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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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去杀人,总不能养在府里雇他切西瓜吧?
论起切西瓜和剥瓜子,她已经有阿葵了。
“占云竹的事情,还是没有消息?”许明意转而问道。
“属下无能,至今未能带人打探到有用的线索。”
“接着盯着就是,河道两侧的人家,尤其是附近的渔船,还是要多加留意。”
已有二十日过去,虽说占云竹很大的可能是已经死了,但在未见到尸骨之前,她仍不想就此放弃搜找,至少,还要继续观望一阵子。
朱秀应下来。
旋即道:“这几日属下听手底下的人回报,说是在城外五十里外的一处渔村打听时,曾听其中一位渔民提起过,前两日也有人来此处问起过此事——听那渔民描述,大致可以确定,对方要找的人也是占云竹。”
许明意闻言思索了一瞬。
会是夏家的人手吗?
可对夏家而言,占云竹已无丝毫可用的价值。若单单只是为了确定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死活,便如此大费心思地去搜找打听,那她只能说夏廷贞眼下还挺闲的。
若不是夏家,又会是谁呢?
许明意一时想不到还有谁会同占云竹有如此之深的纠葛。
但不知怎地,脑海中没由来地就出现了一张英气俊朗的少年脸庞。
难道是吴恙?
这个猜测似乎有些没头没脑,但想到这些时日对方的多次相助,许明意觉得还是需要问一问——她不是那种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对方默默相助,再装着傻问也不问一句的人。
说来,她也有十来日未曾见过吴恙了。
想到自己先前答应请对方去清风楼吃饭的事情,许明意看向靠在堂外廊柱下打瞌睡的大鸟,正想着给它派个活儿时,就见堂外进来了个小丫鬟。
阿茉行礼罢,轻声道:“姑娘,方才夫人使人来问,说是厨房正在准备明日午宴的菜式,想问问姑娘除了每年都有的那些之外,还有没有另外想吃的。”
许明意听得恍然。
对了,她险些要忘了,明日是中秋节。
前几日做月饼时,母亲还叫人来问过她可有想吃的馅儿。
既是佳节,她倒也不好特意叫吴恙出来,他能在京城呆的日子不多,甚少能与父母这般团圆,请吃饭的事情,且等到节后吧。
……
转日。
京中定南王府中的家宴之上,世子吴景明正举杯与吴恙共饮。
“自从进京以来,此番还是咱们一家三口头一回聚在一处过中秋。”吴景明心情颇好地道。
“怎是三口,分明是四口才对啊。”世子夫人笑盈盈地道。
吴景明闻言也笑了笑,道:“阿章这不是不在跟前么?”
次子吴然尚且年幼,进京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能有一个在跟前陪着过节,他已经很知足了。
吴恙也想到了家中的胞弟,遂道:“好在年节也不远了。”
每年年节,父亲母亲都会回宁阳,那才真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是啊,阿章又不在……”徐氏笑着摸了摸身侧椅子上的猫儿,道:“我说的一家四口,是加上咱家的天椒啊。”
天椒这个名字,天字取自天目的辈分。
同为一家人,名字就该齐齐整整。
至于“椒”这个字,胡椒性辣,她这只小猫咪过分柔顺了些,怕是容易被欺负,这个名字也代表了徐氏内心对猫崽子的美好祝愿——出来做猫的,就该性子烈些,才有做猫的派头嘛。
“……”吴景明闻言笑意凝滞,看向隔在妻子和自己中间的那张椅子上蹲坐着的白猫,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自从这只猫来到了家里之后,他和妻子之间突然变得有距离了。
区区一只猫的距离,看似不远,实则不难看出妻子的心已经全偏了。
起初妻子在他面前还远远不曾这般过分,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迷迷糊糊地起夜时,竟发现妻子蹲在猫窝旁,摸黑替那只猫儿在顺毛……
这就是声称端庄如她,向来不喜这些闹腾的小东西的妻子?
且大半夜地给猫顺毛,这究竟是猫折腾她,还是她折腾猫?
当时的气氛一度尴尬到了诡异的地步。
152 相邀
而自从那次被他撞破之后,妻子非但没有注重收敛,竟还好似从此再没了顾忌一般,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开始当着他的面对猫好。
更叫人无奈的是,这一切,在她口中还有着一个极充分的理由——阿渊送的,理应要好生照料。
想到这里,吴景明看向了儿子。
吴恙装作不知,低头吃菜。
父亲大抵是因为母亲对猫太好,因此觉得自己这个丈夫被忽略了。
对此他也感同身受。
毕竟大过节的,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那只鸟,忘恩负义到连家都不知回一趟,半点问候都没有,被忽略的如此彻底,他又说什么了?
