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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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纪姑娘尚存戒备,主动找到了我。”
若不是对方主动找来,她也断没本领去预知占云竹所为。
纪婉悠扯了扯嘴角:“还是要多谢许姑娘……”
今早她找来时,实则是犹豫不决的。
此前在宫中太后寿宴之上,她曾同许姑娘单独说过话,当时她的态度言辞多有不妥,是以她今早前来求助时,多少是有些磨不开面子的。
而她那时也根本不确定许姑娘能否替她解惑,她自己也是有些浑噩茫然的。
所以,若当时她找到的这个女孩子,对她稍有些不客气,或流露出讽刺冷漠等异样之色,她必然就要打退堂鼓了。
而在院中喂食秃鹫的许姑娘看到她时,神色是坦然而平静的,只是略有些好奇她为何会找来。
便是那一眼,叫她得以鼓足了勇气。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细微而微妙的。许多祸事的发生和避免,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所以,她真的很感激许姑娘。
无论是清早之事,还是方才使人将她从占云竹面前及时带了过来。
而除了道谢之外,她无疑还欠许姑娘一句抱歉——
443 他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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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需向许姑娘赔个不是。”纪婉悠十分羞愧地道:“此前夏曦设计许姑娘之事,实则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险些害了许姑娘……”
许明意略有些意外。
此事她自然早就知道是纪家所为,却不知是出自这位纪姑娘之手。
“当时我一心想着帮父亲和他对付夏家,想阻止夏曦和新科状元的亲事,因此便想到了同夏曦向来不睦的许姑娘,但我此前并不曾想到一贯没什么脑子的夏曦,竟会用那样阴毒的手段——”
借采花贼之名,毁掉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这种事情,也是她向来所不齿所厌恶的。
说到这儿,纪婉悠惭愧地道:“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我的过错。我此时说这些,也并非是妄图想要得到许姑娘的原谅,我只是想同许姑娘赔句不是,许姑娘要打要骂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都绝无二话。”
实则她此时隐隐能感觉得到,面前的这位许姑娘做今日这一切并非是在管闲事,所以,对方或许是能帮得上她的人——
而她这时说出此事,或是不聪明的,不合时宜的。
但理应要道的歉,若是一拖再拖,还要精心算计道歉的时机,反倒没了诚意吧。
除了乍然听得此事之时的那一点意外,许明意心中倒是没有太多波动。
于她而言,当初那件事,是纪婉悠还是纪修做的,具体也没什么分别就是了。
因为彼时她便同吴恙说过,兵不厌诈,她也曾算计过纪家,这种并非出自个人恩怨的算计,不过是各凭本领罢了。
总归她同面前的姑娘也不是什么朋友,更不存在欺骗一说。
是以,她只是道:“令尊已为此事付出过代价了,纪姑娘这句抱歉,我今日也收下了。”
想到父亲付出的“代价”,纪婉悠嘴角泛起苦笑。
因为她的愚昧,给父亲不知惹了多少祸事,她早该看清自己的无知的。
“我欠许姑娘一个补偿,而许姑娘此番于我有恩,日后……若我纪家还有日后的话,来日我必尽力相报。”
“恩情谈不上,今日之事我也有自己的谋算。”许明意道:“至于补偿,更是不必,你我两家本无交情,现下这局势错综复杂,日后也难保我不会利用贵府来成事——”
此时若说了太多黏黏糊糊的客套话,日后反倒要有些磨不开情面了。
听了她这句话,纪婉悠一怔之后,不由笑了笑。
她当真还从未见过如此直接又坦然的姑娘。
但越是将这些话说在明面上的人,往往真到了那一步,也做不出多么有失底线的事情来。
这世间真正可怕的,是表面同你亲密无间,受着你的恩情,却在背后捅刀的,如占云竹这样的人。
而她以往怎么都不知道京中镇国公府的姑娘,竟是个像宝藏般的女孩子呢?
假如能认识得早些,或许她们会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吧。
若是有许姑娘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她又怎会受那禽兽蒙蔽?
想到这儿,纪婉悠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老天不公,老天欠她一个早些结识许姑娘的机会。
“我想表歉意,和许姑娘用我纪家成事,这也并不冲突,故而许姑娘也全然不必因为我今日之言而觉得放不开手脚。”纪婉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听得此言,许明意微微一怔之后,也不禁发出了一声轻笑。
她们这都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对话?
也真是一个敢说,另一个敢接。
“时辰不早了,纪姑娘早些歇息,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许明意未再多说其它。
纪婉悠点头,站起身来,将许明意送至房门外。
看着夜色中女孩子快步离去的背影,虽一身侍女打扮,此时却也难掩其周身气势,纪婉悠微微叹了口气。
先前她看出占云竹极有可能喜欢许姑娘,为此暗暗嫉妒过许姑娘。
而现下,她只觉得许姑娘当真倒霉。
以及——他也配?
