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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宦妻姜芙-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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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似许久无人打扫过。
  看了这些,姜芙本是灼热的一颗心又灭下去不少。
  可她还是不顾旁的,挨个屋子里寻了一遍,既没寻到钟元的身影,亦未寻到哑婆婆。
  方柳知道她在寻什么,却也不讲话。
  只立定于院中等着她。
  眼见着她从这间房里出来又直奔那间房,自然一无所获。
  除了此处,姜芙不知还能去哪里寻到钟元,却又不懂他若真的活着,却为何一句话也不留给她呢?
  直到最后,寻了半晌,确定这房子里空无一人之后,她才站于堂屋之中愣了许久。
  方柳见她整个人愣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便上去叨扰。
  虽陈设一如从前,可有一点姜芙可以确定,钟元应是回来过的,这里旁的都没带走,可他与哑婆婆的衣物都不见了,试问,除了他自己,谁还会拿走他的衣物呢?
  头重脚轻,脚底似踩了棉花,姜芙坐于门槛上,银灯就立在一旁,将她半个身子照得有些幽弱。
  凭着一腔子热血便从城中奔到这里来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钟元当真没死。
  可这会儿脑子沉重,可她仍旧不敢相信事实一般失神问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死?”
  凉风扑在方柳的面上,有两片落叶正砸在肩上,在府时他虽未近前,可两个人的谈话他也影影绰绰听了几个字,包括崔枕安立于门前所说的那句。
  既本主已经说了,他也没有再瞒的必要,方柳是个敦厚人,也老实的点了点头,“这事儿起初是太子殿下不让说,后来是钟元自己不让说。”
  “总之。。。。。他走了,四肢健全,身无病痛。”
  仅此一句,道清了最后钟元的处境。
  四肢健全,足可证明,崔枕安后来没再与他为难。
  姜芙也突然懂了,崔枕安建那座庙堂的初衷。
  “他竟没杀。。。。。”独自坐于门槛上喃喃,不知是不是为着身发高热的缘故,姜芙觉着眼眶子都是滚烫的。
  一声轻笑自她干哑的喉咙里挤出,倒有些释然的意味。
  更多的是意外。
  崔枕安未动钟元的意外。
  亦不知在此地坐了多久,姜芙撑着门框站起身来,最后借着灯影将门重新合上。
  提了灯走下阶,再环顾这间从前所居住过的小院子,姜芙心想,还是她冲动了,她怎就偏偏认定钟元还会留在这里呢?
  “看也看过了,找也找过了,外面天凉,您要回府吗?”从前带着人来这间小院子搜东西时,是方柳领头,这里不知转了几回,他自也识途。
  “回去吧。”手提银灯,姜芙转身离了小院而去。
  最后方柳亦踏出院子时,重重拉着门环,将院门合上。
  “这院子里还有些东西,可要落锁?”
  望着门前晃动生锈的门环,姜芙有些失魂落魄的摇头,“不必了。”
  唯一能想到的,仅有这间小院,明明知道来到此处也是扑了个空,她却仍旧要来,只是为了证实心中的一场动荡。
  仅此而已。
  回程时,方柳重新将那盏银灯挂到了车外,一对灯火于暗中摇摇晃晃的引了他们的归路。
  再回到太子府时,崔枕安早就没了踪影。
  姜芙遣退房中众人后,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
  心和魂魄早像一齐跟着散了。
  仅为着崔枕安的一句话,她就奔忙折腾了一圈儿,这在她看来,着实不可思议。
  稍稍翻动了身子,便觉着天旋地转,冰凉的手再次探上自己的额头,似比先前烫得更厉害了。
  勉强撑着胳膊起身,却觉着手臂无力,最后整个人朝后仰倒而去。
  再睁眼时,天已然蒙亮,牙色透过窗,而她的榻前,影绰坐了一个人影。
  且看轮廓便知是谁。
  两个人在暗中对视,谁也未瞧清对方神绪。
  可姜芙却哑着嗓子先开口:“你当真不是骗我的吗?”
