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之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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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纪清漪是方睿的母亲,但一向以来的认知,仅仅局限于这一个美丽的名字,和一段在方家无人提及的忧伤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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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睿的车静静停稳,夏铭跟着他下了车。
方睿把手伸来,随即便非常自然地十指交扣。上了几层台阶之后,方睿用指纹解锁进门,安安静静的厅堂之内只间隔亮着几盏灯,一步落下去甚至有了回声。
夏铭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进到美术馆。
周遭太安静,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总觉得哪怕是脚步声重了些都像是亵渎,方睿察觉到了他的那点不自在,于是捏了捏他手心,笑道:“紧张?”
“唔……”夏铭抿了抿唇,“有点。”
他隐约猜到了方睿的目的。
一月十五,是方睿的生日,也是纪清漪的忌日。
这是方家的欢喜之日,更是大悲之日。
在方睿略通了些人事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过生日。既没有蛋糕,也不吃长寿面。无论是对于他个人,还是整个方家,这一天无论如何也不快乐。
今天方睿带他来这里,也许是要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纪念一下母亲。
夏铭眨了眨眼,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了。
方睿带着他,穿过了整座厅堂。
纪清漪的纪念画室在二楼一整层,三楼是半开放式的临时展室和空中花园,一楼的半层也是临时展厅和礼堂。但方睿没有带他去任何一层,而是牵着他径直往一层的最尽头走去。
那里有一道贴着“请勿入内”的玻璃门,进去以后是个走廊,尽头又是一道带锁的门,看着没什么特别,但这样的布置,夏铭知道内里一定不同寻常。门上依旧是指纹锁,方睿把手指贴上去,小绿灯一闪,随后门便可推开了。
夏铭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去时做足了心理准备,不管看到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但……
他仍然非常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迷糊了。
这里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一个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天鹅堡一楼大厅。
进门处是感应灯,亮起一片温暖的柔光。方睿熟门熟路打开了所有的灯,于是偌大的厅堂内一片大亮。
他松开了夏铭的手,任由他四处打量。
而夏铭在最初的诧异之后,也已经非常敏锐的分辨出了不同。
这里和如今的天鹅堡那栋方家大宅非常相像,大件家具的布局,以及门窗方位这些难以挪动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但软装陈设很不一样,很多东西明显都属于上一个年代。夏铭很快判断出——三十年前的天鹅堡方家,大概就是这样。
他忽然就明白了,随即转头看向方睿。
方睿的目光平和温柔,非常安静地注视着他。
夏铭轻声问:“这里……是当初方叔叔和纪阿姨在一起时的样子?”
“嗯。”
夏铭抿了抿唇,异样的情绪让他胸臆间翻腾,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睿倒像是和回家了一模一样,他往厅堂一角走去,那里有个明显有了年代感的立式小冰箱,打开以后里面有水,他拿出两瓶。再走回来,在一座巴洛克风的古典式沙发上坐下,最后冲夏铭伸出手:“来。”
夏铭走过去,把手放在他掌心,慢慢坐下。
方睿拧开水递给他,随即笑了一下:“很震惊?很意外?”
“我父亲,面向公众留住了我母亲的作品、名字,给自己和我,定格了其余的一切……”
他缓缓说着,在夏铭接过了水之后,方睿从扶手处摸出了个遥控器按了按,夏铭注意到那上头的一些按键已经摩挲得很光滑,显然是经常被触碰。
忽然就有个女声响起来,带着笑,很悦耳,像林间鸟飞过似的轻盈。
“嗨,亲爱的宝贝!”
夏铭不由自主便坐直了,转头去找音源。那个轻灵的女声已经又说了下去。
“今天心情怎么样呀?是不是又度过了充实的一天?我今天看到了非常美的朝阳,可惜画笔还原不出那种火一样的色彩。亲爱的宝贝,等你乖乖出生,一定要快点长大,咱们叫上爸爸一起去爬山,到离天最近的地方去抓一个太阳!”