见女孩子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纪婉悠徐徐吐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样的时候,面对这样一个头脑清醒,说话直中要害的姑娘,她此时也跟着渐渐冷静下来了。
只是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而许姑娘方才说有自己的谋划,不知这谋划同她父亲之事究竟是怎样的关连?
……
许明意离开玉风郡主的住处之后,一路跟着天目抄着小道,走了近两刻钟之久,方才见大鸟在一座院子前停下。
许明意抬眼看着这座地处偏僻的院子。
此处显然无人居住,应也久无宫人打理,除却月色还在照料着此地之外再无其它一丝光亮,院外杂草横生,连陈旧的院门都被遮蔽住了大半。
看着停下的大鸟,又看看上着锁的院门,许明意有些不确定——吴恙当真是在这里吗?
下一瞬,大鸟似为了印证它确实不曾带错路一般,朝许明意挥起一只翅膀,示意她跟自己来。
许明意跟了过去,只见大鸟在杂草丛生的一处墙根处停下,而后抱紧翅膀缩着身子,钻进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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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处狗洞,许明意不禁默然。
论起找狗洞的技巧,狗在它面前恐怕都要自愧不如,惭愧地抬不起狗头来吧。
“天目——”
院中隐隐传出一道声音,确实是吴恙。
许明意便也没有耽搁,借着墙根处的一棵榆树,攀上了墙头。
自院墙上一跃而下,女孩子边拍打着手上的青苔碎屑,边道:“你倒是会挑地方——”
说话间,抬起了头来,却见院中并非只吴恙一人。
略显荒芜的院中石桌旁,吴恙身边的男人轻咳了一声,道:“地方是我挑的,让许姑娘受累了。”
许明意张了张嘴巴,掩去不自在,向对方施礼:“王爷言重了。”
燕王却还是很细心地解释道:“之所以会挑在此处,是因这里先前死过一名宫人,从不会有人踏足,是这行宫中最适宜谈话之处——”
然而说着说着,就见身旁的少年默默转头看向了他。
……月黑风高之下,王爷这样说真的会让姑娘家觉得适宜谈话吗?
444 简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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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儿子这么一看,燕王立即意识到了不妥,心底暗道一声“儿子若娶不到媳妇自己实在难辞其咎”,张口正想要补救,却见那小姑娘平静认真地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既无人踏足,不仅谈话方便,也不必担心会被人留意到来时的痕迹。”
燕王一怔之后,不禁爽朗地笑了两声,并悄悄看向儿子——看吧,人小姑娘可没生气,瞎操心了吧。
察觉到这隐隐约约的视线,吴恙只看向面前的女孩子——那还不是因为昭昭善解人意。
“坐下说话吧。”燕王边在石桌旁的旧石凳上坐下,边对两个孩子说道。
石凳虽老旧,此时其上却各垫着一只干净的软垫。
许明意边坐下边在心中判断着,如此细心,想来多半是小七。
“陵庙中的事情,我已听阿渊说过了,此次母后能得以避过一劫,全因有许姑娘在一旁相护。”燕王开口说道:“本王在此先行谢过许姑娘此番相助之举——”
见燕王抬手作礼,许明意双手交叠抬起于眼前,还礼道:“王爷客气了。”
看着举手投足透着飒爽的女孩子,燕王含笑道:“往后许姑娘若有什么需本王相助之事,还请尽管开口。”
许明意干脆地应下:“是,晚辈定不同王爷客气。”
她此次救下太后,从一开始到现在,并无其它杂念在,但如今既已顺利将人救下,若能因此同燕王之间结下一份“善缘”,她自也没道理不要。
大局当前,在最后的赢家面前,许家说不定还真有需要对方相助之时。
燕王点着头,眼中笑意更浓了几分。
他这倒好,儿媳妇还没娶回家呢,他先欠上恩情了,且是救母之恩这样的一笔大债——
不过也不打紧。
若寻常之事报答不了,他这不还有一个现成的儿子可以拿来抵债吗?
了不得回头就把儿子推给国公——横竖家里就数这小子最能拿得出手,收是不收将军看着办吧。
燕王殿下抽空幻想了一下那情形,很快便也收了神,看着两个孩子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二人先前是如何得知太后娘娘会在此次祭祀中遭人暗算的?”
这是他今日一直在想的事情。
听着这个令人多少有些头疼的问题,许明意便知道又到自己该撒谎的时候了。
然而她这边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身侧的吴恙说道:“此事乃是我凑巧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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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抢了词又被抢了梦的许明意微微一愣。
燕王更是愕然:“……梦到的?”
