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怀中猫-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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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
明萝梦与他往宅中走去。
院落空寂阒静,一副少有人烟的样子。可看得出来平日有人打扫,台阶碧砌明净,两侧栽种了青色疏竹。夏日之中,尤显得幽静凉人。
明萝梦微抿着唇,细声道:“阿兄怎会让我来此处?”
“这是父亲名下的一处宅子。”明寺安缓缓道:“此前我在附近读书,父亲就将此处拨我名下,让我居住。只是事涉久远,恐怕父亲也不记得此处了。”
“就像眉眉一样,大约也忘记了。你以前幼时来过,对么?”
他垂下眼睑,眼前浮现出彼时光景。
那时她只是一个仿佛玉雪捏成的团子,贵为刺史嫡女,也是众人所知膝下唯一的独女。被千娇百宠的小娘子蛾眉皓齿,鲜妍活泼,被一大群奴仆簇拥伺候着。
他心生好奇,便隔着一堵墙,偷觑她的身影。
光亮所照到的是她无暇如雪的笑颜,而阴翳之中的,则是见不到的光的他。
薄氏不过是明弘谦某次失落酒醉之后,所混乱相欢的一次意外。而当时明弘谦已有夫人,他清醒后似极为羞恼,想要与薄氏划分界限。
可他的娘后来发现有孕,还是打了想攀附为官夫人的主意,她便咬牙执意偷偷生下了他。明弘谦无法,只好将他们养在了外面。
他幼时早慧,很早就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堪,是从阴影里生出的罪恶。
故而也早在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明寺安就知道。
那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玉雪剔透,在阳光下雪白得仿佛能够融化的小娘子,娇娇懒懒。浑然一副纯粹,美好,不被任何污秽所玷污。他与薄氏就住在这处宅院不远处,同样是明弘谦名下的一个宅院里。
每逢夏日,他就会来悄悄地观察着她。可她却从来一无所知。
明萝梦垂下了睫羽。“毕竟,都是过去的久远之事了。”
她如此轻轻道。
明寺安却并不介意,只是清湛一笑:“对,我们还有以后。”
屋宇已至,他上前一步推开了门,如同耐心引诱一只雀儿进入笼中的猎手,声音带着丝温和的循循善诱:
“眉眉,你想要知道的,就在里面。”
明萝梦仰目望去——
室内漆黑无光,可其中却早有一堵书墙因机关所触而翻转,显露出里面的幽幽深邃之色。
书房之后,原来藏着一间密室。
而密室之中以夜明珠为照,中央悬挂着一副宫廷画师所绘之图。女子面容姝好瑰丽,浑身透出淡淡光华。眉眼间,却俨然与她有五分相似。
明寺安声音微沉。“画中之人,就是先夫人……是眉眉,你的娘亲。”
明萝梦的指尖缓缓抚过画卷,‘长寿十年,明月公主相’的字迹之上。一双猫儿眼中。
娘……
时隔多年,原来她的面容却仍然在记忆之中,如此鲜活,从未褪色。也与画卷中人无处不吻合,提醒着她。
明寺安在背后,注视着她如雏鸟鸦色的发顶,声音也柔软了一些,仿佛害怕惊吓到她:
“所以眉眉,你该知道,你本是前朝后裔。”
明萝梦看起来却并不意外,只是低喃道:
“阿兄,还知道些什么呢?”
身后男子的声音如浸在沉沉海雾里那般,潮湿,沉重,让人捉摸不透。
“先夫人本是前朝幽帝的独女,明月公主。而父亲所冒大不韪私藏前朝公主,甚至与之成家生下了你。我想起初,父亲也是真心爱着公主,并深深疼爱着你的。”
“后来他对你态度大转,只因为他知道了……眉眉,其实你并非父亲的亲生女儿。”
明萝梦内心一恸,喃喃重复道:
“我,不是他的女儿?”
