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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将台美人-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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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婵举着双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眼泪在挣动中终于夺眶而出,她怔怔看着他,不断摇头,“……将军……不要这么对我……”
  高行修捏起她的下巴,郎心如铁,“那我再问你一遍,你昨日去见了谁?”
  苏婵脸色发白,哑然失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高行修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便全都明白了。他面沉如水,感觉压抑的情绪正在不断地膨胀扭曲,一丝丝溢了出来。
  已经快要控制不住。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婵哀哀地解释,“我不是……”
  她回家阴差阳错下撞到了李怀玉,她跟他告别,还给他簪子,原就是怀了最后的告别之心。
  她已经不对李怀玉有任何的念想了,从今以后她就是高行修的人,她会一直跟着他,如果哪一天被他休了弃了,她也会安然接受,然后和阿爹两个人回归之前的生活,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可是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并不是这样想的,那漆黑的眼神直直盯着她,里面看不到一丝光亮,样子恨不得要将她折吞入腹。
  苏婵心中感到了悲哀,更大的无望笼罩住了她,她心灰意冷。
  她闭上眼,翕动着湿润的睫,还在低低地、无助地像他解释,“……我没有再想见李怀玉,我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我说了从今以后跟着将军,就不会再接近其他的人……”
  “那你的心呢?”
  高行修冷冷看她,“也只有我吗?”
  苏婵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我想知道你这里……”高行修伸出长指,点了点她的心口,“也只有我吗?”
  他一只手捏起她的下颌,淡淡凝视着她的泪眼,不错过一分一寸她脸上的表情,语气低缓了下来,听着似乎带上了几分错觉的柔和,“……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说实话吧。我想听。”
  。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让苏婵感到了不寒而栗。
  她内心五味交织,再次闭上了眼,不敢面对他的眼神。
  过了一会,她张阖着唇,终究是启了唇,模棱两可地给出了一个平静的事实。
  “……我只有将军。”
  高行修缓缓看着她的脸,半晌,他眸光微动,幽幽嗯了一声。
  “……只有我。”
  “嗯……”他面无表情,又淡淡重复了一遍,“只有我。”
  苏婵闭着双眼,他平缓的声音在她耳边成为了无声的压迫,这压迫让她不敢睁开眼。
  过了片刻,手腕上的束缚松掉了。
  男人将腰带解了下来。
  苏婵缓缓睁开眼,心中感到如释重负,不过她还没有缓过一口气,便对上了男人那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她心中一紧,忽然感到被人一下子掐住了喉咙。
  他扣住她的后颈,被迫让她抬起头,只能闭无可避地看着他,黝黑的眸光里流淌着幽深不明的光。
  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将军……”苏婵心中一沉,“不要……”
  她不断往后退,“放过我……我今日不想……”
  高行修不为所动,缓缓道,“你说你心里有我……总该要让我知道,你这句话的分量。”
  苏婵吓得白了脸,“将军……这里是马车上……”
  可惜她的央求和眼泪并没有让他改变主意,他淡淡道,“没关系,本将军不介意。”
  苏婵心如死灰,战战兢兢,还在一步步徒劳地往后退,但身后已经退无可退,而前面只剩下一个虎视眈眈的男人。
  “不行……不行……”
  “不行?”高行修幽幽道,“你的所有,都是我的,全身上下总有一处,会让我高兴……”
  他长指抵在她的唇上,点了点她的红唇,“嘘。小声些,可别让外头的人听见了动静。”
  苏婵这几天几乎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
  吃饭的时候,他会喂她,到了休憩的地方,他便抱着她去驿站休息,入睡的时候,他再将她洗漱好,再抱她去床榻。除此之外,她几乎一直在沉睡,昏昏欲睡。
  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她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弄的软了烂了,折断、揉搓、打碎,变成了泥。
  她似乎无形中失去了什么,这失去令她难以忍受的心痛。
  等她不知不觉再次落地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杭州。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府邸,高行修抱着她下了车。她迟疑着望着这座府邸,不知里面的是什么人。可是过了很久,男人似乎也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没有动。
  她抬头看他,他的神色是一片严肃。她有一种错觉,他此刻的样子很可怕,比起任何时候,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可怕。
  很快,高行修迈开步子,带着苏婵进了府。
