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明-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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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僧还给王华吹起了牛逼,说王华十一岁去追随乡里有名的名师钱希宠读书,一个月会作诗,两个月学会写文章,几个月后就超过所有同窗,连老师就感慨说:“过完今年,我恐怕就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偏偏王华这么牛逼,还很认真地读书,有次县令从外面路过,同窗都无心向学跑出去围观,只有王华岿然不动继续读书。
先生觉得很稀奇,笑着问他为啥不去看县令,难道不怕县令呵责你?王华说:“县令也是人而已,我去看他干嘛?我在这里认真读书,他为啥要跑过来呵责我?”
所以说,状元不是凭空得来的,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文哥儿简直不敢置信。
瞧瞧,这把他爹吹成啥样了!
考上状元就可以无脑吹吗?!
这是你们出家人该做的事吗?!
不应当!
真不应当!
文哥儿没挖成他爹的黑历史,还被他爹的少年天才事迹砸了一脸,很是郁闷。
等得知寺僧装鬼想要吓跑王华反而被王华淡定戳穿的事,他脸都已经木了,深深怀疑他哥那么牛逼,估摸着就是遗传他爹的!
文哥儿道:“没想到你们还会扮鬼!”
看看这些家伙当初为了撵他爹走都使出多少技能了吧——
又是大半夜登屋号啸,又是隔空朝窗户扔石头,又是悄悄躲床底摇他爹卧榻,又是趁着雷电交加奋力拍门!
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
偏偏这都吓不跑他爹!
可见当和尚实在太无聊了,遇到个定力十足的老王居然能玩个十天半个月。
寺僧一脸苦色。
他们也不容易啊!
文哥儿道:“你们这有场地,又有这么丰富的假扮妖魔鬼怪的经验,不如拿这个客院搞个营生,肯定很受欢迎!”
寺僧一听,来了兴致,问文哥儿是什么样的营生。
文哥儿理了理思路,就给他们讲解了起来。
最基础的就是搞个鬼屋,他们想怎么吓人就怎么吓人,妖魔鬼怪什么的佛经里不是一堆堆的吗?别以为他不知道,佛家是最会编故事的,自唐宋时期起常年给香客讲故事演故事,专业对口得很!
到时可以一边收那些个富家子弟的钱,一边尽情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想想就很开心啊!
这些精力十足又钱多得慌的富家子弟必定又害怕又想玩!
要是还想更吸引人一点,那就结合点剧本杀、密室逃脱之类的玩法,丰富一下你这个鬼屋的内涵,说不准还能升华一下主题。
最好能升华到“龙泉鬼屋走几遭,魑魅魍魉绕道跑”的程度!
这不叫做生意,这叫普度众生!
寺僧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要赶紧去把这笔钱给赚了,好赶紧普度众生去。
挨骂就挨骂吧,就像他们这位小神童说的那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两边一拍即合,便有寺僧单独带文哥儿去见住持。
住持听后也觉得这主意很妙,决定等文哥儿他们走后就把王华住过的客院改造成龙泉鬼屋,回头直接拿王华这个状元来宣传就是了!
既然借了王华的名头,又是文哥儿出的主意,住持便大方地给文哥儿掏了笔润笔费。
不管这生意能不能成,让底下的小沙弥有机会光明正大吓唬一下那些整日骄横跋扈、欺行霸市的纨绔子弟,也不失为一桩妙事!
要是底下这些小年轻真要一直气不顺,平时也不能尽心尽力帮寺里干活不是吗?
真要是赚了钱,还能把寺里好好修缮一番!
好事啊!
住持看着文哥儿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祥,觉得小神童不愧是小神童,主意就是比别人多。
文哥儿见住持给润笔费给得大方,便讨来纸笔给住持写了不少新鲜主意,算是当场银货两讫。
出来一趟得了笔小财,不仅把文哥儿这次回江南的花用都给补全了,甚至还够给张灵他们买酒喝!
文哥儿在心里算完了帐,开开心心地溜达回去与其他考生会合。
大伙考了一天试都有点累,秉烛夜谈没多久便横七竖八地挤在客院的大通铺上睡着了,到第二天才有精力在龙泉山寺里玩耍。不过大家都挂心岁试结果,一天下来也没玩什么,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聊聊诗文。
文哥儿一行人在龙泉山寺住了两晚,翌日一早终于要去县学领取自己评好等次的答卷顺便听提学官的面评。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好着急!
文哥儿:搓手手!
又:
文哥儿:虽然爹没有黑历史,但是我要给他创造一个状元鬼屋!
*
更新!