明寺安眼中明明灭灭,却像是终于拿定主意,笃定回答她道:
“对,虽我不知你生父究竟是谁,然而我曾听过父亲醉后吐露真言。公主恨他,并不愿真的委身于他,所怀的乃是别人的血脉。”
“他曾暗中搜寻无果,然而后来滴血验亲,的确如此。”
他垂下透露,额发覆眉,将眼底的光亮遮掩。
“所以眉眉,你我之间,其实并无血缘关系。”
可明萝梦却并没有在意他语调之中不同寻常的异常,而指尖不可自抑地颤抖。她不禁想起遗落的往事之中,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日。
当时娘逝去不久,她跌倒摔伤了,可她不顾婢女们哄着,跌跌撞撞地去寻他。可平日里十分宠爱她的阿耶,却仿佛看不见她满脸莹亮的泪水,也没有哄她。
而他的目光,却深深凝视在她伤口的血迹之上……
后来,一切就变了。
可她竟未曾想过,真相竟然会是如此荒谬可笑。
“公主其实聪慧无双,一直为父亲所难以掌控。生下你后,公主就与父亲分床而居,后来隔阂更是日益加深。眉眉,其实扬州暗中有许多公主之人,与公主所留下的东西,就好比悦园。
毕竟你该知道……前朝之人并未全部覆灭。”
明寺安的目光落在画中,公主华美的衣裾一角上,仿佛人鱼膏碰到了零星光火,迸射出明亮的火芒。
“此中,还有许多人在默默地关注着你。并且也知晓,如今你成为了贵妃。”
前朝仅剩下来的,唯一的嫡系血脉。
……
离开之时,却见地面潮湿。外头竟已下过一场小雨,
明寺安给她小心地打着伞,送她出府。美人身形娇小,掩藏在宽大的伞面之下,虽滴雨未沾,一双眼眸却仿佛被雨水浸润,湿漉漉的。她始终缄默着,一字未露。
他难得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又不禁有些软。
将要分别之际,明寺安低声道:“眉眉,皇帝待你好么?”
明萝梦眸中恍惚一瞬,他的确对她很好。予取予求,纵容入骨……除却那幅画卷的影子,让她顿了顿。
可就是她眸中这一下的恍惚,让明寺安误会她如今的处境并不轻松,甚至有着难言之隐。他的眉间又积起阴郁。
平日里的温和面容仿佛荡然无存,声色低沉:
“眉眉,哥哥知道的。毕竟做人后妃,又哪里会得自由?
他是帝王,可以有很多女人。而你如今无母家倚恃,身骨又虚弱,不宜诞下皇嗣。假若日后色衰爱弛,他也未必不会对你弃之敝履……
男子隐晦的目光掠过女子团香雪似的肌肤,绛红的柔唇。一想到这些皆被那皇帝品尝过芳泽滋味,就令他心间如刀割,难以忍受。
“可是眉眉,你该记住,你本该是尊贵无双的身份,不能为任何人所低头——
还有刚刚哥哥与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
日光曈曈,密林重绿掠过,在疾驰的马车之中看起来就如连绵的绿幛。隐约听见林中幽鸟传来几声鸣叫。
他们正在回神都的官道上。
马车中,俊逸的男人侧颜晬然,目底如清夜沉沉,落于黑白纸面。猫儿似的娇人儿埋在他的臂弯间,一边侧目望着马车外的景致。
途径一片山林,明萝梦望着那一片绿色,忽然揉了揉眼眸。
虚梦浮云般的图景,如幻境掠过眼前,让人不敢相信。白马俯首饮水,男子负伤于地,和一只卧在他身上殷勤衔药的小白猫。
她的手指无声蜷紧,话音轻细如云:“君玉哥哥…和那只猫儿,是在林中初遇的么?”
作者有话说:
高能预警~
第90章 贵主
裴神玉眼底微怔; 如同美玉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隐约几点萤火跳动。他手指收紧,声音泄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小乖怎会知道?莫非是想起了些什么?”
