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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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烧纸引燃起枯草落叶,火光经风鼓动着,视线忽明忽暗间,愈发显得那立在坟边的少年唇红肤白,眉眼明艳,身形纤细不似男儿。
岁山三两下躲开岁江的缠斗,极快地朝着许明意的方向而去。
“当心!”吴恙脸色顿变,立即上前。
许明意微一皱眉。
下一瞬,忽地抬手,指间长针飞出,正中朝她而来之人的手臂。
岁山微有些吃痛,却顾不上去在意,脚下未停,然而很快,就觉得动作莫名变得迟缓,身体逐渐僵硬不停使唤。
手中长刀掉落,他艰难地抬起手,摸向疼痛感愈甚的手臂,才发觉那根长针竟已全部没入他的血肉之中。
他不由拿惊诧的目光看向那个已经被吴恙护在身后的女孩子。
他只当这是个扮作男子的柔弱少女,在她身上必可博出一条生路,不成想非但不是什么生路,竟还是条绝路?
再来不及多想其它,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使他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吴恙转头看向许明意,眼神有几分困惑。
这一幕多少有些离奇。
许姑娘不能跟他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209 是他吃亏
“是会使人麻痹昏迷的毒针而已。”
许明意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解释道:“他方才想要挟持我。”
她本是没打算插手他们办事的,可对方突然直冲她而来,意图显而易见必然是觉着她看起来是个弱鸡好欺负。
而她总不能干等着被挟持,然后来一段对方将刀横在她脖子前,威胁吴恙放他走,没准儿还得要求给他一匹马一些盘缠什么的,这种琐碎漫长的戏码吧?
她说了今日不会拖吴恙后腿的。
所以,还是直接将人放倒来得简单省事。
岁江匪夷所思地看着说话的女孩子。
说句不该说的话,公子让这位许姑娘跟着进山,他心中是有些不赞成的。
虽说这姑娘的马骑得确实不错,将门出身必然也懂些拳脚,但总地来说,还是个拖累。
可现下他才知道,是他有眼无珠了。
人姑娘不仅察觉力敏锐,一路上不曾出过什么幺蛾子,还能一眼便可看出岁山是要挟持她,甚至可以一记毒针将人撂倒
他先前应当也没说过什么得罪这位姑娘的话吧?
见吴恙一时没说话,许明意只当他是害怕了,于是轻咳一声,低声与他保证道:“放心,是不会用在自己人身上的。只是出门在外,拿来防身罢了。”
且也只能趁人不备时才能用得顺手,若对方有所防备的话,便也不是能轻易叫她得手的。
听她安抚受惊的孩子一般的语气,吴恙不禁愣了愣。
他怎至于因此害怕?
且她不是也说了,她和他是自己人,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方才只是一时觉得太过意外而已。
毕竟实在是没想到,向来胆大妄为的许姑娘,身上竟还备着这等毒针,胆大心细,说的必然就是她了。
“这样很好。”吴恙认真夸赞道:“很周到。”
等以后他有了女儿,也要教女儿这么干。
“公子。”
小七带着人围了上来。
“将人带下山吧。”吴恙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岁山。
小七应下,麻利地将人扛了起来。
一行人往山下行去。
前两日刚下过一场雨,山路有些路段略有些湿滑,吴恙等人上山时因不想发出动静而尽量走得缓慢当心,下山时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许明意走着,因一旁有岁江举着火把照亮,她一时没仔细留意脚下,忽然踩到一片湿滑之处,而此时又是往下走,因此身形当即就往前方倾去
吴恙眼疾手快,一个转身面向了她,伸出手一把拦在她身前,阻止了她摔倒的趋势。
慌乱之下,许明意下意识地就抱住了那只拦着她的手臂。
“当心些,不必跟着他们走那么快。”吴恙提醒着,声音略有些僵硬,手臂也没急着收回,就任由她这么抱着。
岁江见得这一幕,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
许姑娘抱了姑娘公子的手臂,而公子竟然没将许姑娘甩出去,这说得过去吗?
这还是他家那个见着了小娘子靠近就要绕道走的公子吗!
都说当下属的要向主子看齐,他这些年来,面对那些,不,似乎不足以用些,应该说是面对那几个试图接近他的女子时,他也皆是拿出了公子那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做派来的可怎么眼下公子突然变了呢?
“一时没留意脚下。”许明意站稳后便松开了吴恙,动了动脚,觉得有些疼,遂弯下身捏了捏脚腕的位置。
吴恙忙问:“伤到脚了?”