还差一章,就是300章了!不容易!文崽搓手手。jpg
*
注:
①王华少年事迹:参考《海日先生行状》
找到个有假标点符号的简体版本(绝对不是我懒得断句):【年十一。从里师钱希宠学。初习对句。月余习诗。又两月余习文。数月之后。同学中诸生尽出其下。钱叹异之。曰。岁终。吾无以教尔矣。县令呵殿到塾。同学皆废业拥观。独据案朗诵。若无睹。钱奇之。戏谓曰。尔独不顾。令即谓尔倨傲。呵责及尔。且奈何。答曰。令亦人耳。视之奚为。我方诵书。恐彼亦何词呵责。钱因语父竹轩公曰。公子德器如是。断非凡儿。】
…
②请烛规定之类的:参考论文《明代科举士子备考研究》
第300章
吴伯通昨天傍晚就已经阅完余姚生员的卷子。
一轮巡考下来他要把浙江这数千名在校生的答卷过一遍,工作量不可谓不大,不能怪有些提学官会懈怠分类工作。
等到这日清早坐在余姚县学之中,吴伯通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提学官巡考到底不比乡试正式糊名誊录这些程序是不必走的所以吴伯通这个阅卷官可以一眼扫见卷头的姓名。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哪怕知道作为阅卷官应该少关注学生身份,多看看学生的才思可每次看到令人眼前一亮的卷面吴伯通也还是忍不住先看一眼姓名。
昨日吴伯通接连批到几份写得狗屁不通的答卷,正不满着,忽见下头是一份答得工整秀逸的卷子。他把那份答卷抽出来一看才发现卷头写的居然是“王守文”三个字。
这不就是他打算重点观察的王家小神童吗?
光看这手字倒是下了些功夫的,比各县许多生员都强。
只不过这也只是门面工作而已从小泡在翰林院读书,又有吴匏庵那样的老师,他能写出一手不错的好字不算太稀罕。
吴伯通按捺下夸赞文哥儿这位小神童的想法,开始细读文哥儿的《四书》义。
这是每个考生都要写的题在来到余姚县之前吴伯通已经看过将近两千份。
哪怕出的题不尽相同文辞大多也是相通的像他这种在文教岗位干了二三十年(连回乡守制期间都起了家书院讲学)的老手来说只需扫个两三眼就能确定答卷写得到底好不好。
这次吴伯通却不由自主地把手头的答卷细读了一遍,只觉就目前读过三四十份答卷之中这份《四书》义当属最佳。
只能说不愧是由几位翰林名师教出来的学生。
吴伯通没能在手头的《四书》义答卷挑出什么问题来了不由拿起底下的《五经》义接着读。
《春秋》之所以不好考、选的人特别少就是因为按照《科举成式》的规定考生要把《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都通读一遍再全面了解后世张洽、胡安国他们集注或重校的内容。
《春秋》本经约莫只有一万六千多字,偏偏左氏、公羊、谷梁三家都曾根据自己的见闻、理解或者政治需求为它作“传”。
“传”这种文体在当时是很流行的,像孔子为《易》作《易传》,就是用自己的理解给古籍作注释。
当时不管是技术还是知识大都是通过口授一代传一代的,有些学生听听就算了,有些则会用心记下来回家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偶尔也会出现个有恒心、有学问的学生或学生后代会把这些课堂内容整理成书。
在这个传授、记忆、理解、转述、整理的过程中,总会因为种种原因出现各种各样的偏差。
于是《春秋》这节曾经由孔子弟子子夏开讲的春秋末年公开课,就有不同版本、不同倾向、乃至于不同时代的课堂笔记流传下来!
这些动手整理课堂笔记的人生平经历各不相同、人生追求也各不相同,以至于他们听到的说法以及对事件的理解可能相差极大。
也就是说,这一经不仅教材贼多,内容还可能自相矛盾,就问你敢不敢考!
所以不管是从阅读量来说,还是从分析理解能力来讲,敢选修《春秋》都是个很有挑战性的决定。
毕竟这一经就算你答得再好,主考官要是不修《春秋》,对你的卷子也是持保守意见的。
万一是主考官自己都不大理解的内容,点评时出了岔子岂不是闹笑话了?还不如少评几句、少夸几句,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吴伯通倒是没有这个烦恼,他从小过目即诵,又有多年的文教经验,《五经》都是学通了的。
只是方才看了一堆《礼》义,乍然读到篇《春秋》义还有点不太适应,故而他再次放慢速度细读起来。
这次的考题不难,考的是“社稷是养”,出自《左传》中晏子不死君难一段。
讲的是齐庄公跑大臣家跟人老婆偷情,被大臣愤而弄死了。
当时有人悲痛地自杀殉君,作为齐国大夫的晏子也被询问要不要追随国君去死。
晏子给了个很有意思的回答——
“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
“臣君者,岂为口实?社稷是养!”
“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
为人君、为人臣的责任都是让咱的国家安稳富强,国君要是为国家死了或者逃亡了,臣子自然应该义不容辞地追随而去。
至于像齐庄公这种为了偷个情把自己偷没了的情况,纯属“为己死,为己亡”,咱这些臣子又不是他的亲朋密友,为啥要陪他去死?
看看,《礼记》说臣子三谏国君不听就该跑路,晏子也说君王不为社稷死咱不跟他死一块。可见咱自古以来都没有愚忠的传统,当皇帝也要尽好自己的责任才配被尊重!
