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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戏明-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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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哥儿道:“万一你们只是在骗小孩的,等师兄以后去塾馆读书了,你们又偷偷给师妹缠上了呢?”
  谢迁瞅着文哥儿,慢悠悠地道:“就算是骗你们的,你们又能如何?”
  文哥儿一时语塞。
  他们能如何?
  他们不能如何。
  真要遇上不讲理的家长,又岂是只有女孩儿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行事?他们如今能过得这样肆意快活,不过是长辈们对他们的纵容而已。
  历朝历代大都讲究“以孝治天下”。
  古时举荐人才都叫“举孝廉”。
  孝廉也就是“孝子廉吏”的意思,地方长官给朝廷列个名单表示“我治下有个人特别孝顺做事也挺有能力”,这人就有机会成为朝廷命官了。
  这就导致“不孝”成为极大的罪名,生前不尽孝、死后不守孝,都有可能让你当不成官。
  儿女是没有办法挑选父母的,不管父母是什么样的人都得孝顺侍奉。
  遇见讲道理的父母,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文哥儿开始卖力地吹捧起谢迁来:“您是个好爹!”他还当场拉踩了一通,说别人的爹都不行,只有谢迁最讲理!天底下有几个像您这么好的长辈呢?只能当您的学生真是太可惜了,我真想给您当亲儿子啊!
  反正,高帽先给戴上了,他老师一定不好意思哄骗小孩!
  谢迁往文哥儿身后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追问:“真的?”
  文哥儿想说“当然是真的”,又敏锐地察觉有点不对。
  怎么感觉背后毛毛的?
  这不对劲!
  文哥儿转过脑袋一瞧,赫然看见他爹几人不知啥时候来到了他们背后,他爹的脸色还臭臭的,显见是听见了他刚才那通的无差别拉踩。
  当着亲爹面说想要给别人当儿子怎么办?
  急,在线等!!!
  王华瞅见文哥儿那怂巴巴的小模样,把人拎起来说道:“和你大先生聊什么了?怎么聊得你想给你大先生当儿子了?”
  文哥儿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大先生也太坏了,肯定已经看到他爹走过来了的,偏就不给他提个醒!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哟!
  王华见他一脸“我不是我没有”的表情,也没有再深究下去,拎着儿子与谢迁他们一起回直舍编书。
  儿子想认别人当爹什么的也不是多大的事。
  反正他也时常想把这小子打包送给李东阳,勉强也算扯平了吧。
  文哥儿在旁边装乖卖巧好一会儿,见他爹的确没有再兴师问罪的意思,才终于放下心来。他找机会偷偷摸摸从王华他们眼皮底下溜了出去,准备寻钱福聊聊缠足的事。
  只有了解清楚了,才能讲得有理有据。
  他认得的人里头就数钱福最有“风流才子”的范儿了,他肯定了解最深!
  钱福听文哥儿跑过来问缠足的事,颇有些稀奇地打量着文哥儿。
  虽说吧,文哥儿本就早慧,可才四岁就已经对“金莲”感兴趣了,不免有点早过头了吧?
