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夏日去见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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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总不能惨到什么都失去。
她点了点自己的手机,让阮廷颐放心:“我已打听好,Yee也是今日回容城。”
纵然已经知晓他的真实姓名,但乔姝还是执着地称呼他为Yee,好像这样就能将他同自己记忆里那个人剥离开。
阮廷颐转动着手里一枚打火机,深看了乔姝一眼,无奈道:“Ok,我也劝不动你,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阮家虽不涉足时尚圈,但也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
乔姝的手指停留在自己衣襟一枚纽扣上,抬头朝阮廷颐笑笑:“好呀,我何时同你客气过。”
她今日穿的是由法国独立设计师设计的一件长袖衫,白衣泛起珠光,纽扣全是巴洛克风格的。
繁复花纹的金属扣中央镶嵌一枚色泽莹润的珍珠,清冷中透出几分隐秘的华丽。
这些知识最初还是江知野科普给她的。
那时她只当他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临时工,被他按在腿上被迫看他画图。
浅色铅笔在白色稿纸上缓缓流动,很快一位高挑女郎就跃然纸上。
那时她还没见过服装设计图的手稿,只觉他笔下的人物比例都好奇怪,像踩了竹竿的假人,又细又长。
于是抿着嘴笑他技术不行,不知是在哪里偷学的本领,到底没有经过老师指点,因此走歪了路。
他似是被她的评价噎到,几乎笑出了气音来,攫着她的下颌,将人调了个位置跨坐在他腿上,垂眼低睨着她,潋滟的眼尾里漾起几分浅淡笑意。
“你啊——”他长长叹气,带着宠溺和无可奈何。
乔姝也未觉自己被嘲讽了,下颌顺势搭他肩上去看他身后的电视。
电视机是房东太太留给他们的,分不清是21寸还是24寸,他们两个对这方面都不是很擅长。
只晓得那台电视好难搞,又小,能搜到的电视台也很少,一到刮风下雨,就没了信号,屏幕上全是闪动的雪花。
她那阵子在追一部tvb的电视剧,正看到紧张的地方,急得不行,指使他出门去摇天线。
外面好大雨,谁敢摇?
乌云滚过来,天色暗下来,灯没开,电视机忽明忽暗闪着光,整个房间都变得昏寐起来。
他故意找茬,捏着她腰间一块软肉,质问她是不是想他被闪电劈死?
这话不知怎么戳到了乔姝的笑点,令她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爱出轨的男人们的铮铮誓言,咬着唇吃吃的笑。
他眼神黯下来,眉眼压低,躬身握住她脚踝,将她推到面前的书桌上。
他放在桌上的稿纸被撞得散落在地上,HB的铅笔足够坚硬,落在地上,铅芯或许能够完好无损。
她的思绪被撞碎,脚踝上那两只手逐渐变得滚烫。
没一会儿,那片热意便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整张脸整颗心都热透了。
混混沌沌中,桌上那台电视不知怎么又自己好了。
可惜她喜爱看的那部tvb剧集已经播完,电视里在重播前几日在巴黎举办的一场时装秀。
他托着她将她抱到窗台边,窗台的旧窗栓已锈迹斑斑,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她的白衬衣碰上去,沾上了红色的锈斑。
她不满地嘟嘴,随手往电视里一指,嗓音好嗲好嗲地朝他撒娇:“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要赔我那件才可以。”
不过是情到浓时的骄纵之语,她根本没记在心上。
他坚硬的指骨捏着她的膝弯,另只手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猩红的火星子闪烁,银色的烟灰在昏寐的光线里缓缓掉落。
他闻声掀起眼皮,目光在电视里的女模身上轻微一定,舌尖抵住上颚漫不经心一笑。
那笑有几分张狂和自傲,乔姝鲜少见他这一面。
“这衣服不适合你。”他毫无敬畏之意地点评,“C牌这些年愈发倒退了,来来去去还是这些款,看得人眼疲。”
“非要选一件,我倒是更欣赏Mr。 Givenchy的设计理念,衣服设计出来是给普通人穿的,不是摆在橱窗和秀场当摆设的。”
“不过——”他低头看向她,手指曲起探进她嘴里,指骨压着她的舌尖,眼底好似黏了蜜。
“那件衣服倘若你来穿,应当比那位外模好看。”
……
最后一句话入耳,乔姝倏然从回忆中抽神。
先前总无法将她记忆中的江知野同Yee联系在一起,此时这段回忆蓦然回涌,她才恍然意识到,其实过去,也不是全无端倪的。
他面对那些她连名字也叫不上的牌子时的熟稔与不屑,就不像一个普通人面对所谓的“上层生活”的态度。
她当时只当他是无知者无畏,并没有想太多,如今看来,却是她天真了。
。
傍晚,乔姝飞机一落地,就接到了Alice的电话。
每年的九月刊,都是各大杂志与品牌的争锋之战,大家都会提前好久准备。
乔姝和G牌这个事情已经僵持许久,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Alice这些天同乔姝聊得不错,从心底想要交她这个朋友,语气为难地同她交底:“主编那边已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后你还是不能说服Yee,我们就要跟G牌那边联系换人了。”
确实已经耽误了太久。
其实《女士法则》那边已经自己执行了plan B,作为国内“五大”之一,他们是万不会令自己闹出九月刊开天窗这样的笑话的。
Alice没说透的这些话,乔姝也听懂了,她推着行李箱坐上接驳车,被人群挤着靠在车厢上,没过脑子地抱怨一句:“Yee是你们老板,你们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呀?”