  高热之中神游天地,却也未能失忘了现中之事。
  这话问的亦不知清明还是糊涂。
  “我给你的结果,你开心吗?”崔枕安几乎一夜未眠,夜半听到旁人来通报姜芙风寒的消息,便一直守在榻边。
  他亦知姜芙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眼前越发模糊,姜芙也不知脑子犯了什么浑,自被子里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他的。
  作者有话说:
  ??


第90章 上元
  崔枕安不知; 他带给姜芙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久久不安于心的事终于有了着落,意味着她那颗带着愧意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下来。
  自打听说钟元死了,她便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 时常在梦中哭醒。
  正一如她所讲,钟元是这世上除了父母待她最好的人,她虽不杀伯仁; 可伯仁却因她而死。
  这种良心上的折磨,一如一把针床,日日压在她的身上; 她本以为; 要因此事而愧疚一辈子; 可就在崔枕安告诉他钟元未死在他手上的那刹那,一如心上一颗巨石完全碎裂开来; 让她重新拥了喘息的机会。
  一如重生。
  高热未退; 现下她有些糊涂了; 心底却是欢喜的。
  亦是在与崔枕安分别之后; 第一次拉了他的手。
  “你当真这回没有骗我吧?”烧得久了,连唇也跟着紧绷起来,干涸的嗓音哑然; 却仍是要他一遍遍的确认; 她才肯甘心。
  轻抿双唇,崔枕安不愿再去看她探究的双眼:“没有。”
  得了他的肯定; 姜芙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手上的力道渐松下去,“你果真还没有坏到底。。。。。”
  声若蝇蚊; 可崔枕安却听清了。
  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只伸手探上姜芙的额; 仍旧烫人。
  不多时; 门外有婢女入门,端了稍晾了会温的汤药入门。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子药香气。
  “殿下,药煎好了,放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将温,再不喝就凉了。”婢女不敢扰人,小声道。
  榻沿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随之他调转了身形,坐到姜芙身侧去,才想伸臂将人抱起,手却停在半空。
  室内仍旧昏暗,却比方才要清明些许,姜芙眼皮半睁半闭,见那人手臂在身侧停住,姜芙强撑着胳膊坐起身来,这一起不打紧,头又晕得厉害。
  余光见他的手指抿在一起,姜芙伸手自小婢女手中端了药碗,随之唇小心贴于碗沿试了温度后,屏息将里面的药汁子一饮而尽。
  一路从黎阳赶来少眠未歇,加上那日上山受了凉,又在夜里跑到京郊去折腾一圈,身子经受不住,这才病了。身上又寒皮肉又热,寒热交加,将人烤得焦灼无比,头晕得更加厉害,喝完了药姜芙便又扯了锦被躺下,哪怕被子稍有一点空隙都觉着有凉风往被子里面钻。
  见她自顾一套行云流水下来,崔枕安没用得上,将身子微微侧过,不再朝她伸手。
  “上次看上元节灯火,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稍一闭上眼,回想往事,只记得上元灯火绝美,可她却无心欣赏,彼时活在暗中,无论多美的事在她这里都似蒙了一层灰。
  如若今年可见京中灯火,那将是她最轻松的一年。
  “嗯。”崔枕安未动身,只低低应了一句。
  从前两个人还商量过一次,始终未有机会实现。一如答应她游湖,只是个遥远难实现的梦一般。
  “你答应我的事,可还作数?”她在软枕上轻轻转头冲着榻边那道身影问道。
  “作数。”喉咙中似哽了一下,一时难从心起。他当知,这或是两个人最后一次在一起过上元节。
  别时有期。