  不过文哥儿算是问对人了,他还真了解过这方面的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福便给文哥儿倒了杯清凉饮子,与他讲起了“三寸金莲”的历史来。
  秦汉隋唐之时男女皆是天足,那时候女子双足可能天生会比男子纤细些,实际上却并无大脚小脚之分。
  元朝文人陶宗仪曾在《南村辍耕录》里面考证过这事儿,说是“妇人之缠足,起于近世,前世书传,皆无所自”,至少在北宋末年之前都很少有这种记载,直至北宋末年才渐渐有了苗头。
  早期能找到类似于缠足的记载,说的是李后主宫嫔窅娘曾有“以帛绕脚,令纤小,屈上作新月状”的做法。
  只是李后主那时的“金莲”并非指人足,而是指一个六尺高的金莲台。
  窅娘着素袜在金莲上跳舞,便像是舞于云中,回旋起来宛若凌云之态。
  世人效仿的也就是这种“新月状”的纤弓细足。
  按照陶宗仪记载,到了元末缠足这事儿俨然已是“人人相效,以不为者为耻”。
  诸多流传下来的文学作品也印证了这一点,至少许多戏曲唱词里头已经咏起了“三寸金莲”。
  比如有名的《荆钗记》,女主角直接叫“钱玉莲”,唱词里更是屡次强调她的一双小脚。
  先是当地巨富对她一见倾心,直夸“两瓣金莲小,赛过西施貌”。
  再是姑妈夸自己侄女说“下香阶,显弓鞋,金莲窄窄,这双小脚,刚刚三寸三分”。
  那巨富听了“三寸三”,心中暗赞“这金莲就值一千两”,当场欣喜地追问起要多少彩礼。
  这样的描写在众多戏曲小说之中比比皆是,简直可以说是“遍地金莲”,连《西游记》都要写盘丝洞的妖精“金莲三寸窄”。
  由此可见,元明时期缠足之风早已吹遍寻常百姓家,有钱人对小脚的喜好甚至已经开始直追“三寸金莲”而去。
  现实里头也不少,至少那些个专为男人而设的秦楼楚馆永远少不了纤细的小脚,甚至还有把少年郎也缠足供贵人们取乐的。
  钱福细细地把“缠足史”给文哥儿讲了一遍,可见他于此道颇有研究。
  文哥儿听得仔细,不时还掏出小本本把钱福提及的“参考文献”给记下来。
  钱福瞅着还是个小豆丁的文哥儿在纸上刷刷刷地写字,后知后觉地生出点带坏小孩的紧张感,不由往左右张望了几眼。
  等确定王华和谢迁他们都不在附近,他才松了一口气。
  钱福喝了口清凉饮子润了润喉,才追问道:“你记这些做什么?不会又要写你‘心向往之’吧?”
  文哥儿前段时间那篇“心向往之”可是引起了好大一阵风波,听说寿宁伯府那两小子现在还不能下床来着!
  要是文哥儿就着缠足这事儿再写篇“心向往之”的文章,他可是会被几位前辈集体扒皮的!
  文哥儿啪地合上自己的小本本,很有经验地说道:“同一招哪能用两遍!”
  瞧瞧他那明白写着“你怎么这么笨”的小眼神儿,仿佛三十岁的老江湖是他,四岁的小菜鸟是钱福似的。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你好笨
  钱福:?
  *
  更新!
  甜甜春痛失全勤,仍努力更新!
  *
  注:
  ①“两瓣金莲小,赛过西施貌”几句:引自《荆钗记》原文。
  …
  ②写钱福研究金莲纯属胡扯(bushi),主要是因为他除了《蹴鞠》外还单独写过《美人手》《美人足》《绣鞋》之类的,不过他的真爱应该是菊花,写了一百多首《咏菊诗》,每个品种写一首……(明朝菊花居然也有这么多品种
  上次关注到他写“金莲”还是他写的《插秧》,震惊于连插秧都要写“倒移莲步水云乡”……
  不过刚才去搜了搜,发现这首诗好像是“化用”戴九灵的《插秧妇》,难怪顾炎武要在《日知录》里点评说“若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书无非窃盗而已”“得明人书百卷,不若得宋人书一卷也”hhhh
  可以看看两首诗:
  戴九灵的《插秧妇》:
  青袱蒙头作野妆,轻移莲步水云乡。
  裙翻蛱蝶随风舞,手学蜻蜓点水忙。
  紧束暖烟青满地,细分春雨绿成行。
  村歌欲和声难调,羞杀扬鞭马上郎。
  钱福的《插秧》
  乌帕笼头野样妆,倒移莲步水云乡。
  裙飘蝴蝶翻风急,手执蜻蜓点水忙。
  紧束淡烟青一把,细分疏雨绿千行。
