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隐婚之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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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离经叛道,一心偏袒他呢?
明明,杀业,为俗世不容。
他在努力从俗了。
顿了顿,沈香又道:“不过,想搞清楚她们行刺目的的话,您如有可能,还是留下几个活口吧。”
“好,那就如小香所愿。”谢青一贯柔情似水。
只可惜,尼师们并没有给年轻人们更多谈话的时间。
她们嘲讽这对兄妹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
“看招!”歹人们手持大刀,蜂拥而上,蛮横地砍向谢青,招招致命。
显然是练家子,下盘很稳,下手也狠厉,没半点虚晃的花招。
刀光剑影,惊得油灯里的烛花哔啵微颤。
风雨落下,一片凄苦。
沈香见不到更多的事物,只能透着晃人眼睛的银光分辨人影去向。
影影绰绰的缠斗,谢青被她们不依不饶的进攻闹得心烦意乱。
他一贯爱用暗器,远程的袭击,能让血花莫沾上他的衣。
毕竟谢青,是个爱洁的郎君。
他很守礼,面世得衣冠楚楚,方为君子。
唉,看来今日得破戒了。
他足尖踢起一把长刃,扣在掌心。
谢青信步上前,借一侧竹骨屏风助力,飞身而起。
刀刃不趁手,但好歹腕骨施力,勉强用用。
他于梁枋上翻飞腰腹,执着寒刃,冲杀上前。
只见郎君一个旋身,犹如蛟龙出海般来势汹汹,猛地坠落!
破绽,到处都是破绽!
“刺啦——”
几名歹人已尸首分离,血溅三尺。
腥味顿时弥漫,整间寝房都染满朱砂。
谢青难得这样不满,他恶鬼一样不管不顾,迅速结束战局。
直到最后,唯有静远活了下来,她看着弟子们的尸首,惊骇极了。
眼前的郎君停下杀势,一步步踏来。
他抿唇微笑,似察觉出身上的腥血,小心抹去溅。射上白净面颊的几点红梅星子。
蜿蜒妖冶的红,像是一道烙铁烧出的胎记。
山风灌入庵寺,呜咽作响。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鬼啊,鬼啊!
“你究竟是谁……”静远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好吵啊。”谢青总算笑了,“我都要听不清小香说话了。”
“高人……”静远舔了舔下唇,“别、别杀我!”
“不会的。”谢青褪下被血液污染了的红衣,“小香说过,要留活口。而谢某,很听话。”
他以轻慢的嗓音,说着动人的情话。
嗯,留是留了,但只留了一个。
一场杀局,速战速决。
沈香听到尘嚣落定,她犹豫片刻,还是小心解下了缚眼的绸带。
“哇——”饶是她做足了准备,但看着眼前一派尸山血海,还是忍不住干呕。
“抱歉,是我太莽撞了。”见状,谢青内疚地道,“若是以手拧断颈骨,便不会有这般多的血迹。”
可是,他不想用手碰其他人,他嫌他们脏。
沈香擦拭嘴角上的秽物,摇了摇头:“您是为了自保,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怕他受伤,好在谢青很厉害。
他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一侧旁听的静远抖若筛糠。
她望着尽数折损于谢青之手的手下们,忍不住辩驳:哪里是为了自保,分明是单方面的屠杀!
此地血腥气太重了,谢青自个儿倒是不介意伏尸流血,只小娘子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没有吓晕过去已经很逞强了。
他不忍她受罪,温柔道:“我带小香去正殿,好吗?”
沈香咬了下唇:“可是……我有点腿软。”
她太不中用了,谢青为她御敌,她什么都做不了也就罢了,还给上峰拖后腿!
谢青全无怪罪她的意思,只觉得小娘子实在有趣。
她见到这么多血,不该怕他吗?偏偏还一副全心全意信赖他的样貌……谢青自认,他不算什么好人吧?
