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姜芙-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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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一直盼的结局。
崔枕安死,崔氏江山就此覆灭,以祭许氏家族。
素来话头落不到地上的人第一次有了一种欲言无嘴之感。
钟元命运多舛,一路经历了非常人所受的折磨,他路行舟没资格来求劝,无论是站于谁的立场。
可他还是站在这里,说这样的话,路行舟觉着自己无比羞愧,身上的伤处因一路骑乘颠簸再次绷裂出血,钻心的骨疼袭来,他有一条胳膊几乎像被砍掉了一般,只悬在身侧动也不得动一下,“对不住。。。。。。”
话音落,他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我也知道你身负冤屈。。。。。。。虽许氏非崔枕安所诛杀,却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你气恨皆是应当,我若是你,也会如此!”
“只是此次他一去临州,一是为了处理临州一事,一是想要为许氏翻案,而今郑君诚已是在被捉拿来京的路上了。”
“我深知郑君诚一日不死,许氏冤屈一日不洗,便什么都作不得数,我路行舟愿用项上人头先行开路!”
桌上青萝被疾风卷的不成样子,阁外有落叶入室,在地面上刮出声响,钟元眉目紧锁,“什么意思?”
“拿我路行舟之命相抵,换你三分信任,他是要为许氏翻案的!”
话落,他自身后掏出随身所带短刀,因有一条胳膊已然不得用了,便将刀鞘压在膝下,另一只手稍一用力将短刀拔出抵在自己颈间,“只要你肯救他一命,我路行舟死不足惜。”
这是路行舟生平头一次对旁人下跪,亦是生平头一次这般恳求一个人。
钟元并不为所动,牙关紧咬,手于宽大的寝衣袖中紧紧握成了拳。
。。。。。。
这一夜过得迷迷糊糊,当姜芙走走停停出了那片林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腿被摔的不轻,但好歹没有伤筋动骨,只要养上几日便成了。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阴雨,一夜未吃东西又没合眼,本就饥肠辘辘之时,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细雨打在身上又湿又冷,她抖着身子,连半步也挪动不成了。
自路边采了一枝干蒲叶撑在头顶暂且遮些水珠,行了也不知多久,终见了一处茶寮。
远远见着那风雨飘摇中的幌子姜芙几乎喜极而泣,一瘸一拐的奔上前去,那茶寮掌柜见了她这一身破衣烂衫,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忙嫌弃的驱赶,“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上一边儿去!”
此刻茶寮中暂歇脚的商旅也纷纷朝她看过来。
在里头蒸糕的老板娘探出头来,一见她是个姑娘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迎她,“没事儿,进来躲躲雨吧,喝碗热茶。”
见人将她当成了要饭的,姜芙也不好意思给人添麻烦,便自怀中的小荷包中掏出几枚铜板来,“麻烦大姐给我些吃的和热茶。”
随之将铜板放在桌上。
她大臂与脚踝上还各箍着金镯子没用,里衣内还缝着几张银票,银钱不缺,不过还是多存留了个心眼,在身上带几许散碎银与铜板,以备不时之需。
先前去临州一路她也学会了点东西,财不外露。
因而只掏了铜板出来。
掌柜一见银钱便开了眼,语气也跟着缓和起来,“看您穿成这样,还以为是来蹭吃蹭喝的,您快往里进吧。”
将手中的干蒲叶丢到一旁,姜芙由老板娘引着坐到了一处角落里。
“这里离炉子近些,快烤烤火吧。”老板娘是个热心之人,见着姜芙身上衣衫被细雨打湿七八,便将炉火挑得旺些。
随之给她倒上一碗热茶,这茶太烫,一时下不去嘴,姜芙便拿双手捂着暂当取暖。
见这老板娘面善,姜芙便朝她打听到:“大姐,请问你知不知道沣州该怎么走?”
作者有话说:
??
