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台美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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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婵。”他将这两个字放在舌尖绕了绕,低沉缓慢的声音不见起伏。
很美的名字。他想。
。
到了下午,苏婵去了街市的绣坊。
她今天特意戴了帷帽,路过那一片垂柳地时,她本能地顿住了脚步,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没人,这才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来了。”掌柜看见摘下帷帽的她,风姿楚楚地站在店门口,忙起身把她迎了进去,笑的一脸热情,“需要用的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缺什么你再找我就行。”
苏婵对他柔柔笑了笑,“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忙摆手,“这还得多谢你呢,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进了后院的绣房,几个绣娘正在伏案赶工,在她们几天的合力赶制下,一件大红色霞帔的雏形已经稍显眉目。
霞帔徐徐展开,在阳光下流淌着流光一般的恢弘,红的极度妍丽。
见苏婵端详的仔细,掌柜在一旁笑道,“已经大体打了个样,那些需要千丝绣的地方,还得需要你来。”
千丝绣是当地最难的一种绣工,需要同时用十几种丝线反复绣成一个图案,图案呈现五光十色的光泽,看上去就像是用了成千上百的丝线绣成的一般。这种绣工费时费心,很少有人能够精通。
苏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霞帔布料上乘,用的当地最名贵的锦缎,她摸着如水一般丝滑的锦缎,深深看着那红色。
“真美。”她低声喃喃。
第4章 第 4 章
◎雨伞◎
春风徐徐,落日溶溶。
斜阳透过高大的槐树洒下斑斑疏影,小院中,一名妙龄女郎正在哼着小曲荡秋千。
女郎悠闲地蹬着长腿,揪了揪身上的衣裙,娇俏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意,“娘,这身衣裳旧了,什么时候去给我做件新衣裳啊。”
一位妇人正往水桶里舀水,忙道,“你小点声,别吵了你哥哥温习功课。”
女郎嘟了嘟嘴,“知道了知道了,娘就知道向着我哥。”
“你一个月就要做一次衣裳,家里哪有这些钱供着你穿?”李母放下水瓢,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斥她,“你哥哥马上就是要参加乡试的人了,你成天不替着你哥分忧些,尽想着这些吃穿用度的事。你是怎么当这个妹妹的。”
李怀素是李家小女,从小被捧惯了,难免有些娇气,但自从哥哥李怀玉考上了院试之后,李母所有的重心和关怀都落到了他身上。虽然李怀玉很疼爱自己,她也很尊重这个哥哥,但面对如此转变,李怀素总觉得心里有些落差。
其实她也并不是很想要新衣裳,只不过想借着这么一个由头,时不时找些存在感罢了。
屋内。一张案,一扇窗,一张床。书房布置的简洁又清净。微风拂过窗牖,将案上层层叠叠的书籍吹得卷起了几页,发出清脆的簌簌响声。
李怀玉坐姿挺拔,揉了揉疲惫的额角,放下手中狼毫笔,从堆积如山的书籍底下抽出了一本诗经,熟稔地翻到一页。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盯着这八个字,想起那一抹身量纤纤的窈窕身影,每次躲着他的样子都像是受惊的毛茸茸兔子,可爱的紧。
他嘴角泛起微笑,眸光温柔。
他又执起狼毫笔,重新铺上一张纸,缓慢地写下了一个字。
“绮窗罗暮舞婵娟。”一行诗句中,他只写下了一个“婵”字。
真美。词也美。字也美。美好的字,美好的人。美好到只要一想到这个字,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静了几分。
他盯着纸上的字微微失神。
外面,李怀素不满的控诉道,“哥哥的学业我又没办法替他去考,要我怎么帮他?再说一件衣裳也花不了多少钱,娘你都把钱花在了哥哥身上,自然是不舍得给我花了,娘你就是偏心,偏心!”
李母也有些恼了,“你个白眼狼,你从小到大用的都是最好的,家里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再说你哥能考功名,你能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哥到时候真中了举人进士,那我们全家都能跟着沾光,到时候你也能找个好人家,说不定还能做个官夫人。不是娘说你,你也到了及笄岁数了,不想着好好学女红女德,天天就知道揪着这些东西不放。快干你该干的事去,把这些衣服给我洗了,去!”
李怀玉将纸压在书籍之下,推门出了书房,“这是怎么了?”
见到李怀玉出来,青衣落拓,风姿郎朗。李怀素鼻子一酸,想要找他说理去,又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上前几步就退了。她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跑了。
李怀玉看着李怀素小跑的背影,蹙了蹙眉,“小妹这是怎么了?”
