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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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四目相对一刻,皆忍不住笑了。
由后院行出的小五见得这一幕,又抬眼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片刻后,他收回了迈进前堂的脚,又折返回了后院。
得,他还是找莫先生说话去吧,现下这前头就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
二楼处,蹲在椅中的天目望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碟子,不满地叫了一声。
男主人吃了早食还能吃,凭什么它不能?
它已经有整整半个时辰没吃任何东西了!
吴恙皱眉看了它一眼。
这只鸟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在饭桌上乱叫。
然而下一刻,便见许明意夹了一块儿栗子糕送到了大鸟面前的碟子里。
“……”吴恙突然觉得嘴里的酱牛肉都不香了。
紧接着,却见女孩子又往他面前的碟子里送了一块儿一模一样的栗子糕——一碗水端平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吴恙在心底不屑地“嘁”了一声,眼底却泛起淡淡笑意——谁要跟一只鸟争宠,他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父亲那般地步。
这倒也不是说他自身多么有自信,而是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天椒能做到独占母亲的宠爱,靠得是无双美貌——这只丑鸟有什么?怎么可能威胁得到他日后的地位?
想是这般想着,却也没耽误少年将平日不怎么喜欢的栗子糕完整地吃了下去。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许明意适才问道:“对了,今日一早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是说没事便不能相见的意思,只是他这么早便叫自己出来,想来该是有事的。
“你可曾想过,此番真正要害你的人是谁吗?”吴恙看着她,直截了当地道:“昨晚我去见了那占云娇,从她的态度来看,必然有所隐瞒。”
许明意有些吃惊。
“你亲自去见了占云娇?”
“顺道罢了。”少年人一语带过,继续问道:“你可有怀疑之人?会不会是那位夏四姑娘?”
许明意再次愕然。
“你竟还知道夏四姑娘?”
这人怎么好似什么都一清二楚?
“天目得罪过此人,自然有人将先前之事传到了我耳中。”吴恙很是从容地道。
许明意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当真是因为天目才知道了夏曦,而不是因为她吗?——自从确定了对方的心意之后,女孩子向来不吝啬自己的想象。
不过,她还是要解释一句的。
“可不是天目得罪了她。”许明意摸了摸一旁大鸟的脑袋,道:“是她得罪了天目才对。”
天目昂着秃头,附和着叫了一声。
“……”看着面前配合默契且亲密的一人一鸟,即便不想承认,但少年对日后的生活突然就有些没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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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上好。
323 际遇之奇妙
怎么觉得许明意如今待天目愈发溺爱了?
分明先前刚见到天目时,还隐隐透露出一种嫌弃感来着。
这鸟到底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少年鄙夷之余,又难以遏制内心想要请教一二的冲动。
但身为主人的自尊心使然,让他只是正色说道:“天目如今似乎尤其喜欢像人一般坐着,这等习惯总归太过失礼了些。”
以往没遇到许明意之前,它可历来都是乖乖呆在他脚边的,怎么如今竟就与他平起平坐了?
还是说,当鸟已经满足不了它了,它想当人?
天目瞪着眼睛看着少年,歪了歪脑袋——有事吗?为什么突然针对它?
“无妨,反正也没外人在。”
许明意笑着道:“它在我家中也一贯如此,我祖父也已经默许了,如今哪天吃饭时桌上没有天目,大家都要问上一句呢。”
吴恙:“……?”
许老将军那脾气,竟然也容许这鸟上桌吃饭?
需得知道,他至今都还未曾有机会登门去许家吃过哪怕一顿饭——先前被许老将军救回去那几日不算,毕竟饮食都是送到他所在的客房中。
可这鸟却有如此待遇?
在嫉妒心的促使下,少年突然有些怀念昔日想将大鸟烤了吃的那个镇国公府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话——”不想面对残酷事实的少年说回了正事。
“你说夏曦啊……”许明意点了头,道:“我也觉得十之是她。”
毕竟这事儿干的,个人风格还是很强烈的。
这般蠢,又这般坏的,手里还有点儿银子和路子的,且同时又如此憎恶她的人——她一时倒想不出第二个来。
见她语气随意的过分,似乎并不怎么将此事放在眼中,吴恙微微皱眉提醒道:“虽说此事谋划的并不高明,然事关你的安危,无大小之分,皆须多加上心,此番必然不能轻易放过此人。”
见他一幅操心的模样,许明意心底暖洋洋的,看似十分受教地点了头:“这话十分在理。”
但她也并非就是不上心的,她祖父昨日已经吩咐了人暗中开始去查了与占云娇近日有过频繁接触之人。
从前她是懒得理会夏曦,自认与她之间只是相互看不顺眼的关系,但若此番叫她查明了对方同此事有关,那她也绝不可能再留给对方再次发疯的机会。
这种苍蝇,抓到了机会,就该一下子拍死了了事——在她这里,这个答案是没有疑问的。
“我已经命人去找证据了。”吴恙看着她,道:“今早有人来回话,说是发现衙门里的人也在暗查此事,想来是纪大人的吩咐。”
听得此言,许明意不免有些意外。
她祖父在查。
吴恙在查。
官府也在查。
不得不说,夏曦的运气还真是好极了——这样的好运气,不坐牢当真很难收场。
“实则我对此事并非是不上心。”看着面前的少年,许明意有了谈心的心思:“只是就此事而言,我更在意的是另一点。”
吴恙看向她,以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占云竹——”许明意正色道:“我一直觉得他还活着。”
这几乎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直觉,不——甚至更像是某种感应。
“当初那个投河之人?”