  府邸很大,比西里的那个还要大,廊道上、一路上尽是些低眉顺目的奴仆,他们目不斜视,都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对高行修和她的到来充耳不闻。
  这座府邸明明是有人的,可是苏婵却觉得格外的怪异,这太安静了……安静的犹如一座空坟。
  高行修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大步穿过廊道,很快将苏婵带到了一间房间,将她安置好,叮嘱她不要乱跑,在这里等他。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出了门。
  高行修面色发沉,沉默让此刻的他看上去散发着惊人的冷酷,他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一路沉静地穿过廊道,来到了宅院后面。
  一个空谷,一处飞瀑,一个男人正立在那里,背影巍峨沉静,如同泰山矗立,浑身透着凛然不可直视的气势。
  那股气势和高行修身上的一样,压抑,又危险。
  高行修慢慢走到他身旁,与他并立,也仰头静静望着激流飞瀑。
  “好久不见。”
  他冷冷道,“父亲。”


第44章 第 44 章
  ◎透不过气了◎
  在高行修十六岁之前; 他最不想听的就是高老将军这四个字,最不想见的,便是高显扬这个人。
  他憎恶父亲这个称谓,天然的厌弃父子这种关系。回首以往; 他的人生尽是杀戮与无边的黑; 而将他推入这个无间地狱的; 偏偏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
  命运真是奇妙; 以前恨不得你死我亡的两个人; 如今竟然也能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说话,前尘往事似乎皆化为虚无。
  高行修站在他身边,平静道; “父亲。”
  作为威震一方的高老将军,岁月的风霜依旧掩盖不住高显扬矍铄的风骨,反而沉淀出更多不可言说的威严; 只肖一个背影; 就可以窥探出四五分曾经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的威压与气势。两人并肩而立; 彼此静默无言,双双站在飞瀑之下,连那激荡的青山流水也失了颜色; 一并化作了飞灰浓墨倾颓而来。
  “听说你在江南平叛的时候,出了一些事故。”高显扬平静问,声音有着多年为将有的浑厚与沉重,一开口便有些发号施令的味道。
  “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死。”
  “父亲虽退身朝堂,但仍手眼通天;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 又何必再来问我。”高行修冷冷道; “不过我好歹算是高家的独苗,我若死了,高家一脉也就此断了,父亲还不趁着老当益壮再生一个,可别让断子绝孙这个名声砸在你的手上,到时候到了列祖列宗面前,你也不好交代。”
  气氛忽的沉了下来,凝滞的不见一丝波纹。
  两人剑拔弩张惯了,又是承受能力极强之人,这点言语相讥根本算不上什么。高显扬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并不见怒,缓缓道,“说起来,杨修文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个甘愿给人当刀的工具罢了,你可知道他身后的是谁?”
  “还在查。”
  “听说你还掳了一个女人?”高显扬话锋一转,冷冷道,“高家不养外室,你不要丢人现眼。”
  “是。”高行修冷冷道,“那是我的人,你不要动她。”
  高显扬冷笑了一下。
  依旧是不动声色的一张脸,教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就连一贯深藏不露的高行修在他面前,还是泄出了几分年轻出来。
  “江南水乡的一朵莲,多么的柔美娇弱。”高显扬缓缓道,“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些花草鸟兽一样。要是放在以前,我是一定会杀了她的。”
  高行修猛然看向他,将拇指压在了剑鞘上,眼底的杀气如两道雷霆直刺而去。
  高显扬也转身面对他。山雨欲来,连风都沉了下来,天幕恍惚间也染上了丝丝阴霾。
  两人在飞瀑之下无声对峙,一个不慎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刀光剑影。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高显扬静静看他,平静中带着傲然的轻蔑,“就算你的心里再不承认,但你终是成为了你曾经最为讨厌的模样。如今的你一遇到事情,想的不再是思考和解释,而是毫不犹豫地拔剑,杀戮已经成了你的本能,这样的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高行修沉沉看他,冷冷道,“这还要多谢父亲。我能成为这样,还要多谢父亲多年的培养。”
  “修儿,到了如今,你还是认不清。”高显扬缓缓道,“血脉是你永远更改不了的事实,从生到死,我终究都是你的父亲。怪就怪你生错了门第,生在了将门之家,只要你姓高,就总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命运。总有一天你会认清楚,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是该感谢我,感谢是我把你塑造成了如今这个模样,而不是像现在,像个气急败坏的懦夫一样,在这里对我挥剑相向。”
  高行修抿着唇,死死盯着他,面色愈发沉重。
  高显扬面色无波无澜,又换了一个话题,“听说陛下有意属你为驸马,你是怎么想的?”
  高行修又不说话。
  “过一阵子我会回京,”高显扬又道,“下一次便是陛下的寿辰,若是他在寿辰上提起这件事,给我想个两全的办法出来。”
  “父亲尽管放心,此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高行修讥讽道,“在父亲的眼里,高家的荣耀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我若是尚了公主,这辈子便只能到此为止,可不能让高家满门的基业,断送在我的手里,您说呢?”
