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我入明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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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奚时坐进车里,盛林野侧头瞥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散发出味道的关东煮,没出声。同时,一股烟草味也窜进陶奚时鼻间。
车还没启动的时候,她扭过头,向他伸出手,摊开手心。
又小又白的手掌,纹路清晰,指尖泛红,可能是被关东煮的温度给烫的。
盛林野清淡地问一句:“什么?”
陶奚时说:“烟,给我一支。”
“没了。”
“那你再等半分钟。”
她原路折返,回到便利店,蹲在货架前挑了一包烟,收银员扫码时多看了她几眼,又瞥向门外的跑车。
深夜的公路寂静至极,偶有几辆车在沥青路面飞驰而过,盛林野的车就停在路边,打着车灯,陶奚时靠坐在车头,一手端着打包盒,一手捏着竹签,安安静静吃完剩下半碗。
盛林野坐在驾驶座,打着一通电话,偶尔抬头看一眼她在前方的背影,近在咫尺,隔着一层挡风玻璃。
因为白裙沾了一些刺眼的颜色,所以她身上还套着一件他放在车上的外套,是黑色的薄款,在夏日的深夜也算不上热。她的长发有一半漏进了衣服里,软软的弯出一道弧度。
吃完热气腾腾的食物,她脱下外套放在车头,低头专注地拆刚买的烟,这时盛林野从车里出来,坐在她身边。
☆、第8章 燥热
仿佛是察觉到了有人的气息靠近,陶奚时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也没抬头,低声讲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他说,“我第一次抽的就是这种烟,味道不烈,是奶油味的,那时候抽这种烟都不会被老师发现。”
盛林野斜眼看她,这一晚上,眼前这个看似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两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挺不简单的。
她嘴里咬着一支烟,晃晃烟盒问:“你要吗?”
盛林野摇头,顺手把打火机丢给她。
很快他的手机又响,陶奚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手机就没安静超过五分钟,他这回没避着谁,直接划过接听,放在耳边,等那边先说。
第7节
也许是此刻太过安静,周边也没任何车辆经过,风声都适时地变轻了,电话里的声音竟然能传入陶奚时的耳里。
“阿野,给你定了明晚的机票,你再不回英国我可能要被你爷爷鞭尸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默认会回去还是默认看我被鞭尸?”
“我都行。”
“别开玩笑了啊野哥,我估计明天你爷爷得给我下通缉令了。”
“你不是一直想体验一次。”
“那也太刺激了!”话锋突然一转,“你这会儿跟小仙女在一起?”
盛林野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对上陶奚时抬起的目光,她指间弥漫上来的烟雾缭绕在视线里,浓重的奶油香扑鼻,气氛一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眼神只对了一瞬,盛林野从她指间抽走烟,摁灭在路边的护栏,侧头捡起扔在车头的外套,动作不太温柔地随手盖在她肩膀,继而折身走向驾驶座。
陶奚时扯了扯衣服,面色不变,跟上车。
他开车极快,车窗是降着的,疾风猛地擦过她耳畔及脸庞,扬起长发遮住了视线。
她拨弄了一会儿头发,将视线转移到窗外,幸好曾习惯过这种疯狂的速度,否则一定会不适应地再吐一次。
车内静谧无声,公路旁的绿化模糊成一片绿快速地从眼前掠过,陶奚时看着看着,困意渐渐袭来,由于之前喝了不少酒,又折腾了半天,这会儿疲惫得很,眼皮渐沉,慢慢地意识也就模糊了。
盛林野将车停稳在一栋公寓楼下,阶梯上路灯的光线穿透车窗柔和地落在他清晰的眉眼上,另一半侧脸匿在暗色的车内,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投下一小片阴影,视线顿在她安睡的眉目。
头发凌乱地搭在肩上,还有松松贴在脸颊的几缕发丝,刚才吹了一路的风,此刻乱的让人有点想伸手去抚平,想看清她难得安静柔软的模样。
他轻蹙着眉,敛起眼梢。
这时陶奚时突然动了动身子,很轻微的动作,外套小幅度地滑动了一下,他的视线便下意识落在她白腻无暇的脖颈处,往下是很明显的精致锁骨,再往下……
是白裙的领口,绣着一朵别致的淡色花。
盛林野的眉头皱得深了些,眉宇间隐透出些不耐烦,他抬手把外套向上拉了拉,遮到她下巴处,没多看一眼,开门下车。
再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垂眸看着仍在熟睡的女生。
燥热的夜风在吹。
而他神情隐晦不明。
——
电梯正在维修,徐冉竹费劲地把行李箱拎下楼,到一楼的架空层时已经累到双腿发虚。
正巧碰上彻夜未归的陶奚时。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物,风格和以前相差无几,没什么多余修饰的纯色裙,但是徐冉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或许是裙子肩处陌生的logo,又或许是裙子似乎显得宽松了一些。
她没多想,神情自若地打招呼,对于陶奚时清晨才回来她丝毫不觉意外,仿佛习以为常,紧接着口气遗憾地说:“明天补习班就开课了,太可惜了,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成呢。”
“今天就走?”陶奚时反应了一瞬,“我送你去车站,车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十点半的车票。”徐冉竹抱怨,“姐,你们家这栋楼电梯坏了,我刚走楼梯下来,可累死我了!”
