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隐婚之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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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好奇地追问:“您想做什么呢?”
“无事。”郎君笑得恬静。
殊不知,他柔情蜜意的皮囊底下,乱腾腾的心绪在翻搅、发酵,充满隐秘的恶念。归根究底,谢青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独占小香。
他待她?于世上所有人都不同。
谢青没有怜悯之心,唯独面对沈香,充满仁慈。
他爱重死物,浓稠的血色才能教?他起?欲。
但今时今日,谢青变了。他的最爱,成了沈香这个活物。
活色生香的女子,勾惹他的心神。
她?要活下来,她?的命比他还紧要。
他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因此,谢青决定,不择手段庇护沈香。
……
刑部狱里,邓炜再一次见到了谢青。
谢青将一只匣子递于邓炜之手,道:“打开看看。”
邓炜不知谢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听话,还是颠着双手上的镣铐,颤巍巍打开了——入目,是一团胡里花哨的血肉,小耗子的大小。
难道是……他的孩子?
邓炜害怕地叫嚷:“你、你!”
谢青笑了下,说:“慌什么呢?不过是剥了皮的田鼠,瞧着骇人罢了。”
他伸出手,一枚玉佩从袖笼里抖出。
邓炜认得,这是他送给对食宫女的定情之物。玉佩在谢青手上,说明他的妻子没死,她?确实被谢青救走了。
邓炜的心神安放下来,大喜过望:“她?在您手上?”
“是。不过,你得听话。否则你手上的赝品,亦可能成为真货。”谢青含笑点?头。
“我明白?了,多?谢您。”
“那么,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刘云同你究竟有什么阴司勾当?若不是能掉他脑袋的重罪,应当不会?这样?费心救你吧?”
原是要他把刘云拉下马来。
邓炜犹豫一瞬,又想,反正?他出了牢狱也是死路一条。
于是,他横了心开口:“百年?前天家是关外?打进来夺的社稷,而祖坟建在关外?。刘大监在藩镇任监神策军使时,曾派人寻过寝墓,盗了皇陵里的宝贝。后来心思动到无上皇的陵宫里头,与?守陵的宦官以及建陵的工匠里应外?合,挪了不少贵重物件盗卖关外?与?坊间。吏下便是当初守皇陵的宫人之一,得他器重,被大监寻法子调到宫闱中?,成了寺人,方便他差遣。”
盗墓贼啊,有意思。确实,他的钱财来路不正?,不然仅凭刘云一个内侍监,哪里来的财力,置办家宅与?建造普济堂?他是富贵险中?求,知道皇陵一旦封上龙门便不会?开启,免得惊扰先祖。那么底下的宝贝无人验查,缺斤少两也不会?被人知晓。
真聪明。也真的罪该万死。
“我要参与?此事的官人名录。”
“我写于您。”
谢青很满意他听到的话,眼下夸赞了句:“你是个好的,我会?善待你的妻与?子女。待风声过去,我会?给她?换个清白?籍口,放她?出都城。”
“可以让她?去禹州的铜壶镇,那是我的家乡,或许还有亲人在世。”
“好。”
“如此,多?谢您了。”邓炜总算松了一口气。
谢青前脚刚走,沈香后脚便入了刑室。
想想也可怜,邓炜就是一枚棋子,被大人物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香倒没那么多?话,原先路上同谢青打过照面,只递了匕首,道了句:“邓寺人,我乃刘大监派来同你打个招呼的。这是他要我转赠之物,你该知道如何使。”
邓炜看了一眼匕首,当然明白?,这是要他自个儿再割一回呢!如今他受刑,浑身是血,多?一处也没人能瞧出分明。
邓炜还在犹豫,沈香又打出一张亲和的叶子戏牌:“喏,这是大监教?我送来的药,便是你失了血也不怕出事,能保你一命。听我一句劝,大监待你,真比亲儿还要宽厚,你莫要辜负他啊。”
邓炜明白?,这是刘云想救他出去。
只是救了以后,凭他对刘云的了解,必要将他灭口的!况且谢青一定会?抖出那起?子事,不论是为了妻儿还是旁的,邓炜必死无疑。
思及至此,邓炜毅然决然抽出刀刃,解下裤带,刺往下。体。
沈香不爱看这等?血腥画面,已然避过身去。
怎料,还没等?她?成事,忽然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行来,浩浩荡荡,来势汹汹。
还没等?她?离去,便有狱卒上前抱拳,道句“开罪您了”,随后一只手递来,蛮力上阵,霎时将沈香制住,押于地面。
“我乃刑部侍郎,尔等?怎敢如此猖狂?!”沈香筋骨酸疼,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到底来了何方神圣,胆敢动她?这个秋官二把手?