  她再不是从前的姜芙,而是日日想要逃离开他的人,不会再对他有半分眷恋。
  “那就好。”虽身上似受煎熬,可心上却无比舒意,姜芙闭上眼,又朝上扯了被子,近乎蒙上了半张脸。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崔枕安一夜未眠,借着外头的光亮,此刻他才能看清姜芙的面容,月白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他眼底的两片乌青之色。
  又是一声叹息。
  姜芙深眠,根本没有听到。
  深眠之中,药力缓缓起了,姜芙身上出了隐隐的细汗,沁入发丝,身上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难受,汤药中更是加了安神助眠的药物,这一觉她睡得沉稳。
  也可说,是这两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姜芙现在医者自医,身子倒照比从前好了很多,不过将养了两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赶在上元节前,身子彻底松意下来。
  自她归来这两天,棠意亦在路府中坐立不安,她现在独居一间小院子,在路行舟书房中帮忙,整理书文,府中众人待她并不好,尤其是府中路行舟旁的妾室们。
  自打她入府那日,便拿她当了眼中钉,肉中刺。
  先前所有人都以为沈珊会成为路行舟的正室,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沈家竟会突逢变故,这正室自是当不成了,旁人还眼巴巴的等着被抬为正室,谁知半路杀出了个棠意。
  路行舟待她与旁人明显不同,这是明眼人都看在眼底放在心中的。
  一时间,这来历不明的棠意,便成了众矢之的。
  所行到之处,皆是满满的杀意,棠意如何不知。
  可她入路府只是第一步,她还有旁的目的,怎会管顾旁人的眼光。
  她现在要做的,只要抓住路行舟的心便好。
  上元一至,棠意自己亲手做了一盏小灯,本打算送到路行舟的书房,却在路过院中石桥时,正与沈珊走了个照面。
  自打入府,两个人常常照面,却未说过话,顶多算是个脸熟。
  沈珊是个笑面虎,起先以为留在路府就能万事大吉,可如今的身份尴尬,既当不了路行舟的正室,却连一个妾的名份也不愿意给她,因而这阵子她在府中做小伏低,拼命的巴着路夫人的大腿,妄想得到她的庇护。
  借此留在路府。
  因她知道,她若出了路府,必死无疑。
  “棠意姑娘。”平日不碰头也就罢了,如今一碰头,倒不好不打招呼,于是沈珊先一步行礼问安。
  倒显得客套了,且将棠意捧得高高的。
  若非知道她的为人,和从前对姜芙做的那些事,棠意或注意不到此人,眼下正撞到一处,棠意面上应承极好,却也在暗自打量眼前这个女子。
  棠意忙回礼道:“沈姑娘客气了。”
  “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在外面?”沈珊见她提了灯,所去方向又是路行舟的居所,不禁多了心思,“可是去找公子?”
  “今日上元,我作了个灯,想让他看看。”棠意也全然不避讳,只轻笑一声说道。
  沈珊脸色复杂,还想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唤。
  “棠意!”
  二人视线齐齐聚后,沈珊一转头,正看到路行舟。
  他满目光彩,却是看到棠意之后笑得欢喜。
  一见他人,棠意习惯性的收起下巴,笑得万分甜蜜。
  虽这两个人的关系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这两个人亦没个定性,可明眼人谁瞧不出,路行舟喜这个棠意。
  沈珊朝一侧让了让,随而微微福身,“路公子。”
  “你也在。”路行舟对沈珊印象不好,态度亦不好,亦知当初她得以入了路府是因得一场算计,可他不是心狠之人,崔枕安吩咐下的事他虽一直未做,却也不能待她多好,言语之间冷淡无情。
  “我正找你呢,”甚至没再多给她一个眼神,路行舟将视线放在棠意脸上,“今日上元,我带你出去赏灯!”
  棠意一听,自是欢喜,随之步子朝前,甜笑问道:“真的?”