但能在镇国公府里过节,应当也挺好的。
听闻镇国公世子许缙,在吃食之上尤为讲究,并非是如他们这等世家一般讲究精细妥当,养生清淡,而是单纯讲究好吃与否——是以,镇国公府上厨子的手艺皆是一等一的好。
这一点,从许姑娘先前带给他的那些点心上便能看得出来了。
这般想着,吴恙突然有些不争气地羡慕起了可以光明正大住在镇国公府蹭吃喝的大鸟。
且提到可口的吃食——
许姑娘怎还不请他去清风楼吃饭?
这些时日,他甚至特意将饭点延后了半个时辰,生怕她突然叫人传信。
照这么等下去,在离京之前他怕是都等不到她的邀请了。
也罢。
想他堂堂定南王世孙,也不是会在乎这一两顿饭的人。
这个想法在心中刚落音没多久,少年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他想了想,清风楼的饭菜的确好吃,在乎一下也是值得的。
既然许姑娘不请他,那他请许姑娘去吃好了。
至于理由?
如今天目在镇国公府住着,许姑娘也不肯收照料费,他这个做主人的总得表示一下感谢才算合乎礼仪吧。
午宴后,吴恙便使人去送了信。
许明意将小五送来的字条展开,不禁有些讶然。
吴恙邀她明日去清风楼——
她是想去的。
且先前是她答应的要请客,对方都主动开口了,她若不去,岂不显得怕花银子?
可方才宫里才来人传了信,皇后娘娘召她明日一早进宫说话。
想了想,许明意进了书房提笔回信。
小半个时辰之后,天目带着信回到了定南王府。
吴恙刚陪着吃了酒满肚子牢骚的父亲下完棋,刚回到院中,就见大鸟蹲在堂中的椅子上等着他。
吴恙走过去,将大鸟脚上绑着的字条取下。
是许姑娘的回信。
信中同他约定了具体的时辰,明日晚间酉时。
见主人看罢了信,来时被许明时喂的太饱的天目无意多留,抖抖翅膀正要飞走时,却忽然被吴恙一把抓住。
“等等——”
对大鸟将回家当作公事公办一般的冷漠无情吴恙已经习以为常,但他方才好像……闻到了十分熟悉的香气。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少年抓着大鸟闻了闻。
或是少年的举动太过古怪,天目茫然瞪着眼睛与之对视着——主人要对它做什么?
吴恙又将鸟凑近闻了闻,好一会儿才松开。
确实没错。
天目身上的香气同许姑娘身上的一模一样。
许姑娘总不至于要给一只鸟熏同自己一样的香吧?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
许姑娘抱天目了。
且应当还不止一次……
见大鸟一脸惊疑不定地走了出去,那一步三回头的眼神里仿佛在印证着“主人是不是有病”的模样,吴恙的眉越皱越紧。
真没想到这丑鸟在镇国公府的待遇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抱点什么不好,偏要抱一只秃鹫。
许姑娘这究竟是什么爱好?
……
翌日,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天幕下,一座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在晨曦中错落矗立着。
玉坤宫内,帝后刚一同用罢早膳。
一个月里,庆明帝至少有二十日都会来玉坤宫陪着皇后用早膳,诸多如此等细致上心的举止,皆是待皇后格外爱重的体现。
漱口净手罢,庆明帝刚坐回圈椅内,忽觉有什么东西蹭了蹭他的袍角。
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只胖乎乎的大花猫正仰头冲自己“喵呜”叫着。
庆明帝皱眉,强忍住将猫一脚踢开的冲动。
“哪里来的野猫?还不快赶出去。”庆明帝微有些不悦地道。
“陛下,这可不是野猫呢,而是臣妾刚养的。”
皇后说话间,示意身边的宫女将猫抱了过来。
庆明帝意外了一瞬。
见皇后从宫女手中将猫接过来,放在膝盖上顺着毛,他脸色稍缓,含笑道:“皇后若想养猫,何不让人去敬容府中要一只?”
这一只看起来毛色极杂,是同野猫无异。
“陛下有所不知,它可不是寻常的猫。”皇后笑着解释道:“陛下可还记得奉天殿那晚出事之时,有一只猫儿引去了殿中侍卫的注意?多亏了那只猫儿,才免去一场伤亡。臣妾那时听闻,便觉得那猫极有灵性,是以才叫人寻了来——”
庆明帝面上笑意缓缓凝滞,语气不明地问:“这就是那只猫?”
灵性?
晦气还差不多……
“是啊,臣妾可是叫人找了好久,幸亏那小侍卫记性好。”皇后笑盈盈地道:“臣妾给它取名为天福,意在是上天赐予的祥瑞福气,陛下觉得可好?”
说来这个名字是她家嫂子入宫后,二人一同商量出来的。
嫂子也养了只猫儿,说是唤作天椒。
庆明帝勉强笑着点头。
奉天殿被雷劈能是什么祥瑞福气?
至于那些侍卫侥幸逃过一劫?
同奉天殿被雷劈这种大事相比,那些人命根本不值一提,也无人会去在意留意。
也只有皇后这种全然不懂大局的脑子,才会觉得此事是什么福气了。
见皇后竟还替那长相潦草的大花猫挠起了圆鼓鼓的肚子,庆明帝只觉得糟心。
皇后低着头笑而不语。
糟心吗?