谢青呢?今日的混战夫君可知?
她?心中?思虑万千,手足无措。
恍惚间,一道熟稔的人声响起?,是温润的笑意——“好你个刑部侍郎,竟敢伙同刘大监,销毁邓炜‘秽乱后宫’的罪证!真真……罪该万死!”
沈香错愕,茫然抬起?头。
入得她?眼眸之人,竟然是身披体面公服的谢青。
为什么啊?!
沈香五脏六腑抽疼,满眼都是看不懂的难过与?感伤。
眼前的郎君,极雅致、极俊美,也极其歹毒与?狠厉。那一双凤眸骤雪寒霜,是她?从未见过的漠然。
沈香一直得谢青偏袒,从未被他冷待过。
往事种种,都是谎言与?欺瞒吗?
所有床笫之间的欢愉都是假象吗?不可能吧……沈香不确定了。
她?不明白?谢青为何要这样?做。
她?咬紧牙关,每抽一口气,内脏挤压,便牵扯起?无尽的疼痛。
她?只是死死盯着谢青,一瞬不瞬。漂亮的杏眸前,很快弥漫上一层水雾。
今时今日,沈香与?谢青,隔山隔水的远。
她?心里很疼,也很受伤。
第55章
沈香莫名想到那句谢青说的话:我若是喜爱; 偏要教它死在我面前?。看着?它安稳死去,我才宽心。
如今; 他起了杀心; 想杀害她吗?
不,她了解谢青的,她知他应当有苦衷。
可是这样秘而不宣地?做局; 连同她一块儿瞒在其中。
罪无可赦!
“沈衔香; 你可知罪?”谢青摆出主官的姿态,喊她兄长的名讳。
他端坐于堂前?,公?服整洁,衣袖满香。官服是她夜里提香炉为他逐一熨烫褶皱的,而衣袖香,也是沈香亲自碾磨沉香调制的私香。她处处为他思忖; 待他还不够好吗?
沈香仰首,凝望谢青。他真?如高岭之花一般; 四平八稳行事?; 一点都不落拓或颓唐; 仿佛世情都受他掌控,断断不会有丝毫差池。
一瞬间,沈香也明白了,这都是谢青的奸计。
他知她聪慧; 一定会配合; 连招呼都不事?先打点。
于是; 沈香低下?眉眼,蔫头耸脑地?致歉:“是; 下?官知罪,一切都是受刘大?监的差使。下?官不过是想寻一处遮风挡雨的靠山; 这才鬼迷心窍,犯下?诸多错处。”
朝堂之中,官人们俱行拜仪,鲜少有这样重的叩首礼。
沈香磕头,不过是为了还给谢青——这些年我受您的所有恩惠,悉数偿清。
沈香没有再抬头,满是血垢的地?砖,唯有深色的、星星点点的水渍,一滴一滴落下?。
是泪。
旁观的官人们皆唏嘘,沈侍郎的确与?谢尚书不对盘,但也没必要铸下?如此大?错。她若谨小慎微行事?,仍会是刑部衙门里的二把手,何至于此,这般狼狈不堪。
唯有谢青窥见沈香的眼泪,唇瓣抿得严密,指节也攥得死紧。她受委屈了,是他煎迫的。
“刘大?监为何要处心积虑救你一个从?七品的寺人?”谢青错开眼,冷冷望向邓炜,唇角的笑也令外人发毛悚然。
邓炜知晓,这是要他策反的时刻了。
横竖骑虎难下?,他不如径直招了。
于是,邓炜说出了刘云同宦臣合谋盗皇陵一事?。
此事?牵涉甚广,事?关重大?,在场的诸君无一人敢应话。他们哪里敢沾染上这样的恶事?,纷纷望向谢青,请衙门主官定夺。
而沈香听得这番话,原本升腾起的一处火热也在霎时间熄灭了。
事?涉天家,而谢青却当众将?她拉扯其中,没有事?先同她商量。
轻则毁去沈香官途;重则诛灭她沈氏本家。
他分明是存心要她的命!