“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个帅小伙,还是个乖小妞呢……”
“不过你肯定能知道我是你妈妈,哈哈。我们这么亲亲热热的在一起,已经有七个月啦~”
“隔三差五给你录上这么一段,你要早一点习惯妈妈的唠叨哦。”
尽管是多年前的音源,但显然经过了非常专业的处理。厅堂里设置了隐藏式的音箱,传来的这声音清澈又清晰,径直穿越了三十余年的时光,与而今的后辈亲切相遇。
夏铭心潮起伏,口齿之间堵住了许许多多的词句,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靠着本能握住了方睿的一只手,隔了阵子之后,又伸臂揽住了方睿的腰,很用力地抱住了他。
是抱住了而今人高马大如山如岩般牢靠的睿总,也是抱住了三十余年前孤身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婴孩。
身畔的这男人,永久错失了一场与生命中至亲至近之人的相约,幸而这一刻自己在他身边。
他搂抱得很紧,方睿便转头轻轻吻了吻他唇。
“我妈妈——她喜欢画画,喜欢旅行,喜欢植物,阳光,雨露,高山,河流。喜欢去奇奇怪怪的地方写生,在老乡家里品尝好吃或者不好吃的东西。”
“在怀着我的前五六个月,她还经常跑出去采风,直到七个月才肯安稳在家里待着,开始布置婴儿房,准备小衣服。”
“她是个精力旺盛最闲不住的人,但怀孕水肿不能长时间站立,不能画画了,她就开始录音,每天和我聊天,说很多很多的话,什么话题都说。”
“我小时候不懂,总以为‘妈妈’这个身份,就应该是温柔稳重。后来一遍遍听录音看影像,才知道,啊……我妈妈,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大女孩儿。”
沙发正对着一面白墙,方睿又按了几个键,周遭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一道投影在墙面上展开。
几近等身的画中人就这样展开了嫣然明媚的笑颜。
老牌影业公司的专业设备和修复能力,在这一刻体现出全部价值。
那是更年轻一些的纪清漪,刚刚新婚,或者还在热恋。给她掌镜的一定是方博本人,因为只有热恋中人,才会有这样的敏锐度,能拍下这每一帧的明眸流转,一笑中整个屋子都被点亮了。
方睿伸臂揽着夏铭的腰,笑着对上影像里的美人。
“嗨妈妈,今天是我生日,这是我喜欢的人,他叫夏铭。”
第65章
一段段如梦似幻的旧日影像,带人回溯时光。
岁月不能倒流,思念与爱却在日复一日里历久弥新,始终滋养着逝者生命的延续。
方睿一开始喝的是水,后来换成了酒。他眼眉间神色始终温柔,只是在有那么两三分上头之后,眼睛微微地泛了红。
他们刚看完当年方博和纪清漪的婚礼,那是用专业多机位拍出来的盛大场面,从清晰画质和成品剪辑来看,当年所动用的人力和设备恐怕不下于一场电影大片。
正片里的纪清漪穿着纯复古的缎面婚纱,层层叠叠的繁复裙摆把她裹得像个动弹不得的洋娃娃。她挽着丈夫走过鲜花堆砌的门,而方博看向新娘的任何一个眼神,都亮过全场所有的灯光。
而到了片子的结尾部分,忽然剪进了许许多多的花絮。
在无人角落里,纪清漪拎起裙摆,踢掉了婚鞋可怜兮兮地低头去看,方博单膝跪地,把受了罪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面给妻子揉脚踝。
仪式的候场间隙,夏青禾悄悄地给纪清漪喂吃的。但婚纱束腰太紧太紧,只吃了几口纪清漪就开始不断打嗝。
婚礼结束后在大草坪上的合影,面容尚稚嫩的方绎心跑前跑后瞎忙,被站在C位的纪清漪一把拉住,搂在怀里摆pose。