  “你是我的儿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高显扬冷笑,“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若不是陛下的意思还在上面压着,你恐怕早就——”
  他顿了顿,继续道,“看在她还有点用的分上,我可以放过她,不过你记着,一切都以高家的利益为先,你若是哪天不知好歹,我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高行修寸步不让,目光染了些寒,“我既然敢把她带回来,你就不会动到她一分一毫。”
  高显扬注视着他脸上神色,悠悠道,“真是好一番痴心,你的母亲若是看到你现在——”
  高行修陡然拔高了声音,“不要提我母亲!”
  高显扬住了嘴,平静看他。
  高行修怒目而视,“她因你而死,你如今告老还乡,竟然还有脸住在她曾经的故居,你有什么脸——”
  “因我而死?”高显扬冷冷道,“如果当初是你落在他们的手上,我一样会杀了你。”
  高行修喘着粗气,双眼染上猩红,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为将,就要随时做好死的觉悟,身边的人亦是。”高显扬缓缓道,“怎么?如今你是做上痴情种了?”
  “你以为你把人密不透风地护的好好的,就躲得开那刀光箭雨了吗?像我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获得救赎,你手上沾的血,只会将她染脏,她拯救不了你。”
  “只能陪着你一起陷下去,永世不得翻身。”
  高行修沉默不语,只是死死盯着他。
  良久后,他缓缓道,“我不是你。”
  “永远都不是。”
  高显扬敛了敛眉头,突然感到有些身心疲惫,他过身,重新看向山谷飞瀑。
  “滚。”他淡淡道,“给我滚。”
  高行修默默看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不动如山的巍峨背影。
  他眸光一转,遮住眼底的灰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每次小将军和老将军见面都很不愉快,杜齐早就远远地候在了外面,以备突发状况。看到高行修出来后,他急忙迎了上去,看着高行修沉的能拧出水的一张脸,犹豫道,“将军……”
  “把她叫过来。”
  高行修语气沉沉,说完之后,他直接去了祠堂。
  高家的牌位都在京城,这里只供奉着一个人。
  他的母亲。
  苏婵被杜齐叫来的时候,高行修正跪在蒲团之上,双手默默举着香,背对着她。
  他的背影看上去不似以往,有些落魄,有些寂寥。苏婵站在门外,默默看着,恍惚了一下子。
  她看出来这里是祠堂,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她心中犹豫,默默看着森严的里面,静立在门口,并不想擅自闯入。
  高行修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进来。”
  苏婵愣了愣,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她来到他身后,看到他的旁边还放着一个蒲团,他冷声道,“跪着。”
  苏婵不明所以,他的侧脸晦暗而阴沉,她默默收回目光,不敢说话,轻轻跪了下去。
  高行修把三炷香放到了她的手里。
  他始终看着灵牌,并没有看她,淡淡道,“这是我的母亲。”
  又自顾自对着空气道,“这是苏婵。”
  苏婵静静望着冷冰冰的牌位。
  这是……高行修的娘?
  他带她来这里,什么意思?
  苏婵心中复杂。所以他带她来杭州……是为了祭拜他的母亲吗?
  她忽然觉得很沉重,沉重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困住了她,让她更加看不清前路。
  这感觉让她现在就想逃离这个祠堂,逃离这个地方。
  两人默默地拜完,高行修将她拉起来,牵着手带她离开了祠堂。
  他仰头望着远方的远山碧水,神色无波无澜,微风吹起他的长发。久久不语。
  “明日出发。去京城。”
  苏婵的眼眸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终是要离开江南之地,去往那个曾经向往过、却始终遥不可及的皇城,可是此刻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只有缄默无语的阴霾将她包裹。
  眼中那碧波蓝天也一点点失去了色彩,她望着天幕,默默应了一声,失去了表情。
  。
  天子之怒从皇城一路传到了西塘这个平凡的县城。
  平静的湖面终是泛起了滔天雷霆。季先明科举证实作假,被夺去了成绩,世代永不许再科考,不过短短数月,大到知县、小到季云天这样的县丞,凡是有牵连的人纷纷下马,西塘首富季家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几家欢喜几家愁,相对于季家的家破人亡,李家则是重新获得了盼头。
  李怀玉的名字重新列进了榜单中,作为秋闱的一甲。
  李母欣喜若狂,连中风都好了一半,抱着李怀玉的胳膊,只一味激动地哭。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们一家可算是熬出了头,她怎能不高兴。
  李怀玉只是淡淡一笑,不见半分涟漪。
  他拒绝了李母现在便入仕的想法,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继续参加明年的春闱。
  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不会被人摆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想明白了,这一次,不是为了李母,不是为了任何人,他只为了自己。
  自己的前途是苏婵用自己为他换来的,他绝不能糟蹋。
  总有一天,他会走入那个最尊贵的朝堂之上,他会登朝入仕,直视龙颜,他会用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向那个男人,直到与他平起平坐,让那双高傲的眼再也无法忽视他,让他一字一句地记起,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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