“小香稍待片刻。”
“好。”
谢青全不顾旁观的静远,仿佛眼下唯一大事,便是照料好沈香。
他入了竹骨屏风后,还好盆架未倒,清水没染上血迹,足够他清洗。
谢青取巾帕来,沥干水渍,静静擦洗指节与脸颊上的血迹。待擦拭干净后,他又重新换了一身竹月纹圆领袍,取火折子燃香薰了袖缘后,才施施然回到沈香身边。
屋内,唯有谢青窸窸窣窣的穿衣与清洗声清晰入耳,莫名诡谲。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谢青还旁若无人穿衣洗漱吗?
静远抖得更厉害了,连跑都不想跑。她知道,谢青想杀她太容易了。
谢青对地上的人没兴趣,他一心只想收拾妥当,不要熏到沈香。
修长的指节再次递到沈香面前,温文尔雅的郎君柔声问:“小香若是腿软,能许我抱你去前殿吗?”
为今之计,好似也只能依仗谢青了。
沈香腼腆地问:“会不会麻烦您?”
“求之不得。”
话都这样说了,还能如何推拒呢?
沈香耳珠子生热,血气凝聚,好半晌轻点下颚:“那就有劳您了。”
“不妨事的。”谢青小心翼翼搂起小娘子,如待珍宝,“横竖你竭力容我,谢某也该投桃报李。”
“啊?”哪、哪个容?沈香不免想到她逛坊市时无意间瞥见的避火图纸……
沈香想歪了,半天才回过神,明白谢青话里意思。
他是说她不当他是怪物,极力容忍郎君的冷情与残酷。
沈香郑重其事地答:“您很好的,即便手段……异于常人,但您是个好人。”
好人么?她又逗谢青发笑。
“那我就姑且算个好人吧。”谢青心情不错,还能说两句笑话。
温润的眉眼在对上匍匐于地的静远时,霎时冷了下来:“自个儿爬过来,我有话问。若腿不中用,我不介意,帮你剁了去。”
“……”静远哪里敢接这话,便是吓得起不了地,也连滚带爬跟上了两人。
第19章
大雄宝殿,香烛味浓郁,教人静心。佛祖垂眉敛目,宝相庄严,慈悲六道。
明明刚杀过生,谢青却半点不怵神佛。他敢与佛像对视,笑容里带有些微桀骜与挑衅,只是那情愫稍纵即逝,就连沈香都没能看清。
他为她寻了个软垫子落座,又为沈香倒了一杯冷茶:“暂且润润口,迟些时候,我再寻点菜食炊给你吃。”
“不急的,我还不是很饿。”沈香没想到,刚历经生死关头,谢青缓过神来,第一件事竟是要寻吃食给她果腹。
她何德何能,受谢青如此偏疼?
再一看底下瑟瑟发抖的静远,沈香忽然觉得——呃,她如今恃宠而骄,好像武林大魔头怀里的祸国妖姬!
沈香为了掩饰羞怯,喝了两口茶。
她不敢和谢青聊得太深了,临时引开话儿,问了句旁的事:“谢哥哥,您其实一早就知道静远师太有杀心吧?您是如何发现的?”
她遭郎君庇护一程子,同他沾亲带故很是顺口。
问的这事儿,不单是沈香好奇,静远也疑惑。闻言,静远小心窥探谢青一眼,正对上那一双凛如霜雪的凤眼。
是要看死人的眼神……静远缩了缩颈子,忙低下头念佛。
“想知道?”谢青眸子寒霜化春雨,对沈香微笑。
“嗯!”沈香点头。
谢青支额:“小香记得,你之前说老尼师们待佛像多有不敬重吗?”
“是!”沈香立马想起来这事儿,“这些佛像上仅有几处被人擦干净了灰,其余地方俱是脏污,不像是爱重的模样。”
“若那些擦过灰的地段,是静远他们不得不擦的位置呢?”
“您这话是何意?”