这个题目明显特别对文哥儿胃口,哪怕是八股文的架构也压不住他的文思泉涌,写得那叫一个自然流畅。
吴伯通读完文哥儿这篇《社稷是养》也觉得酣畅淋漓,甚至不自觉地击节叹赞。
等他回过味来想起自己是要挑刺的,再回头重看了一遍,发现不管卷面还是文辞都找不出毛病来。
小小年纪的,这破题立意写文章倒是很有一套。
吴伯通本来就格外欣赏肯下功夫钻研学问的学生,见实在找不出什么问题来,通读完文哥儿的答卷之后终归还是提笔给了个上等。
这都不能给上等的话,前头给出的那些上等怕都得划掉了!
只可惜这样的好苗子居然早早被翰林院截胡了,不然他提督浙江学政期间就能多添一笔!
好在这小子胆子够大,八岁便敢回乡应试,如今正好在他任满之前撞进他手里来。
县学之中,昨夜睡了个好觉的吴伯通端坐上首。
由于吴伯通这个浙江学政一把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坐在他手底下的县学学官们也放松了不少。
余姚县学一众学官昨日也轮流传看过这次巡考的卷子,对于吴伯通评定的等次没有任何异议。
甚至准备回头把王状元家这位小神童的卷子讨要过来,张贴在县学里激励后进。
看看别人,才八岁就写出这样的答卷来!
再看看你们,你们还好意思一天到晚吃喝玩乐睡大觉吗?
哦,吃喝玩乐你都比不过别人,别人吃喝玩乐还吃出本《饮食诗话》来了!
再看看你们手头那本《成语词典》吧,你还在用它当工具书,别人已经在编者名单上有名有姓了!
县学生员们带着文哥儿一起去学官那儿领回自己的卷子,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文哥儿昨夜也是睡了个好觉的,眼看马上就能知道自己第一次参加大型官方考试的结果,他精神抖擞地混在生员堆里等着领卷。
也不知县学是不是故意的,负责唱名的学官居然先把三等的生员名字全部念了一遍,等到这些生员面红耳赤地飞快领完自己的答卷,才慢悠悠地念起了二等卷。
二等也就比三等略好一些,按照成化年间的规定,在提学官巡考时被列入二等、三等的生员是没法参加今年乡试的!
拿了二等的学生也是垂头丧气。
文哥儿一直留心听着学官唱名,生怕错过了自己的考试结果。可等到二等卷都念完了,他还是没听到自己!
难道他居然拿了上等?!
还是说因为他不是县学学生,所以县学把他的卷子单独放一边了?
文哥儿只觉这唱名过程极其漫长,弄得他心里跟有只小猫爪子在乱挠似的,恨不得跑上去代替那位学官唱名。
就不能直接把等次贴出来让他们自己看嘛!
文哥儿抓耳挠腮地等了半天,才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是最后一个拿的,后面都没人了!
果然,就是单独把他一个外来考生的卷子放开吧!
居然不肯让他参与县学排名,真是太小气了!
文哥儿在心里嘀嘀咕咕半天,面上还是很有礼貌地双手取回自己的卷子。等瞧见答卷上写着朱红色的几句点评和很显眼的“上”字,文哥儿眼前顿时亮了。
上一次!他跟钱福他们去参加阁试可没能拿到上等!
老丘跟他说他确实只能排中中间间,这个评价很是中肯。
文哥儿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既然都考了,谁会不希望成绩好一点?
这次!终于有上等了!
看来这位吴督学只是面上凶凶,给起等次来还是很友好的!
文哥儿正准备好好看看吴伯通给他的点评,又听给他发答卷的学官说要与他商量一件事:希望他一会能把卷子留在县学,他们回头张贴出来激励后进!
文哥儿听后很是不舍,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正式考试的答卷,很想拿回家给老丘他们看看!
日后乡试、会试的原卷可是要糊名誊录并由官方封存起来的,肯定拿不回来,说不准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文哥儿把自己的理由一说,学官也没想着和丘阁老他们抢卷子了,便让文哥儿暂且把卷子留给他们,他们让人趁着他们听提学官面评的空隙誊抄一份贴出来就好。
两边说定以后,文哥儿便大方地把卷子留给了对方,自己跟着县学生员去正式拜谢提学官。
众生员已经与他颇为熟悉,走在廊下时不由询问文哥儿怎么又把卷子还了回去。
文哥儿老老实实地把原因给新朋友们讲了。
众生员:?????
很好,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他们那些夫子上课会先讲什么了。
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
唉,这个命运其实在听到文哥儿被列为上等的时候他们就该知道的!
他们刚才通过吴督学的点评一比对,已经发现刚才学官是按照评价高低来唱名的,也就说名字越晚被念出来,得到的评价就越高。
文哥儿排在最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吴督学对他的评价最高!
这可是一度让浙江学子叫苦不堪的吴伯通吴督学啊!
也有一部分人私下里觉得可能是文哥儿如今有两位阁老老师在朝中,连吴伯通也不能免俗地额外给他个上等。
这些人拿了自己的卷子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