话音才落,就听到Alice那边一阵笑:“要是能帮你,我们肯定早就帮了,毕竟拖着对我们来讲也是麻烦事。”
乔姝握住头顶拉环,已经晓得Alice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那边说:“但是我们不敢触大老板霉头呀!他不拍你那句话,虽然没有对外传,但圈子里有些渠道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听说,不然你以为G牌那边为何要拿这个作为条件为难你?”
她讲到这里,忍不住再一次问:“乔乔,你不如仔细想想,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
接驳车到站,乔姝提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小西先前在电话里预约的车子已经等在门口。
司机帮她们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乔姝与小西并排坐在后座。
正是晚高峰的时间,从机场往市区去的一路,堵车一段比一段严重。
乔姝本就有些低血糖,加上这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车子走走停停,她的胃里又泛起恶心来。
小西瞧出她状态不好,从包里又掏出一颗荔枝糖来,递给她。
乔姝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转头往外看。
华灯初上,整个城市由白昼转入黑夜,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神秘又喧嚣的世界里。
乔姝的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敲击两下,收到阮廷颐的微信。
【阮廷颐】:乔乔,你到了吗?
乔姝手指将消息框往上拉,再往前,是阮廷颐从他大哥那里打听来的——江知野的行程表。
乔姝手指按在车门边,目光落在其中几个数字上,忽然说:“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小西疑惑。
乔姝闭了闭眼。
虽然过去很苦,但有的时候,她真的好想再回到2005年的夏天看一看啊。
那个有江知野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进入回忆啦。
第5章 初相识
2005年的夏天发生过哪些事?
搜索引擎会给出一堆答案。
六月十三日,迈克尔杰克逊性/侵案被判无罪;
七月七日,伦敦地铁站公交站相继发生爆炸事件;
八月十五日,我国首个月球仪面世;
……
2005年的夏天,江知野捡到了一个人。
豆芽菜一样的一个小姑娘,有没有十六岁?个子倒是挺高,碰瓷似地,在他自行车经过她旁边时,她身子一晃,忽地朝他车前一倒。
身上穿得也简单,就一件白色的吊带连衣裙,松松垮垮罩身上,空荡荡的,像贞子。
那两年不知为何流行起那种又直又黑的头发来,每个这样年纪的小女生额前都覆着一层厚厚的刘海。
她却没有。
头发带着天然的柔软度,轻微的卷。
但刘海还是留了,没那么厚,薄薄一层,软篷篷趴在额前,令人想起某些柔软的小动物。
她倒在他面前时,头发被风撩起来,露出一截光洁而饱满的额头。
是很乖巧的长相。
他在港城很少见到生得这样柔软明净的女孩子。
就是脸有些红,不知是晒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从奶白的皮肤里氤氤泅出来,好似Eason在歌曲里唱的那样,纯然又“软烂的红”。
江知野狭长的眼睛眯起,低睨她片刻,本不想管,车子绕过她径直走过去,没走多远,心里那点残存的良知又冒出来。
他拐回来,车子撂旁边,垂目盯着她。
一开始他真当她碰瓷。
可盯了半天也没反应,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姑娘是真晕了。
他弯下腰,曲起手指探她鼻息。
呼吸好热,比六月初苏城的风还要热。
他眉头拧起,不由轻啧了声,站起身,在直接走人和多管闲事之间犹豫半瞬,最终还是将人抱了起来。
。
那天,乔姝是被冻醒的。
好荒唐,六月初的夜晚,她竟然会被冻醒。
她翻过身,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痛,针尖扎在皮肤上一般,是高烧导致的,她已经好熟悉这种痛。
但眼前的环境不是熟悉的,从未见过的一间房。
甚至,说是房间,都有点抬举它了。
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
大件就只有这些了,其余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看得出主人不爱收拾它们,东西放得很乱,堆成小山。
强迫症恐怕在这里待不了十秒钟。
然而,再细看,虽乱,却很干净。
桌面每一个角落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床尾放了一个金属的衣架,衣架上挂了一排衣服,色调很单一。
T恤、牛仔裤,还有……男人的内裤。
乔姝眼睫一颤,慢吞吞从那上面挪开目光,赤着脚走下床去开门想透透气。
晚上起了风,外面并不似房里这样燥热,尤其天台上,凉风夹着护城河的水汽袭面而来,乔姝禁不住又是一阵哆嗦。
旁侧传来一片哗哗水声,她循声凝目看过去,整张脸瞬间涨得比她发烧时还要红,如受惊一般惊呼一声,然后“砰”一下关上门。
闭上眼,脑海里仍能浮现出自己方才不经意瞥见的——男人的、肉/体。
其实那仓促的一眼,根本看不清的,况且他露给她的只是一截后背。
但能瞧见,宽肩窄腰,个高,皮肤很白。
抬起的手臂上肌肉蓬勃而充满生命力。
乔姝拍了拍自己的脸,咬住唇,又钻回被窝里,准备继续“装死”。
又想,这人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这样待恩人,是否不太好。
但她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洗澡?
