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第2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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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时哭意一顿,看向秦五的——难道不是吗?
“公子莫要担心,将军体内之毒已解,如今已是转醒在望。此乃神医亲口所言,绝不会有假,且属下也亲眼瞧着将军的情况的确在日渐转好。”秦五道:“对了,神医前两日还说了,需得多陪将军说说话,若能唤醒将军的意识,或更利于早日醒来。”
许明时听得一怔之后,眼中顿时有了光彩。
祖父当真已经化险为夷,就快要醒了?!
且,多陪着说说话?
哦,他就说秦五叔的嗓子怎么哑成了这样……
他还当是哭的呢——须知连秦五叔这等铮铮铁汉都哭成这样,他难免忍不住要净往坏处想了。
此时又听秦五说着:“说来昨日属下陪着将军说话时,将军还有了反应来着——”
有意避开周侍郎等人,刚从隔间里出来的云六听得老儿子这句隐隐有些得意的话,不由抽了抽嘴角。
将军的确是有反应,他也亲眼看到了——将军皱了一下眉。
毕竟谁能忍受耳旁一直有人不停地在说废话?
将军也就是醒不来——
但凡是能醒得过来的话,必是一脚将人踹出去了,叫人有多远滚多远了。
“照此说来,祖父想来应是能听到我说话?”许明时连忙起身,抓住镇国公一只温热的大手,唤道:“祖父,是孙儿,孙儿来找您了……”
“我昨日便试过了,这等平淡无奇的寻常之言,估摸着是没什么用处……”许昀抄着长衫衣袖,在侄子身边思索着小声道:“不然咱们说说你姐姐的事情?编个假话,便说你姐姐在京中出了事,拿来刺激刺激你祖父?”
“……”许明时转头看向自家二叔,那眼神显然在问——确定要这么干吗?
他想劝二叔谨慎考虑。
在侄子的注视询问之下,许昀可耻地动摇了。
怕只怕父亲不仅能醒来……
甚至还能坐起来抡他一耳光……
“我细想了想,这法子似乎有些不大妥当……现下正是多事之秋,着实不宜说这等不吉利的假话。”许昀干笑一声,已是自行否决了:“且这刺激想来也不好太大,否则只怕弄巧成拙,别再叫父亲气血攻心……罢了,我再另想它法。”
许明时点头。
二叔能及时悬崖勒马自是最好,毕竟他也很怕被连累。
便是连一旁的秦五也暗暗松了口气,足可见这想法的危险程度了。
……
既是奉旨前来探望,周侍郎等人亦是在此议事馆中临时安置了下来。
自镇国公处离开之后,周侍郎的心情便尤为凝重。
国公此时那般模样,又岂会只是患病那么简单……
想到来之前在京中听到的诸多流言,周侍郎的心更是寒了几分。
帝王手段,若为江山百姓计,自是无可厚非……
可当今圣上又是为了什么?
而无论是出于何等思量,选择用此阴毒的手段来对付一位立功无数的忠直老臣,都不免叫人不齿且寒心。
有这样的君王,大庆当真还能长久吗?
想到方才所见躺在那里的老人,周侍郎忧心忡忡。
若皇上果真有意要置国公于死地,那国公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
周侍郎低低叹了口气。
外人只知他与许缙乃是好友,却无人知晓他与镇国公之间实则还另有着一重关系在——
想当初天下初平定时,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家中贫寒至一度需要乞讨方能度日,但在那之前,他和同村的孩子却依旧有书读,且这一读便是五年。
他从教书的先生口中得知,这间私塾背后,是许将军的授意。
他也曾见过年轻时的许将军,彼时应是行军路过,许将军顺道来了私塾,还夸他字写得好——“老子虽不识字,但好坏还是看得出的,你这小子,日后必有大出息!”
之后,大庆建朝,正是用人之际,遂下令开科取士。
他入京赶考的盘缠,也是许家命人送来的。
考中之后,他欲暗中拜见将军,却遭了拒绝,只叫人传话,而那句话再简单不过,只四字而已——好好做官。
他一直牢记这个交待,虽不敢自诩毫无违背做到十分,但心中因这段往事与恩情,也始终有把尺子在。
这些年来,将军从未叫他做过任何事,仿佛根本不曾将当初之事放在心上。
他知道,如他这般人,定还有许多。
将军行好事,真正是不图回报的——
而他亦曾听好友许缙说过,许家家训中便有一句:家中所成,时也运也,天下运气,唯此而已,既占之,需报之,但行好事,当己分内。
当时他听罢便明白了。
然施恩之人将相助当做分内之事,受人恩惠者却不可不心存感激。
他待许将军的感激与敬佩,多年来从未减少过半分。
若是可以,他自当愿替将军做些什么,可现下这般情形,他又能做些什么?