她不明白。
“因为,染上了血迹。”
“什、什么?!”沈香瞠目结舌。
再度凝视佛像,谢青意味深长地笑:“尔等擦拭的佛身,正是血液溅。射时,血花铺陈的方向所在。于此事上,谢某断不会认错的。毕竟,论杀生,我可比在座诸位……有经验多了。”
诸位,还包括已经死了的那一堆尸山。静远打了个寒颤。
谢青说的话略带点慵懒,似是稀松寻常。
今日遭了太多变故,沈香已经不惊讶上峰脱口而出的狠话了。
她一贯明白,谢青城府很深。能在吃人的朝堂里摸爬滚打,哪里有简单的官人呢?
她还要庆幸,幸亏谢青武艺高强,否则他们两人定会折损于此。
沈香叹息:“竟在庵寺杀人吗?她们乃出家之人,怎可以滥杀无辜。”
说到这里,她忽然回过魂来,古怪地看了静远一眼。
良久,她起了一层鸡皮栗子,毛骨悚然,发问:“你……真的是比丘尼师?”
“我……”静远惊骇,做贼心虚地低下头,不敢接这话。
谢青见自家小姑娘开口,却被旁人冷落了,心中稍稍不满。
“我今日心情不错,可以允你答几句话再死。”他笑意不及眼底,凉凉地道,“如你不识相,想早登极乐,长伴佛陀,我也不是不能成全。”
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杀神啊!
事已至此,静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颓唐地叹了一口气,道:“两位猜得不错,我不是静远师太,只是鹊巢鸠占的山匪。三月前,我与姐妹们逃难至此,为了寻一处落脚的住所,迫于无奈才杀害了莲花庵的尼师们。”
沈香问:“原本的静远师太,待你们不好吗?”
假静远皱眉,许久,答了句:“僧人待我等很好……”
明知她们来历不明,还是肯把白面白米拿出来供她们享用,甚至允许她们猎杀山兔,用寺庙里的铁锅烹荤菜吃。
只是这样一座遗世独立的庵寺太合适她们藏匿行踪了,为了不被官府的人缉拿,山匪们还是起了歹心。
此后的事,不必假静远多说,沈香也能猜到。
她不觉得出家僧人会驱赶无家可归的女子,倘若假静远想和比丘尼们好好相处,混一口饭食果腹,那她帮着庵寺里多多做事,应当能留下来。
可她贪心,只想取而代之,独占屋舍。
故此,她在佛祖面前犯下杀业。
血溅了这一座神佛所在的府邸。
恶人霸着住处,想来佛陀也不会久居于此了。
一座被诅咒的山寺啊……
那些山匪狼心狗肺,罪孽深重,是死有余辜。
沈香又问:“你们是在几月前独占的庵寺?”
假静远答:“三月前。”
“两月前,白流光死了,那么你们是在白流光来之前就杀了人?”
“是。”
“白流光是你们烧死的吗?”
“不是,白小娘子之死,于我等无关。”
“她死后的尸体埋在何处?”
“就在正殿外的桃花树下。”假静远被谢青惩治一回后,老实多了,几乎是有问必答。
她像是猜到了沈香对于白流光死因的迫切,忽然小心翼翼开口:“我还知道一些关于白小娘子的事,只要您同意饶我一命,我便告诉你一些紧要的消息。”
假静远忌惮谢青,可不敢和他打商量。
她想活命,只得和心慈手软的小娘子讨价还价。
只可惜,她不知的是,沈香也是刑部衙门浸渍多年的官人呀!哪里那么好拿捏。
沈香回眸,看了谢青一眼。这样重大的事,她不敢越俎代庖审理,如在朝中行事那般,她总要过问谢青的意思。
“您怎么看呢?”
谢青正观戏观得兴起,冷不防被麾下纵容的小孩喊了句。
他唇角微翘,温柔答话:“全凭小香意愿。”
她开心便好,假静远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呢?横竖谢青没那起子惩恶扬善的心思,取不取人性命也全凭心情与喜好。
唔,眼下再多一桩——给沈香撑腰,任她拿他当称手的刀。
沈香有了上峰的指示,狐假虎威的大旗扯得更恣意了。
她眨了眨眼,笑得狐黠:“你同我漫天叫价,是不是觉得我乃女子,很好欺呢?”