糟心就对了。
能这么合情合理地让对方糟心也是少有的机会呢。
“朕还有公事要处理,待到晚间再过来。”庆明帝不愿再多呆,站起了身来,语气温和地道。
皇后将猫放下,起身恭送。
庆明帝走后不过两刻钟,便有宫女来禀:“皇后娘娘,许姑娘到了。”
153 名字很配
皇后闻言面上便有了笑意。
“将人请过来。”
宫女应声“是”。
不多时,许明意便被请入了内殿中。
望着身穿杏色对襟袄、秋香色绣白兰马面裙,正朝自己行礼的如花少女,皇后眼中笑意更浓,招手道:“快来本宫身边坐着。”
许明意依言走了过去坐下。
皇后的目光落在女孩子半挽起的光顺柔亮的乌发之上,笑着问道:“怎未见你戴用过本宫送的那对梅花簪子?可是不喜欢?”
她送过这丫头不少首饰,而这丫头亦是个心思玲珑的,每每入宫,都会挑上那么一两件带在身上。
却唯独不曾见她用过那对白玉簪。
“娘娘送的,臣女岂会不喜欢。”许明意如实答道:“只是想着那本是娘娘极为珍视的旧物,而玉簪易碎,臣女又不是什么文静谨慎的性子,恐有磕碰损毁,才未有拿出来用过。”
这话哪怕带些奉承,却也是她的真心话。
那对簪子,她带回去之后,便叫阿葵妥善地收放了起来。
“首饰便是拿来戴用的,若是想要收放着,本宫还给你作何?”皇后语气随意而透着亲近,“既是给了你,便是想要见你戴着,真若碎了便碎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许明意闻言也不扭捏,笑着点头道:“那臣女下次进宫,便戴给娘娘瞧瞧。”
皇后这才含笑满意点头。
宫女奉来了茶水点心,许明意陪着说了会儿话之后,轻声询问道:“娘娘近来身体如何?可需臣女再替娘娘看一看脉象?”
她每次入宫,都会替皇后诊一诊脉。
经了这数月的调养,上次她来时,总算从脉象上观出了些许起色。
但心中也逐渐起了一个猜测——
“近来本宫倒觉得精神尚可。”
皇后说话间,自然地伸出了右手,搭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许明意凝神诊看了片刻后,眼底现出犹豫之色。
这次的脉象,比之上一次,竟又有了要回到未调养前的迹象。
这无疑是异样的。
但其中缘故,也不难猜测。
甚至由此印证了她这些时日的猜想……
“可是不大好?”皇后将手缓缓收回,见少女神情不太轻松,遂柔声道:“不打紧的,本宫这身子历来都是如此,也不算是什么大病。且我自觉着,那些方子确还是有用的,慢慢调养着便是。”
许明意在心中微叹了口气。
若只是寻常的旧疾,确是只需慢慢调养便可,也根本不必着急。
但问题在于……
对上皇后那双温柔的眸子,许明意见殿内只一位贴身嬷嬷在,到底没有犹豫太久。
“娘娘之所以身体失调,恐怕另有外因在。”
皇后闻言眼神微动。
“外因?”
许明意点头。
“若是根源不除,再如何调养,也都是无用的。”
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未语,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
许明意将声音压得愈低,几乎只二人能够听闻:“请恕臣女斗胆冒昧一问,不知娘娘可是……常年服用药量极重的避子药?”
“……”皇后惊愕地看向说话的少女。
少女一脸正色,眼底藏着一缕担忧。
“避子药?怎会……”皇后回过神来,温声道:“许姑娘怕是诊错了吧。”
“或是在娘娘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下在了饭菜茶水之中。”
无论如何,既是开了这个口,许明意还是决定将话说完:“从娘娘的脉象和身体各处的不适可以看得出,这避子药药性颇烈,长期服食,对身体伤害极大,如同慢性之毒药。且长此以往,日后即便停服,亦会使人再难有孕……”
在她看来,选择用如此性烈的避子药,对方的心思未免过于恶毒。
而若单单只是寻常的避子药,不至于对身体造成太多伤害,她或许也未必会选择非要将话说得这般直白。
皇后看向面前少女的眼神有了变化。
“许姑娘同本宫说这些,难道就不怕祸从口出吗?”
迎着那道叫人看不清喜怒的目光,许明意平静地道:“若娘娘觉得不妥,那便是臣女诊错了。”
她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今日会选择说出口,并非是因为对方是当今皇后。
抛开这些时日称得上投缘的相处不提,面前的人是吴家的女儿,那个前世于她有恩的吴家——
且还是吴恙的嫡亲姑母。
所以她觉得自己应当将所知言明。
但若对方觉得她多事了,她便承认自己诊错了就是,日后再不会多嘴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