周侍郎在书房中踱步片刻后,到底唤来了心腹仆从,交待道:“使人暗中去寻许二老爷,便说若有本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于公事之外,本官也定会尽力而为……记住,传话时需避开越培的人,万不可声张。”
“是,小人明白。”
看着仆人离开书房,周侍郎眉眼间的忧心仍未淡去。
他自知力微,且非独身一人,一应家眷且都尚在京中,纵然有心相助,却也须再三谨慎……
现下只盼国公能吉人天相,得上天庇佑了……
“大人。
有下人走了进来,通传道:“越千总前来求见。”
越培?
周侍郎眉心微动,很快敛去面上神色,道:“让人进来。”
“是。”
仆人折身出去,很快便有一道年轻的男子身影走了进来。
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的千总兵服将身形衬得愈发挺拔,肤色微黑,五官偏向硬朗,浓眉星眸,称得上俊朗。右手之中,握着一只黄花梨细长匣子。
而此人究竟是谁的人,此番又是奉谁的命,周侍郎心中再清楚不过。
可这一路上,对方并未同他多说过其它,看似只在做分内之事而已。
正因此,此时对方突然找来,才叫周侍郎心有猜测……
“方才去探望镇国公,想必周大人应当也看出来了——”书房中没有第三人在,越培的语气虽尚算恭敬,却多了份人前没有的底气。
他看着周侍郎,直言道:“国公的情况看起来着实不妙,想来不过是拿药吊着一口气罢了,然而如此终非是长久之计。”
周侍郎不动声色:“国公的病,自有大夫照看,本官虽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于病理之事上却也插不上手,现下亦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是自然。”越培道:“但陛下交待的差事不容耽误。”
“差事?”周侍郎佯装一无所知,问道:“陛下还交待了什么差事?”
越培将手中长匣递上:“周大人一看便知。”
周侍郎面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疑惑,将匣子接过并打开。
521 没带丢了
只见长匣之内,俨然是一册明黄色绢帛——
周侍郎当即脸色微变。
这是……
“离京之前,陛下与夏首辅曾再三叮嘱,此番事态紧要不可耽误,恐迟则生变。”越培抬手,向周侍郎拱手作礼,道:“接下来,还望周侍郎能够配合下官行事。”
“……”周侍郎点了点头。
这张口闭口又是陛下又是夏首辅的,他敢说不配合吗?
书房之外,暮色如潮水般悄然蔓延涨满于天地之间。
……
翌日清早,秦五与许昀许明时叔侄二人,皆被请去了议事厅内。
许昀刚坐下,半盏茶未吃完,便见身穿纻丝绯色绣孔雀团领袍的周侍郎走了进来,越培佩剑在侧。
“不知周侍郎一早让我等来此,是有何要事?”许昀搁下茶盏,起身施礼罢,向身着官服的周侍郎问道。
周侍郎看着几人,自一旁近随手中接过圣旨,道:“还请诸位接旨吧。”
许昀遂脸色一正,带着侄子跪了下去。
秦五亦绷着脸跪下。
他这一跪,为的是姑娘和大老爷,可不是真心想跪这什么狗昏君。
而燕王所料果然不差,这帮钦差果然是带着圣旨来的!
昨日午后才刚到,今日便要急着宣旨了,倒是连一日都不愿等。
秦五在心底冷笑连连。
周侍郎正朗声宣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公此战告捷,再立大功,朕心甚慰,然闻镇国公患病不起,朕亦甚感忧心,钦命侍郎周卿代朕前往探看,另欲择日而亲往广明寺替国公祈福,以求国公早日病愈。战事已毕,朕盼国公归京之心甚浓,然国公抱病,正是需好生休养之际,朕亦不忍见国公于病中奔波……”
周侍郎念到此处,声音微顿。
这都是些什么虚伪玩意儿……
至于铺垫得这么长吗?
若一概不知且罢,现下既知皇上用心,再读及这些,作为一个一贯要脸的人,竟颇觉难以启齿了。
越培微微转头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打眼一瞟,干脆略过了两行,直入正题道:“……然当下四处大小动乱之事不断,朝中兵马调度极为艰难,丽族之战既已休止,依朕之意当命越培暂率兵回京,以解朝廷燃眉之急,国公若尚且不宜动身,可由周侍郎陪同,暂留东元城养病,直至病愈为止——钦此。”
厅内静默了一瞬之后,许昀几人叩首接旨。
秦五跟着许昀起身,面色依旧透着肃然的紧绷之感。
狗屁燃眉之急!
真这么急,彼时又岂会让元召坚持要继续攻打丽族?
如此虚伪阴毒之人,也配让他们许家军继续效忠吗?
他便是将许家军原地散去、捣粪坑里,也绝不可能拿去便宜这狗昏君!