陶奚时接过她的行李箱,“时间还早,先带你去吃早餐吧?”
徐冉竹正要点头,想到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离发车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可以去看看……浓浓姐吗?”
脚步倏然停住,陶奚时没回头,声线冷淡,“时间不够了,先吃早餐,吃完直接去车站,免得错过班车。”
轮子滑过地面的声响很轻,她继续前行的脚步声也很轻。
徐冉竹不敢再说什么,抿着唇紧跟。
——
宋沉一手拎着一袋冒着热气的食物,另一只手握着电话笑嘻嘻地和人通话,下车时一脚踢上车门,慢悠悠走出车库,他不愿意绕路,于是踩着绿化就直通大门。
面前的独栋别墅气派十足,只是四周密密麻麻的枝桠交错,将阳光隔绝在了外面,围墙上也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植物,透出几分阴冷,但静谧。
这是个极好的地段,位置好,风水好,景色也好,当初开发商拿地的楼面价就已经贵的惊人,开盘后的房价更是刷新了扬城的最高纪录,并且一路疯涨。
宋沉边走边在叹息,也就只有盛林野了,多少人挤破脑袋抢不到的好房子,他不管不顾地搁置了这么多年,如今是第一次住,可能也是未来几年里唯一住一次。
他很少回国,来扬城的机会更少。
如果不是曾经的故乡,如果没有儿时待了几年的回忆,他可能根本不会踏足这里。
偌大的房子里一点生活的气息也没有,本就冷冰冰的装修风格更显得毫无生气,大夏天不开空调都感觉仿佛冒着一股寒气似的。
宋沉的视线刚抬起,就看见了客厅里的盛林野。
他坐在颜色暗沉的沙发上看电视,一条长腿弯曲着搭在茶几边沿,右手松松拿着一罐啤酒,罐底抵着膝盖,他看一眼屏幕,抬手喝了一口酒。
“大白天喝什么闷酒啊野哥?”
宋沉刚把一袋食物放在茶几上,眼神就瞥到了电视屏幕。
正播放着的是一则新闻,报道的是一场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的内容,是关于曾经某顶级女星的复出。
而屏幕中在镁光灯之下,一举一动尽显温婉动人的美艳女人,是气质绝佳的慕容毓。
“解渴。”
盛林野把易拉罐放在茶几上,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宋沉,手机给我。”
眼角瞥见角落里摔得很惨的手机,宋沉默不作声掏出手机递过去。
盛林野直接打开微博,点进热搜榜,果不其然上了热搜,他眉眼淡漠,面无表情地点进一条热门微博的评论。
于是各种各样的评论映入眼帘——
“年轻时候艳冠东南亚,如今依旧优雅美丽。”
“慕容毓啊!小时候的女神没有之一!息影十多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等到她复出!”
“女神求嫁啊!!!”
“那些喊着求嫁的,忘了你女神的儿子都十九了么?”
“路人粉,上次无意看到慕容毓儿子在香港机场的几张糊图,有点想粉她儿子了,气质和气场不是开玩笑的,初步评定正脸能秒杀现在一众小鲜肉。”
“儿子是真帅,背景也厉害得像拍电视剧,瞬间想让女神变婆婆了!”
“慕容毓这个年纪复出有点尴尬了吧,很难拿主角的戏,配角又委屈了女神。”
“建议别复出,一代神话破灭的感觉。”
“当年闹的那么轰轰烈烈没能嫁入豪门,如今还得复出靠自己啊。”
“回娱乐圈捞钱了?”
“不是说生了个儿子拿了几个亿么?不够花了?”