……
夏铭原本是陷在了淡淡忧伤情绪里一阵阵眼热,看到这些宛然如生的小细节,却不由自主又被逗笑。
他把脑袋靠在方睿肩上,喃喃道:“原来你妈妈是这样的。”
方睿轻轻扯了扯唇角:“是啊,感谢摄像机,感谢录音师,感谢她亲手画的画,写的字。她坐过的桌椅,用过的餐具,穿过的衣服,我爸爸竭尽所能留下的一切……我没见过她,但她从来没离开我。”
他这几句话说得有点忧伤却也很平静,夏铭想了想,爬起来坐到了方睿膝上,这姿势既亲密,也凑得非常非常近。他的身后是偌大屏幕,光影交错映照,逝者已矣,但他是活生生的温暖和安慰,夏铭抱住方睿的脑袋,虔诚又温柔地凑上去亲他:“妈妈的爱永远都在,我的也是。”
方睿这下是真的笑了。
他唇上带了些酒意,这时就在彼此唇齿间淡淡地交换着。夏铭用柔软的舌尖一点点勾划着他的唇锋,尝到些许滋味之后忽然有点微醺。
他很轻地说了一句:“那么,生日快乐啊,睿哥。”
在这样温柔的祝福里,他们亲吻,彼此环抱,呼吸间错,耳鬓厮磨。
循环播放的片子里响起了配乐,当年婚礼过后的晚上是一场在方家大宅里的纯粹私人聚会,只有最亲密的十多个好友参加。影像重叠着现实里几乎一模一样的布局,三十年前的那对新婚夫妇,方博手里牵着妻子转了个圈。三十年后的恋人,方睿把夏铭抱在怀里起身,在四壁辉映的幸福里踩上了音乐节奏。
这一天这一刻,这个生日,这支虽然来得有些迟、却也刚刚好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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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清漪美术馆里厮混了许久,那座一比一复刻的私宅是方博当年给自己营造的疗愈之所,不对外开放,但一直有人定期维护。方睿小的时候不常来,但在父亲也去世之后,他一夜间被迫长大,于是在心情特别好或者特别不好的时候,都会来一个人静一静。
直至夜色深浓,他们才要准备离开,方睿喝了酒,返程时是夏铭开的车。坐进驾驶位以后看到时间已快接近十二点,夏铭忽然哎呀了一声。
“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方睿是从来不过生日的,所以也根本没有“可以收礼物”这概念。但他今天心情着实被熨帖得很舒服,这会儿便笑着逗夏铭。
“把你给我。”
“好呀。”夏铭一口答应,不但答应了,还非常大方地掏出了兜里的小羊,相当郑重其事递过去,“这就是我,你要好好待它。”
这失而复得的珍贵小羊,重又安安稳稳地立在了车里,这一回是夏铭看着它被粘上去的。方睿的车是正经八百的纯商务风,内饰没有一寸多余之物,这幼稚又可爱的小家伙立在那里突兀得很,但夏铭觉得,这很合适。
他笑眯了眼睛,故意转头去问方睿:“喜不喜欢?可不可爱?”
“我很喜欢,你最可爱。”
鼓掌!
这叫什么?这是教科书式的标准答案。
夏铭心情大好,把车开出去时的动作都异常轻捷流畅。车子驶出美术馆大门,大灯照亮了回家的路,他漫不经心又问:“我这生日礼物,可比你之前送我的有意义多了吧。”
“唔。”方睿在副驾那坐着,单手撑着脑袋看夏铭,闻言只是轻笑着哼了一声。
夏铭听着,心里隐隐升起些不服气。
“你还让我许愿……我那时倒也想说一句‘把你给我’。你给不给呀?”
“给。”
方睿这一个字,认真得不像是在哄人,夏铭止不住心头一跳,被这么一记直球当即撞中。他拿余光瞥副驾上的男人,被方睿唇角那一抹笑容勾得简直有些心猿意马。
“好的~~~那我要把心愿从拍电视剧换成这个!”