许明意点头:“应当是。”
方才脚下打滑时,还绊到了一处突出的石块来着。
她答得从容,让吴恙多看她一眼。
若换作他,定会下意识地否认自己受伤了。
由此看来,许姑娘确实是被百般宠爱长大的姑娘,且她受到的这种宠爱是炽热而直白的
相较之下,幼时他面对的多是严厉的脸庞,虽说父亲总说他幼时鬼点子比谁都多,但孩子总归只是孩子,没有大人那样极具洞察力的目光,可以一眼看得到那些严厉背后的慈爱。在孩子的世界里,往往无法理解太过复杂的情感。
而他因为见到的严厉太多,过了装病偷懒的年纪之后,有时因练武而受伤,从来都不敢说,换衣也不让下人经手。
待再长大些时,能够分辨家人待自己更多的是疼爱时,许多习惯却都已经扎了根,轻易改不掉了。
虽说也无伤大雅,但他还是觉得许姑娘这样更好。
所以,日后他无论是养女儿还是养儿子,都会多给些直白的宠爱,这样才能叫他们在无法分辨对错的时候,有底气去面对去承认许多事情的发生。
小小一件事,叫他想到这些,吴世孙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写一本专拿来养孩子的书了
甚至莫名就真的想养个孩子练练手
少年轻咳一声,赶紧制止了自己这危险的想法。
“既是如此,我背你下山吧。”他对许明意讲道。
许明意听得怔了怔。
背她下山?
这合适吗?
犹豫间,又听吴恙说道:“脚上的扭伤一向可轻可重,伤势不明之下不宜乱动。下山的路崎岖难行,你若逞强,落下病根日后成了跛子,可别怪旁人。”
跛子?
许明意听得脸色有些复杂。
虽说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但身为医者她自也清楚确实会有这个可能。
她眼下的情况显然伤得不重,固然不至于就落下什么后遗之症,但若在下山的途中再次扭伤,伤上加伤,确实就不妙了。
“按理来说,你们将门之人,不是最不拘小节的么?此为权宜之计,我都不介意,你还犹豫什么快上来吧。”
少年说话间,已在她面前弯下了身。
许明意张了张嘴巴。
什么啊?
什么叫他都不介意,说得好像他还吃亏了似得
然而转念一想,世家子弟规矩重,他向来不喜女子近身不提,且眼下他又是背人受累的那一个,真论起来,可不正是他吃亏了么?
这么说来,她确实是占便宜的那个。
而她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是以,女孩子走了两步,压在了他的背上,道:“那就有劳吴世孙受累背我这一程了。”
210 美色
少女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吴恙身形微微一僵,才将人托起。
“你这般轻,何来受累一说。”
他试着走了一步,又顿住,道:“抱紧了。”
“嗯。”
女孩子温温热热的气息在他脖颈旁掠过,使得少年浑身上下每一处仿佛都紧张起来。
下一刻,就见一双玉白双手探到他身前,牢牢环住了他。
“走吧。”她说道。
吴恙“嗯”了一声,迈开了脚步。
岁江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即便真掉了也得装回去,毕竟他还得跟在公子身后,老老实实地给公子和许姑娘照亮。
但很快岁江又忍不住开始莫名担心——
许姑娘身上带着的那些毒针,该不会不小心扎到他家公子吧?
这么想着,岁江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提心吊胆的岁江不免开始仔细留意起了自家公子。
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公子的颧骨看起来好像突然有些异常的升高?
岁江连忙快走几步,走近了些去看。
哦……
原来是笑得啊……
因为公子实在很少这般扬唇露齿的笑,故而他方才看着才会觉得格外异样。
察觉到突然跟上来的随从的视线,吴恙笑意一凝,缓缓转头看去——突然跟上来盯着他看,有事吗?
四目相接,岁江低下了头。
……是属下打扰了。
他脚下又慢了回去,同主子拉开了一段距离。
吴恙背着许明意走了一段路,思忖良久,还是开了口——
“……虽说你们将门人家,不拘小节乃是豪爽的表现,但这也须视情形而定,更要因人而异——譬如今日我背你,我自然是心无杂念,可若换作旁人,却未必能如我这般心思正直,这一点,你明白吧?”
……但愿他此番不要再不争气地乱流鼻血,若不然这番话可就是贼喊捉贼了。
“我当然明白啊。”背上的女孩子答得很干脆。
她又不是那等傻乎乎没心没肺的人。
自然分得清哪些人是居心不良的。
但即便如此,她此番似乎也是第一次被男子背着走——真要细说起来,确实是因为信得过吴恙的为人。
再有便是……她确实也并不排斥同他这般接近。
现在趴在他背上,反倒觉得十分安心放松。
这般想着,许明意忍不住悄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侧颜。
墨染般的眉,清澈的眸,便连那根根分明的眼睫她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细看之下,吴恙长得委实过分好看,这些五官,无论是单拎出来,还是放在一处,都叫人挑不出丝毫瑕疵来。
难怪能将那些小娘子们迷得魂不守舍啊……
便是她这个天天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久了,自认对美貌二字已经日渐麻木的人,此时这般瞧着,都觉得快要陷进对方这份天赐美貌中去了。
方才吴世孙还在说,要分得清哪些人是另有企图的——却怕正直如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背着的这个险些就要见色起意了吧?