评论五花八门,热度也在不断增长,慕容毓这个名字稳稳坐在热搜第一,随之而来的,“慕容毓儿子”、“慕容毓复出”、“盛亿南”、“一代女神归来”等等一系列有关的话题也被推上了热搜。
哪怕过去近二十年,也能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当然,也少不了公司营销手段的功劳。
宋沉很担心盛林野会炸,他不喜欢慕容毓这个身份的原因之一,就是极度厌恶被各种人在茶余饭后各种评头论足,也极其讨厌曝光,更讨厌甩也甩不掉的层出不穷的狗仔。
他曾经在澳洲念书时因为曝光出过事,后来才被盛斯行送去英国,盛斯行保护工作做得好,还算比较平静地过了几年。
慕容毓现在准备复出,意味着那些令人反感的事情又要接踵而至,麻烦也要接踵而至。
总有人,会想方设法费尽心思地想要挖出一些不为人知的□□。
盛林野退出微博,拨了个电话,他还没开口,那边助理公事公办的语气便开始了,不耐烦地直接掐了电话,他把手机扔还给宋沉。
宋沉瑟瑟发抖地接到手机,想起了什么,正好可以转移话题,他俯身从那袋食物中翻了一阵子,翻出一个档案袋。
“这个,关于小仙女的一些事儿都在里头了,放我那儿也没用,你要闲着的话倒是可以翻出来看看。”
“还有,再不吃午餐可冷了啊,特意给你订的餐,那家新开的中餐厅,味道还算过得去。”
“就这两件事,我宝贝约我了,先走了啊。”
溜得比谁都快,关门动静似乎都能听出他的急迫。
桌上食物的热气已经渐消,暗色的档案袋安静地躺在茶几上,正面的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陶奚时。
剩下半瓶冰啤灌入喉,他神色冷冽,捏着易拉罐投进空荡的垃圾桶里,视线顿在那黑笔写出的三个字上。
良久,他伸手,缓慢地挑开了缠绕了几圈的白线。
☆、第9章 凌晨
鸦青色天空低垂暗沉的像是即将要塌下来。
细雪渐渐下得大了,大片大片鹅毛般地落下,不多久便铺满了顶楼的天台,一眼望去是满目的纯白。
少女穿着白色的棉袄,仿佛要与这纯净的雪融为一体,从天台的边沿小步走过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澄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念,纯粹得像初生的孩子,只是脸色白得有些过分。
轻慢的步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会发出咯吱的细微响声。
一步接一步,一步又一步。
接着她开口说话,素净的脸上是浅淡温软的笑。
她说:“阿时,我只信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话音刚落,画面倏然一变。
少女的身影慢慢变得单薄,直至透明不见,满世界的白一瞬间变成刺眼的红,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浓浓……”
陶奚时猛地从梦中惊醒,一身的虚汗,睁着眼盯着一室的黑暗,眼睛通红,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她喘着气,指甲陷进手心,痛感袭来才拉回一点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后,她打开墙头的壁灯,灯旁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一点二十五分。
第8节
她闭了闭眼,又是一片的白,侵蚀整个世界。
……
两点过一分时,付临清从小区里走出来,凌晨的街道几乎看不到人影,所以他一眼就看见在门口来回走动的陶奚时,她一个人站在那儿,他揉了揉带着倦意的眉心,走过去。
感觉到有人走近了,陶奚时转身,视线里那个高瘦的男生在靠近,她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没,正好在写曲子。”嗓音淡漠,语调疏离,是他一贯的风格。
陶奚时应了一声,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疲倦的样子,原来是在熬夜。
她记得以前也总是这样,他常常熬夜写曲子。
为了……另一个人。
付临清这样生性冷淡的人,却为那个人做了许多极尽浪漫的事,一件一件数不胜数,一腔热血全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她。
可是结果得到了什么。
结果被陶奚时毁掉了。
她每每想到过往,歉疚、后悔、茫然、痛苦……反复被这些情绪用力绞着心脏,疼得无以复加,根本无法再面对曾经的这些人。
沉默蔓延了一阵,后来是付临清出声打破了沉寂,依旧是冷淡的声线,“志愿填了么?”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陶奚时怔了怔,然后点头,“填了,选了川市的大学,你呢?”
付临清选择的是本市的大学,这并没有出乎陶奚时的意料。
她就猜到,他会留在这里。
他会永远陪着那个笑靥如花纯净如一的少女。
“也没什么事了,就是经过这里……刚好见一见你。”陶奚时抿唇,声音变低了,“你上去休息吧。”
他默了片刻,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了车,就在那边等我。”
其实哪有叫车,不过是再接受不了他的关心,哪怕只是虚假敷衍的态度,她的良心也会再次受到谴责。
付临清没多说,也根本不会再多说,不咸不淡地叮嘱了一句,转身抬步走向小区里。
“付临清……”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突然喊住他。
他的脚步停了停,但没回头,颀长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拉下一抹暗色的影子。
陶奚时的声音辨不出什么情绪,她问得艰涩:“你是不是……你应该……很恨我吧。”
最后几个字似乎有点颤,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但是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付临清扯了扯嘴角,“我答应过她,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也不会恨你。”
“你比谁都清楚,对她,我永远不会食言。”
说完,他继续往里走,身后的声音也消失了。
清冷的黑夜,又恢复寂静。
凌晨时分,沉寂的街道远离了喧嚣,风声滑过脸颊的声音倒显得清晰可闻。
陶奚时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经过一盏盏路灯,投在地面的影子随着她的脚步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又缩短,重复循环。
她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打字,界面停在短信编辑的地方,她抿着唇不停地打字,视线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