  高歌一曲无人和,笑杀扬鞭马上郎。
  …
  ③陶宗仪:元末明初文学家、史学家,按照他在《南村辍耕录》里的“近年”,也就是到了元朝末年,缠足已经是“人人相效,以不为者为耻”。
  可以看看陶宗仪记载的原文:
  ◎缠足:张邦基《墨庄漫录》云:“妇人之缠足,起于近世,前世书传,皆无所自。”
  《南史》齐东昏侯为潘贵妃凿金为莲花以帖地,令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然亦不言其弓小也,如古乐府、玉台新咏,皆六朝词人纤艳之言,类多体状美人容色之姝丽,及言妆饰之华、眉目唇口要支手指之类,无一言称缠足者。如唐之杜牧之、李白、李商隐之辈,作诗多言闺帏之事,亦无及之者。
  韩偓《香奁集》有咏履子诗云:“六雨肤圆光致致。”唐尺短,以今校之,亦自小也,而不言其弓。
  惟《道山新闻》云:“李后主宫嫔窅娘,纤丽善舞。后主作金莲,高六尺,饰以宝物细带缨络,莲中作品色瑞莲。令窅娘娘以帛绕脚,令纤小,屈上作新月状。素袜舞为云中,回旋有凌云之态。唐镐诗曰:“莲中花更好,云裹月长新。”因窅娘作也。由是人皆效之。以纤弓为妙。”
  以此知札脚自五代以来方为之。
  如熙宁元丰以前人犹为者少,近年则人人相效,以不为者为耻也。
  ↓
  熙宁,王安石执政时期,元丰,司马光执政时期。也就是在北宋末年以前都挺少这方面的事儿。


第124章 
  文哥儿从钱福这边取了材傍晚又跟着丘濬回了他家。他先把参考资料给找齐了,又找丘濬问起他们理学对女子有什么要求。
  丘濬哪里知道文哥儿要做什么。
  他见文哥儿寻了几本野史要带回去看本有些不满,觉得这小子不务正业。可听文哥儿问起理学,他顿时就来劲了。
  这小子终于要学点正经的了!
  可怎么问的是对女子的要求?
  丘濬狐疑地看着文哥儿。
  文哥儿道:“您不懂这个吗?”
  文哥儿一脸“我以为您在理学方面无所不知”的惊奇表情。
  丘濬:“…………”
  算了只要有兴趣就好讲对女子的要求就讲对女子的要求吧。
  丘濬当即洋洋洒洒地给文哥儿介绍起来。
  女子最基本的当然是“三从四德”三从就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就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这三从四德的要求便伴随着女子度过了一千多年的漫长时光。
  文哥儿便问丘濬“三从四德”出自何处。
  丘濬:“…………”
  丘濬捻了捻须,给文哥儿报出了出处“三从”出自《仪礼》,“四德”出自《周礼》都属于“三礼”的内容,正经儒家经典!
  三礼最后一本就是他们现在考科举要学的五经之一《礼记》了。
  文哥儿一听是大部头,立刻得寸进尺地让丘濬把前后文背给他听听。
  老丘,人工搜索引擎提出问题即可获得相关内容!
  丘濬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看书去。”
  文哥儿道:“天色不早了来不及找书了!”
  丘濬一想也是便给文哥儿把两段出处都给背了出来。
  他研究了大半辈子儒家典籍对于“三礼”可谓是倒背如流,一个字都不带错的。
  文哥儿认真听丘濬讲完了两个出处忍不住说道:“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头!”
  丘濬横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个不对头法?”
  “这三从居然出自讲‘丧服’的部分听着怪不吉利的。”文哥儿道“怪不得还没嫁人,就要学丈夫死了怎么办呢!”
  不能怪文哥儿大惊小怪,因为这“三从”确实讲的是丧事相关。
  它说的是“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意思是妇人服丧的时候没她们的“专用之道”,所以她们在家时跟着爹服丧,嫁了人跟着丈夫服丧,丈夫死了跟着儿子服丧。
  三从讲的是女人遇到亲戚去世该怎么服丧!