“在下姓越名培。”
越培走上前,来至秦五面前,拱手道:“还请秦副将将兵符交予在下——”
“兵符?”秦五抬了抬浓黑的眉,语气随意地道:“这玩意儿啊……我家将军没带。”
“……什么?”越培微微眯眼,嗓中发出一声倍觉荒唐的笑声。
没带?
这种荒谬敷衍的借口也说得出来?
“……?”周侍郎亦是一懵。
这,的确多多少少有些过于敷衍了……?
真找不出像样的理由,为何不找他呢,他也是可以帮着想一想的……
“秦副将以此作为托辞,莫非是想抗旨吗?”越培看着秦五,眼底已是冷了几分:“还是说,秦副将欲趁许将军病中之际,妄图私藏兵符?”
这话便是直冲着秦五而去了。
若以此发作,安个包藏祸心的罪名在秦五身上恐也不成问题——
秦五却一反常态未曾被激怒,反而十分坦然地道:“阁下若不信,大可命人去搜,也可叫人去营中查问,问一问将军此番可曾于人前出示过兵符——倘若有人见过兵符,那便是秦某在说谎!到时甘领责罚!”
越培冷笑着道:“带兵出征,竟不带兵符,秦副将此言当真不是在说笑吗?”
杀一个秦五再简单不过,但他此次的任务是拿到兵符,兵符未到手之前,暂时不宜妄动。
秦五面上神色一丝不苟:“秦某从不与人说笑,我家将军带兵,本就无需兵符发号施令,此等可有可无之物,带与不带,并无甚紧要。”
周侍郎听得心中微惊。
他已看出来了,这位秦副将大抵是早有应对,可许将军无需兵符便可统领许家军……这句话,岂可随意说得?
这是不打算顾忌日后了吗?
然转念一想,皇上此番……又岂有给镇国公留任何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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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许家不愿交出兵权,纵是为了自保,可此次之后,也怕是真正要出大事了……
而许家人现下所为,不外乎是不想立即撕破脸,欲拿兵权暂时作为筹码,以此来保住京中家眷……这其中的分寸,进一寸恐会激怒皇帝做出不理智之举,退一存则唯有于这道圣旨之前妥协,故而——
没带。
这乍听荒唐的借口,细思之下却自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分寸在。
越培则是暗暗咬牙。
好一个可有可无,无甚紧要……当真是猖狂至极!
“那依秦副将之意,这兵符应是还在京中了?”他忍耐着问道。
“这倒说不好。”秦五道:“久不见将军取用,或是何时丢了也说不定——”
丢了?!
越培甚至被气得笑出了声来。
统领近二十万大军的虎符,说丢便丢了?!
来之前,他设想过种种可能会遇到的阻碍,包括许家人抗旨——
可当今谁人不知,镇国公一旦没命,许家子孙里没一个顶用的,继续霸着许家军,根本无法服众……
而他此番随同周侍郎一同前来,手中又有陛下圣旨,可谓名正言顺,镇国公丧命在即,许家军一盘散沙,上下定人心惶惶,此时由他出面收服安定军心,这时机再合适不过!
许家人若真敢抗旨,那就更好办了——是也不必再另找借口拿来发落许家满门了!
到那时,世上再无许家后人,还怕许家军不能彻底归心吗?
他原本是打算得好好地……
可现下……
没带!
丢了!
522 回京
周侍郎面色平静,不着痕迹地拿余光打量着有怒气发不出的越培——年轻人到底经历得太少,大约是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少不得要多气几回才能习惯。
“……”越培直直地盯着秦五,秦五亦毫无怯色地看着他。
二人之间气氛僵持之下,许昀一手抱着圣旨上前两步,开口说道:“丢么,自然是不可能会丢的,如此重要之物,既未随身携带,那定是被父亲妥善藏放起来了……依我看,此事也没什么可作难的,不如听我一言可好?”
“……”听得这劝架般的语气,越培缓缓转头看向他。
许家人竟还当起了和事佬?
这情形无疑颇为怪异,但他亦只能道:“许二老爷请讲——”
“朝廷正是用兵之际,自是不可耽搁。”许昀一脸明事理地说道:“有无兵符,有秦副将在,便皆可率兵回京,至于兵符,待回到京城之后,家父转醒,再交予陛下也不迟。”
这提议端得是十分配合,十分和气,且契合实际。
又道:“不如就由阁下和秦副将领兵返京——至于家父的身体,郎中也已说了并无大碍,途中只需费些心思照料即可,想来也不会影响赶路。”
越培听得脸色一阵变幻。
就由他和秦副将领兵返京?
这里的他,当真不是出于安抚而被强行捎带加进去的吗?没有兵符,领兵还有他什么事?
更不必说镇国公也要一同回去!
故而这番话乍然听起来并无不妥之处,可却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此之下,他被撇得当真是不能再干净了……明里暗里在军中根本插不上任何手!
——合着他这就是特意迎镇国公回京来了?
思及此中种种,断不曾料到会是当下这么一幅局面的越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