但好像也不算。
他的“浴室”边围了一圈雨布,能露出来的只有半截上身,天又很黑,也算不得不得体。
以前在家里,继父还直接……
想到继父,她的脸色霎时一白,心跳直接从云端坠落到谷底来。
又想起自己这次离家的理由,她的眼皮轻轻阖动了下。
终究还是没法继续做鸵鸟,掀开眼,就望见方才在外面洗澡的人,此时腰间裹了条浴巾,上衣仍是没有穿。
头发湿淋淋往下滴着水,一双清冷的眼正盯着她。
她第一次见江知野,脑海里出现的是《重庆森林》里金城武的脸。
那几年,她好爱金城武,小女孩对梦中情人那样的迷恋,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其实江知野跟金城武不像的。
金城武偏浓颜,但江知野的长相偏淡偏冷,整个人透出一股冷淡又慵沉的气质。
从眼皮到嘴唇,全都是薄薄的一片,时而像玉一样温润,时而又如刀片一样锋利冷冽。
但不知为何,那一刻乔姝就是莫名将他与金城武划了等号,若非要讲出一点联系来,那大概就是——
他们都是好看的人。
十八岁的女孩子,对好看的男人不太有抵抗力。
她的嘴唇哆嗦了下,酝酿了满嗓子的先发制人之语,全都说不出来了,只鼓着腮帮子偷偷看他。
眼睫因发烧而长久地蕴着潮气,湿湿软软,初生的小鹿一般,看起来好可怜。
她不讲话,最后只好他开口。
男人头发上的水滴到她的被角上,修长手指毫不客气地压下来,在她额上轻轻一碰。
她闻到了他身上沐浴液的气息。
或许,并不是沐浴液,两元钱就能买到的香皂,白茶味的,很普通的香味。
在他身上却很好闻。
乔姝眼睛眨了下,他已退回去,觑着她,抬抬下颌,示意她把桌上退烧药吃了:“既然醒来,就回家吧,家中长辈不挂虑?”
这是他同她讲的第一句话。
他的普通话讲得很好,要很仔细才能听见一点点港腔,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乔姝都不知道他是从港城来的。
至多怀疑过他是广东来的打工仔,反正每一年从全国各地来苏城做工的人好多好多。
她同他本就没打算深交,哪怕相爱一场,也只看今朝不问明日的,不必打听他究竟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于是,她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手指在被子里攥紧,大脑飞速运转,撒谎撒得竟格外顺畅。
“我不知道家在哪里。”她怯怯地说,侧脸向他时,肩膀恰到好处的颤动,都是设计好的。
男人低眼看她,长睫遮住灯泡往他眼里投进去的光,唇角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来,躬身从衣柜里捞了件上衣穿上,细细系着胸前衣扣。
冷白手腕印出一截青色手筋,带着几分禁欲和勾人。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淡淡扫过,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她那一点拙劣的小把戏,须臾,喉腔里溢出一个听不出情绪的气音来。
“我忘记了,我失忆了。”乔姝喃喃。
江知野就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来,靠在门边慢慢地抽,一时没有接话。
乔姝的目光落在他的烟卷上,不知为何,喉咙突然有点痒。
“好抽吗?”她涩然问。
男人偏头,重新看向她,要笑不笑的:“叛逆期啊?”
拖长了腔调,调戏似地。
他似是被她这句问话勾起了好奇,又问:“今年几岁了?”
“十八岁,成年了!”乔姝被人看轻,心里生出一点不服气来,急急忙忙反驳。
话说出口,对上男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她的脸瞬间爆红。
刚刚撒完的谎,在这一刻,被她自己拆台拆掉了。
果然,江知野手指倦懒地扣动着手中一枚打火机,很快揶揄:“失忆了,不记得家在哪里,却记得自己十八岁。”
他沉声笑:“那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
司机绕过其中一处环岛,掉头开回去。
回机场的路,比来时要顺畅许多。
天色渐晚,正是归家时刻,唯她逆流而行,像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里勇敢的武士。
乔姝被自己这个联想笑到,躬身从包里掏出一枚电子烟来。
她抽烟不讲究,当初学烟时,便是从最劣质的烟抽起的。
越便宜的烟,烟油味越重,再抽别的烟,反而没滋没味了。
譬如今天这支,还是她前几日在便利店里随手买的。
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