“不、不敢。”
“你敢呀,我并不蠢笨。只是,你判断失误了。”
“……”
沈香浅浅一笑:“谢哥哥快意恩仇,会给你个痛快;我不一样。我乃心思狭隘的小娘子,折损人的手段多多了。若我愿意,断你一只手、一条腿,慢慢逼你开口,也不是不可呢!”
这是沈香第一次扮演恶人的形象,稍微有点紧张,不知学了谢青几分精髓。但她想,假静远没有疑心,她应当做得不错,演绎得还算惟妙惟肖。
假静远悟了,他们哪里是恶狼与白兔呢?!分明是雌雄双煞!
好乖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她怕是全完了!
假静远懊丧极了,她恨自个儿起了灭口的杀心,非要同这些人作对。早知他们这般难缠,当初放人下山便是了。
真是悔不当初。
沈香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接着小声,诱哄人:“不过呢,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你如实说出所有消息,我可于天明时,将你扭送官衙里去。即便罪孽再如何深重,待牢狱律令判下来,也要一段时日,你可能苟活数个月;如果你不识抬举,非要将旧事守口如瓶,那也别怪我兄长心狠手辣了。你既杀了人,就该偿命的,我若怜悯你,便是对不住那些死去的比丘尼师了。”
沈香唯一的长处便是很拎得清,她不会动恻隐之心,怜悯恶人。
她能爬上刑部侍郎这个位置,除却本身的能耐,也有官家赏识她守正不啊的纯臣秉性。
但,真相要是得用阴司手段才能逼出,她也不是不可为之。
横竖红尘苟活,需诸多变通,方能立足。
故而,她并不奇怪谢青面世的诸般样貌——倘或他唯有使雷霆手段,方能存活于世。那她只会敬他、心疼他,绝不可能鄙薄他。
沈香凝视面前年长的女子,再度,笑吟吟启唇:“怎样呢?你是想多活几日,还是一心欲入阴曹地府,给那些你刀下的亡魂,赔礼道歉?”
明明是娇艳明媚的小姑娘,一时之间,却也有种难言的压迫感。
假静远汗如雨下,她深知,自个儿已无路可退了。
与其断送自个儿的性命,倒不如苟延残喘几日。
她还不想……死在这凄清的山寺之中。
假静远胸腔里的一团求生欲。火倏忽涣散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服了软:“我说,我都说。还请小娘子开恩,容我多活一段时日。”
“应当的,毕竟我心慈手软,不喜杀生呀。”沈香眉眼弯弯,姿容很是乖巧可人。
……
另一厢,京城外远郊的某个荒宅。
神策军总兵大将军李岷行色匆匆入了寝院。
屋子里前些日子刚洗过一次地,那血腥味浓郁,经久不去,教他想起战场上残肢,心中不宁。
奈何贵主就在里头,他耽搁不得时辰,只得硬着头皮跨入门槛,对高脚黄梨花木胡床上的那位行拜仪,“为犬子一事,谢青和沈衔香竟查到莲花庵去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贵主儿笑了一下,嗓音儿细软,如同戏腔:“如何治?就像杀那日误入家府的蚱蜢一般,一并除去便是了。”
说得倒是简单,杀害朝廷命官如同宰牛羊一般。脏他的手,旁人自然是不必费心。
思及至此,李岷蹙眉,道:“只这回,一个三品大员,一个五品省台官,能杀得吗?”
“如何杀不得?查到咱家头上,那便是犯了大忌。”贵人发笑,“你这话倒有意思,当年咱家在藩镇任监神策军使时,你仗着我的势,诛锄异己倒是毫不手软。如今撞上他儿子,怎么就生出良心来了?”
闻言,李岷一震,迎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漂亮眉眼。眼前的贵主明明是关怀小辈的慈爱模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