第66章 钟元的用心
“沣州。。。。。。”老板娘手中垫了块巾布; 隔着那块巾布将锅中热腾腾的蒸糕端到姜芙面前来,“沣州若是从这走的话。。。。。。。”
“往前不远就是临州,从临州走水路是最近的了。”老板娘还转着眼珠想着怎么跟姜芙说; 一旁热心的行商率先开口道。
临州的确很近,也的确是走水路更快,可姜芙不想去那个地方; 总觉着那地方不安全,想着绕路而行。
“你若是不走水路,那可就远了; 这里是山鸣关管辖; 你可以一路朝西行; 到了城楼有官驿,那里还能雇到长行的马车; 只不过就是价钱可能会稍贵一些。”
大哥走南闯北; 说的详细; 正解了姜芙之惑; 她本就不想再路过临州,且朝他道谢:“多谢这位大哥,我记下了。”
这一夜在林子里过的; 姜芙困的几乎睁不开眼; 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也不忘了吃食有度; 不急不缓。
一口温茶下肚,身上暖和了不少。
这茶寮中的人都是急着赶路的,吃饱了暂歇后便陆续离开; 其间换了几波人。
待姜芙身上的衣衫烤干了之后; 雨也停了; 姜芙这才出了茶寮上路,还不忘备上些干粮。
她仍记得崔枕安伤成什么模样,想来这时也没精力再顾得上她。
一路上走走停停,总是免不了想起那人一动不动瘫倒在地的样子,还有他自耳底流出的血迹。
当日凶险,她随着马车一路跌下山坡之时是崔枕安一直牢牢护着她的头和腰,当时她怕极了,只记得自己紧紧钻在他的怀中,手扯着他的衣衫。
这画面一来,姜芙便总觉着头疼,逼着自己不去回想这件事,逼着自己忘掉这一切。
路上行人不少,皆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个个都风尘仆仆,可姜芙在路上仍旧醒目,身上破衣烂衫,倒真同要饭的花子没什么两样。
跟着人流一一路朝西行,见着了楼门,那官驿醒眼,一入楼门便得见,提前准备了银钱,也省下许多口舌。
官驿附近有卖成衣的铺子,姜芙终是将一身的破衣烂衫换下,最后在官驿安稳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便雇了辆长行的马车,行往沣州。
此次机会来之不易,她半分也耽误不得。
既绕过临州,路程便多出来一倍不止,原本三日就能到沣州,却愣是走了七日。
先前钟元告诉她的地方,直到现在她也记得清清楚楚,沣州千灵镇,镇上有一棵千年银杏。。。。。。
平安抵达沣州境内,不同于临舟繁华之所,此处显得尤为古朴,街上所见最多的便是药铺或是药材商行,这一路行来早就听到旁人说过,沣州是药材贸易最为密集之地,种药材采药材的散户不知有多少。
行了一路,姜芙腹内早就空若清谷,远远闻着云吞的香气袭来,她寻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碗云吞。
街上来往行人不少,她见着老板娘面善,便嘴甜问道:“大姐,请问仙灵镇上是不是有一棵千年银杏树?”
老板娘回过头来看了姜芙一眼,点头应道:“正是,咱们仙灵镇啊最出名的就是镇西那一棵银杏树了,参天的高大,每年这个时节满树的金黄,看着可壮观喜人,不少读书人啊都来此赏观,还有的为那棵树提诗呢!”
“姑娘你来的正是时候,你也是为着看那金树来的吧?”
姜芙笑笑全当默认,又道:“大姐,这满镇上只有那一棵吗?”
“树倒有不少,但千年的只有那一棵。”
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姜芙眼珠子一转,“那树下可有旁的什么东西?比如。。。。。。。坟冢?”
“坟冢?”老板娘声线也不由提高,随后甩手一笑,“那树也不是长在偏僻处,就在镇西,四周都是人家,哪里来的坟冢啊!”