  “自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来!”两个人自顾无人似的,路行舟不管不顾的朝棠意伸出手来,“去我书房,我有东西要给你。”
  余光看到沈珊的脸似挂了一层阴云,棠意明晃晃的将手探出去搭在路行舟的手上,说话间,两个人齐齐下了石桥,离了此处。
  远远看着,般配的一对碧人。
  他们视沈珊如无物,甚至多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凭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石桥之上,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手仍被他拉扯着,棠意也不急着收回,只有意问道:“原来她就是沈珊,你原本的未婚妻。”
  对此事显然路行舟不愿提及,“哪门子的未婚妻。”
  “可是她一直在府里,你当真不会娶她了吗?”
  路行舟脚步一顿,随而定睛看向棠意,眼中有深情,话中有深意,“我想娶谁,难道你不知道?”
  抿嘴甜笑,棠意轻咬下唇,脸上泛一起阵淡粉。
  棠意的出现,是全然不在路行舟的计划之内的,原本,他只是怜她无处可去将她带回了京中,可两个人日渐相处起来,他已经不能忽略这个人了。
  甚至还动了娶她的念头。
  “我出身微贱,路大人和路夫人不会同意的,你别为了我为难,我跟着你也不是图什么名份,只要能每日见到你就好了。”以退为进,棠意知以路行舟的性子,最是吃这一套。
  “这些不用你担心,一切交给我,我来想法子。”果不其然,如今路行舟已经全然被棠意捏入股掌之中。
  一点点落入她设的温柔陷阱。
  棠意是他所见的女子当中,最为温柔且善解人意的那一个,他铁了心的要同她在一起。
  即便是家中人反对,他也要娶她入门。
  见此下四处无人,棠意会心一笑,随后脚步前探,竟破天荒的朝他搂抱过去,整个侧脸贴在他的胸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路行舟轻轻回抱住她,完全沉浸在自以为的幸福中。
  这个角度望出去,棠意的目光仍能锁在方才那座石桥之上,此刻桥上已再无沈珊的身影,可棠意却早将她的样子映在了脑海中,清清楚楚。
  “沈珊,你欠姜芙的,她不讨,我来向你讨。”心中默声念叨着,眼中狡意一闪而过,自然,路行舟从未察觉。
  。。。。。。
  京中上元两日前,街头巷尾已然是贺彩一片,灯若长龙,随处可见,甚至比年节时还要热闹几分。
  从前姜芙住在沈府,到了上元,也只能随着沈珊和沈瑛一同出来赏灯,兜里银钱没几两,东西自也不敢在那两位的面前买,且只能随着她们行一路走一路。
  直到她逃到黎阳去,自己好歹赚了些银子,花起来才坦荡,再不必同旁人伸手要银子的感觉别提有多好。
  如今再回京中,心中万般唏嘘,连她也说不好,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在京。
  一辆素简的马车由太子府中驶入街市。
  宁安楼外的如意坊是京中最为热闹之地,每到上元,几乎是人行擦间。
  放眼一望,满城如龙的灯火下皆是行人,三五成群在集市上来回行动。
  下了马车,崔枕安立于车外,等着与姜芙并行。
  姜芙现下的所有目光皆被缭乱繁多的花灯所吸引,目中璀璨如明珠,不觉被引着朝前行去。
  方柳带了护卫左右陪护,将崔枕安与姜芙护在正中,前有人开路,后有人善后,姜芙倒不觉着挤。
  与崔枕安漫步于热闹街市上,光火照在她绝美的脸上,惹得崔枕安时不时的偷瞄她的脸庞。
  美得让人窒息,又多了一份不真实感。
  因他知道,或再不久,这个人就会像一朵烟一样飘散在他的身旁,或一辈子再也不会回来,她或是会去寻钟元,两个人的姻缘就此断开。
  一想到此,崔枕安的眸色中有隐隐愁绪。
  不是他的,终强求不来。
  抓的紧,她只会自伤。
  那样又是何苦。
  且拿今日当永久,圆了她从前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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