李母见吵到了李怀玉,忙又将他推到书房,语气由刚才的严厉转为温和,“不用管她,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成天闹脾气,你且安心,温你的书去。”
两人的争吵李怀玉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他觉得李怀素的控诉倒也不是不为道理,对李母温和道,“娘,小妹还小,又是正爱美的女郎年纪,我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以后不用把钱花在我身上。我去把她给找回来。”
李妇忙阻止,“这可怎么行,你要温习功课的,娘去就行了。”
李怀玉想起前几天碰到的纤纤倩影,心中一动,面不改色说道,“圣人也有云,劳逸结合。出去走一走,也是好事。”
“也行。”自家的儿子从小便是听话有主见的,李母同意了。她深深看着他,慈爱地拍了拍,苦口婆心道,“儿啊,你可是咱们西里第一个中了院试的生员,今后可要好好读书,给咱们李家争口气。以后你要是真成了榜眼探花,那必定是前程似锦,再等你成了亲有了孩子,娘和你泉下的爹也就放心了。”
虽然总是听李母这么说,李怀玉仍保持着一贯的温和态度,“娘,你放心,儿子定会努力的。”
听了这句话,李妇仿佛是吃了什么定心丸,她也笑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的儿,你一表人才,又才华斐然,十里八乡哪个姑娘不倾慕你,就凭我儿这秉性和前程,将来也一定能找个顶好的新妇。”要是再攀一个高门贵女,当个乘龙快婿,那就更好了。
李怀玉听得心中一动,踌躇了一会,道,“娘,若是儿子这次中了乡试,娘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李妇愣了愣,随即忙不迭点头,“只要我儿能榜上提名,娘什么也答应你。”
李怀玉如释重负,情不自禁笑了,只觉得心里像是吃了一块蜜糖一样甘甜。李妇盯着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不禁有些好奇,“我儿,是什么事啊?”
“此事我也未有底,还得再看一看。”李怀玉笑了笑,声音轻快,“到时候,我会告诉娘的。”
。
纤纤十指熟稔又细致地穿针引线,根根如同水葱一般修长皎柔。苏婵坐在绣房里,直起身子,放下手中五颜六色的丝线,望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
江南的气候就像是美人宜喜宜嗔的小脾气,说变就变。看这个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
想起家里庭院外晾晒的山货,她决定今天早点收工,回家帮着阿爹一起收拾。
李怀素气冲冲离开了家,一个人在街市上无头苍蝇一般走着。走了没一会,谁知天气迅速阴沉,很快便下起了雨。
周围店家纷纷高喊着收摊躲雨,路上行人脚步匆匆,很快雨越来越大,李怀素只得躲在一家店铺檐下避雨。
豆大的雨点唰唰落了下来,来来往往的人群如同被惊动的蚂蚁窝,密密麻麻又慌乱不迭地移动着。檐下与雨幕隔开,身上并没有淋到太多雨点,李怀素还是感到了一阵凉意,她紧了紧衣裳,忍不住抱住双臂取暖。
余光中闯进来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异常的惹人注意,她定睛一看,是苏婵。
苏婵很显然没有带伞,纤瘦的身板夹在逼仄纷乱的人流中,显得有些进退两难,她只能撑着双臂堪堪挡住头顶,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动着,肩膀处隐隐湿了一小片。
李怀素站在檐下,沉默又认真地盯着苏婵看。
以前见了苏婵时,她总是装作一幅不认识的模样从她面前昂首经过,但现在苏婵看不到自己,她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她来。
李怀素很早便注意苏婵了,因为很多人都说她是西里最好看的姑娘。
李怀素从小被娇养着长大,哥哥李怀玉又是西里最出名的人物,所以她从小到大身边便有很多与她互称姐妹的女郎。被众星捧月惯了,她自然有些飘飘然,她自认自己长得也不差,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公子青年们嘴里谈论的并不是她了,而是那个住在巷尾的名不见经传的苏婵。
那个温柔寡言,深居简行,又绣的一手好刺绣的苏婵。
自己哪里不如她了?她哪点比自己强了?
不就是眼睛比自己大,皮肤比自己白,腰比自己细了点嘛。
李怀素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婵瞧,心中古怪的情绪更甚。
这时又一道逆着人流前行的颀长身影映入了眼帘,是自己的哥哥李怀玉。李怀素眼睛一亮,刚想跟他高声喊自己在这,可眼见李怀玉在人群中一路逆行,竟是朝着那玲珑女郎去了。
苏婵浑身湿漉漉,正被人群挤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阿婵!”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急切响起,李怀玉不知从哪里出现来到了她身前,将她拽离出了人群,他的手有力而温暖,护着她撤出了人流中心。
两人来到了一间檐下,苏婵有些意外,“李公子——”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叫我怀玉就行。”李怀玉关切地逡巡着她,俯下高大的身,不住帮她拂掉衣上的雨水,“怎么没有带伞,你看看都淋成什么样子了。”
苏婵后退一步,脸有些红,低下了头,“公子。”
李怀玉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妥,他收回了手,羞赧一笑,“抱歉,是我逾矩了。”
檐外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刚才一幕会不会被别人看在眼里。苏婵有些脸热,想快点离开这里,“多谢公子刚刚的出手相助。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李怀玉上前一步。
“不必了。多谢公子的好意。”苏婵开口拒绝,低着头,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阿婵,等等——”见她转身便要走,李怀玉追过去,没多想一把拉住了她,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他怔了怔,随即不着痕迹地将手松开,将一把伞塞给了她。
“至少,撑着伞回去吧。”
“公子,我自己能回去的,真的不必了。”苏婵怎好意思接过,忙把伞重新还给他,“公子用吧。”
李怀玉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力气却是有,“拿着吧,不然你这样子回去,会生病的。我是男子,淋一点雨没有关系。”
见她仍是不依,他温和看着她,似妥协一般,英挺的眉垂下,笑了笑,“拿着吧,听话。”
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心海,激起了一阵窸窣的涟漪。苏婵抬起头,怔怔看他。
她抿了抿唇,不再拒绝,慢慢收回了伞,手指小心地握着伞柄,“……那就多谢公子了。”
“叫我怀玉。”李怀玉对她温和笑了笑,“去吧。”
苏婵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眼底暗生潋滟,里面像是含着一汪秋水,美丽又似乎有些忧郁的眼底流淌着很清淡又很浓重的情绪。李怀玉那个时候就在想,她在忧郁什么呢?