青天白日的,便听了坟不坟的话,做生意的有些忌讳,觉着姜芙问的话十分无礼,脸色也不如方才那般喜庆,反而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姜芙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只能填饱肚子后亲自去瞧瞧。
那棵银杏树并不难找,凡是住在这镇上的无一不知。
当姜芙到了镇西的时候,正是叶落黄时,果真同旁人所讲,参天的大树,放眼一望,皆是黄金颜色,树下满铺的落叶亦是金灿灿的,万分喜人。
附近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在此观绕,当地官府特将此树四周围出一道院墙,放眼一望,四周干净空荡,哪里来的坟冢。
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袭来,姜芙心想,钟元定不会骗她,亦不会连自己家在何方都讲不清,难不成是他多年未归,所以不知近况?
亦或是官府为了砌这院墙将坟给移平了?
越想越觉得荒唐,人死大于天,即便是官府也不可能做这移坟平地的事儿。
四周观景之人吵闹不停,众人皆在感叹此树参天之势,唯有姜芙灰着一张脸站在人群中似个异类。
心心念念奔着沣州来,可到了这里,却似迷了向,她蹲身下去拾了一片平整的黄叶拿在手里,上面纹路清晰。
为不生错端,姜芙四周转了转,仍是一无所获。
着实无法,只能先回客栈住下。
在树下拾得那片黄叶被姜芙平整的摆在眼皮子底下,她心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方,或钟元那日在暗牢中讲的,根本不是此处?
疑云满布之际,房门被人叩响,打断了姜芙的思绪,“谁啊?”
“客官,您方才要的热茶给您送来了!”
“进来吧。”
话音落,小二推门入室,将一壶才沏的新茶放到桌上,目光扫到那片黄叶一笑:“客官也是来观千年银杏树的吧!”
每到这时节来往游者不少,也是这时客栈人满为患。
听他问起,姜芙脑中灵光一动,随之从荷包中取出两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这个你拿着。”
一见银子,小二眼珠子都亮了,无功不受禄,不敢贸然下手接,“客官,您这是。。。。。。”
“我想向你打听点事,除了千灵县,沣州境内可还有哪处种得千年银杏?”
“没有了,”小二摇头,肯定回道,“我就是沣州人,这附近都有什么我比谁都清楚,除了咱们千灵镇旁处再没了。”
“那树下可曾是谁家的坟地?”
听她问得奇怪,可看在银子的份上小二还是答了,“哪有什么坟地啊,咱们千灵镇可拿那树当宝贝,自打我记事起,那树就被官府围的严实,谁家的坟地敢在那里,方圆几十里都没有。”
既已来此,姜芙若不问出些东西便不甘心,将那散碎银子又朝前推了一把,心下一横,问道:“我还听说你们镇上以前有个神医姓许,叫许定。。。。。。”
小二又扫了那银子一眼,几乎未过脑子,“咱们镇上到处都是郎中,可你要说最有名气的,当属许定年!”
听到这个名字,姜芙耳内嗡鸣一声,心也跟着提起,拇指指甲不觉扣在弯曲的食指上,她接着套话道:“那他现在可还给旁人诊病吗?”
“别提了,人早都不在了,就算是在,也不可能给咱们平民百姓看病,”小二一甩手,面上透出一丝唏嘘,“许氏这一族啊,出的都是厉害的名医,人家当初可是北境的大官医,后来犯了事儿,被诛了满门,也是可惜了。。。。。。”
许家在北境很有名气,想打听倒也不难,才想问他们埋在哪的事儿,便听那小二又快嘴道:“常人都说,小富即安,入到那王城脚下,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儿,许氏祖上几代行医,到头落得这么个下场,一家子连尸身都没归本家。。。。。。。”
他说到此处,姜芙猛然抬眼,双目直勾勾望着那小二,后来的话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单薄皮囊内一下胜似一下的心跳。
“客官,客官?”见她双目发直,将人瞧的发毛,小二忙唤她两声。
姜芙这才回过神来,却似五内惧焚之感,袭遍全身。
“这银子你拿着,出去吧。。。。。。”
“您没事儿吧?”小二一边将银子揣到怀里一边关切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楼下就有医馆,要不要小的帮您请个郎中?”