明萝梦微偏了头; 眸光微微闪烁。
“我只是无心猜测的。”
男人眼里的光黯淡下来。那一瞬间,她感到他就像是一棵疏寂出尘的苍天古树。世间转眼改了韶华岁月; 可他却仍然守着旧时的记忆。
琉璃般的猫儿眼底添了些愧疚与伤色。
可裴神玉的神情却仍然温润如初; 唇边犹然挂着和煦的笑,声音平静。
“无妨。有朝一日,你总会想起的。”
仿佛又一次的希望落空,对他而言已经是稀松平常。她不在时; 他也是如此一次次安慰自己。有朝一日……
猫儿会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 他们真的会等到那一日么?
明萝梦如只撒娇的猫儿,扑入他宽敞的怀抱之中,被他身上迦南沉木的气息所包围。她眼角微热,抿着花骨朵般娇柔的唇瓣; 柔声道:“嗯。”
*
夏日蝉鸣嘈杂; 为了不扰贵妃清眠,关雎宫中已由元公公派来的人捕过一次蝉。
天子这些时日明显要忙碌许多。
回宫之后; 裴神玉不仅要处理积压的政务,还要依照此行从扬州等地所获的讯息,一一议事剖析; 部署安排。他每日夙兴夜寐; 事务仍然繁重。
只是无论再忙; 他都会抽空回来一趟; 陪她用膳。同时监督小猫; 有没有贪凉而用了过多的冰; 又或是挑了食。
薄薄晨光映在男人清俊如石刻的面容上; 好如神人之相,浑然无暇。薄唇轻启,好似黑白水墨画间的一抹朱砂红,声落如金石振玉。
与此同时,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面前一晃而过。
“眉眉,看痴了?”
裴神玉的手不由顺着心意,轻轻挑拨她的下颔。他姿态容和,仿佛是在逗弄一只猫咪,挠痒的动作。
明萝梦薄面微窘,秋水眸透着娇嗔,柔荑握住他的手腕往外推去。好似小猫爪子抵着主人的手在反抗。才将自己从他掌心解救出来。
男人忍俊不禁,手法轻柔如撸猫般又顺了顺她的发顶,掌心之下乌发柔软如丝绸。
她泄了气,雪腮边添了层水红的薄绯:
“君玉哥哥……别逗我了。”
裴神玉低头凑近几分,声音低而哑:“不逗了。那么快要上朝了,亲亲小乖,可不可以?”
美人两靥浅绯,却还是娇怯地点了点头。
于是男人得了允许,便迫不及待地低头去吻她。娇人儿软颈微倾,细腰更是为他结实的手臂所控,软若无骨的身段几乎完全贴合着他。
男人薄如玉屑的手背上青筋起伏,如失控的前兆。
不过是唇齿相依,却如令灵魂战栗。
绵长的拥吻之后,小猫呼吸凌乱,云眸如同抽了魂魄般的迷离,鬓云也微乱地软在他的怀中。
裴神玉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哄道:“等朕下朝,乖?”
她只是用一双乌漉漉的眸子望着他,半响似才刚刚回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神玉心间又滚烫几分,然而时光短促,他无法久留。还是在元蒿的侍奉之下换上了朝服,离开了内殿。明萝梦遥望着那身玄金纹龙的背影,与侍从们慢慢消失在殿宇尽头。
当再也看不见他,她的视线又渐渐落在虚空,涣散朦胧,觅不到焦点。
许久,直到她的指尖硌碰到冰凉一物。
明萝梦的眸光流转,半晌重新凝聚,落在自己无意识从枕下拿出的金镯之上。
红色宝石靡艳华贵,说不出的惊艳。
恰是她在扬州所寻见的那只。
*
齐王府中。
裴景彦呷了一口茶,好整以暇注视着面前端肃如风,不卑不亢的男子,淡笑道:
“久闻嘉兰教中人神秘莫测,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不知阁下要给本王带来什么惊喜?”
