夜景美不胜收,艳丽鲜活,灯光像焰火似的,将四周装点得流光溢彩。
车厢里空间很大,万籁俱寂,烟味浓重。
女人修长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降下车窗后,车外的风呼啦一声猝不及防地刮进来,她神态自若地伸出手,动作熟稔地弹了下烟灰。
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搁在耳边通着电话,她一边听,一边用眼角余光往前带了几眼。
前座的副驾驶被放到最低,男生侧躺在上面,窗外斑驳的光影掠过他镌刻般精致的侧颜,黑发压皱在一只柔软的枕边,他始终背对着后座的女人,从一上车就开始补觉。
回来之前飞机延误了许久,抵达后机场记者的围堵与旅客的哄闹,已经将他仅有的耐心磨的一干二净,这会儿状态差得不行,情绪也不怎么好,半睡半醒之间,被突如其来灌进来的疾风吹得瞬间睡意全无。
他坐起身,冷着调子吩咐司机靠边停。
司机放缓了车速,从后视镜看后座的女人,似乎在等待什么指令。
慕容毓对着电话那边说等一会儿,手机稍稍拿开了一些,声线带着天生的柔与媚,“怎么?要去哪儿?”
“随便找个地儿补觉。”盛林野不耐,“您在这儿又是抽烟又是吹风,我可没法睡。”
慕容毓笑,让司机继续开。
“阿野,盛斯行的生日宴会八点开始,你现在跟我去挑份像样的礼物还来得及,任性成这样,你猜你爷爷今晚会分你多少股份?”
她之所以大费周章把盛林野从英国带回来不是没有目的的,只是刚回来他就一声不响去了扬城,惹出那么大动静,她花了一些功夫才把人弄回香港。
一众小辈里,盛斯行唯独惯着盛林野,她可得利用这点得天独厚的优势,好好稳住他在盛家的地位。
今晚的生日宴会,谁都知道,不单单是生日宴会。
想到这儿,女人陷入了沉思。
掐了烟,烟味被风吹散。
而盛林野被这似有若无的烟味勾起了烟瘾,在中置杂物盒里翻出一包拆过的烟,敲出一支,无所谓地耸耸肩,扔出三个字。
“谁知道。”
说完侧头,又扔三个字,“打火机。”
“不给。”慕容毓回神,随手将打火机滑进手边某个槽口里,挽唇眯眼,“除非你答应我,等会儿在盛斯行面前乖乖的。”
盛林野咬着未点燃的烟,直接侧过身,“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嗯?”她笑了笑,似在回忆,“前几天在扬城酒驾追尾的人是谁?隔两天你沈大伯被你气得犯病,结果你倒好,躲开众人自己跑到古镇去惹事?在古镇打架斗殴还闹进局子。你自己算算,你去内地才几天的时间,蔺管家在你身后给你收了多少烂摊子。”
讲到这里,慕容毓干脆跟电话那端的人讲了声抱歉,收了线,继而意味不明地笑一声,“阿野,你是真大胆,驾照都被吊销了还敢那样玩。”
“你要想继续这样能耐下去,今晚最好表现的好点儿,像你十五六岁时那样,乖的全世界都喜欢你。”
“你和谁玩我管不着,盛斯行那边的底线你自己得守住,否则,你等着他把外面盛亿南的那些野种带回家顶替你?”
盛林野向来不耐烦听这些话,仍旧咬着那支没点的烟,转回身去,同时,咬字清晰地蹦出一句。
“我不也是野种?”
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她,又或者是针对两人,可她仍笑得愉悦:“你姓盛,盛斯行唯一承认的孙子,谁敢说你野种?嗯?”
一通及时来的电话打断了对话,慕容毓笑着接起来,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开始谈关于复出的事。
☆、第4章 脏水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枕底传来。
陶奚时眯着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的眼睛很不舒服,她缓和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捋开挡眼的头发,她坐起身打开灯,一直等到来电结束,她始终保持着曲膝坐在床头的姿势。
紧接着,手机又开始震动,对方坚持不懈,大有一种“你不接我就一直打”的架势。
良久,震得手快发麻,陶奚时抿唇,终于划过接听键。
夜色浓稠。
晚上十点整,街道喧嚣,霓虹灯绽放得正美,整个城市灯火通明。
陶奚时很快找到小巷里新开的那间酒吧,有人等在外面,是个男生,坐在花坛上低头玩手机,幽蓝的光线映照出他秀气的脸。
“陈列。”
她低声喊。
花坛前的男生抬起头,手机滑进短外套的口袋里,走过来很自然地搭着陶奚时的肩,转个弯把她往酒吧里带,“你怎么回事啊?失联这么久,一群人眼巴巴等着你高考回来呢。”
陶奚时没出声。
今晚过来,确实有事要处理。
酒吧虽然是新开的,但人气爆棚,开张前三天都有活动,里面挤得不行。
外面热火朝天,其中一个包厢里的气氛却是处于触而即发的危险状态。
陈列压着汤苑的肩,扫一眼包厢里面面相觑的众人,给角落里的某个男孩使了个眼色,男孩把音乐给关了。
万籁俱寂。
隐有门外的噪音撞进来。
“什么意思?”
汤苑被陈列按着肩,她想起身,他就更使力,暗自较劲了一会儿,她妥协般抱起双臂,冷冷盯着陶奚时。
所有的目光便往她身上转。
陶奚时坐在陈列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