姜芙摇头,“不必,多谢。”
见她执意不肯,小二这才离开,走时将门严丝合缝的关上。
姜芙脑子发炸,似有一根银针从她喉咙扎下去,一直通到根底,又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肺腑,后知后觉的悔恨、愧疚一同朝她砸来,连喘息都觉着疼!
她再也撑不住,手掌覆在那只银杏叶上,一手紧紧攥住自己心口前的衣衫,连同怀中的那枚荷包也一同握在掌心。
现在她才终于知道,为什么钟元会对她说那样的话。。。。。。
其实那树下根本没埋他的双亲,他只是想方设法给了姜芙一道希望,一道活下去的希望。
钟元一早知道,他若死在崔枕安手上,以姜芙的性子,要么自尽,要么会冲撞崔枕安,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想连累姜芙,他只是想让姜芙好好活着。
于是逼着她做出了一个承诺。送他归乡的承诺。
这便是他此生能为姜芙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第67章 活不活看造化
眼前一片白雾; 四周一片晕暗。
所见之处皆是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
身上的痛楚似消失了,身子很轻很轻; 生平从未有过的舒意。
崔枕安独自前行,听不到任何声音,亦找不到出路; 更不知要走到何时何处,亦想不起前身后事,似一缕游魂。
他觉得着自己似在这一片胧意中走了几天几夜; 却半分疲意都没有。
突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 四肢百骸皆如刀割; 眼前浓雾散尽,他重新跌入一片暗黑之中。
耳畔终有了响动; 耳洞却又似被人堵住; 伴着阵阵长鸣; 听得不够真切。
无数人在他身旁吵杂; 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试图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眼睫挡在眼前,似布了一圈黑帘; 他隐隐约约看见眼前一个熟悉的轮廓; 却认不出那人是谁。
身上无一处不痛,直直的往骨缝里钻; 他却只能似一块承伤的躯壳,任身上每一处碎骨搅动神经,却连吭一声都不能。
这种感类于凌迟之痛; 此刻崔枕安甚至觉着; 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银针扎透皮下穴位; 指尖儿轻轻转于其上,不急不躁,轻慢有度,在场郎中皆瞧头扒眼,连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根根银针,在此青年手上却变了模样,每一针都落得出人意料。
虽心下生疑,却也无一人敢贸然开口质问,只因现在这活儿是掉脑袋的,这会儿来了个替身,若太子有意外,大可往他身上推。
自这里赶到京城快马需要两日,路行舟带着钟元不吃不喝飞奔到此,身上还有伤,已是体力耗尽,人一到便昏死过去。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早被人抬到了厢房的床榻之上。
才将干净湿水的巾帕覆在路行舟的额头之上,便见他目珠微动睁了眼,棠意一阵惊喜,身子前凑,声线极小,似怕吵了他,“你醒了?”
“枕安呢?”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哑着嗓子问崔枕安的安危。
暂将巾帕拿开,棠意道:“你带回来的那位。。。。。。郎中,正在里面给他治病,已经很久了,都还没出来。”
“劳烦你扶我起来去看看。”试图撑着胳膊起身,可路行舟还是太过高估自己的体力,费了好大的气力,竟是连胳膊也抬不起。
“你别乱动了,”见他做势要起,棠意避开了他的伤处将人按回,“你伤的也不轻,治的又太迟,方才郎中过来给你换药,说你若是再不好好养着,你那条胳膊就不能要了。”
“可是枕安。。。。。。”现下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若崔枕安出事,路行舟当知后果严重。
“方才你睡着,我去瞧了一眼,你带来的那郎中气定神闲,看起来倒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