沈香偷偷窥探谢青那张漂亮的郎君面容,第一次,她觉得此人,心如蛇蝎。
谢青被沈香那一眼看得受伤,眼下?却没有很好时机解释来龙去脉。她为何要这样看他?小香该知道,他再如何卑劣,也不会伤她分毫。
谢青没时间同沈香解释那般多的事?,他命人将?沈香押入监牢,还未查明案情之前?,对本司官吏,自是要以礼相待,不可冒犯。
刘云的案子,虽罪大?恶极,却极好调查,只?需验证皇陵之中的陪葬缺物便知一二。都不必礼部测算起陵墓祭祖宗庙的凶礼日子,刘云便做贼心虚,径直吓晕了,躺倒在地?。
之后?的琐事?——哪些官吏要连坐、哪些渎职慢待,皆由大?理寺与?御史台二法司的官人插手,一同查办,省了谢青不少心神。
唯独一桩事?,谢青挂心,还需求官家应允。
宣政殿内,唯有谢青面圣。
皇帝严盛端坐于龙首靠背椅式宝座上,犹如佛像须弥座台,只?是上位者并无佛陀的怜悯与?慈悲。
“谢卿因何事?急于求见朕?”严盛对谢青很欣赏,没想到他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手腕,帮天子铲除佞臣奸…党。
谢青行拜仪,同皇帝不卑不亢地?道:“臣下?今日前?来,是为罪臣沈衔香求情的。”
“沈衔香同刘云瓜葛相连,乃朋比为奸。谢卿慎言,你为谁求情,朕都可私下?里卖你个颜面,偏偏沈家不行。”
闻言,谢青摘下?黑帽幞头,褪下?鱼袋,解开紫服官袍,所有宫中馈赠之物,谢青不顾颜面,悉数奉还。
他伏跪于地?,替沈香,向官家请罪,再三叩首。
谢青的额心抵在冰冷的石砖上,对家仇敌人讨饶,他本就对外无情无欲,故而并不觉羞耻难堪,面色如常。
无甚,是他对不住沈香,理应不择手段庇护她。
唯有这般,才能赎罪。
谢青温声道:“官家若不轻饶旧部勋臣沈家,臣下?恐怕无颜在朝为官。沈、谢二家本就是百年世交,两姓情谊已折损于臣下?手上,若连沈家嫡支子弟也尽毁于臣手,恐怕日后?臣下?入了黄土,也要被先祖苛责。况且,臣下?于官人们面前?‘大?义灭亲’已是狼心狗行,实不该做绝至此地?步。臣下?顾念两姓之好,也应事?先提点……可臣下?心胸狭隘,记恨沈衔香此前?口舌之辱,便没有立时规劝,如今想来很后?悔。求陛下?,法外开恩,饶恕沈衔香一命。”
严盛也知,沈侍郎不过是受刘云唆使,这才冒险搭救寺人。沈家嫡支已凋败,倘若再杀沈衔香,便是要绝了沈家的后?。
沈侍郎乃勋臣的孙辈啊,他也不好和礼待旧部的先皇交代。
严盛思忖一番,还是叹了一口气:“既如此,朕看在大?卿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即日起罢免沈衔香刑部侍郎的官职,将?沈衔香贬为庶人,今后?不得入仕为官。”
“谢官家恩典。”谢青松了一口气,幸好,一切如他所料,沈香的命保下?了。
她不会有暴露真?身之险要,也无需再帮他踏入朝堂的角逐场,她安全了。
今后?,沈香只?需留在他的身边,受他的庇护,这般快乐活着?便好。
沈香离开秋官衙门,还能远离任平之这样的蚊虫骚扰,谢青很满意?。
从?今往后?,他的小妻子,独属于他一人。
严盛以九五之尊之姿仪,睥着?底下?俯首称臣的谢青。
谢青今日的话,看似在为沈衔香说情,实则是在全他的忠义。明明受沈衔香慢待,他还亲来为旧友求情,于名声有益。二十多岁的郎君,做事?端稳至此,往后?大?有可为。
最要紧的是,谢青初次在皇帝面前?暴露了昭昭野心。
严盛喜欢这样的臣子,若他无所求,严盛还要忌惮他几?分,偏偏谢青有私欲。他想要功名利禄,想要天家荣宠,而这些,严盛正好能恩赐于他。