坐在他面前的男子面容极为平凡普通,毫无特色,是人转眼就会忘掉的类型,一看就是经过了易容。然而当与人对视,那双凤眼却显得格外冷锐精明。
“自然是齐王殿下最想要见到的东西。”
裴景彦打量着对方,将桌上那薄薄一张信笺置于手心,却不急于启封。只不急不躁道:
“本王尚且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若王爷不嫌,直呼我为长安就好。”
“不知为何,本王第一次见长安先生,就有一种相见恨晚,分外熟悉的感觉。”
裴景彦感到,他们或许是同类。同样是掩藏在一副斯文的皮囊之下,可却从灵魂中渗透出一种腐败的气息。
这令他感到亢奋。
男子微微一顿。齐王像是一条丝丝吐信的毒蛇,这就是他的第一感觉。然而在他内心中,其实却反感于接触齐王这样的人。
只因对方就如一面镜子,会照出同样虚假伪饰的他。
可他却只感觉到——同类相斥。
“齐王不需要知道太多。在下也只是想与齐王做个简单的交易。”
“哦?”
裴景彦收起几分懒洋洋的笑容,神情轻微转肃,指骨在桌面上笃笃叩响:
“这话倒是熟悉。只不过……上一次和本王说这句话的人,如今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脑海里回想起那个毒蝎美人的面容,听说裴神玉在她死后仍然命人未留全尸,原来那样禁欲恪守原则之人也会因怒而倾泄私欲。可他胸膛间又莫名有快感上涌。
看着漂亮的东西扭曲,毁灭,同样令他感到难言的刺激。
男子不为所动,只面目平静继续道:
“齐王不妨先看看草民所奉上的东西。或许正是齐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暗中搜寻,所想要知道的消息。”
裴景彦眼神微暗,还是缓缓启封了手中信笺。
胸膛间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每次他的行经如走在钢丝细索上,不小心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可这种刺激感却天生吸引着他。
在知道秦婳所用的前朝之香后,他就对前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私底也派人接触关注了一些前朝遗民。
故而他敏锐的嗅觉,让他嗅到到近日这些人间所浮动的暗涌,更是循此而派人更深一步探查。可他却没想到之人,对方竟主动顺此摸了回来。
甚至敢堂而皇之地登临他的府上,与他开条件。
他冷哼一声,觑向信笺上的图文。
面容平凡的男子目光安静,一边追随着裴景彦的神情由冷淡,剧变为震惊,一如他所预料。
他方轻启薄唇,缓缓吐露目的:“我们的所求也并不多。只为救出贵主——将她从皇帝的身边带离。”
“王爷熟悉宫中,故而我们需要您的协助。”
裴景彦却大为失态,手指紧紧攥着信纸:
“怎么可能……怎会是她?”
前朝后裔,竟然会是明萝梦?
与此同时,男子却仍然在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诉求。他看起来如同旧时游说各国的纵横谋士。其貌不扬,文质彬彬,话语却毒辣而洞察人心。
“在下听闻王爷的侧妃娘娘,与贵主的面容有几分相似。贵主若能离开皇帝身边,想必齐王殿下也会乐见其成……此外我们会奉上价值千金的定国之璧,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裴景彦喉结滚动,如鹰隼一般锐利地盯着眼前看似宠辱不惊的男子,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他被人看穿了。
他渐渐冷静下来,心底却不觉得这些乌合之众能够真的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裴神玉的皇位若是不出大错,只会是固若金汤。虽然处理这些人,也是一桩极为麻烦棘手之事。
而他们的目标,却只是劫走贵妃。
思及此,他的唇边又缓缓扯起弧度。若能得见他的好皇兄皱起眉头,失去身边所爱,也能够让他称心如意了。
更何况还有定国之璧。他早听闻过此物,乃是几座城池不换的稀世珍宝。
可真正的宝藏,却是……
如此,倒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裴景彦的面色晦明暗换,终于颔首点头:“好,本王允诺你们。”
……
“那么在下就静候王爷佳音。期间王爷若有什么事情,可派人至此处与我联络。”
男子起身推开了门。
“红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