许明意点头:“是他。”
她透过开着的雕花窗,道:“且说不定,他就一直藏身在京城之中。”
吴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片刻后,问道:“此人究竟做过什么?”
他从很早便知道,她不希望这个人活着。
却不知因何。
且眼下他隐隐察觉到,此人的存在,于她而言,仿佛更像是某种难解的心结,而这其中必有缘故。
“他此前曾为夏家所用,与其父占潜暗中谋划窃取我家中密事,可谓居心叵测。至于当初公堂之上出面作证指认夏晗,也不过是做戏给天下人看罢了,实则在夏晗那件案子中,他也并不干净。”
许明意语气微凉地道:“这是一个称得上高明的伪君子,此前无论是我家中祖父,还是认真教导他多年的二叔,皆受其蒙蔽多年。”
吴恙皱起了眉。
由此说来,此人确有几分心机手段。
但是,为夏家所用,窥探镇国公府密事?
“当真只是为夏家所用吗?”
许明意微微摇头:“自然不是。”
夏廷贞不过也是听命行事罢了——哪怕这其中有他挑拨所谓帝心的可能,但这颗帝心,早就自顾烂透了,旁人挑不挑拨,结果都不会相差太多。
而烂了的心,是治不好的,只有剜出来扔掉这一个法子可用。
吴恙抿直了薄唇。
起先他只知这位皇帝不甚英明,虚荣虚伪且多疑。
可现在他才知,原来对方早已将手伸到了许家头上——如此迫不及待明目张胆,是觉得自己这把龙椅坐得太过安稳了吗?
“不必过分担心——”
少年声音温和却笃定,虽没有对日后允诺什么,但对上那双眼睛,许明意便觉得心中更为安定了些。
重活这一世,哪怕心中装着沉甸甸的过往和对未来的恐惧,但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孤单的。
她有一群爱她护她的家人。
但与他走近了之后,她还是觉得更安稳了,心底又多了一份有力的支撑。
这或许同他身后的吴家有关,但更多的,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无论日后如何,彼此立场是否会有相背离之日,至少此时,她是全然信任着他的——人生能有此奇妙且美好际遇,她无疑是幸运的。
当然啦,他的运气也很好就是了。
同他说罢这些,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许多。
这时,楼下有一名卖花的小姑娘经过。
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形纤细,衣裙素旧却干净,半挽起的发髻拿两条蓝布巾绑着,同她两只手中提着的竹篮中的各色新鲜花朵一般清新可爱。
瞧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许明意莫名就觉得心境愈发平复平静了。
吴恙跟着看了一眼。
不多时,卖花的小姑娘便被小五拦了下来。
“……”
连花带篮子都被买走了的小姑娘握着手里的金子久久无法回神。
还没来得及开张怎么就结束了呢?
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快乐吗?
同一刻,坐在纪婉悠房中的周婼,同卖花小姑娘的心情正是天差地别。
“纪姐姐……”周婼面上的笑意强撑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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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渃清涵的打赏(这几个月一直很忙很忙,下个月家里还要办庙会,所以打赏加更暂时没办法,但是都记在备忘录了,后面闲下来一定还,现在我先稳住双更。咳,加更这种事,万一哪天我就爆更了呢?)
324 纪大人破例
“周妹妹这样聪明,怎会听不懂呢?”
纪婉悠轻声道:“这件事情进展到眼下,少不得要周妹妹出面推一把,若不然,周妹妹先前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了吗?”
周婼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不想让她的努力白费?
所以,竟就要让她出面指认夏曦吗?