“可以。”
夏铭彻底被哄得眉开眼笑,半开玩笑道。
“哎呀,好想把这份礼物对着所有人秀一秀。”
他故作苦恼地皱眉头,冷不防方睿却慢吞吞又说了句。
“你没有秀吗?那束玫瑰——全世界都看到了我如何称呼你。”
夏铭的眼睛猝然间睁大了,他一时来不及分辨自己的情绪,但看见了前方是个红灯,纯粹靠着驾驶者的本能,一脚便踩了下去。
奔驰车猛然间一个急停刹住了,和前车间堪堪保持住了一个安全距离。
无数散碎记忆涌来。
99支玫瑰,粉瓣红蕊,娇艳至极。
Phoenix,凤凰。
那条带着一颗小红心的生日微博。
诧异与心慌,欢喜和恍然。
那么早之前,那么隐秘却浓烈。
幸好什么都没错过,幸好你一直都在。
交通灯上一刻不停读秒,夏铭看着倒数数字静默了一瞬,忽然扭头凑过去,用力地狠狠地吻方睿。
承受者有些吃惊,但也很愉快地接受,只是在即将变灯和松开这个吻之前,夏铭忽然恶狠狠咬了他一口,给了方睿猝不及防的一声痛呼。
如织车流中谁也看不出这辆奔驰车里发生了什么,夏铭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地起了步,唯独内心里一边狂笑一边骂。
笨蛋笨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送花不署名的笨蛋,差点让我以为是物业送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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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乌龙事件,夏铭决定要埋在心里一辈子,尤其是不能让另一个当事人凌璨知道。若要是被那个刻薄毒舌的家伙晓得大老板这么不聪明,指不定要怎么嘲笑。
自家男人的偶像包袱还是要背背好的!
他不想见凌璨,但凌璨是不会放过他的。方睿生日的第二天,凌璨就大早上门来把夏铭薅走,去华南台里录那个四分钟的国风舞蹈。
凌璨在楼下看见了方睿的车,所以没有直接按指纹进门,而是很客气地按了门铃,一遍,两遍,三遍。
很好,来开门的是呵欠连天的蓬头凤皇本人。
凌璨对两位老板的私事没兴趣,所以直接命令夏铭去收拾好自己:“半小时后出发,今天务必要录完。”
“干嘛这么赶?不是有两三天时间吗?”
“新西兰外景地的松红梅提前开花了,花期只有一周。楚总那边协调了时间,整个摄制团队的机票全部都改签在明天,咱们抓点儿紧吧祖宗!”
第66章
这趟新西兰之行的金主爸爸是K&S公司,执行甲方是和晟传媒。两位老板都是方睿的至交,所以即便是临时提了档期,害得凌璨这里措手不及,他也很有眼色地什么都没说,非常配合地调配了一切资源,确保了夏铭的成行。
按照计划,三方团队在中午12点前机场见面,K&S那里由他们的大中华区总裁楚总亲自出面,规格不可谓不高。而和晟这边,除了很成熟的拍摄制作团队之外,楚奕还专门给好友柯明轩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新西兰玩两天,好让柯总能把新年以来的一堆烦心事放一放——他是纯粹好意,但柯明轩先是答应了,没多久又反悔,只说最近走不开,很多琐碎事要处理,楚奕也就作罢。
出发日的一大早,公司派的车去接夏铭和柚子。凌璨惯例自己开车从家出发,但他的雷克萨斯才刚拐上临海大道,忽然电话就响了。
工作日的主干道上车如流水,那电话铃声殊无二致,凌璨却莫名有些心悸。正在开车,他一时分不出心去判断这是不是错觉,只是下意识去按下了接听键,紧接着车载的蓝牙音响里传出霍迪惊慌失措的声音。
“璨哥!不好了,小溪这边……车祸……!”
“!!!”
凌璨整个人霎时一惊,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顷刻间握紧了。
“小溪有没有事,你怎么样?”
出口的声音倒还冷静镇定,凌璨的瞳孔微微一缩,问话的同时往车流较缓的辅路上变道。车子还是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