  好端端的,怎么一天到晚把教人服丧的话挂在嘴边,不应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不得人家家里死人呢!
  丘濬听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早该知道这小子不是有心要来问理学问题的!
  见丘濬脸色很不好看,文哥儿就不哔哔四德了。
  毕竟这四德看着倒还挺正常。
  这不就是人类对另一半的理想要求嘛,要对方人品好、会说话、长得好看,且还特别能干。
  不过在《周礼》里头这是给“九御”安排的内官课程,人九御的侍奉对象是君王,普通人想想就可以了。
  谁还没个梦想咋滴。
  真没想到他们这些搞理学的小老头儿,一个两个都做着君王梦呢!
  文哥儿让丘濬接着给他讲讲。
  于是丘濬讲起了诸如什么十岁不出外门、什么用心跟着女师学习纺织女红做饭祭祀、什么好好为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做准备之类的,大抵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说法。
  文哥儿很耐心地给听完了,甚至还在丘濬家蹭了顿饭,才抱着借来的书溜溜达达地回了家。
  才刚到家呢,就被他爹拎过去谈心。
  主要谈他给谢豆豆出的主意。
  要不是谢迁私下说了,王华都不知道文哥儿还去管别人家女孩儿缠不缠足。
  这东西是你一个外人能指手画脚的吗?
  得亏文哥儿年纪还小,要不然这事都不知该怎么收场!
  文哥儿一看他爹要兴师问罪,立刻说道:“老师都不怪我!”
  要是人家当事爹都不揍他,他爹却来揍他,那可就太冤了!
  文哥儿开始观察逃跑路线,争取能在被他爹揍之前顺利逃跑。
  王华听了文哥儿振振有词的话,明白了。
  难怪早上文哥儿要在那吹嘘谢迁是个好爹,敢情就是为了这事儿!
  王华说道:“那是人家脾气好,不是你胡来的理由。”
  文哥儿道:“老师也说了,本就是没用的习俗,合该把它废除了!”
  王华挑眉问道:“这是他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文哥儿不吱声了。
  他一时半会也没想出很好的办法来。
  他到底才四岁,连身边的人尚且没法保证能帮上她们的忙,何况是要想办法废除一个依附在礼教之上的劣俗。
  那就什么都不管了吗?
  王华见文哥儿看着闷闷不乐,也就没再教育他,只撵他回去早些睡,别一天到晚搞东搞西。
  文哥儿回去后翻开书看了半天没太看得进去,转头看了看正和王守俭他们一块玩的让姐儿,索性过去与他们一起堆起了积木。
  小孩子的烦恼向来不太长久。
  夜里文哥儿依然是沾床就睡。
  睡梦中文哥儿不知怎地又在上课,上的是一节扩展阅读课。老师正在念一篇课外阅读文章——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文哥儿猛地坐了起来。
  他看了眼窗外,夏天天亮得早,平时这时候窗外分明还是黑黢黢的,今儿却已经看得见些许曙色。
  文哥儿起身洗漱完毕、吃过早饭,与他爹一块出了门。
  王华一行人要去上朝,把文哥儿带到半路,便叫他自个儿领着金生到翰林院去。
  天还没亮个彻底,各个衙门都很安静,文哥儿照例带着自己的“学生”们晨诵。
  只是这一天他的晨诵课程结束得比往常稍早,改为与皂吏们话起家常来,主要问问他们家女眷可都缠足了。
  他还是小孩子,询问起这些事来倒不会叫人反感,大家只当他好奇心重,就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给他讲了,有些爱说笑的还调侃起自己身边有哪些“大脚”。
  在寻常百姓家“大脚”竟也成了稀罕的存在。
  竟是果真如陶宗仪所说的那样“以不为者为耻”。
  世事总是如此。
  人人都这样,唯独你不一样,你便容易遭人耻笑。
  比如世人以瘦为美,你是胖子便会被人取笑;别人都开始长个头了,你还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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