多好,他们是般配的君臣,严盛愿意?满足谢青的欲壑,掌控他、操持他,直到谢青成为严盛手上最趁手的刃。
另一边。
局做了这样久,刘云总算栽在了谢青手里。
在行刑前?,谢青亲去探望了刘云。
刘云如今过得不好,没人伺候他,去了子孙根的一把软骨头,才几?日就白了头,塌皮烂骨一滩软肉,直愣愣盯着?窗缝出神。
门板推动?,刘云往门槛底下?一瞥,是一双乌皮六合靴踏了进来。官靴,来的是官人。
他知道,是谢安平的种,谢青。
刘云叹息一声:“真?是不凑巧,这回办事?不谨慎,竟栽在你手里。”
谢青喜欢看他憔悴的蝼蚁样貌,饶有兴致地?道:“大?监以为,我只?是用这一桩事?来办你吗?那大?监可太小看我了。你建造普济堂,插手卖官,倒斗皇陵,收受贿赂……大?监记得哪一桩,我便有哪一桩的把柄。”
刘云目瞪口呆:“那你、你为何迟迟不发落我?!”
谢青温雅一笑:“我不过是在挑选,哪一样罪证,能够让大?监落到我手里时,死得更惨烈一些。”
面前?的稚嫩郎君,分明是翩翩少年,乳臭未干的年纪,应当能被他这样饱经沧桑的长者气势压制一头。可不知为何,他还是对谢青生出了畏惧之感?,比他父亲谢安平更甚。
刘云瑟缩着?,打了个哆嗦。
他恍惚间明白过来——谢安平再如何狠厉,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受人伦与?礼法约束;而面前?这个,不是人啊,他是鬼魅,没有心肝,为所欲为。
走?,快走?开!
谢青不会怜悯仇家,他只?觉得欢愉。
刘云越怕,他笑得越起劲儿。
刘云简直要昏死过去——怎会有这样的人,看似温柔,实则骨头缝里都透着?邪性!
多好呢?谢青盼这一天多久了?要不要把刘云的人皮献给父母亲?但血里哗啦的,大?人未必喜欢。
罢了。
谢青沉吟一会儿,道:“你前?些日子做的事?不对。”
“你、你在说什么?”
“你给我的小妻子看了人。皮灯,很坏。”他批判刘云,简单粗暴。
刘云呼吸一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衔香是女子?难道是……”
“猜得不错。”
“我、我要告诉官家,你们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谢青笑了下?:“恐怕没有机会了,因为今夜,我就打算留你点灯。”
谢青是要把他制成灯?不。不可以!
刘云吓得癫狂:“你怎敢滥用私刑,我、我过几?日秋后?问斩,你不能这样!”
“大?监不觉得奇怪吗?此处好似不是监牢呢。”
谢青这样一说,刘云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在刑部狱里……他被谢青掳出来了。
刘云恍神间,颈部便一痛。是谢青执着?匕首逼近了他,小心挑破他的皮。
谢青温柔地?发话:“大?监别动?,破了相,皮灯就漏风了。”
“你……你这个恶鬼!”
“嘘,大?监慎言,莫惊着?我。否则我下?手就不稳重了。”
刘云难逃一死,他不再求饶,反倒是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蠢货。你可知你爹娘俱是死在官家手里?你还一心为天家效命,效忠杀父母的仇家哈哈哈哈!你且等着?,早晚轮到你,早晚轮到你!”
他原以为这话能刺激到谢青,怎料他犹如戴了一张菩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