这要叫他知晓,还不得将她丢进泥窝里去?
许明意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张脸。
但余光里,又忍不住瞧了一眼对方那红通通的耳朵。
兴许是火把映照的缘故,将他的耳朵映得红极,且几近通明,甚至可以看得清其上浅浅的血丝。
便是耳朵的轮廓也很好看啊——许明意在心底发出喟叹。
旋即便忍不住一阵心惊胆战……她这该不是真被美色迷昏头了吧?
一行人到了山下,吴恙便将许明意塞进了马车里。
等在山下的阿珠也赶忙跟了进去。
岁江见状忍不住道:“公子,那岁山要怎么带回城……”
马车原本是给岁山准备的吧——毕竟带一个大活人回城总要遮掩一下啊。
“反正也昏迷了,将人挂在马背上就是了,拿件斗篷一遮,天黑了谁能看清是什么东西。”
此时赶回去,定能在天亮前进京,不会引人注意,而城门守卫也不敢去细查他的东西。
听着这简单粗暴的解决之法,岁江沉默了一瞬之后,复才应下。
吴恙上了马,带着下属们往回城的方向而去。
途中,经过一处镇子时,停了下来,吩咐了小七去寻了一间医馆。
“谁啊这大半夜的,上回不是都说了,夜中不接诊的么!镇上又不止我这一家医馆,总不能我在街头住你们就净挑了我的门来敲吧……”
半夜被吵醒的郎中骂骂咧咧地开门,在见到对方手中拿着的金叶子时,脸色凝滞一瞬,赶忙拿出医者父母心的关切神态问道:“不知阁下是哪里觉着不好?外头冷,快请进来说话——”
小七走了进去,询问了几句之后,先将金叶子搁下,才折了回去复命。
“医馆找到了,我带你去看看伤。”
马车外传来少年的说话声,许明意闻言撩开车帘,这才知道他停在此处原是叫人找医馆去了,赶忙就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也粗通医术,这点伤不碍事,回去之后拿药油揉一揉,少走动些,几日便能好全了。”
吴恙坚持道:“你都说了自己只是粗通而已,还是要叫正经的郎中看过才能放心。”
他虽急着回城,但这种伤还是别耽搁得好。
许明意不由一噎。
她说的粗通很明显只是出于谦虚啊。
且……他既觉得她比不得正经的郎中,那昨晚为何还同意让她把脉?堂堂吴世孙,是那种肯凑活的人吗?
“走吧,快去快回。”吴恙直接吩咐了车夫。
许明意无意在此等小事上同他较劲,也知他是出于关心,虽觉得无甚意义,但也还是配合地去了。
然而到了医馆,吴恙瞧见那四十岁上下的男郎中,顿时又觉得思虑不周了。
许姑娘伤在脚上,必然要看伤,按说要寻一名医婆才算妥当。
他这厢正想着要另寻一家时,只听得小七在旁边说道:“属下已经问过了,这位郎中家中的娘子也是懂医的,许姑娘的伤,就由这位娘子来看便是了。”
说话间,果然有一名打扮素净的妇人自后院走了进来。
吴恙看小七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七险些要流泪。
呜呜,谢天谢地,他总算是从公子脸上看到一回赞赏的神情了!
211 过客而已
许明意跟着那妇人去了隔间看伤,不多时,便被阿珠扶着走了出来。
郎中另给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叮嘱接下来几日要多歇息,见那少年公子似乎很是担忧,又另外说明此伤并无大碍。
吴恙道了句“多谢”,确定不曾伤到骨头,这才放心地带着许明意离开。
一行人离了这处镇子,继续往回城的方向赶去。
许明意在马车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甚至不知何时过的城门,待被阿珠喊醒时,已是到了隐贤楼外。
她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襟,被阿珠扶下了马车。
看一下四下,天色还未完全放亮,是不轻不重的灰蓝色,还浮着一层薄雾,冷风袭来,叫刚睡醒的她打了个寒噤。
见她显然是刚睡醒,神态尚是惺忪着,吴恙几乎是手比脑子快,立即解下身上的披风,上前两步,抬手裹在了她的身上。
少年特有的清爽温热的气息突然将她笼罩,许明意一时有些呆住,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时,只听他在前面讲道:“起初便说,不必随我一起,折腾到现下,受累受冻不提,还伤了脚。”
“这些都不当紧,只是这披风”
吴恙将手收回,轻咳一声,截断了她的话:“快进去补觉吧,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而后,不曾再留给许明意任何说话的机会,利落地上了马,带着小七消失在了薄雾中。
许明意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披风,心里只一个念头