“纪姐姐,不是我不愿意。”周婼犹豫着道:“而是如今就连占云娇都对此事乃夏曦主谋只字未提,我贸然指认,岂不显得太过突兀了吗?况且,我所能够指认的,也只是占云娇同夏曦暗中见过面而已……再多的,我便当真一无所知了。”
顿了顿,又道:“即便我去指认,若占云娇一口咬定此事与夏曦无关……到那时可如何是好?”
如果到时夏曦安然无恙,那她日后在京中要如何自处?是不是还要落得一个污蔑她人的恶名?
她从来没想过要将自己推到人前,更加不想于明面上这样去得罪哪一方。
“你放心。”纪婉悠含笑道:“占云娇如何说,皆是我们说了算的,她不但会指认夏曦是主谋,更会当众将周妹妹干干净净地摘出去,绝不会叫周妹妹染上一丝一毫同此案有关的嫌疑。”
周婼听得怔住。
什么叫……占云娇如何说,皆是‘我们’说了算?
莫非占云娇如今是被纪家攥在了手中?
且……
将她干干净净地摘出去又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就不曾参与到夏曦她们的谋划中去啊。
对上那双含着运筹帷幄般的笑意的眼睛,周婼忽觉周身一冷。
——是倘若她不答应,到时她便也会被占云娇出言污蔑攀咬进去的意思吗?
“这样安排,周妹妹觉得可还妥当?”纪婉悠问道。
周婼紧紧攥起了沁满了冷汗的手掌——她第一次觉得周家姑娘的城府比她认知中还要深上太多。
不,应当说是可怕!
为了达成目的,牺牲起熟人,竟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和想法。
但她依旧只能面露为难之色地道:“我知道周姐姐处处为我考虑……可是,即便占云娇肯证实我与算计许家姑娘之事无关,但我出面指认夏曦,定会得罪了夏家……到那时,即便夏曦同曹状元解除了婚约,那这桩亲事……恐怕也注定要与我无缘了吧……”
夏曦前脚出事,且是在她的指认下出的事——到那时,她父亲根本没办法开口同曹状元提及亲事? 毕竟真要那样做了,那他们周家成了什么人了?
且为免遭人议论,曹状元也断不可能答应的!
“周妹妹怎么突然糊涂了呢。”纪婉悠的声音依旧温柔:“若是此番你不肯出面指认夏曦? 那她和曹状元的亲事定会如期进行。到那时? 周妹妹不是一样只能看着?”
周婼听得面露苦笑。
所以? 她为了让夏曦和曹状元无法顺利成亲,便要去指认夏曦——即便自己得不到,也要拆散这门亲事?
那她图得是什么啊?
她又不是说对曹状元用情极深? 就是见不得他娶夏曦这种人!
且如此一来? 不是等同给其他姑娘做嫁衣吗?
她能得到什么?
“周妹妹当知晓,这世上之事,但凡是同赌字沾边儿的? 便不可能只有赢而没有输? 因为结果谁也无法预料得丝毫不差。”
纪婉悠缓声说道:“先前我也只是同周妹妹说? 这件事情最后有可能会落到周妹妹头上——周妹妹可还记得?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周婼微微垂下眼睛。
“记得。”
当时她说——亲事不亲事的不重要? 只要能看夏曦倒霉就行了。
可她想的是躲在后面看对方笑话? 而绝非是亲自出面指认对方。
这怎能一样?
可她自顾想这些算这些又有什么用?
周婼看向淡然吃茶的纪婉悠。
很显然,她现在即便说再多,也改变不了面前这位纪姐姐的决定。
而在对方的决定面前,她并没有选择说不的权力。
因为这不是商量而是在告诉她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周婼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到底还是她太天真了。
以往她一直以为,躲在这些人身后捡些便宜? 不必费什么力气? 也不用担什么风险。
也是她这几年捡的实在太顺手了? 因此甚至都要忘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真正意义上的便宜可捡。
即便有,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让她捡到手,而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
她自认聪明? 但那是跟夏曦那个蠢货相比之下——
遇上纪婉悠这种人,她根本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直到离开纪府,坐在马车里的周婼依旧有些浑浑噩噩。
“姑娘……姑娘?”
见她迟迟没回应,丫鬟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
周婼陡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姑娘,夏府到了呢。”
这么快?
周婼连忙抬手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做出尽量自然的神态。
事到如今,她只能按着纪婉悠的交待来做,她只能祈盼着纪婉悠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姑娘,周家姑娘来看您了。”
靠在榻中思索事情的夏曦皱了皱眉。
周婼怎么又来了?
但想到自己心里生出的那几个新的念头和计划,她还是耐着性子道:“让人进来吧。”
丫鬟应了声“是”,心底却担忧地叹了口气——看姑娘方才那模样,莫不是又在合计着什么新的幺蛾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