究竟是什么睡姿才能做出这么灵验的梦?
吴恙神色平静地点头:“正是。”
昭昭做梦灵验这一点,他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如此反常之事,难保不会被人拿来利用,他并非是信不过王爷,只是有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想让许明意沾染上。
且做梦这个说辞,实则多多少少是有些敷衍的。
这样的印象,还是让他来吧。
燕王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来之前倒是没想到会听到一个如此简单而又不简单的答案。
但自己的儿子说出来的鬼话,他难道还能去质疑吗?
于是,燕王殿下很平静地点了头:“如此说来,倒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这么接话打圆场,这爹当的应当还算称职吧?
吴恙心照不宣地道:“或是如此。”
燕王笑了笑,爽快地揭过,不再多问。
虽说是他亲生的,但若论起“相识”,实则也没几日,这般情形之下,孩子肯坐下来同他谈话,已是十分难得了,许多事情是急不来的。
现如今,毫无保留四字,应当是他该去做的,而不该是拿来要求孩子的。
见他无意追问,心知这是长辈无声的包容,许明意心中暖洋洋的——是替吴恙。
她问道:“今晚在议事厅内发生的事,想来王爷应当已有听闻吧?”
燕王点头。
实则这也是他今晚找到两个孩子的原因,他本以为提前知晓母后可能会出事的两个孩子这里会有关于此事的线索——
虽说没问出什么,但既都坐在了这里,燕王也就往下说道:“纪尚书这是被拿来替人顶罪了。”
即便他当时并不在场,但此事结合前后经过也并不难判断。
吴恙:“王爷认为是替何人顶罪?”
燕王微一沉吟:“多半就是四弟——”
有些时候,寻找真相时,未必一定要挖得多深,想得越复杂越容易被混淆视线——在整件事情里,最关键的人物无疑是孙太妃,单是这一点,湘王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再有今日在议事厅内,孙太妃指认纪尚书的经过,他已听人细细回禀过了,总体来说,大可直接归结于四个字:护子心切。
对此,吴恙的看法是相同的。
是以只是接过话说道:“皇上之所以选纪尚书来做这替罪羊,其中怕是少不了夏廷贞等人的推波助澜,然最关键之处,想来还应是在于纪尚书同王爷之间的那桩旧事——”
他所指自然是纪修那两名早亡的儿子。
燕王道:“应是如此了。”
这件旧事,在世人眼中,可以成为纪尚书下手的动机——或许皇兄还认为,这“足够”作为给他和母后的一个交待。
但所谓交待,重要的并非是分量是否足够,而只在于真相二字。
而说到那桩旧事……
“实则当年之事,在我看来多有蹊跷。”燕王此时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未曾放弃追查当年真相,然而与此事有关之人,几乎都殒身在了那场突袭之中。这十余年来,我身在北境,即便想要彻查,亦无法大张旗鼓将手伸到京中,若不然恐会给纪尚书招来杀身之祸——”
许明意会意点头。
若纪修是被人蒙蔽利用的那一个,一旦有得知真相的可能,便会反过来成为始作俑者的威胁——而皇帝稍有察觉,定也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经暗中辗转打听,如今我倒得知了当年一位旧人的下落,但一切还需我亲自见过他之后才能有定论。”燕王道:“此人应是侥幸留下了一命,这些年来隐姓埋名于临元城内,我正打算找机会暗中与之见上一面。”
445 听阿渊的
临元城吗?
那是她外祖元氏一族所在。
许明意心下下意识地思索着——从京城到临元,快马加鞭也需两日,来回便是至少四日,王爷若想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亲自去见,而不被皇帝察觉到异样,恐怕很有些难度。
吴恙则是在想着,若当年之事果真另有内情,纪尚书现下这般处境,是否还有机会知晓?
但无论如何,他也觉得是该查个清楚。
虽说往事已矣,人已逝去多年,所谓真相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但对活着的人来说,这一切依旧是有意义的。
而现下摆在眼前的是湘王之事——
“不知王爷同湘王之间是否有值得一提的过节在?”吴恙询问道。
燕王微微摇头。
“他自幼便对我有些不满,但若论值得一提的过节却从未有过,且他这个人虽看似纨绔贪乐,心无城府,实则并不尽然——”
人的心性于细微之处是可窥得一二的,他不能说这位四弟所表现出来的全是假的,但他至少能肯定表面这些并非是对方的全部。
或是说,人也是会随着时局发生改变的,这些年四弟一个人在滇州,所接触的人和事有了不同,看法想法必然多多多少少也会随之生出变化。
而这些,并非是他凭空猜测——
吴恙点着头道:“照此说来,便只能是为了利益了。”
这本就是最大的可能。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