然后便看见苏婵朝他缓缓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很清浅的、很美的笑容。就像是檐外盈盈的雨。
李怀玉怔了怔,等他回过神时,佳人已经打开了伞,消失在了雨帘之中。
“我会还你的。”她的声音轻柔,曼妙身影融在了朦胧的雨中,渐渐消散远去了。
。
高行修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片刻后睁开眼,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要下雨了。
窗牖外阴云密布。庭院里,老狗躲进了窝,只有苏大一个人在急火火地收着东西。
他看了一会,并不是很感兴趣地将目光移开,淡漠的眼瞳缓缓划过眼角,去看向放在床头的药碗。
这是今天苏婵煎好了药,临走时放在那里的药碗。如今碗里已经空空如也,被他喝光了。
这段时间,苏婵总是早上收拾好一切,过了正午就不见人影,不知道天天究竟在忙些什么事情。如今她身在外面,天将要下雨,不知她有没有带伞。
想到这里时,高行修突然愣了愣。
算了。
她有没有带伞,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修狗,你以后会后悔的(坏笑)。这章互动戏份不多,下章给补上。(叉腰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
绮窗罗暮舞婵娟。——王安石
第5章 第 5 章
◎喂药◎
这雨说下就下。苏大紧赶慢赶将庭院里晾晒的山货全部收回了屋,还是有一些不可避免被雨淋湿了。他无可奈何地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不禁担忧起来,“阿婵怎么还不回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苏大披上了蓑衣,正要出门时,这时柴扉终于发出了一丝响动,苏婵打着一把伞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我正要出去找你呢。”苏大忙迎上去,关切的看着苏婵,“阿婵,没淋着吧。”
阿婵收起伞,抖了抖伞面,温柔笑了笑,“不碍事。”
这雨虽然急,但幸亏下的不算特别大,否则这一把小小的油纸伞,怕是耐不住。
秀气清雅的伞面,伞柄质地圆润牢固,苏大见阿婵颇为小心翼翼地收起伞,不禁好奇问了一句,“苏婵,这是哪里的伞?”
苏婵怔了怔,面不改色地扯了个慌,“绣坊掌柜给我的,他见我没有带伞,便借了我一把。”
“王掌柜是个好人。”苏大宽慰地笑了笑。又想起来什么,又问,“对了阿婵,你最近在外面做什么呢,怎么每次出去这么久才回家。”
苏婵心里紧张了一下,面上仍是不露声色,淡笑道,“最近绣坊里新来了一批绣娘,有一些绣法上不明白的,掌柜的让我多去教教她们。”
苏婵她娘刚走的那段日子,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是王掌柜帮衬了他们一把,也愿意将未出阁的苏婵绣出来的东西收回去卖。苏大听女儿这么一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笑眯眯点了点头。
苏婵收了伞,进了屋,“爹,我来做饭吧。”
苏大忙阻止她,将她推到闺房,“你刚淋了雨,快去换一身干衣裳暖和暖和,饭我来做。”
苏婵拗不过他,只得妥协道,“那好吧,我去煎药。”
。
“哎哟!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李怀玉护着李怀素进了屋。李怀素身上倒还算清爽,只是李怀玉因为护着她的缘故,自己上下倒是淋的湿漉漉,素日清俊的模样染上了一丝狼狈。
“快换身干衣裳暖和暖和,娘去给你煮碗姜汤,可不要着凉了!”李母一边往厨房里去,一边絮絮叨叨,“我记得不是临走的时候拿了伞了吗?”
李怀素哼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你得问我哥啊。哥。我的伞呢?”
李怀玉正拍打着身上的雨水,闻言顿了顿,语气清淡,“我给弄丢了。”
“是吗?”李怀素又哼了一声,语气不虞,“下雨天丢了伞,哥哥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
李母听出了李怀素的阴阳怪气,转身斥她,“什么丢了伞记性不好的,你也快进屋换身干衣裳去,等会出来喝姜汤暖和暖和!”
李怀素脸色阴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